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
“會填電報表嗎?”1978年6月, 我和么叔來到鎮上的郵政所, 工作人員遞上來一張電報表。 “姐速歸家有急事”, 么叔填寫的電報內容就7個字, 收費1元零5分。
那年初夏, 我的一個遠房祖父在犁田時突然栽倒在田, 再沒有醒來。 為了通知他一個在上海工作的女兒回家奔喪, 我和么叔便趕到鎮上郵電所發一封加急電報。 5天以後, 當紅腫著雙眼的姑姑從上海回到村子, 哭著跪倒在靈前時, 她痛心于時空的遙遠, 通訊的不便, 讓她千里迢迢回來奔喪的淚水, 再也追不上父親在雲層裡的腳步。
1979年的寒假, 我讀小學二年級,
1990年, 我到一個鄉里參加工作時, 最初在辦公室做文書, 依然是手搖式要通過郵局轉接, 我對郵政局那個滿臉長著雀斑的女話務員也萌發了朦朧的情愫, 每次聽到她轉接電話時輕柔的聲音, 我的心裡就狂跳不已。
1994年春天, 我回到村裡, 村支書和幾個種植戶家裡已經安上了程式控制電話,
1995年的一天, 村裡一個養雞大戶到我家來小坐片刻。 只見他腰間已佩戴著一個黑色的傳呼機, 不一會兒便嗡嗡嗡地響起來, 他嘿嘿嘿地笑起來說:“我馬上得回一個電話。 ”他走以後, 頗受刺激的我不久後也花了1100元買了一個數字傳呼機。 沒料, 這個傳呼機卻讓我被老婆緊緊地捆綁在一起了, 一下班, 或者是在城市夜晚的酒肉江湖上, 老婆一次次“呼”我趕快回家, 我感覺失去了自由。
1996年初春的一天, 一個諢名叫“狗子”的搞建築的老鄉來到我家裡, 他把一個磚頭大的東西“啪”地一聲往桌子上一擱說:“知道不, 老子花2萬塊買的大哥大!”“狗子”的神氣嚇了我一跳,
2003年的一天, 我回到村裡, 一個表叔正在吆喝著牛犁田, 他腰間的彩屏手機突然響了, 表叔停下來接電話。 完了笑著對我說:“剛才, 是湖北一個客商來電商談收購榨菜的事兒。 ”
2008年夏天, 我回到村子, 村裡70多歲的魏大爺正坐在電腦面前, 看著他的孫子用視頻和在外打工的爸媽聊天, 魏大爺的眼睛笑得眯成了縫兒:“這玩意兒, 實在是怪!”
2008年秋天, 當神七太空人在浩渺的太空中與家人通電話時, 我才真的感到, 在成為一個村莊的地球, 我們對太空的呼喚, 已不再是夢。
2018年春天, 當年和我去發電報的么叔, 已經79歲了,
40年裡時光飛逝, 40年裡電波遙遙, 在這電波聲裡, 我見證了一個國家崛起的背影, 一個國家鏗鏘前行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