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傳基先生:幽默又愛“吐槽”的良師
【一種懷念】
編者按
資深電影人周傳基先生,于昨日淩晨在美國芝加哥逝世,
在宿舍裡給學生們“開小灶”
清明節一早,收到了周傳基老師駕鶴西去的消息。在我的半生中,
周老師授課,風采迷人,北校教室是文物保護單位,美,但是冷。周老師的花格呢子西裝筆挺,一條小圍巾總是熨帖無比地圍在西服領子裡面。不論四季,總是喝一聽可樂。講課從來不坐,永遠站著,我們請他坐下,他就說:“等我站不動了,我就不講了。”周老師課間用餐總是很節制,有時候就是由助教剝一枚煮熟的雞蛋,周老師吃雞蛋的儀態雅致優美,總是讓我想起《野草莓》開場,
北校有時候會停電,講著講著,突然沒電了,周老師就說下課,學生們就起哄說講故事,周老師就樂呵呵地開始講故事。他曾參加緬甸遠征軍,開小差跑回北平,差點被憲兵捉到,這故事聽得我們出了一身冷汗。周老師大約是最早一代愛吐槽的老師,吐槽吐得高級,真是學問。周老師吐槽北影拍不好電影,說他有一次要把父親留學歐洲時用的一人多高的大箱子捐給北影道具部門,
雕花窗櫺,日影搖移,電影的夢就在那裡鋪陳開來,回想起來,那段時光真一如倒映的夢境。講課間隙,周老師一邊喝著可樂,一邊看我書架上一排排的電影書籍,笑著說:“電影不能從書裡學,要從電影裡學。”這句話成了我的座右銘。
以顛覆性的觀念啟蒙電影教育
之後,我當班主任的95級學生,幾乎全班同學都聽了周老師的課,周老師只收了極為低廉的學費,不夠負擔教室費用,周老師賠了本。之所以賠本也要給北師大第二屆學電影的本科生授課,是周老師超前觀念的一次實踐:周老師一直宣導綜合大學電影教育,在我們師大的這次授課,算是一次真正的嘗試。
周老師以顛覆性的觀念啟蒙了我們的電影教育,教會我們從電影本體角度分析、學習、理解電影,電影在周老師的講授中終於回歸了它的本來面目:幻覺。空間、時間、場面調度、剪輯、臺詞……都為幻覺服務,“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周老師蔑視好萊塢電影,稱之為“電影兒”,講好萊塢老電影兒的時候,卻總是那麼活色生香。他說好萊塢老電影的開場三個鏡頭,可以用一首兒歌來形容:“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直到如今,我講影片分析課《一夜風流》的開場,還會念起這首兒歌。對於好萊塢“電影兒”,大約再也沒有比周老師更知音的職業黑了。
年事已高仍堅持站著講課
周老師後來因為身體原因,去美國跟女兒同住,見到周老師的機會,就不多了。大約十年前,我聽說周老師回國,急忙邀請他來給學生們做一次講座。講座前,在師大旁邊的花港觀魚用餐,我跟周老師介紹那裡一道名菜鰣魚,說張愛玲有三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鰣魚有刺,三恨紅樓未完。”周老師笑笑,卻吃不下什麼,那時候,我感覺到,周老師老了……
那一次,我們沒有大規模宣傳,卻不知道從哪裡趕來了那麼多周老師的崇拜者、電影發燒友和電影學生。其中有不少人如我,已近中年。周老師那時候略略發福,原本舉動遲緩,看到教室裡滿滿當當熱情洋溢的學生們,竟一時間身輕如燕,精神抖擻,聲若洪鐘,三小時,站著,講完。
周老師常說,做老師久了,每一次坐飛機,都會遇到學生,跑過來幫忙拎行李。如今,我也到了坐飛機常常遇到學生的年紀,然而,想在機場為周老師提一次行李,這個心願,卻再也難圓了。
□田卉群(北師大教授)
教會我們從電影本體角度分析、學習、理解電影,電影在周老師的講授中終於回歸了它的本來面目:幻覺。空間、時間、場面調度、剪輯、臺詞……都為幻覺服務,“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周老師蔑視好萊塢電影,稱之為“電影兒”,講好萊塢老電影兒的時候,卻總是那麼活色生香。他說好萊塢老電影的開場三個鏡頭,可以用一首兒歌來形容:“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直到如今,我講影片分析課《一夜風流》的開場,還會念起這首兒歌。對於好萊塢“電影兒”,大約再也沒有比周老師更知音的職業黑了。
年事已高仍堅持站著講課
周老師後來因為身體原因,去美國跟女兒同住,見到周老師的機會,就不多了。大約十年前,我聽說周老師回國,急忙邀請他來給學生們做一次講座。講座前,在師大旁邊的花港觀魚用餐,我跟周老師介紹那裡一道名菜鰣魚,說張愛玲有三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鰣魚有刺,三恨紅樓未完。”周老師笑笑,卻吃不下什麼,那時候,我感覺到,周老師老了……
那一次,我們沒有大規模宣傳,卻不知道從哪裡趕來了那麼多周老師的崇拜者、電影發燒友和電影學生。其中有不少人如我,已近中年。周老師那時候略略發福,原本舉動遲緩,看到教室裡滿滿當當熱情洋溢的學生們,竟一時間身輕如燕,精神抖擻,聲若洪鐘,三小時,站著,講完。
周老師常說,做老師久了,每一次坐飛機,都會遇到學生,跑過來幫忙拎行李。如今,我也到了坐飛機常常遇到學生的年紀,然而,想在機場為周老師提一次行李,這個心願,卻再也難圓了。
□田卉群(北師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