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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處暑由一個節氣變成想念

那時, 每到八月, 媽總會翻著日曆尋找:“立秋過後就是處暑了, 哪天是處暑呀?”處暑, 24節氣中最不具浪漫色彩的一個, 雪小禪描述處暑說:是夏天徹底離開的時候了, 是要訣別的時候了, 覺得夏天才剛剛來, 轉眼已是背影了……

媽沒學過中文拼音, 不知道“處暑”的正確讀音, 就讀作處chu。 處暑, 時值初秋, 故鄉無垠廣袤的平原上, 開滿了金黃的向日葵, 早熟的蘆葦在微風裡飛揚著細細絨毛的穗。 土豆的白花也開了, 遠遠望去, 似一層薄雲落在碧草間。 處暑, 這一天起, 暑氣盡失秋風起。 對於以農事為生的媽來講, 整個春夏的勞碌大汗淋漓地走遠了,

處暑過後豐收即到, 一個圍爐賞雪的蟄伏冬季在望了。

那時, 處暑之後不久, 鄉里要有一年一度的交流會, 爸是村裡的兼職廚師, 我便得天獨厚地年年跟了去。 在小夥伴們豔羨的目光裡坐上馬車, 紅駿馬四蹄輕揚, 嘚嘚地扣著泛白的硬土路, 傻呵呵的小姑娘, 花布薄衫。

戲園子坐落在鄉政府所在的土路邊, 初秋的金陽裡, 有瓜果的濃香, 我在午後看守人懨懨欲睡的昏沉裡溜進園裡, 坐在水泥管子上聽戲。 晉劇, 包公戲居多, 秦香蓮黑衣青衫, 悲愴尖細的聲音說著聽不懂的哀傷, 在空曠的藍天下突兀出不一樣的風景。 聽到無聊時, 便堂而皇之地從大門退出, 全然忘記了是怎麼進去的。

園外的土牆邊,

擺了琳琅滿目的好吃的, 爸爸給的幾毛錢正好花銷。 多年後, 說起此事, 妹妹說, 那時無比盼望跟著爸爸去看交流會, 可是爸爸只帶你。 我說, 你倆還小啊, 離不開家。 心裡卻是無邊的暗喜, 慶倖童年的記憶裡, 有了那麼絢麗的一筆。

那是怎樣貧瘠的年代,

一個像樣的農家, 一年也不過幾百塊錢的收入。 我是很多年之後, 才明白媽為什麼那樣盼著那個毫不起眼的“處暑”。

1988年春, 爸爸離開故鄉的土地到城郊謀生, 買下了青石紅磚的院落。 新居的周邊是零星的菜地, 鬱鬱蔥蔥著整個春夏, 稀釋著我們一家人的鄉愁。 況且還有質樸的鄉鄰。 每到初秋, 相處不錯的鄰居會送來賣相不好的番茄、黃瓜, 做番茄醬或醃鹹菜, 媽和奶奶就在後院的石頭牆下折騰這些東西,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我捧著小說, 不時抬頭看她們婆媳的忙碌。 媽說:“處暑了吧?”奶奶說:“七月十五前後。 ”青石牆上的天空, 是塞外初秋高遠的碧藍, 潔白的雲朵間有灰色的鴿子飛過。

時間的水, 漫過青春, 就在媽期待“處暑”的目光裡緩緩流過。

倏忽間, 我們就相繼就找到了那個能夠託付終身的人。 2001年正月, 奶奶去世, 2003年秋, 爺爺去世。 雖然是不可逆轉的自然規律, 心中仍滿是遺憾與不舍。 失去了他們, 郊外的院落便失去了久留的意義。

爸媽在我居住的城區買了樓房。 客廳的最顯眼處,

爸粘了不乾膠的掛鉤, 用來掛日曆, 就是最老土的、每天必須撕去一張的那種。 我多次啞然失笑地想, 沒有這個日曆, 媽去哪兒找那個念念不忘的“處暑”。 近些年, 爸媽在京城給妹妹看孩子, 她家歐式豪裝的點綴, 依舊不可缺少那個質樸的日曆, 等著媽尋找她喜歡的每一個節氣。

習慣用檯曆, 每月才翻一次, 年底仍是完好無損。 我不喜歡每日需要撕扯的日曆, 仿佛撕扯了生命般, 能掠過細微的疼。

2016年, 8月23日, 今日處暑。 給媽打了電話, 一路家長里短, 末了, 我說:“媽, 今天是處暑, 北京還熱不熱?”然後莫名地熱淚盈眶, 獨自站在處暑的陌上, 有蕭瑟的秋風淒清略過。

有些思念, 無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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