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十年前遭劫匪虐殺，十年後兒子為他報仇，卻發現驚天謊言
一刀
雨童先生/文
1
一刀之所以叫一刀，是因為他的刀取人性命，
一刀封喉，從未失手。
2
一刀是個孤兒。
一刀的父親本是鎮遠鏢局總鏢頭，武功高強。一刀八歲那年，他的父親在山東一帶護鏢，遭“泰山四虎”偷襲，中毒箭身亡，死後竟被毀屍滅跡。一刀母親聞噩耗，悲痛欲絕，連續三日不眠不食，最後一口鮮血噴到牆上，香消玉殞。
母親亡故，家丁四散，並趁亂卷走家中所有細軟。一刀抱著母親冰冷僵硬的身體，哭幹了眼淚，
來者是一刀的舅舅，玄衣皂靴，形銷骨立，狀如一只黑鶴。
風急雨驟，舅舅在後山松林裡挖了一口坑，將一刀的母親葬下。舅舅將竹枝般的手搭在一刀的頭上，道，“孩子啊，你要替你爹娘報仇！”
一刀沒作聲。一刀盯著被雨水打濕的墳坡，牙齒咯吱作響。
因為冷。因為恨。
3
一刀隨舅舅去了江南。在臨溪的一片竹林裡，他們安頓下來。
舅舅交給一刀一把寶刀。
舅舅神情凝重，道，“這是你爹的遺物，我托人尋遍江湖才找到它。今日交付於你，希望你長大後能用這把刀為你爹娘報仇雪恨！”
一刀顫顫地接過寶刀。雙手猛地一沉。
舅舅指了指溪水對面的一座高崖，“從今往後，你就拿這把刀劈那崖上的頑石，劈斷山崖的那一天，就是你下山手刃仇敵之日！”
一刀抱著刀，兩眼爍爍，重重地點了點頭。
4
為了早日手刃仇敵，一刀不論風雨寒暑，
舅舅說這把刀是用九天玄鐵鍛造，看來所言不虛。
眨眼過了十年。一刀已長成精壯的小夥，手中的刀，亦如靈附體，運氣自如。
這日，一刀如往常一般上山練功。十年來，這座山崖已被削得瘦骨嶙峋。
一刀雙眼微閉，運足一股氣，沖山崖舉刀揮砍下去，聲勢淩厲，如雷轟電閃。刀落處，一陣地動山搖，
一刀仰天長嘯，“爹，娘，兒終於可以為你們報仇了！”
突然，樹林裡奔出一頭母鹿，眼神倉皇，想必是受到了驚嚇。
“殺死它！”一刀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喝令。不知何時，舅舅已站在他的身後。
一刀猶豫了。“它有孕在身，我於心不忍。”
“我讓你殺了它！”舅舅面如寒冰，一字一句，冷酷無情。
“舅舅……”一刀近乎央求了。
母鹿趁一刀猶豫不忍之時，拔腿逃之夭夭。
舅舅沉沉地歎了口氣。
5
月明。風清。夜梟在竹林裡悲聲如泣。
一刀躺在竹床上，輾轉反側，激動無眠。明日就要出山報仇了。十年了，他等這一天整整等了十年。如何不激動？！
突然有個黑影在屋外一閃而過。
緊接著，隔壁房間傳來一聲慘叫，是舅舅。一刀心中咯噔一下，提刀破門而出，卻見一蒙面黑影從舅舅房中沖出來，二話不說，揮劍就刺，下手兇狠，招招奪命。一刀左避右閃，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黑影並不搭話，一味拿劍來刺殺。一刀擔心舅舅在屋中有不測，只好亮出寶刀，提臂運氣，一刀砍去，猶如雷霆萬鈞。
刀光過處，黑影手中的劍哢嚓一聲斷成兩截。
隨後，黑影捂著胸口噗通倒地。一刀沖上去，挑開他臉上的面罩，盈盈月色下，一刀目瞪口呆。
蒙面黑影竟然是舅舅！
一刀捶胸痛哭，“舅舅，你這又是何苦啊？！”
舅舅卻面露微笑，“孩子啊，刀是玄鐵，心是玄鐵，只有這樣，你才能為爹娘報仇雪恨啊，江湖險惡，切記切記……”
舅舅說罷，氣絕而亡。
6
一刀走在黃塵漫天的路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路邊，一株月季正開得濃豔如血。一刀的眼被狠狠辣了一下。
三年來，一刀尋遍大江南北，一路打探“泰山四虎”的下落，卻無一人聽說過。問及十年前鎮遠鏢局總鏢頭被殺一事，人們也是一臉霧水。
顯然，江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江湖。江湖流行遺忘。江湖暗波洶湧。
三年裡，一刀殺人無數。尋仇路上他需要養活自己。此時江湖，殺手特別吃香。一刀一邊接單殺人，一邊打聽殺父仇敵。由於一刀殺人從來都是一刀封喉，在殺手界，聲名日熾。後來，就有人來殺他。
殺他的人都喜歡問一句，“留下刀，你可活命！”
一刀冷笑，“刀在，人在。”
殺他的人就沖上來。一刀於是拔刀，疾如閃電。殺他的人瞬間身首分離。
一刀不停地殺人，內心卻很沮喪。他感覺自己正陷入一個泥潭，在不斷下沉，卻無力自拔。
7
終於有一天，一刀在泰山腳下的一座山村遇到了一個說書的瞎子。瞎子年紀已經很大了，面容焦枯，溝壑縱橫，仿佛剛從墓地爬出來的乾屍。
瞎子問：“年輕人，聽說你一直在打聽‘泰山四虎’？”
一刀眼睛一亮，“莫非你知道他們？”
瞎子嘶啞地笑了一聲，“何止知道，我就是當年的‘泰山四虎’之一啊！”
一刀的心瞬間電閃雷鳴，狂風驟作。
“只是你為何要打聽‘泰山四虎’呢？”瞎子並沒有意識到一刀的臉色變化，仍神色悠然地問道。
“十年前，在泰山腳下，‘泰山四虎’設伏殺死鎮遠鏢局總鏢頭，還毀屍滅跡……這就是我找他們的原因！”一刀渾身顫抖，咬牙切齒道。
“哦？竟有這等事?我身為‘泰山四虎’之一，怎麼不知道這回事？”瞎子一臉驚詫道。
一刀眉頭一皺，厲聲道：“你撒謊！”
瞎子淡然一笑，“當年‘泰山四虎’在江湖上雖算不得蓋世豪俠，但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會幹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呢？你一定是誤聽謠言了。”
一刀不信，忍不住拔刀怒喝一聲，“休得狡辯，拿命來！”
刀如青龍出澗，雷霆翻滾。霎時間，天昏地暗，狂風勁掃，飛沙走石。
瞎子歎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啊，何以如此毛躁！”
眼見刀鋒襲來，瞎子卻並不躲閃，只是舉起手中摺扇，輕輕一撣。呼嘯而至的刀氣，瞬間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折斷龍首。一刀覺得腕部一顫，渾身酥麻，手中的刀，哐當一聲被摔到一邊。
一刀登時傻眼。
瞎子仍坐在原處，巋然不動。
“年輕人，如果你真的是來找‘泰山四虎’報仇，那你確實是找錯人啦。十年前，我們根本就不曾劫殺什麼鎮遠鏢局總鏢頭。當年倭寇侵我華夏，我們四兄弟都懷著一腔熱血追隨戚將軍了。多年征戰，四兄弟而今也只剩我一人苟活於世。也許當年確實有人冒我四虎之名行兇作惡，但請你明白，真正的‘泰山四虎’從未做過忤逆天道之事！江湖人也許早把我們忘了，但這輩子，‘泰山四虎’行俠仗義，抗倭殺敵，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蒼生！”瞎子大概過於激動，也可能适才一戰傷了元氣，話未說完，便劇烈地咳嗽不止。最後噴血三尺，氣絕身亡。
一刀愣怔在夕陽下，心中恍惚，一片迷茫。
8
憑著記憶，一刀找到當年的鎮遠鏢局。小時候，他來過這裡，當時的鏢局正如日中天，大門前的石獅子威風凜凜，門後更是廣庭闊院，紅牆青瓦，雕甍畫棟，氣勢分外恢弘。如今看去，石獅子已殘損不堪，前庭後院死氣沉沉，紅牆髒汙斑駁，廊柱彩漆剝落，屋簷上則棲息著一群體瘦毛長的黑鴉。
院中唯有一老頭兒在默默掃地。見有人來，老人停下手中的掃帚，眯著眼問，“你是誰？”
“我是一刀。”
“一刀是誰？”
“鎮遠鏢局總鏢頭龍嘯天的兒子。”一刀悶聲回道。
老頭兒的身子分明一顫，囁嚅道：“原來你是龍嘯天的兒子。”
“你認識龍嘯天？”一刀問。
“何止認識……”老頭兒歎息一聲，提起掃帚繼續掃地上的落葉。
“那十年前龍嘯天在泰山腳下被‘泰山四虎’殺害一事，你知道嗎？”一刀沖上前去，迫不及待地追問。
老頭兒沉默著，只有掃帚在地上沙沙作響。
一刀屏息等待著。
“龍嘯天根本沒死，他還活著……”
老頭兒的聲音不大，但一刀卻聽得分明。
對一刀的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
“你說龍嘯天沒死？”一刀聲音嘶啞，渾身顫抖。
“當年龍嘯天在山東護鏢，和當地一個女人好上了。‘泰山四虎’劫鏢殺人一事，自始至終就是個謊言。龍嘯天卷走了鏢車上所有的金器銀器，帶著那個女人歸隱江湖了。”
老頭兒一臉的痛苦，仿佛已沉浸在當年的記憶中。他繼續說道：“龍嘯天也給了我不少金銀器，讓我對這事兒守口如瓶。他走後，我順理成章做了鎮遠鏢局的總鏢頭。但也是從那時開始，鎮遠鏢局一路下坡，如今就剩這幾座破房子和我這把老骨頭了。這些年，我的心一直很痛，你們娘兒倆的事，我聽說了，也曾跟龍嘯天提起，但他並沒有什麼反應……我沒辦法，我的女兒一直在他手上，我只能把這個秘密咽到肚子裡啊……”
“可，可你為什麼今天要說出來？”一刀早已淚流滿面。他在為死去的娘哭泣，為死去的舅舅哭泣，為這麼多年來自己不明不白地活著哭泣。
“我都是快要見閻王爺的人了，還在乎什麼呢？說出來，至少心裡的死結打開了，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老頭兒苦笑一聲，繼續低頭掃地上的落葉。
秋風起，滿院子的落葉雜亂無章地淩空飛起，又飄落。院子裡的落葉，似乎永遠也掃不淨。
一刀抹了抹臉上的淚，冷冷地問了一聲，“把他的地址告訴我吧……”
9
很多天以後，在一處依山傍水的山莊後院，一刀看到一個滿面紅光的老頭正坐在亭子裡逗弄著一個小孩兒。小孩兒紮著朝天辮，繞著老頭兒眉開眼笑，不停地喊著“爺爺”。
一刀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冷冷地凝視著亭子裡的一幕幕。他的心在不停地滴血。他知道那個老頭兒是誰。手中的刀也在不停地顫抖著。
最後，一刀狠狠地將刀拋了出去，不偏不倚紮進了亭子旁邊的假山上。亭子裡的老頭大驚失色，厲聲喊道，“快來人！有刺客！”一邊喊，一邊將小孩緊緊摟在懷裡。
當老頭看清石壁上的那把刀時，整個人刹那間呆住了。與其說是呆愣，不如說是滿臉驚駭。
家丁們蜂擁圍聚過來時，一刀早已逃離那座讓他作嘔的山莊了。
一刀拋棄了手中的刀。現在，他只想回家。
可是，家在何方？
一刀望著群山盡頭的夕陽，心中湧起無限悲涼。
10
一刀走在路上，又饑又渴。
這天，他路過一個荒涼的村落。在一處破陋的籬笆牆邊，他看到一個小男孩正在逗弄一隻螳螂。一刀感到很疲憊，想休息一下。於是，他蹲下身子，在一旁默默地盯著小男孩跟螳螂之間的遊戲。
一刀看著無助地揮舞著“戰斧”的螳螂，突然覺得很像自己。
小男孩起身時，一刀仍蹲在地上盯著螳螂出神。
小男孩繞到一刀身後，摸出一根尖利的竹簽，瞅准了一刀的後心窩，用力地刺了進去。
疼痛襲來時，一刀只是皺了下眉頭。他扭轉身，看到小男孩憤怒而又冷酷的臉。一刀不明白男孩為何要紮他。
洶湧的窒息感呼嘯而至。一刀捂著胸口倒在地上。這時，他聽見男孩哭著喊道：“爹，我已經殺死這個壞人了；爹！我替你報仇了！”
這些年來，死在一刀刀下的亡魂數不勝數。一刀真的想不起來男孩的爹是其中哪一個。
夕陽垂地，一刀好像看到了七彩的大江在天邊奔湧。一刀恍若回到了八歲以前。那時的家，真的萬般美好。
一刀笑了，在鮮血歡快的奔跑聲中，安靜地合上了雙眼。
本文為雨童故事坊原創作品，禁止轉載。
黑影並不搭話，一味拿劍來刺殺。一刀擔心舅舅在屋中有不測，只好亮出寶刀，提臂運氣，一刀砍去，猶如雷霆萬鈞。
刀光過處，黑影手中的劍哢嚓一聲斷成兩截。
隨後，黑影捂著胸口噗通倒地。一刀沖上去，挑開他臉上的面罩，盈盈月色下，一刀目瞪口呆。
蒙面黑影竟然是舅舅！
一刀捶胸痛哭，“舅舅，你這又是何苦啊？！”
舅舅卻面露微笑，“孩子啊，刀是玄鐵，心是玄鐵，只有這樣，你才能為爹娘報仇雪恨啊，江湖險惡，切記切記……”
舅舅說罷，氣絕而亡。
6
一刀走在黃塵漫天的路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路邊，一株月季正開得濃豔如血。一刀的眼被狠狠辣了一下。
三年來，一刀尋遍大江南北，一路打探“泰山四虎”的下落，卻無一人聽說過。問及十年前鎮遠鏢局總鏢頭被殺一事，人們也是一臉霧水。
顯然，江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江湖。江湖流行遺忘。江湖暗波洶湧。
三年裡，一刀殺人無數。尋仇路上他需要養活自己。此時江湖，殺手特別吃香。一刀一邊接單殺人，一邊打聽殺父仇敵。由於一刀殺人從來都是一刀封喉，在殺手界，聲名日熾。後來，就有人來殺他。
殺他的人都喜歡問一句，“留下刀，你可活命！”
一刀冷笑，“刀在，人在。”
殺他的人就沖上來。一刀於是拔刀，疾如閃電。殺他的人瞬間身首分離。
一刀不停地殺人，內心卻很沮喪。他感覺自己正陷入一個泥潭，在不斷下沉，卻無力自拔。
7
終於有一天，一刀在泰山腳下的一座山村遇到了一個說書的瞎子。瞎子年紀已經很大了，面容焦枯，溝壑縱橫，仿佛剛從墓地爬出來的乾屍。
瞎子問：“年輕人，聽說你一直在打聽‘泰山四虎’？”
一刀眼睛一亮，“莫非你知道他們？”
瞎子嘶啞地笑了一聲，“何止知道，我就是當年的‘泰山四虎’之一啊！”
一刀的心瞬間電閃雷鳴，狂風驟作。
“只是你為何要打聽‘泰山四虎’呢？”瞎子並沒有意識到一刀的臉色變化，仍神色悠然地問道。
“十年前，在泰山腳下，‘泰山四虎’設伏殺死鎮遠鏢局總鏢頭，還毀屍滅跡……這就是我找他們的原因！”一刀渾身顫抖，咬牙切齒道。
“哦？竟有這等事?我身為‘泰山四虎’之一，怎麼不知道這回事？”瞎子一臉驚詫道。
一刀眉頭一皺，厲聲道：“你撒謊！”
瞎子淡然一笑，“當年‘泰山四虎’在江湖上雖算不得蓋世豪俠，但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會幹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呢？你一定是誤聽謠言了。”
一刀不信，忍不住拔刀怒喝一聲，“休得狡辯，拿命來！”
刀如青龍出澗，雷霆翻滾。霎時間，天昏地暗，狂風勁掃，飛沙走石。
瞎子歎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啊，何以如此毛躁！”
眼見刀鋒襲來，瞎子卻並不躲閃，只是舉起手中摺扇，輕輕一撣。呼嘯而至的刀氣，瞬間被一股強勁的力量折斷龍首。一刀覺得腕部一顫，渾身酥麻，手中的刀，哐當一聲被摔到一邊。
一刀登時傻眼。
瞎子仍坐在原處，巋然不動。
“年輕人，如果你真的是來找‘泰山四虎’報仇，那你確實是找錯人啦。十年前，我們根本就不曾劫殺什麼鎮遠鏢局總鏢頭。當年倭寇侵我華夏，我們四兄弟都懷著一腔熱血追隨戚將軍了。多年征戰，四兄弟而今也只剩我一人苟活於世。也許當年確實有人冒我四虎之名行兇作惡，但請你明白，真正的‘泰山四虎’從未做過忤逆天道之事！江湖人也許早把我們忘了，但這輩子，‘泰山四虎’行俠仗義，抗倭殺敵，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蒼生！”瞎子大概過於激動，也可能适才一戰傷了元氣，話未說完，便劇烈地咳嗽不止。最後噴血三尺，氣絕身亡。
一刀愣怔在夕陽下，心中恍惚，一片迷茫。
8
憑著記憶，一刀找到當年的鎮遠鏢局。小時候，他來過這裡，當時的鏢局正如日中天，大門前的石獅子威風凜凜，門後更是廣庭闊院，紅牆青瓦，雕甍畫棟，氣勢分外恢弘。如今看去，石獅子已殘損不堪，前庭後院死氣沉沉，紅牆髒汙斑駁，廊柱彩漆剝落，屋簷上則棲息著一群體瘦毛長的黑鴉。
院中唯有一老頭兒在默默掃地。見有人來，老人停下手中的掃帚，眯著眼問，“你是誰？”
“我是一刀。”
“一刀是誰？”
“鎮遠鏢局總鏢頭龍嘯天的兒子。”一刀悶聲回道。
老頭兒的身子分明一顫，囁嚅道：“原來你是龍嘯天的兒子。”
“你認識龍嘯天？”一刀問。
“何止認識……”老頭兒歎息一聲，提起掃帚繼續掃地上的落葉。
“那十年前龍嘯天在泰山腳下被‘泰山四虎’殺害一事，你知道嗎？”一刀沖上前去，迫不及待地追問。
老頭兒沉默著，只有掃帚在地上沙沙作響。
一刀屏息等待著。
“龍嘯天根本沒死，他還活著……”
老頭兒的聲音不大，但一刀卻聽得分明。
對一刀的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個晴天霹靂！
“你說龍嘯天沒死？”一刀聲音嘶啞，渾身顫抖。
“當年龍嘯天在山東護鏢，和當地一個女人好上了。‘泰山四虎’劫鏢殺人一事，自始至終就是個謊言。龍嘯天卷走了鏢車上所有的金器銀器，帶著那個女人歸隱江湖了。”
老頭兒一臉的痛苦，仿佛已沉浸在當年的記憶中。他繼續說道：“龍嘯天也給了我不少金銀器，讓我對這事兒守口如瓶。他走後，我順理成章做了鎮遠鏢局的總鏢頭。但也是從那時開始，鎮遠鏢局一路下坡，如今就剩這幾座破房子和我這把老骨頭了。這些年，我的心一直很痛，你們娘兒倆的事，我聽說了，也曾跟龍嘯天提起，但他並沒有什麼反應……我沒辦法，我的女兒一直在他手上，我只能把這個秘密咽到肚子裡啊……”
“可，可你為什麼今天要說出來？”一刀早已淚流滿面。他在為死去的娘哭泣，為死去的舅舅哭泣，為這麼多年來自己不明不白地活著哭泣。
“我都是快要見閻王爺的人了，還在乎什麼呢？說出來，至少心裡的死結打開了，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老頭兒苦笑一聲，繼續低頭掃地上的落葉。
秋風起，滿院子的落葉雜亂無章地淩空飛起，又飄落。院子裡的落葉，似乎永遠也掃不淨。
一刀抹了抹臉上的淚，冷冷地問了一聲，“把他的地址告訴我吧……”
9
很多天以後，在一處依山傍水的山莊後院，一刀看到一個滿面紅光的老頭正坐在亭子裡逗弄著一個小孩兒。小孩兒紮著朝天辮，繞著老頭兒眉開眼笑，不停地喊著“爺爺”。
一刀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冷冷地凝視著亭子裡的一幕幕。他的心在不停地滴血。他知道那個老頭兒是誰。手中的刀也在不停地顫抖著。
最後，一刀狠狠地將刀拋了出去，不偏不倚紮進了亭子旁邊的假山上。亭子裡的老頭大驚失色，厲聲喊道，“快來人！有刺客！”一邊喊，一邊將小孩緊緊摟在懷裡。
當老頭看清石壁上的那把刀時，整個人刹那間呆住了。與其說是呆愣，不如說是滿臉驚駭。
家丁們蜂擁圍聚過來時，一刀早已逃離那座讓他作嘔的山莊了。
一刀拋棄了手中的刀。現在，他只想回家。
可是，家在何方？
一刀望著群山盡頭的夕陽，心中湧起無限悲涼。
10
一刀走在路上，又饑又渴。
這天，他路過一個荒涼的村落。在一處破陋的籬笆牆邊，他看到一個小男孩正在逗弄一隻螳螂。一刀感到很疲憊，想休息一下。於是，他蹲下身子，在一旁默默地盯著小男孩跟螳螂之間的遊戲。
一刀看著無助地揮舞著“戰斧”的螳螂，突然覺得很像自己。
小男孩起身時，一刀仍蹲在地上盯著螳螂出神。
小男孩繞到一刀身後，摸出一根尖利的竹簽，瞅准了一刀的後心窩，用力地刺了進去。
疼痛襲來時，一刀只是皺了下眉頭。他扭轉身，看到小男孩憤怒而又冷酷的臉。一刀不明白男孩為何要紮他。
洶湧的窒息感呼嘯而至。一刀捂著胸口倒在地上。這時，他聽見男孩哭著喊道：“爹，我已經殺死這個壞人了；爹！我替你報仇了！”
這些年來，死在一刀刀下的亡魂數不勝數。一刀真的想不起來男孩的爹是其中哪一個。
夕陽垂地，一刀好像看到了七彩的大江在天邊奔湧。一刀恍若回到了八歲以前。那時的家，真的萬般美好。
一刀笑了，在鮮血歡快的奔跑聲中，安靜地合上了雙眼。
本文為雨童故事坊原創作品，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