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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利民精短美文2題:比刹那更短,比時光更長、夜車

包利民:比刹那更短, 比時光更長

一個寒夜的夢裡, 散亂的情節卻溫暖了一枕的冷清。 醒來默坐, 窗外依然是飄飛的雪和小興安嶺臘月的寒流, 而心底卻像落了一場雨, 所有曾經的點滴片段, 仿佛靜靜地滋潤了一生的時光, 從來不需要想起, 卻一直在心底盈然。

有時候, 刹那間的一點光一滴暖, 都可成為生命中永不消散的感動。

沿著時光的腳步追溯, 我看到了最初的那個刹那。 那個時候, 剛剛從農村搬進城裡, 完全不同的世界展現在少年的我面前, 便生出許多起起落落的黯淡心緒。 或許是自卑心理的影響,

在學習方面毫無優勢後, 便開始用偏激的行動來引起別人的注意。 有一次和別人打架後, 被老師在辦公室門口罰站。 當時心裡正憤憤, 老師教訓了我幾句, 轉身開門進屋時, 我看見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門關上的瞬間, 一句他 和別的老師說的話從門縫擠了出來:“這孩子和小時候特別像……”

那一刻, 心上的繭殼片片剝落如花。 老師曾經那麼多的嚴厲話語, 那麼多的語重心長, 都不及這無意間的一絲笑意半句閒話。 許多年以後, 再見曾經的老師, 已是垂暮老人, 從沒提過以前的事。 或許他不知道, 是他當年的微笑和話語, 使一個叛逆的少年從此改變。 在另一片海闊天空裡, 那點滴的感動與觸動, 洗亮著所有的黯淡。

短短的一瞬,

影響著長長的一生。 或許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著類似的情節, 看似遺忘, 卻一直在散發著溫暖與力量。 就像落在心間不經意的一粒種子, 不知不覺中已生長成鬱鬱蔥蔥的希望和美好。

就像一個朋友所說, 一直自閉, 一直恐懼, 一直防備,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常態, 只因為她是孤兒。 關於家, 關於親情, 只是從書中知道概念, 卻無法理解其中的意蘊。 就這樣一直到高中, 她幾乎一個朋友都沒有。 就算別人善意的結交, 她也是冷漠以對。 那時班上有個女生是城裡人, 家境也好, 對她也總想關心, 可是不管是真心真誠, 她都不予理會, 她只覺是憐憫。 高三時有一天, 那個女生找到她, 之前女生好些天沒來上學, 女生深深地看著她,

第一句話就說:“現在咱們一樣了, 我也成孤兒了!”

原來, 那個女生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身亡。 朋友說, 只那一句, 就讓她打開了心扉。 並不是因為女生真的變得和她一樣, 而是女生眼中那一刻的真誠和失落, 她不想別人和自己一樣。 就算是相依為命也好, 反正從那之後, 世界在眼中慢慢地變換了, 知道了那些在親情之外更多彌足珍貴的情感。

對於朋友來說, 那個女生刹那的目光, 穿透了所有成長迷茫的歲月, 照亮了以後所有的路途。 那短短的瞬間, 一如一隻溫暖的手, 輕輕地扣開了心裡那扇冷漠的門。

想起曾經寫過的一件事。 鄰家大伯很健談, 可是每年中總有固定的一天, 終日無言。 後來我們知道了原因, 卻是久久震撼。

他的父母都是聾啞人, 有一年冬天, 父母帶著六歲的他去爺爺家過年。 半路上, 汽車忽然出了故障, 慢慢地滑向山路下的深谷。 車門無法打開, 人們砸開車窗時, 車身已經向下傾斜。 大家紛紛擠向車窗向外跳, 父母護著他拼命擠到車窗前, 兩雙手將他推了出去。 他回頭看, 父母眼中全是不舍和牽掛, 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

從此, 每一年的那一日, 他都會禁言一天, 用來體會父母當年的沉默無聲, 腦海中全是汽車墜崖那一刻父母的眼神與笑容。 在生命中的每一個那一天, 鄰家大伯就是用這樣的方式, 來懷念著那份愛與悲情。

足夠了, 漫長的歲月中, 哪怕有過一個能融入我們生命的刹那, 所有的日子便都有了意義。 不管風雨起落,

長路長夜, 那份感動, 那份愛, 都會延伸向永遠, 成為念念間最美的心靈家園。

包利民:夜車

夜幕掛在車窗上, 便朦朧了一顆遊走的心, 夜車如深海裡的魚, 周圍都是深沉的未知。

火車就像夜裡靈動的生靈, 周身的明亮不停地劃破著黑暗。 而在車內, 很少能感覺到夜的存在, 除了昏昏欲睡的旅伴。 或者是躺在臥鋪上, 轟隆聲遠如隔世, 窗簾阻擋著夜的彌漫。 偶爾掀開簾的一角, 目光與外面的夜色相融, 只有偶爾的燈光劃過眼睛。 仿佛超越了沉夜, 只是旁觀一個夢境。

其實, 我更喜歡乘汽車, 公路延伸在黑暗裡, 比鐵道更接近土地, 更親近夜色。 汽車裡通常不開燈, 所以整個人也就融進了黑暗, 車窗外, 兩旁的樹影將夜點染得不再單一。 如果夏夜,車窗微開,長長的風帶著暖意,帶著不遠處莊稼的氣息,撲面而來,仿若投入一個親切的懷抱。有月亮的時候,我會隔窗看著那張澄圓的臉,它就跟著我們的車,變換著角度,沖我微笑。清輝灑落,將我的心洗得一片明淨,於是夜色在眼裡溫柔無比。

甚至眷戀於汽車開過時的塵土,飛揚著一種故鄉的味道。有時公路穿過林木,月兒高懸,仰望,如剪影般的枝上,鳥巢便以一種溫暖的姿勢進入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有時駛過村莊,在深深的夜裡,偶爾會有一兩家亮著燈火,便將心底所有的過往映暖。便想著在那一扇窗後,在燈下,有著怎樣溫馨的場景。此刻,若是離鄉,鄉愁更濃;若是回家,心已先至。

而在夜裡的火車上,讓我回味的,就是睡在臥鋪上時,那一種輕微的顛簸。熄了燈之後,車廂裡一片昏暗。這樣的時刻,才覺得與外面的夜連成一體,想起未熄燈時翻看的書,心思便極細極靜。在輕輕的晃動中,想起兒時的搖籃,更想起曾看過的夜航船,而火車的轟鳴也在遐想的心中漸遠漸淡成流水的濤聲。輕送我入夢的,就是這樣的細微感觸,雖身在漂泊,卻是難得的寧靜安然。

記起有一次,在寒冷的冬夜,我們一行數人乘一中型客車去另一處。已是夜裡十點多鐘,大雪飛揚,車就艱難地行駛在山間的公路上。在雪光之中,能看見山的沉影,還有那些樹,這一刻,心思細膩得能捕捉到每一片撲落在車窗上的雪花。而外面更遠處,北風伴著雪花旋轉飄落。發動機的轟鳴於極靜的背景中仿若沉默下來,有那麼一刻,竟能聽到路旁的樹上,飛鳥被驚飛時翅膀搖動的聲響。這樣寒冷的山裡,這樣的雪夜,是什麼樣的鳥兒還在清冷地棲息?

最最難忘的,依然是少年時,在暖暖的秋夜裡,和家裡人趕著馬車去田裡拉玉米。回來的時候,天已黑透,不遠處村子裡的燈火亮著直入心底的感動。父親在前面趕車,我和姐姐們就躺在車上的玉米堆頂,馬蹄聲敲透著土路的沉靜,間或父親的鞭哨甩出清脆的響聲,盈耳的蛙鳴便會瞬間停歇。一輪月就在頭頂,那些亮星也在注視著躺在車上的我們。

馬車不疾不緩地拉著我們,經過成片的莊稼,經過河上的石橋,經過一片片的荒墳。恐懼便會在身前身後緊隨,看那些樹影草叢,都擔心有什麼東西會飛出。幸而父親的鞭哨總是適時地響起,於是莊稼的清香氤氳,兩匹馬突突地打著響鼻,仿佛在黑暗中忽然開出了花,身下的玉米觸動著我們的欣喜,恐懼的心情淡去,天上的星月正明。

喜歡在夜裡坐車,夜的靜暗牽動著漂泊的思緒,日間繁雜著的此刻皆盡隱去,那些在黑暗中匆匆掠過的,都曾是最為眷戀的種種。我依然會有無數次在夜裡乘車的經歷,依然會珍惜那每一刻的時光,讓夜色與車的移動交織成心底最恬然的回憶。

可是,我知道,在有月亮的秋晚,在那起伏不平的土路上,在莊稼的清香裡,我卻再也不能,再也不能躺在父親趕著的馬車上,體會那變換著的情思。如今,那馬蹄聲只能敲碎我一枕舊夢,父親的鞭哨只響在往事裡,那些聖潔遙遠的,那些不可碰觸的,才是我最最流連的夜車經歷,是我一生中永遠散不掉的愛與戀。

引自公眾號:包利民之滄桑載世

如果夏夜,車窗微開,長長的風帶著暖意,帶著不遠處莊稼的氣息,撲面而來,仿若投入一個親切的懷抱。有月亮的時候,我會隔窗看著那張澄圓的臉,它就跟著我們的車,變換著角度,沖我微笑。清輝灑落,將我的心洗得一片明淨,於是夜色在眼裡溫柔無比。

甚至眷戀於汽車開過時的塵土,飛揚著一種故鄉的味道。有時公路穿過林木,月兒高懸,仰望,如剪影般的枝上,鳥巢便以一種溫暖的姿勢進入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有時駛過村莊,在深深的夜裡,偶爾會有一兩家亮著燈火,便將心底所有的過往映暖。便想著在那一扇窗後,在燈下,有著怎樣溫馨的場景。此刻,若是離鄉,鄉愁更濃;若是回家,心已先至。

而在夜裡的火車上,讓我回味的,就是睡在臥鋪上時,那一種輕微的顛簸。熄了燈之後,車廂裡一片昏暗。這樣的時刻,才覺得與外面的夜連成一體,想起未熄燈時翻看的書,心思便極細極靜。在輕輕的晃動中,想起兒時的搖籃,更想起曾看過的夜航船,而火車的轟鳴也在遐想的心中漸遠漸淡成流水的濤聲。輕送我入夢的,就是這樣的細微感觸,雖身在漂泊,卻是難得的寧靜安然。

記起有一次,在寒冷的冬夜,我們一行數人乘一中型客車去另一處。已是夜裡十點多鐘,大雪飛揚,車就艱難地行駛在山間的公路上。在雪光之中,能看見山的沉影,還有那些樹,這一刻,心思細膩得能捕捉到每一片撲落在車窗上的雪花。而外面更遠處,北風伴著雪花旋轉飄落。發動機的轟鳴於極靜的背景中仿若沉默下來,有那麼一刻,竟能聽到路旁的樹上,飛鳥被驚飛時翅膀搖動的聲響。這樣寒冷的山裡,這樣的雪夜,是什麼樣的鳥兒還在清冷地棲息?

最最難忘的,依然是少年時,在暖暖的秋夜裡,和家裡人趕著馬車去田裡拉玉米。回來的時候,天已黑透,不遠處村子裡的燈火亮著直入心底的感動。父親在前面趕車,我和姐姐們就躺在車上的玉米堆頂,馬蹄聲敲透著土路的沉靜,間或父親的鞭哨甩出清脆的響聲,盈耳的蛙鳴便會瞬間停歇。一輪月就在頭頂,那些亮星也在注視著躺在車上的我們。

馬車不疾不緩地拉著我們,經過成片的莊稼,經過河上的石橋,經過一片片的荒墳。恐懼便會在身前身後緊隨,看那些樹影草叢,都擔心有什麼東西會飛出。幸而父親的鞭哨總是適時地響起,於是莊稼的清香氤氳,兩匹馬突突地打著響鼻,仿佛在黑暗中忽然開出了花,身下的玉米觸動著我們的欣喜,恐懼的心情淡去,天上的星月正明。

喜歡在夜裡坐車,夜的靜暗牽動著漂泊的思緒,日間繁雜著的此刻皆盡隱去,那些在黑暗中匆匆掠過的,都曾是最為眷戀的種種。我依然會有無數次在夜裡乘車的經歷,依然會珍惜那每一刻的時光,讓夜色與車的移動交織成心底最恬然的回憶。

可是,我知道,在有月亮的秋晚,在那起伏不平的土路上,在莊稼的清香裡,我卻再也不能,再也不能躺在父親趕著的馬車上,體會那變換著的情思。如今,那馬蹄聲只能敲碎我一枕舊夢,父親的鞭哨只響在往事裡,那些聖潔遙遠的,那些不可碰觸的,才是我最最流連的夜車經歷,是我一生中永遠散不掉的愛與戀。

引自公眾號:包利民之滄桑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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