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文網

馮子豪小小說《看場》雪

有一個場面在我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那就是上世紀六七年代的場:一塊圓形場地,壓的光光的,四周立滿了草垛,拐角上偶爾有一、二棵大樹,中央有幾個圓錐形糧倉,頗像歐洲人建的教堂。

這便是場,生產隊打糧食用的。糧倉間有一馬鞍狀的簡易草庵,高粱桔搭成,裡面鋪上麥穰,放一張草席,一床被子,這便是看場人住的場屋。

我從十幾歲就為生產隊看場,晚上,一個人住在草庵裡,四周黑洞洞的,有些怕人。為了壯膽,我砍了一根白蠟棍,

鴨蛋粗細,一米半長,粗的一頭安了個螺絲帽,同時也配了一個三節電池的手電筒。每晚我把棍放在身邊,手電筒放在枕頭邊,以防不測。

雨雪天氣,一個人坐在被窩裡,看著黑魆魆的夜空,聽著北風呼嘯,雨雪琴琴,像是有許多妖魔在跳躍,便會聯想到老人們講的鬼怪故事。霎時間,自己渺小了許多,也膽怯了許多。有時候也做著青春的夢,希望《聊齋志異》裡面的狐仙能出現,

最好是化作美女。

一個大雪的夜晚,我剛剛想入睡,忽聽到踏雪的聲音向草庵走來。我立刻警覺起來,腦海裡第一印象就是鬼來了。我披上大衣,雙手緊握白蠟棍,蹲在庵門口。

聲音越來越近,一個人影出現了,我的心更緊張了。

“有人嗎?”人影說話了,

是個一女人的聲音。

“誰?”我大聲喊著,藉以壯膽。

“我是過路的,雪太大了,我不敢走,想住一晚,行嗎?”那人說著話已到了草庵門口。

借著庵裡的燈光,我看見了,原來是個二十多歲女子,頭上裹著大方巾,上身穿一件碎花大襖,下身紅棉褲,頭、肩及長睫毛上落滿了雪花。我的心裡怦怦直跳,疑心是狐仙出現了。

“你……你是……你哪莊上的?”不知是什麼原因,我有些口吃,想說你是狐仙嗎,但又改了口。

“噢,俺是楊莊的,到鴨湖辦點事。起先看時間還早,就想著回家。不想雪太大了,俺走了大半天,才走這幾裡路。能不能行行好,讓俺住一夜?”女子說話有聲有色的,看來不像狐仙。

“不……不行。”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你看,就這一間草庵,我是男子漢,你是女子,怎麼能行呢?”

“哎喲,你有多大,還是男子漢哪!嘿嘿,嘿嘿!”她笑了。“你最多也就十幾歲吧。”

“十五了。”

“嘿嘿!才十五歲,小孩子家家的,能做什麼?”她又笑了,

這次笑得似乎更響亮,就如山澗的流水聲。

看她滿頭雪花,渾身濕漉漉的,又是個女子,我心軟了,也沒問姓名,就讓她進了草庵。

她很謹慎,讓我睡在裡頭,她睡在草庵的門口,並規定不許熄燈。她把方巾抹下,脫了淋濕的外套,和衣睡著。我把大衣給她蓋上。

這是我第一次同異性獨處一室,心裡老是不踏實,覺得她是個狐仙,忍不住開了口:“這樣的天氣,你……你怎麼一個人出門?”

“不要問這麼多,俺不是壞人。”她說,“說媳婦了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火辣辣的,像是發燒,說:“沒有。”

“嘿嘿!”她又笑了,“謝謝你!不要問了,睡覺吧,反正俺不是壞人。就是壞人,俺一個弱女子,能把你怎樣?”

可我老是睡不著,滿腦子的狐疑,心裡像被鵝毛撩撥似的,不時地想抬頭看她。但只要我一動,她命令似地說:“別動,好好睡覺!”

後來,我不動了,迷迷糊糊地進入了《聊齋》裡,夢見被狐仙掠走,同她共處一室。正當我如漆似膠的時候,狐仙突然對我說:“相公,我們的緣分已盡,我要走了。”說著間,腳下起一朵祥雲,冉冉升向了天空。望著遠去的祥雲,我想喊,喊不出來,想動,動不了,像被無形的繩索捆著,惆悵、失落浸入了心頭,就一個重感冒的病人。我醒了,兩眼濕潤潤的,想來是夢中哭了。天已亮了,雪仍下著,外面耀眼的白。她已穿好了衣服,圍上了方巾,在靜靜地看著我。

“兄弟,俺走了,謝謝你!”見我醒了,她笑著說。“你是好人,俺會記著你的!”

她站了起來,轉身出了草庵,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踏雪聲……

“哎!”我急忙起來,披衣到了草庵門,向她揮手,想說點什麼。她回頭微笑著,向我招了招手,轉身融入茫茫雪海裡。

我夢中那種惆悵、失落感,再一次湧上了心頭……

這是我第一次同異性獨處一室,心裡老是不踏實,覺得她是個狐仙,忍不住開了口:“這樣的天氣,你……你怎麼一個人出門?”

“不要問這麼多,俺不是壞人。”她說,“說媳婦了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火辣辣的,像是發燒,說:“沒有。”

“嘿嘿!”她又笑了,“謝謝你!不要問了,睡覺吧,反正俺不是壞人。就是壞人,俺一個弱女子,能把你怎樣?”

可我老是睡不著,滿腦子的狐疑,心裡像被鵝毛撩撥似的,不時地想抬頭看她。但只要我一動,她命令似地說:“別動,好好睡覺!”

後來,我不動了,迷迷糊糊地進入了《聊齋》裡,夢見被狐仙掠走,同她共處一室。正當我如漆似膠的時候,狐仙突然對我說:“相公,我們的緣分已盡,我要走了。”說著間,腳下起一朵祥雲,冉冉升向了天空。望著遠去的祥雲,我想喊,喊不出來,想動,動不了,像被無形的繩索捆著,惆悵、失落浸入了心頭,就一個重感冒的病人。我醒了,兩眼濕潤潤的,想來是夢中哭了。天已亮了,雪仍下著,外面耀眼的白。她已穿好了衣服,圍上了方巾,在靜靜地看著我。

“兄弟,俺走了,謝謝你!”見我醒了,她笑著說。“你是好人,俺會記著你的!”

她站了起來,轉身出了草庵,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踏雪聲……

“哎!”我急忙起來,披衣到了草庵門,向她揮手,想說點什麼。她回頭微笑著,向我招了招手,轉身融入茫茫雪海裡。

我夢中那種惆悵、失落感,再一次湧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