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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美國女婿眼裡的中國東北

事實上,與東北城市的頹敗相比,東北農村反倒是另有一種生機

越來越多的企業正成為改變傳統鄉村文明的重要力量

很多人都還記得美國作家邁克爾·麥爾(Michael Meyer)的《再會·老北京》(The Last Days of Old Beijing),書中勾勒了一片老北京胡同的最後歲月。幾年後他又將目光聚焦到了中國另一片土地——東北。

東北近年來常出現在人們的熱議中。

它特殊的鄉土文化、曾龐大的國有經濟和如今的經濟困局,還有國家持續施加的扶持政策,都不斷地引起人們的興趣。正由於大眾對東北的濃厚興趣,引發了一批影視作品的誕生。王兵導演的紀錄片《鐵西區》當然是其中最有名的一部,2010年張猛導演的《鋼的琴》也同樣反映了東北工人家庭的掙扎。這些作品連同其他在螢幕上的著名東北籍演員,長久以來為東北貼上了固化標籤——衰敗的國有經濟和城市文化,
以“二人轉”為代表的下里巴人小品……然而,這真的是東北嗎?或者這是東北的全部嗎?要回答,我們必須從歷史角度去看待東北的特殊性,並且回顧東北歷史上不同階段的樣貌。

2016年,學者劉岩出版了《歷史·記憶·生產——東北老工業基地文化研究》,從文化的角度爬梳了過去半個多世紀裡,東北的形象是如何從“陽剛的共和國長子”逐漸向“春晚上的鄉土氣”流轉的。

劉岩將東北形象的這種變化,歸結於“舊的地理經濟關係”的終結。

劉岩為大家觀察東北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並且通過文化嬗遞這條線索,將歷史上和現代東北聯結了起來。邁克爾·麥爾的《東北遊記》(In Manchuria: A Village Called Wasteland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China,2016年,上海譯文出版社)也是同樣的,他試圖在作品裡將東北的過去與現代打通,為讀者提供一個理解東北的新面向。不過,與多數記錄東北的作者不同,

麥爾觀察的並不是東北城市,作品主要聚焦在一個叫“荒地村”的東北村 莊。

麥爾在開頭如此記錄它:“來往吉林與長春之間,橫貫約一百十三公里的新高速列車不會在這裡停靠。對於列車上臥鋪車廂裡的乘客來說,荒地村就是短暫三四秒間以模糊影像迅速掠過眼前的一個地方。

”可見,“荒地村”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村莊,它之所以成為麥爾新旅程的目的地及新作的主角,完全是因為私人因素——麥爾的妻子法蘭西斯在這個村子長大。借此機緣,麥爾進入了荒地村人的普通生活,以此來觀察這座普通東北村莊的日常,得以記錄下東北人的歷史記憶。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法蘭西斯家族裡的成員很多並非是土生的東北人。她祖上1930年代搬來東北,她的外公離開了北京東邊沿海世代居住的鄉村,法蘭西斯的父親來自四川宜賓,參軍後才被部隊派往東北,她三姨的先人也是為了逃荒從山東遷徙來的。

法蘭西斯的家族史粗看上去極為普通,但背後卻是過去幾個世紀以來東北的大歷史。人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饑荒、工作、知青下鄉……緩慢持續地從各個地區流入東北,與本地人結合,構成了今天的東北。直到上世紀中葉,東北儘管已經有了一定的工業基礎,但大多數人心裡,這裡還是“北大荒”。

所以,很多時候東北的歷史是人口流動的歷史,也是拓殖的歷史,因此麥爾才將東北比作美國西部。後來,日本人、俄國人也開始“覬覦”東北豐富的未開採資源,帶動了東北第一次工業化浪潮和城市化浪潮。

離荒地村最近的一座主要城市是吉林市——吉林省第二大城市。1918年,一位日本詩人曾經將這座城市看作是“滿洲京都”,可見這座城市當年的繁榮。如今,吉林則只是一座三四線的工業城市,林立的煙囪噴出黑糊糊的顆粒,滿山遍野的松樹環繞著工廠。背後是任何東北城市都比不上的盛景,卻不斷製造著有毒污染物。

事實上,與城市的頹敗相比,東北農村反倒另有生機。麥爾寫道,荒地村“一切都很迷人,是中國城市生活的擁擠、污染和喧囂之外的片刻喘息”。出乎大多數人意料的是,荒地村並沒有“人去樓空,蕭條荒涼”的狀態,相對而言還挺繁榮。這似乎與多數東北城市形成了強烈對比。

為這種繁榮做出貢獻的一方面有各種農村普遍可見的小店,還有新興發展起來的農業企業。麥爾書中貫穿始終的有一家企業——東福米業。在狹小的農村日常生活裡,這座企業像是一個巨人:看板、它對村莊實施的改造,它建造的與當地氛圍格格不入的公寓樓房,讓人實在無法對它視而不見。

對這家企業,麥爾的觀點似乎是複雜的:這家企業以“入侵者”的姿態在改變著荒地村的傳統生態,徵收農民的土地,將農民從平房小院趕到樓房裡;另一方面,它確實為千百年來一成不變的農民生活提供了新的可能。

東福米業並非東北特有的“產物”,在全國農村,類似企業正越來越多,它們成為改變中國傳統鄉村文明的重要力量。只是這股力量來得太快太猛,大多數農村人還沒準備好。這個意義來說,荒地村也同樣是一個典型,也同樣被裹挾進了今天的城鎮化浪潮中。

《東北遊記》很多時候都將現實和歷史穿插起來。他常在描寫荒地村和東北時筆鋒一轉,敘述一段東北的歷史。中國人對這些歷史很多都已耳熟能詳,但在麥爾筆下被稱為“今天的東北”的背景,讓我們得以對照著去理解東北為何會成為今天的模樣。

如果說,劉岩在《歷史·記憶·生產》裡是以一種社會考察的方式,來理解東北工業基地的角色流變的話,那麼麥爾在《東北遊記》裡則是記錄了與東北有關的民族志。他的東北存在於鮮活的東北農村人日常生活裡,和喜怒哀樂裡,也在大歷史滾滾向前的縫隙裡。

她祖上1930年代搬來東北,她的外公離開了北京東邊沿海世代居住的鄉村,法蘭西斯的父親來自四川宜賓,參軍後才被部隊派往東北,她三姨的先人也是為了逃荒從山東遷徙來的。

法蘭西斯的家族史粗看上去極為普通,但背後卻是過去幾個世紀以來東北的大歷史。人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饑荒、工作、知青下鄉……緩慢持續地從各個地區流入東北,與本地人結合,構成了今天的東北。直到上世紀中葉,東北儘管已經有了一定的工業基礎,但大多數人心裡,這裡還是“北大荒”。

所以,很多時候東北的歷史是人口流動的歷史,也是拓殖的歷史,因此麥爾才將東北比作美國西部。後來,日本人、俄國人也開始“覬覦”東北豐富的未開採資源,帶動了東北第一次工業化浪潮和城市化浪潮。

離荒地村最近的一座主要城市是吉林市——吉林省第二大城市。1918年,一位日本詩人曾經將這座城市看作是“滿洲京都”,可見這座城市當年的繁榮。如今,吉林則只是一座三四線的工業城市,林立的煙囪噴出黑糊糊的顆粒,滿山遍野的松樹環繞著工廠。背後是任何東北城市都比不上的盛景,卻不斷製造著有毒污染物。

事實上,與城市的頹敗相比,東北農村反倒另有生機。麥爾寫道,荒地村“一切都很迷人,是中國城市生活的擁擠、污染和喧囂之外的片刻喘息”。出乎大多數人意料的是,荒地村並沒有“人去樓空,蕭條荒涼”的狀態,相對而言還挺繁榮。這似乎與多數東北城市形成了強烈對比。

為這種繁榮做出貢獻的一方面有各種農村普遍可見的小店,還有新興發展起來的農業企業。麥爾書中貫穿始終的有一家企業——東福米業。在狹小的農村日常生活裡,這座企業像是一個巨人:看板、它對村莊實施的改造,它建造的與當地氛圍格格不入的公寓樓房,讓人實在無法對它視而不見。

對這家企業,麥爾的觀點似乎是複雜的:這家企業以“入侵者”的姿態在改變著荒地村的傳統生態,徵收農民的土地,將農民從平房小院趕到樓房裡;另一方面,它確實為千百年來一成不變的農民生活提供了新的可能。

東福米業並非東北特有的“產物”,在全國農村,類似企業正越來越多,它們成為改變中國傳統鄉村文明的重要力量。只是這股力量來得太快太猛,大多數農村人還沒準備好。這個意義來說,荒地村也同樣是一個典型,也同樣被裹挾進了今天的城鎮化浪潮中。

《東北遊記》很多時候都將現實和歷史穿插起來。他常在描寫荒地村和東北時筆鋒一轉,敘述一段東北的歷史。中國人對這些歷史很多都已耳熟能詳,但在麥爾筆下被稱為“今天的東北”的背景,讓我們得以對照著去理解東北為何會成為今天的模樣。

如果說,劉岩在《歷史·記憶·生產》裡是以一種社會考察的方式,來理解東北工業基地的角色流變的話,那麼麥爾在《東北遊記》裡則是記錄了與東北有關的民族志。他的東北存在於鮮活的東北農村人日常生活裡,和喜怒哀樂裡,也在大歷史滾滾向前的縫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