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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的守望

天地一片朦朧時,我們已在當地林業部門武裝幹事老楊帶領下,爬上了海拔1381米的羊角仙——在那座用以瞭望森林火情的小木屋裡,見到了身著迷彩綠的胡小雄,身旁一條黑狗正圍著他撒歡兒。

這裡是覆蓋了30000畝原始森林的湖南省炎陵縣瑤山林區,除了生長著銀杏、南方紅豆杉等珍稀植物並有金貓、雲豹等野生動物出沒外,還有一個紅軍烈士墳和連接湘粵兩地的紅星國防戰備橋。30年前,為山林免遭亂砍濫伐及守護紅軍烈士墳和紅星橋不被損壞,退伍兵胡小雄在莽莽林海和綿延的大山上,開始了一個人的守望。

見我們來了,胡小雄將一個日記本揣進軍挎包裡,

領我們去看紅星橋及紅軍墳,黑狗阿旺跑在了前頭。

這天雖是秋分,但羅霄山脈仍驕陽如火,滿目蒼翠的林海,一眼望去見不到一戶人家。胡小雄揮舞著柴刀為我們開路,沿途查看有無火災隱患,有沒有人盜砍樹木,還不時“呵呵”吆喝幾聲防止野豬襲擊,空曠的大山裡傳來陣陣回聲,顯得格外寂寥。起初,路並不難行,但隨著山溝的延伸,兩邊的山體高大起來,

懸崖峭壁高聳兩側,行進在狹窄崎嶇的山路上,時不時還要踩水而行。路上遇見放牛娃阿六,胡小雄提高聲音說:“六丫子,莫讓牛跑到紅軍墳和橋上去哦。”“曉得了,你都說過好多遍了!”下午1點我們到達海拔1651米的馬腦峰時,已是饑渴難耐、腳軟腿顫。胡小雄打開軍挎包,掏出幾塊煮紅薯和玉米遞給我們,又丟了點給阿旺。楊幹事說,這是胡小雄每天的乾糧。

胡小雄曾養過一條白狗,

也叫阿旺,是現在這只黑狗阿旺的娘,伴了他13年。胡小雄說:“這麼多年,阿旺跟我度過最苦、最難、最多的日子,我心裡有話都愛跟它說。”白狗阿旺曾救過他的命。2013年一場大雨後,胡小雄去巡護紅星橋。雨後橋頭路滑,胡小雄一腳踩空滑下山澗,情急中他抓住一根藤條,沒想到驚動了一條黑褐色斑紋的蝰蛇。它吐著信子朝胡小雄遊來,懸吊在崖邊的胡小雄避無可避,眼瞅著就要葬身蛇口。
電光火石間,一道白影奔向蝰蛇,將它一口咬住。蛇負痛放棄了胡小雄,返身襲擊阿旺……全身慢慢發紫的阿旺最終在胡小雄懷裡咽下最後一口氣。從此,胡小雄將這只黑狗仔也取名叫阿旺。

我們隨胡小雄來到如長虹臥澗的紅星國防戰備橋,遠遠看去,見大橋兩岸的懸崖險峻,斜瀨水在橋下的深谷中轟然作響。走近時,我們見大橋崗亭前矗立的哨兵雕像仍在,橋身上嵌刻的毛主席語錄也隨處可見。

建於20世紀60年代的紅星橋高67米,是亞洲最大跨度的單孔橋,曾是連接湘粵兩地的軍事戰備橋樑。隨著前些年紅星二橋竣工通車,紅星橋就被封閉並作為國防教育的紅色遺跡保存下來。隨著紅星橋原有的哨兵撤離,看護紅星橋的任務就落到了民兵排長胡小雄肩上。為防止牛羊跑上橋特別是閒雜人等攀橋,胡小雄沒少操心。他還用紅漆將橋欄杆上字跡斑駁的毛主席語錄重新填寫,每次巡邏經過大橋時,還會將哨兵雕像上的灰塵清洗乾淨。

我們探望紅軍墳時,胡小雄麻利而細緻地清除著墳前雜草。當年,在戰鬥失利突圍時,18名浴血奮戰的紅軍戰士倒在了這裡,其中有胡小雄繼父黃常照的父親。部隊匆忙撤退時來不及掩埋,將戰友留給了大山。鄉親們怕國民黨軍及野獸糟蹋烈士遺體,便悄悄在密林深處挖了個大坑,將18名烈士合葬。當時年幼的黃常照也隨鄉親們一起掩埋烈士。雖然沒人知道其他17名烈士的名字,但每逢清明,鄉親們都會來祭掃。胡小雄當上護林員後,也和繼父一樣常來這裡除草上香。

最初每月300元的工資與無邊的孤獨,讓其他民兵護林員先後離開,最後瑤山護林點僅剩下胡小雄一人:“我也想下山,可紅軍墳和紅星橋怎麼辦?”胡小雄打心眼裡捨不得。由於巡山範圍太大,像去一趟雙奎,往返就要4天。遇上回不來的日子,他就住在農戶家。最難忍受的是孤獨。白天,這裡鬱鬱蔥蔥、層林盡染;入夜,卻形影相弔,一燈如豆。為此胡小雄常跟大樹對話:“嘿,你又長高了啊。”

每年的除夕,胡小雄都在山上過。想家的時候,他就跑到山頭,看看家的方向。2008年除夕,87歲的母親病逝前,還喊著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正在翻越白雪皚皚的瑤山。山下的家裡及女兒的生活和讀書全靠妻子歐陽仙桃一人撐起來。2009年秋天,操勞過度的歐陽仙桃病了,當時胡小雄正在去往雙奎的路上。當胡小雄趕回來時,她已經說不出話來,望著丈夫,眼淚一股勁地流。胡小雄把妻子送進山下醫院,服侍了她3天,這也是他在縣城待的時間最長的一次。3天后,妻子出院,他又上山了。握著妻子的手,他心頭流淚,輕輕說:“山上還等著我呢!”

這樣的記憶,何止一兩次?我們問歐陽仙桃:“想不想讓胡小雄繼續守護瑤山?”她眼淚嘩的一下出來了:“他守了30年紅軍墳,你要讓他不去,他會受不了的——家是他的心,可那是他的命啊!”

在胡小雄那本發黃的皺巴巴的日記本上,記滿了客家山歌:“高山起雲遮住山,狗尾巴纏住釣魚竿……三天不見你的面,當得不見幾十天……”優美哀婉的歌詞裡,蘊藏了多少離別之苦。他說:“那是唱給妻子的。”說這話時,他眼中有淚!不過他也有歡樂的時候,每到除夕,總有當地人武部官兵拎著年貨上山看他,大夥以茶代酒,開懷暢飲……胡小雄說有戰友相伴,這30年,值了!

杜鵑花開花謝,鴻雁飛去飛回。當年胡小雄栽在紅軍墳前的那兩株樟樹苗,如今已枝繁葉茂,長得比二層樓還高。那一抹醉人的綠色,就是對胡小雄最好的回報。可胡小雄說還想修條路通到密林深處的紅軍墳,讓子孫後代莫忘記山中的英靈,讓紅色記憶綿延不斷。

每次巡邏經過大橋時,還會將哨兵雕像上的灰塵清洗乾淨。

我們探望紅軍墳時,胡小雄麻利而細緻地清除著墳前雜草。當年,在戰鬥失利突圍時,18名浴血奮戰的紅軍戰士倒在了這裡,其中有胡小雄繼父黃常照的父親。部隊匆忙撤退時來不及掩埋,將戰友留給了大山。鄉親們怕國民黨軍及野獸糟蹋烈士遺體,便悄悄在密林深處挖了個大坑,將18名烈士合葬。當時年幼的黃常照也隨鄉親們一起掩埋烈士。雖然沒人知道其他17名烈士的名字,但每逢清明,鄉親們都會來祭掃。胡小雄當上護林員後,也和繼父一樣常來這裡除草上香。

最初每月300元的工資與無邊的孤獨,讓其他民兵護林員先後離開,最後瑤山護林點僅剩下胡小雄一人:“我也想下山,可紅軍墳和紅星橋怎麼辦?”胡小雄打心眼裡捨不得。由於巡山範圍太大,像去一趟雙奎,往返就要4天。遇上回不來的日子,他就住在農戶家。最難忍受的是孤獨。白天,這裡鬱鬱蔥蔥、層林盡染;入夜,卻形影相弔,一燈如豆。為此胡小雄常跟大樹對話:“嘿,你又長高了啊。”

每年的除夕,胡小雄都在山上過。想家的時候,他就跑到山頭,看看家的方向。2008年除夕,87歲的母親病逝前,還喊著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正在翻越白雪皚皚的瑤山。山下的家裡及女兒的生活和讀書全靠妻子歐陽仙桃一人撐起來。2009年秋天,操勞過度的歐陽仙桃病了,當時胡小雄正在去往雙奎的路上。當胡小雄趕回來時,她已經說不出話來,望著丈夫,眼淚一股勁地流。胡小雄把妻子送進山下醫院,服侍了她3天,這也是他在縣城待的時間最長的一次。3天后,妻子出院,他又上山了。握著妻子的手,他心頭流淚,輕輕說:“山上還等著我呢!”

這樣的記憶,何止一兩次?我們問歐陽仙桃:“想不想讓胡小雄繼續守護瑤山?”她眼淚嘩的一下出來了:“他守了30年紅軍墳,你要讓他不去,他會受不了的——家是他的心,可那是他的命啊!”

在胡小雄那本發黃的皺巴巴的日記本上,記滿了客家山歌:“高山起雲遮住山,狗尾巴纏住釣魚竿……三天不見你的面,當得不見幾十天……”優美哀婉的歌詞裡,蘊藏了多少離別之苦。他說:“那是唱給妻子的。”說這話時,他眼中有淚!不過他也有歡樂的時候,每到除夕,總有當地人武部官兵拎著年貨上山看他,大夥以茶代酒,開懷暢飲……胡小雄說有戰友相伴,這30年,值了!

杜鵑花開花謝,鴻雁飛去飛回。當年胡小雄栽在紅軍墳前的那兩株樟樹苗,如今已枝繁葉茂,長得比二層樓還高。那一抹醉人的綠色,就是對胡小雄最好的回報。可胡小雄說還想修條路通到密林深處的紅軍墳,讓子孫後代莫忘記山中的英靈,讓紅色記憶綿延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