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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點|白鹿原,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路才能被稱為男人

文|韓松落

看了《白鹿原》的前20集,最大的感想是,一個人在一生中竟然要經歷這麼多事。

主人公白嘉軒闖過清兵大營,看過清兵掛在營房門前的人頭,聽過清兵拷打老百姓的聲音;他帶領族人鬧事,進過大牢,受過毒打,死裡逃生;他當過族長,和族裡的大戶明爭暗鬥,用盡一切方法贏得人心,獲得威望;他種過罌粟,敗壞過家鄉的風氣,又幡然悔悟,試圖重整族規鄉約,讓這塊地方成為樂土;他夢見過白鹿,和白狼兇殘的目光正面相對過……

但一個男人必然要經過這麼多事,走過這麼多路,才能找到人生的答案。此外沒有第二種選擇,不論是大時代中的白鹿原族長,還是在格子間裡賺著一份搏命錢的你和我。

小說《白鹿原》是1993年出版的。作者陳忠實從1988年開始動筆寫這部小說,歷時4年才寫完。出版後的5個月,這本書售出50萬冊。當時,吳天明導演就打算把這部小說影像化。但直到2001年7月才簽下電視劇改編合同。

到2010年10月,電視劇立項才獲得批准。有報導稱,對這個消息,“陳忠實起初並不相信”。

後來,《白鹿原》劇組用一些數字描述了整個拍攝過程:16年準備,227天攝影,一年多後期製作,94位主要演員、4萬多人次大眾表演,總出資達2.3億。

之所以這麼難,之所以連陳忠實都不相信能有人接這個招,是因為,對任何製作方來說,這都是一部難拍的戲。很多編劇和導演都曾經有機會做這部戲,但他們都知難而退了。

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個透露中國秘密的故事,比如中國人的深不可測以及這塊大地的霧靄沉沉。把這樣一部書影像化,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但製作方最後找到了一條適當的道路,既有進入的角度,也有渾厚的詩意;既保留了原作的氣氛,也適合普通觀眾觀看。這條道路就是:寫人。

小說《白鹿原》裡,白嘉軒是主角,但真正的主角,是那個時代、那塊土地,而這是沒法拍出來的。

小說裡,白嘉軒深不可測,既有渾圓正派的一面,也有偽善腹黑的一面,既有大氣度,也有陰暗的小角落。

電視劇裡,白嘉軒善良、厚道、磊落、胸懷博大,為了把整個家族聚攏在一起,為了白鹿原的繁榮,勤勉堅忍,克己復禮,做出了許多犧牲,最終成長為他所景仰的朱先生那樣的人間大儒。

尤其是白嘉軒的成長過程,真是清晰可辨。從最初那個生活在白秉德翅翼下的少年,到成為族長,到成為白鹿原的靈魂,整個過程,不奇幻,不取巧,扎扎實實,全靠人和事一點點展現出來。

他愛家人,尊敬父親,侍奉母親,他被土匪綁架時,母親不捨得拿出自己的私房錢來贖他,他必定是知道的,但他對母親的態度並沒有變化。

他也在為自己選擇家人,娶仙草,是他的選擇;捨身救長工鹿三,是他的選擇;讓兒女把鹿三認成乾爹,也是他的選擇,他於是有了一個兒孫滿堂的家,既有血緣上的家人,也有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一到吃飯的時間,院子裡盡是稀裡呼嚕吃油潑面的聲音。

他也在為了聚攏白鹿原的人心、防止人口流失不斷努力。他明知道石頭就是土匪的眼線,是要置他於死地的人,他仍然選擇原諒,在石頭家破人亡之後,依然收留石頭。

他懂得反省,種植罌粟,讓白鹿原致富,卻也讓白鹿原陷入空前的混亂之中,他當眾懺悔,痛陳己過,並痛下決心,剷除罌粟。

於是,看電視劇《白鹿原》,不再是看中國大地的秘密,不再是看慘笑的荒誕往事,而是看一個男人如何成為一個大男人,一塊土地如何成為秦人精神的源頭,一段往事如何匯入中國往事。

小說是創造,電視劇是應時應勢的再創造。現在的觀眾最需要的,不是腹黑的白嘉軒,而是完美男人白嘉軒,是這樣一種正面的力量、這樣一個成長的樣板、這樣一個生命的過程。

電視劇最聰明的做法,不只是把寫時寫勢變成了寫人,還在於它用了一種分寸剛好的方式,去書寫中國式政治。它把官、紳、民、商、匪等力量,放在了觀眾希望看到的位置上,用狼、鹿、牛等動物象徵他們的屬性,也讓他們在各自的位置上做出適合他們屬性的舉動。

在白嘉軒成長的過程中,不管是他的父親,還是朱先生,都一再告誡他,要做人而不是做官。他也告誡鹿子霖,不管是當族長還是鄉約,最好的管理方法,都是不把這當官做。他也的的確確是這麼做的,但在大時代的裹挾之下,他最終還是沒能獨善其身。

在白家和鹿家的世紀對決中,白家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在大勢面前,所有人都是失敗者。

這樣幾股力量的對決,這樣的勝與負,這樣的榮與衰,讓原作的寓言精神有了個合適的存放地。但整個故事裡,最讓人難忘的,還是白嘉軒。他活成了一個大生命,牽扯起一段大歷史,讓我想起鮑勃·狄倫的那首歌: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條路,才能被稱為一個男人。

一隻白鴿子要越過多少海水,才能在沙灘上長眠。

炮彈在天上要飛多少次,才能被永遠禁止。

答案,我的朋友,在風中飄蕩……

娶仙草,是他的選擇;捨身救長工鹿三,是他的選擇;讓兒女把鹿三認成乾爹,也是他的選擇,他於是有了一個兒孫滿堂的家,既有血緣上的家人,也有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一到吃飯的時間,院子裡盡是稀裡呼嚕吃油潑面的聲音。

他也在為了聚攏白鹿原的人心、防止人口流失不斷努力。他明知道石頭就是土匪的眼線,是要置他於死地的人,他仍然選擇原諒,在石頭家破人亡之後,依然收留石頭。

他懂得反省,種植罌粟,讓白鹿原致富,卻也讓白鹿原陷入空前的混亂之中,他當眾懺悔,痛陳己過,並痛下決心,剷除罌粟。

於是,看電視劇《白鹿原》,不再是看中國大地的秘密,不再是看慘笑的荒誕往事,而是看一個男人如何成為一個大男人,一塊土地如何成為秦人精神的源頭,一段往事如何匯入中國往事。

小說是創造,電視劇是應時應勢的再創造。現在的觀眾最需要的,不是腹黑的白嘉軒,而是完美男人白嘉軒,是這樣一種正面的力量、這樣一個成長的樣板、這樣一個生命的過程。

電視劇最聰明的做法,不只是把寫時寫勢變成了寫人,還在於它用了一種分寸剛好的方式,去書寫中國式政治。它把官、紳、民、商、匪等力量,放在了觀眾希望看到的位置上,用狼、鹿、牛等動物象徵他們的屬性,也讓他們在各自的位置上做出適合他們屬性的舉動。

在白嘉軒成長的過程中,不管是他的父親,還是朱先生,都一再告誡他,要做人而不是做官。他也告誡鹿子霖,不管是當族長還是鄉約,最好的管理方法,都是不把這當官做。他也的的確確是這麼做的,但在大時代的裹挾之下,他最終還是沒能獨善其身。

在白家和鹿家的世紀對決中,白家雖然取得了勝利,但在大勢面前,所有人都是失敗者。

這樣幾股力量的對決,這樣的勝與負,這樣的榮與衰,讓原作的寓言精神有了個合適的存放地。但整個故事裡,最讓人難忘的,還是白嘉軒。他活成了一個大生命,牽扯起一段大歷史,讓我想起鮑勃·狄倫的那首歌: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條路,才能被稱為一個男人。

一隻白鴿子要越過多少海水,才能在沙灘上長眠。

炮彈在天上要飛多少次,才能被永遠禁止。

答案,我的朋友,在風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