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啞巴父親

我有一個啞巴父親，我討厭他。

小時候，全村的孩子都不和我玩，

孤立我，他們一邊朝我扔石頭一邊罵我是沒娘的孩子，我從來不反抗也不跟他們爭論什麼。直到又一次，我的父親看到了一群孩子追著我罵的場景，他拼了命的用雙手去哄那群討厭的孩子，嘴裡嘰嘰呀呀的在說些什麼。那群孩子笑的更歡了，他們說不僅是沒娘的孩子，還是啞巴的兒子呢哈哈哈。我氣急敗環的推開父親，我討厭他，討厭因為他我沒有了媽媽，討厭他是一個啞巴，我甚至討厭他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聽奶奶說，我剛斷奶的時候，媽媽就跟村子裡一個木匠跑了，是爸爸跟奶奶把我帶大的，一說到這，牙齒都快掉光了的奶奶就忿忿不平罵媽媽沒良心。她說當初媽媽是到村子裡要飯的時候被爸爸撿回來的，是爸爸救了她一命，故事的最後無非就是，一個大年紀的光棍和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結合在一起。據說爸爸對媽媽特別好，

雖然他不會說話，可是他盡全力把最好的給媽媽。可是在我出生後不久，媽媽還是嫌棄他是個啞巴跟別人跑了。對於這段歷史，我聽奶奶說了很多次，我從來不覺得父親是個受害者，我只覺得厭惡，厭惡因為他才讓我沒有了媽媽。

印象裡爸爸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很少同我講話，事實上，我也從來不理他。那時候我的腦子裡只有學習，聽隔壁的阿姐講，只有好好學習，

才可以去大山外邊的城鎮裡讀高中，那裡有一排排小樓房，還有屁股冒著煙的滿街跑的小汽車。她說這些的時候，我的目光飄向窗子外邊很遠很遠的遠方，她以為我眼裡的嚮往是對於她描述的那些我們山裡孩子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其實不是，我的嚮往是，好好學習，離開大山，我就能脫離我的啞巴父親，能脫離那段厭惡的身世。

小學初中，我一路以優異的成績畢業，

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學習上。拿到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的父親格外高興，因為我是全村唯一一個考上高中的孩子。村子裡的孩子基本上完小學就輟學在家務農了，村子裡的人普遍認為能認識兩個字就行了，上學，甚至是上高中上大學，那基本就是天方夜譚一樣的。

向來滴酒不沾的父親那天喝了很多酒，他依舊咿咿呀呀的說不出來話，卻對每一個來道喜的人熱情招待著，

把平時家裡捨不得吃的糖拿出來拼命往人家手裡塞，我知道，他這一輩子在村子裡抬不起來頭，我讓他第一次有了一點驕傲的資本。

那天晚上我半夜起來起夜的時候，看到父親坐在門外，借著月光看我的錄取通知書。他蒼老的臉上的皺紋，讓我第一次覺得我的父親，真的老了。

那一個暑假我都沒有回家，托同村的親戚幫我在鎮子裡工地找了一份活，我知道家裡的條件根本不允許我上完高中三年，趁著開學之前在工地上幹兩個月掙一點學費。父親來找過我兩次，他咿咿呀呀的向工友們打聽我的消息，我過去的時候，他手忙腳亂的用手語比劃著，大概意思就是趕緊回家，他已經準備好了給我上學的錢。面對著那麼多工友，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只好擺擺手讓他回去。父親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開學的那天，我執意不讓父親送我去學校。他卻固執的非要送我不可。我一賭氣走在前面，他在後邊小跑上來從我身上搶走了所有的東西，佝僂著身子背在背上。

到了宿舍，他幫我跑前跑後的收拾東西，收拾好了以後用手語交代著我，看著同學打量的目光，我忍不住跟他發了脾氣，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的事啊，能不能不要再來我的學校啊。他愣住了，然後眼睛裡的光暗淡下去。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塞給我一個紙包，然後頭也沒回的走了。

紙包裡是一堆零錢，但是是不曉得一筆數目。鄒鄒巴巴的，但是足夠支撐我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我有一點愧疚，我雖然不知道這筆錢是怎麼來的，但是知道一定來之不易。

我很快開始適應了我的高中生活。跟村子裡的中學不一樣，這裡的每個孩子都很優秀，也很努力，我開始拼了命的學習，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因為我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

上了高中以後，我從來沒有回過家。即便我想念家裡年邁的奶奶，但是我還是沒有回去過，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我的父親。但是。每個月我都能收到村子裡的鄰居捎過來的東西，和一包零錢，我知道，那是父親帶給我的。

那些零錢，陪伴了我的整個高中三年。我的心開始不再那麼冰冷，心裡有一個角落開始慢慢融化，我開始為自己年少時候的少不經事趕到後悔。我的父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我不應該把他的生理缺陷當成我討厭他的原因，媽媽的離開更不是他的錯誤，他只是整場事件裡一個可憐的受害者。我迫切的想要回家，我想念我的父親。讀過更多的書的我開始反思，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裡，我給父親的難堪和傷害，與他給我的無私的父愛相比，到底顯得有多麼的幼稚和過分

在我打算回家的時候，家裡傳來了噩耗。奶奶過世了。回家的路上我嚎啕大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課本上說的子欲養而親不在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痛楚。

料理奶奶後事的過程中，父親一滴眼淚都沒留，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沉默。奶奶出殯的那天，是個小雨的天氣，奶奶下葬的時候，父親哭的像一個孩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父親大哭的樣子。大概是，失去了最親人的痛苦吧。

第二天父親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送我上學，剛邁出家門，他又搖搖頭退了回去，用手語告訴我，他不送我了，讓我自己注意安全。我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他嚇壞了。手忙腳亂給我擦眼淚，我沒忍住喊了一句爸爸，他嚇壞了，愣了幾秒然後緊緊抱著我說，好孩子好孩子。

故事的後來呢，後來我大學畢了業，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也有了一位可愛的懂我的太太。

我的父親呢。我把他接到城市裡來跟我們一起生活，住不到半個月他就又跑回鄉下去。他說不習慣城裡的生活，還是在鄉下住的舒服。我也由著他，老人嘛，他開心就好。我和妻子帶著孩子每個星期都回鄉下去看他。

我的父親是啞巴，可是他用無聲的語言給了我偉大的父愛。

我知道家裡的條件根本不允許我上完高中三年，趁著開學之前在工地上幹兩個月掙一點學費。父親來找過我兩次，他咿咿呀呀的向工友們打聽我的消息，我過去的時候，他手忙腳亂的用手語比劃著，大概意思就是趕緊回家，他已經準備好了給我上學的錢。面對著那麼多工友，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只好擺擺手讓他回去。父親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開學的那天，我執意不讓父親送我去學校。他卻固執的非要送我不可。我一賭氣走在前面，他在後邊小跑上來從我身上搶走了所有的東西，佝僂著身子背在背上。

到了宿舍，他幫我跑前跑後的收拾東西，收拾好了以後用手語交代著我，看著同學打量的目光，我忍不住跟他發了脾氣，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的事啊，能不能不要再來我的學校啊。他愣住了，然後眼睛裡的光暗淡下去。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塞給我一個紙包，然後頭也沒回的走了。

紙包裡是一堆零錢，但是是不曉得一筆數目。鄒鄒巴巴的，但是足夠支撐我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我有一點愧疚，我雖然不知道這筆錢是怎麼來的，但是知道一定來之不易。

我很快開始適應了我的高中生活。跟村子裡的中學不一樣，這裡的每個孩子都很優秀，也很努力，我開始拼了命的學習，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因為我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

上了高中以後，我從來沒有回過家。即便我想念家裡年邁的奶奶，但是我還是沒有回去過，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我的父親。但是。每個月我都能收到村子裡的鄰居捎過來的東西，和一包零錢，我知道，那是父親帶給我的。

那些零錢，陪伴了我的整個高中三年。我的心開始不再那麼冰冷，心裡有一個角落開始慢慢融化，我開始為自己年少時候的少不經事趕到後悔。我的父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我不應該把他的生理缺陷當成我討厭他的原因，媽媽的離開更不是他的錯誤，他只是整場事件裡一個可憐的受害者。我迫切的想要回家，我想念我的父親。讀過更多的書的我開始反思，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裡，我給父親的難堪和傷害，與他給我的無私的父愛相比，到底顯得有多麼的幼稚和過分

在我打算回家的時候，家裡傳來了噩耗。奶奶過世了。回家的路上我嚎啕大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課本上說的子欲養而親不在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痛楚。

料理奶奶後事的過程中，父親一滴眼淚都沒留，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沉默。奶奶出殯的那天，是個小雨的天氣，奶奶下葬的時候，父親哭的像一個孩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父親大哭的樣子。大概是，失去了最親人的痛苦吧。

第二天父親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送我上學，剛邁出家門，他又搖搖頭退了回去，用手語告訴我，他不送我了，讓我自己注意安全。我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他嚇壞了。手忙腳亂給我擦眼淚，我沒忍住喊了一句爸爸，他嚇壞了，愣了幾秒然後緊緊抱著我說，好孩子好孩子。

故事的後來呢，後來我大學畢了業，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也有了一位可愛的懂我的太太。

我的父親呢。我把他接到城市裡來跟我們一起生活，住不到半個月他就又跑回鄉下去。他說不習慣城裡的生活，還是在鄉下住的舒服。我也由著他，老人嘛，他開心就好。我和妻子帶著孩子每個星期都回鄉下去看他。

我的父親是啞巴，可是他用無聲的語言給了我偉大的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