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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高漸離(生卒年不詳)。 戰國末燕人,荊軻的好友,擅長擊築(古代的一種擊絃樂器)。

司馬遷《史記》中最扣人心弦的,至少我認為,是《刺客列傳》。他們只需一把匕首或一把劍,憑著一顆膽,

創造出古老依舊驚心動魄的刺殺行動。

我隨著曹沫仗劍登壇,看著專諸魚腸劍挺,見著豫讓吞炭音啞,聽著聶政廣陵之散,瞧著荊軻圖窮匕見,最後,看到了那個背著築的琴師。

短短幾百字,他就走過了史書上的一生。第一次看時,前面那些曲折故事的主人公早已沒有印象,我所記得的,只有那個名字——高漸離。

一曲離歌兩行淚,不知何地再逢君。

“離”本身就是悲傷。悄悄是離別的笙簫,

離人哀,離歌怨,生離死別道盡世間最大的悲哀。離是離離原上草萋萋滿別情,離是月的陰和缺、月成玦,離是分崩離析而不能守,離是愛不能求不得,離還是——我們曾經肩並肩後來塵歸塵。

可它翩翩還是漸離,漸讀一聲,是“浸”也是“慢慢流入”。漸離漸離——慢慢的,我們的所有情還是如逝水東到別離。

可是荊卿呵,那不會消失,這只是一種迴圈,其曲彌高其和彌寡。

荊軻唱歌,他擊築,

世俗人的眼光於他們的瀟灑不過飛蛾撲火,他們相識相知,心意相通。

快樂的日子總是不長久,公子丹請荊軻助他刺秦,心懷大志的荊軻慷慨答應。易水岸,白衣飄揚,他為他擊起築,風揚起長髮,高漸離只是低頭,不去看荊軻越來越遠的背影,激昂的音律拍打河岸,易水定格在指尖落下的一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呼氣兮成白虹。

可是這一去,

就是再也沒回來過。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一人一築,白衣隻身往秦宮。他不是不怕,只是覺得,若是離別太久,也許荊軻他會寂寞,那他就讓那暴君和他陪葬或是自己去找他。

高漸離憑藉他世無其右的樂聲漸漸逼近了秦宮。快了。秦宮林宇高閣,

金碧輝煌,可他什麼也看不見,琴師卻被熏瞎了眼。始皇多次被行刺,早已有了戒備,知道高漸離是荊軻朋友,卻惜他無雙才藝,便只好奪取了他雙眼。

如履薄冰。他千般謀劃,把鉛裝入築中,待到始皇靠近時,伺機用築砸向那個兇手。嘭,一聲悶響,是地,失敗了。

最後,他想起荊軻,想起他在燕國同他唱的歌,想起他說起刺秦的堅定,想起他漸漸離去的背影——我們曾經肩並肩後來塵歸塵。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

嘭。又是一聲悶響,地上的人早已沒了呼吸,可是他的手指,還撫著弦。

“如果我死了,記得給我彈小曲兒。”他說過。

“翼折雨兮,奈之若何,朔風凜凜,終不離兮。”

後來的誰再唱起這歌謠,才想起其實他未遂了這名這宿命。那憂鬱沉穩的琴師,原來有這樣不甘和熾熱的心。我們曾經肩並肩後來塵歸塵,生死相隨。

荊卿呵,漸離漸離——終不離兮。

他叫高漸離,高漸離的漸,高漸離的離。

高漸離的漸,高漸離的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