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箭小說：五仁那個月餅

趙村趙老二做月餅據說祖傳，據說都是有譜的。

不讓做的那些年景裡，趙老二總會偷偷摸摸弄點芝麻花生，趁黑捏幾個放進模子裡放爐子上烤。他上地幹活總想偷點懶，弄這個一點也不懶。

他怕手生，怕對不起祖傳譜子。那些早就收拾好的杏核早早敲了殼泡著，向日葵清盤裸成細小的籽粒，拌有尿的花生仁已經洗淨，芝麻都成了稗子，不敢吹，一吹怕都吹沒了。有些年景不好，不管缺了哪樣，就用南瓜子代替，反正不能缺了一樣。缺了，那就不是五仁了。

月亮上來了，趙老二會跪拜。起初他兒子趙老三不懂，後來趙老三吃吃笑，再後來也拜了。趙老二並不說兒子，

只管做自己的，笑也不說。遇到陰天下雨，月奶奶不出來，趙老二還要拜，供香啥的一樣也不少。以前是黑乎乎黃巴巴的點心果子，後來逐年就多了，黃西瓜紅西瓜酸葡萄甜葡萄酸石榴甜石榴紅富士大青冠碭山梨萊陽梨，都有。

趙老二手巧，啥樣的點心看了就會做。不做月餅的日子，就擺弄些糖瓜酥果放在門口賣。趙村人知道其實他最上心的還是五仁月餅，方圓百里的人跋山涉水都要來買上二斤，

那才是趙老二臉上掛笑的時候。進入八月，全村的婆娘們都會聚到趙家和麵揉面，那也是全村人的盛宴。大碗肉大碗酒伺候著，只為八月十五那幾天的熱鬧。

村支書陪著一個胖子來嘗鮮，說給趙老二投資，做個流水線。

趙老二不懂啥是流水線。支書說工業化生產，量大，錢多。

趙老二似乎懂了，也似乎不懂，說，配料還是我說了算？

胖子說，以你的為主，

也可以改良。

趙老二說就是說我說了不一定算。

胖子點頭。

老老二說那算了。

支書臨走說了死腦筋。

支書前腳走，村長跟著來了，說，給你推銷點核桃吧。趙老二說早定下了，明年弄你的。村長說退了，趙老二沒吭聲。村長說退一半，用一半。趙老二說好。

村長的核桃弄來以後，打了條子，說賣了月餅再掏錢。趙老三砸了幾個都是黑仁，又砸了幾個是空殼，趙老三趕緊喊他爹說這核桃不中。

趙老二說堆起來吧，原來定山上張家那核桃，我還沒說哩。趙老三說太欺負人了。趙老二說聲音小點，沒人說你是啞巴，村長擔保給咱貸款你咋不說？

村長走了沒多久，治保主任來了說，俺家有葵花籽南瓜子，你要是缺，我給你拉來？

趙老三說不缺。

趙老二說你拉一百斤吧，多少缺點。

治保主任說三百斤不中？

趙老三說先留點，需要再給你說好不好。

治保主任走了，趙老二說兒子：有些話當說，

有些話不當說，你就是上城打工，也留個心眼。別啥話都敢撂。

趙老三說，譜子上有這話？

趙老二說，那書都是死哩，真正那譜子在心裡。

婦女主任來了說給你打工咋樣。趙老三說好啊好啊。婦女主任挽起袖子要去大棚下，趙老二說你能給我推銷點月餅最好，這粗活不合適。婦女主任說咱這月餅不用推銷，我去幹活了，就去了工棚。結果凡是婦女主任做的活還要返工，趙老三說，我來吧。

趙老二知道兒子喜歡婦女主任家二丫頭，啥也不說。

八月十五前那兩天，趙老二家趕集一樣，擦肩摩踵，熱鬧。找錯錢的，夾帶假錢的，說月餅咯牙的，拉走一大車的，挑三揀四的，什麼人都有。

八月十五那天，送走幫忙的鄰居，案子上剩下幾包五仁月餅。

趙老三說，爹呀，每年量都不一樣，你咋拿捏那麼准啊？

趙老二說，趕緊準備拜月，訣竅都在那一跪裡。

月亮上來那時候都九點了，趙老三跪下祭拜，卻沒感覺有啥訣竅在丹田裡升騰，這很奇怪。去年都是拜了幾下就起身去打麻將了，今年他沒有起身，繼續跪著，他倒要想想這竅道究竟在哪兒。

趙老三看看院子裡跪著的兒子，想，這事兒明年該交給兒子了。

趙村趙老二做月餅祖傳，那都是有譜的。

不讓做的那些年景裡，趙老二總會偷偷摸摸弄點芝麻花生，趁黑捏幾個放進模子裡放爐子上烤。他上地幹活總想偷點懶，弄這個一點也不懶。他怕手生，怕對不起祖傳譜子。那些早就收拾好的杏核早早敲了殼泡著，向日葵清盤裸成細小的籽粒，拌有尿的花生仁已經洗淨，芝麻都成了稗子，不敢吹，一吹怕都吹沒了。有些年景不好，不管缺了哪樣，就用南瓜子代替，反正不能缺了一樣。缺了，那就不是五仁了。

月亮上來了，趙老二會跪拜。起初他兒子趙老三不懂，後來趙老三吃吃笑，再後來也拜了。趙老二並不說兒子，只管做自己的，笑也不說。遇到陰天下雨，月奶奶不出來，趙老二還要拜，供香啥的一樣也不少。以前是黑乎乎黃巴巴的點心果子，後來逐年就多了，黃西瓜紅西瓜酸葡萄甜葡萄酸石榴甜石榴紅富士大青冠碭山梨萊陽梨，都有。

趙老二手巧，啥樣的點心看了就會做。不做月餅的日子，就擺弄些糖瓜酥果放在門口賣。趙村人知道其實他最上心的還是五仁月餅，方圓百里的人跋山涉水都要來買上二斤，那才是趙老二臉上掛笑的時候。進入八月，全村的婆娘們都會聚到趙家和麵揉面，那也是全村人的盛宴。大碗肉大碗酒伺候著，只為八月十五那幾天的熱鬧。

村支書陪著一個胖子來嘗鮮，說給趙老二投資，做個流水線。

趙老二不懂啥是流水線。支書說工業化生產，量大，錢多。

趙老二似乎懂了，也似乎不懂，說，配料還是我說了算？

胖子說，以你的為主，也可以改良。

趙老二說就是說我說了不一定算。

胖子點頭。

老老二說那算了。

支書臨走說了死腦筋。

支書前腳走，村長跟著來了，說，給你推銷點核桃吧。趙老二說早定下了，明年弄你的。村長說退了，趙老二沒吭聲。村長說退一半，用一半。趙老二說好。

村長的核桃弄來以後，打了條子，說賣了月餅再掏錢。趙老三砸了幾個都是黑仁，又砸了幾個是空殼，趙老三趕緊喊他爹說這核桃不中。趙老二說堆起來吧，原來定山上張家那核桃，我還沒說哩。趙老三說太欺負人了。趙老二說聲音小點，沒人說你是啞巴，村長擔保給咱貸款你咋不說？

村長走了沒多久，治保主任來了說，俺家有葵花籽南瓜子，你要是缺，我給你拉來？

趙老三說不缺。

趙老二說你拉一百斤吧，多少缺點。

治保主任說三百斤不中？

趙老三說先留點，需要再給你說好不好。

治保主任走了，趙老二說兒子：有些話當說，有些話不當說，你就是上城打工，也留個心眼。別啥話都敢撂。

趙老三說，譜子上有這話？

趙老二說，那書都是死哩，真正那譜子在心裡。

婦女主任來了說給你打工咋樣。趙老三說好啊好啊。婦女主任挽起袖子要去大棚下，趙老二說你能給我推銷點月餅最好，這粗活不合適。婦女主任說咱這月餅不用推銷，我去幹活了，就去了工棚。結果凡是婦女主任做的活還要返工，趙老三說，我來吧。

趙老二知道兒子喜歡婦女主任家二丫頭，啥也不說。

八月十五前那兩天，趙老二家趕集一樣，擦肩摩踵，熱鬧。找錯錢的，夾帶假錢的，說月餅咯牙的，拉走一大車的，挑三揀四的，什麼人都有。

八月十五那天，送走幫忙的鄰居，案子上剩下幾包五仁月餅。

趙老三說，爹呀，每年量都不一樣，你咋拿捏那麼准啊？

趙老二說，趕緊準備拜月，訣竅都在那一跪裡。

月亮上來那時候都九點了，趙老三跪下祭拜，卻沒感覺有啥訣竅在丹田裡升騰，這很奇怪。去年都是拜了幾下就起身去打麻將了，今年他沒有起身，繼續跪著，他倒要想想這竅道究竟在哪兒。

趙老三看看院子裡跪著的兒子，搖搖頭，回屋睡了。

趙老三說，我來吧。

趙老二知道兒子喜歡婦女主任家二丫頭，啥也不說。

八月十五前那兩天，趙老二家趕集一樣，擦肩摩踵，熱鬧。找錯錢的，夾帶假錢的，說月餅咯牙的，拉走一大車的，挑三揀四的，什麼人都有。

八月十五那天，送走幫忙的鄰居，案子上剩下幾包五仁月餅。

趙老三說，爹呀，每年量都不一樣，你咋拿捏那麼准啊？

趙老二說，趕緊準備拜月，訣竅都在那一跪裡。

月亮上來那時候都九點了，趙老三跪下祭拜，卻沒感覺有啥訣竅在丹田裡升騰，這很奇怪。去年都是拜了幾下就起身去打麻將了，今年他沒有起身，繼續跪著，他倒要想想這竅道究竟在哪兒。

趙老三看看院子裡跪著的兒子，想，這事兒明年該交給兒子了。

趙村趙老二做月餅祖傳，那都是有譜的。

不讓做的那些年景裡，趙老二總會偷偷摸摸弄點芝麻花生，趁黑捏幾個放進模子裡放爐子上烤。他上地幹活總想偷點懶，弄這個一點也不懶。他怕手生，怕對不起祖傳譜子。那些早就收拾好的杏核早早敲了殼泡著，向日葵清盤裸成細小的籽粒，拌有尿的花生仁已經洗淨，芝麻都成了稗子，不敢吹，一吹怕都吹沒了。有些年景不好，不管缺了哪樣，就用南瓜子代替，反正不能缺了一樣。缺了，那就不是五仁了。

月亮上來了，趙老二會跪拜。起初他兒子趙老三不懂，後來趙老三吃吃笑，再後來也拜了。趙老二並不說兒子，只管做自己的，笑也不說。遇到陰天下雨，月奶奶不出來，趙老二還要拜，供香啥的一樣也不少。以前是黑乎乎黃巴巴的點心果子，後來逐年就多了，黃西瓜紅西瓜酸葡萄甜葡萄酸石榴甜石榴紅富士大青冠碭山梨萊陽梨，都有。

趙老二手巧，啥樣的點心看了就會做。不做月餅的日子，就擺弄些糖瓜酥果放在門口賣。趙村人知道其實他最上心的還是五仁月餅，方圓百里的人跋山涉水都要來買上二斤，那才是趙老二臉上掛笑的時候。進入八月，全村的婆娘們都會聚到趙家和麵揉面，那也是全村人的盛宴。大碗肉大碗酒伺候著，只為八月十五那幾天的熱鬧。

村支書陪著一個胖子來嘗鮮，說給趙老二投資，做個流水線。

趙老二不懂啥是流水線。支書說工業化生產，量大，錢多。

趙老二似乎懂了，也似乎不懂，說，配料還是我說了算？

胖子說，以你的為主，也可以改良。

趙老二說就是說我說了不一定算。

胖子點頭。

老老二說那算了。

支書臨走說了死腦筋。

支書前腳走，村長跟著來了，說，給你推銷點核桃吧。趙老二說早定下了，明年弄你的。村長說退了，趙老二沒吭聲。村長說退一半，用一半。趙老二說好。

村長的核桃弄來以後，打了條子，說賣了月餅再掏錢。趙老三砸了幾個都是黑仁，又砸了幾個是空殼，趙老三趕緊喊他爹說這核桃不中。趙老二說堆起來吧，原來定山上張家那核桃，我還沒說哩。趙老三說太欺負人了。趙老二說聲音小點，沒人說你是啞巴，村長擔保給咱貸款你咋不說？

村長走了沒多久，治保主任來了說，俺家有葵花籽南瓜子，你要是缺，我給你拉來？

趙老三說不缺。

趙老二說你拉一百斤吧，多少缺點。

治保主任說三百斤不中？

趙老三說先留點，需要再給你說好不好。

治保主任走了，趙老二說兒子：有些話當說，有些話不當說，你就是上城打工，也留個心眼。別啥話都敢撂。

趙老三說，譜子上有這話？

趙老二說，那書都是死哩，真正那譜子在心裡。

婦女主任來了說給你打工咋樣。趙老三說好啊好啊。婦女主任挽起袖子要去大棚下，趙老二說你能給我推銷點月餅最好，這粗活不合適。婦女主任說咱這月餅不用推銷，我去幹活了，就去了工棚。結果凡是婦女主任做的活還要返工，趙老三說，我來吧。

趙老二知道兒子喜歡婦女主任家二丫頭，啥也不說。

八月十五前那兩天，趙老二家趕集一樣，擦肩摩踵，熱鬧。找錯錢的，夾帶假錢的，說月餅咯牙的，拉走一大車的，挑三揀四的，什麼人都有。

八月十五那天，送走幫忙的鄰居，案子上剩下幾包五仁月餅。

趙老三說，爹呀，每年量都不一樣，你咋拿捏那麼准啊？

趙老二說，趕緊準備拜月，訣竅都在那一跪裡。

月亮上來那時候都九點了，趙老三跪下祭拜，卻沒感覺有啥訣竅在丹田裡升騰，這很奇怪。去年都是拜了幾下就起身去打麻將了，今年他沒有起身，繼續跪著，他倒要想想這竅道究竟在哪兒。

趙老三看看院子裡跪著的兒子，搖搖頭，回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