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你可能也信了個假和尚

姑妄聽之三

34.你可能也信了個假和尚

河間府有個雲遊僧人，常在市集賣藥。他會把一尊銅佛放在桌上，佛像前擺盤，盤中放著藥丸，而那尊銅佛的姿態剛好像是要從盤中取藥。

一旦有人買藥，必須先向佛像祈禱，而後將藥盤捧到佛像前，如果病人有救，藥丸會自動跳到銅佛手中，如果沒救了，則藥丸不動。整個河間府的官民對和尚的這套神跡深信不疑，後來有人在寄宿的廟中發現了和尚，碰巧他正把自己關在屋中研磨鐵屑。那人一拍大腿，謎底終於揭開，和尚的一盤藥丸，必有一半含有鐵屑，銅佛手掌必為磁石，金玉其外而已。經過一番驗證，事實果然如此，和尚的把戲徹底被揭穿。

還有一位講學者，也就是道學家，私下裡幫人寫狀子，後被揭發。到了官府大堂之上，道學家依舊昂首挺胸，侃侃而談，死不承認。官員拿來他批註的《性理大全》對照筆記，一模一樣，道學家才磕頭認罪。河間太守徐景曾，也是位大學問家，聽了這兩個故事之後笑著說：“我平生信佛不信僧，信聖賢不通道學，現在看來，實在是太智慧了。”

故事完。

首先明確一個觀點，徐景曾的那句自誇之言實在沒什麼價值，他所相信的佛祖和聖人，確實不會騙人，廢話，因為人家早就作古了，該說的話人家說完了，怎樣解讀和運用是後人的事。所以相信他們肯定是妥妥的保險，但要想據此立於不敗之地，勢必會有變成原教旨主義者的危險。

對這些人來說，情況非常尷尬，如果不允許開放的思想碰撞與社會實踐，滿天神佛也只是泥胎木雕而已；可如果用演化的環境去培育自然生長的系統，那出現幾個被髮型耽誤了的魔術師也就不奇怪了。

宋儒經常被罵大抵也是這個原因，實際上，如果要我總結，絕大多數的尚古、復古都是葉公好龍，真拿出個絕對正宗的東西，估計能嚇大夥一跳，無論宗教、文藝還是飲食，

大抵如此。所以，和尚賣假藥當然是不對的，但如果只是通過廣告行為吸引注意力呢？這個我們現代人就再熟悉不過了，東西再好，也要有恰當、巧妙的表達方式，此謂表像。

表像重要嗎？

沒有表像，我們就只能抱著經書聊天，勢必無法溝通；

只有表像，我們必定習慣於裝神弄鬼，最終喪失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