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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美國公路旅行|TD故事計畫

RallyArt是TD很早的一位讀者,在看了我們的TD故事計畫之後,

直接發給了我一長篇的文章,講述了他在美國獨自一人穿越的公路之旅,沒有驚心動魄,沒有特別留念,一個人的旅行就是那麼淡淡的存在記憶的角落裡,我看著幾千字的文章,稍作刪減,或許這也是你想要的一場一個人的公路旅行:

2014 年初,我獨自一人跨越太平洋來到美國,準備開啟一段公路旅行。對於公路旅行,我也有些執念:要麼獨自一人,要麼與心愛之人。

時間大概預留了兩周,公路旅行結束後打算找東部幾個朋友,就用不上車了。制定的路線基本就參考了兩樣:Lonely Planet 和 Top Gear 中幾次美國公路旅行路線,尤其是 S12E02 裡經過的塔霍湖,以及旁邊不遠處的 I50 公路——The Loneliest Road in America,;再加上 Lonely Planet 中一條融合西部風景的路線,大致就有了方向。

飛機穩穩地降落在三藩市,抱歉我沒有在頭上插著花。租了個小車,在市區裡晃蕩了兩天,之後便去了租車行換了一台福克斯,一來操控性能好、價格實惠,二來和其他同級別的日韓車系相比,在美國的公路旅行無論如何要和一個“美國土著”共同度過才比較有儀式感。

雖然,在租車行的大叔眯著眼睛地告訴我可以用更低的價格租菲亞特 500 的時候我動搖了一把,但我最終還是堅持了福克斯。還記得租車行的黑人大叔絮絮叨叨地念著“the car is in.......let me check......RED”,不禁心裡大喊 “YES”,我已經在腦海中將紅色福克斯與藍莓之夜、粉身碎骨、德州巴黎裡的種種場景拼貼在了一起。

Lake Tahoe

國內譯作塔霍湖,位於加州和內華達州邊界處。獨特之處在於她是北美最大的高山湖泊。那天下午先到了山腳下旅館辦理入住,大約 4 點半左右驅車到達湖邊。山上的積雪和被雲遮蔽的陽光都像畏懼這湖的藍似的,戰戰兢兢地給這湖面加一點顏色。那種低飽和度的藍,慢慢的又配上夕陽時天空中點綴的一點紅,讓天空和湖面呈現出奇異的美感,

或者說冷感。突然聽到旁邊的老美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別墅說,那是《教父 2》裡柯里昂家族從紐約搬到內華達的住處,猛然才意識到,這湖也是弗雷多的葬身之地。

也許這就是塔霍湖如此美,但卻又讓人若有所思的原因。

第二天上午又來湖邊,陽光打在湖面上一片天真爛漫,和一般的湖面無異——顯然她把心事藏起來了。

I50 遇見世上最孤獨的員警

對我而言,這條路並不是旅途的必經之路那麼簡單。它不僅是點到點的過程,它本身就是我公路旅行的結果。Top Gear S12E02 中三賤客經過這條路時,在路邊看到了一棵掛滿了鞋子的樹。這不是我選擇這條路的唯一原因,但看到那棵樹之後,我大概明白了這棵樹的含義所在:就算有再好的鞋子,你也是走不出去的,不如放棄想逃走的掙扎,感受這天地。

“You can check out any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

在這條從看到對面來車到真正交錯,大概需要 2-3 分鐘的直線上,時間和空間的概念有些模糊。兩邊都是無法觸及的山脈。這條路就像是運動服上的拉鍊,筆直得有些無趣。開了沒多久,我不得不打開 Ipod Classic,插上耳機把音樂放到最響,來克服沒有收音機信號帶來的單調。

後來,我只能和 GPS 上的預計到達時間比賽來找樂子,在這條限速 70 英里的公路上,我幾乎開到了 90 英里。誰知不久後,我遇到了大概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一對員警——從路邊靜止的警車跟上來,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才跟上我。我心裡怦怦直跳,不知道要被如何發落,然而當員警得知我獨自一人來公路旅行時,似乎他們一下子從執法者變成了祝福者:告訴我車子在這條路上應該儘量滿油、不要超速、哪裡值得停下來看看。最後只是給了我一句口頭警告:“Enjoy your ride, don`t drive too fast”。重新點火的時候,我把頭伸出窗外,給了坐在後面警車注視我的員警一個大拇指,他們笑著向我回禮。

在那之後,我在這條路上的心態變得輕鬆了,我不再試著“逃走”,我大概也把世俗的鞋子拜託員警扔到了那棵樹上。路上走走停停,晚上 9 點左右還在這路上,而此時 I50 才向留下的人展現她的美好:除了頭燈之外沒有任何光源,車子成了一葉扁舟,頭頂上的星空和遠方觸不可及的遠山讓這條路漂浮了起來。我幾次在確定前方無人之後把頭燈關掉,抬頭看那星空。

我甚至都沒考慮過拍照,那是一條攝影無法捕捉的河。

Santa Fe

聖塔菲,新墨西哥州首府,大概國內的人們是因為《絕命毒師》和十年前現代的一款越野車對它有所耳聞。抵達之前的前一天晚上,一個駕駛不慎,導致磕掉了左前輪轂上的塑膠蓋,於是在聖達菲找了個類似五金超市去找強力膠。

和店員交流的時候,旁邊有個大媽 Helen 聽了我的敘述後明白了訴求,主動帶我去找膠水。大概是對一個外國人跑來美國公路旅行這事比較認可,大媽和我的話匣子打開了。過了差不多半小時,她熱情地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她家坐坐。於是就跟著她的車回去。第一個吸引我的點是她家院子裡有個廢棄很久的日產 260Z,當時還沒看過《灣岸》,否則估計就去掀引擎蓋了。

她有個平凡到我已經不記得的正職,但晚上她和她男朋友會經常一起演出:她是民謠歌手,而她男朋友 Neal 是當地最好的手鼓演奏者之一。客廳裡各式各樣的手鼓考究地排列著,既可隨時取下,又是天然的裝飾品。我們聊起了美國鄉村音樂,我還恬不知恥地用社會主義靈魂嗓音和她合唱了我最愛的老鷹樂團的 Desperado。不一會兒Neal 回來了,他給了我至今無法忘懷的的最有力又最溫柔的握手。然後就是夫妻二人轉了,很遺憾那段音樂我無法用語言描述。Neal 遞給我一個手鼓,讓我即興加入他們的音樂。離別時,他們把手鼓送給了我。

Somewhere I belong

從聖塔菲離開後打算去 Taos,印第安文明的重要發源地之一。中午頂著太陽出發,原計劃下午 3 點左右到達後還可以在 Taos 轉轉,但在路上經過一個舊車廠,一晃而過看到一台菲亞特 124 Spider 的車殼,還瞥見了一些綿羊,感覺是一個奇景,一個急刹掉頭回去。把車往路邊一停,揣著相機就下車了。走近時,戰戰兢兢地聽到廠裡各種狗吠,幸好看到裡面的人,跟他打了個招呼後,狗狗們就瞬間翹著首搖著尾巴了。

本來就想跟他簡單聊幾句,說想拍拍那菲亞特以及他的舊車廠,結果大哥嚴肅地問我是不是FBI 員警。有點狐疑但又有點好笑,於是給他晃了晃我手上有破洞的棉手套,問他你見過這麼寒酸的 FBI 嗎?他這才放下警惕,憨憨地笑了。

我已經不太記得這哥們的名字,他像是久久沒有和人交談而不是客套地寒暄,非常耐心地跟我說每台舊車的來歷。然後我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麼有這麼多綿羊?他說,他還有六隻拉布拉多、三隻貓、兩隻兔子,這些動物是他唯一的夥伴。

我不知道是否該繼續問下去,但他一邊搗鼓著他的舊車,一邊平靜地跟我敘說他的故事:

這片地是他們家祖傳的,但十年前美國某移動公司準備在這兒紮一個信號塔,他爸爸堅決反對,官商勾結的美國政府就用各種方式擠兌他們——包括中國人民很熟悉的拉閘限電、查稅查人查水錶。信號塔紮下後,他的父親仍然堅持以各種方式抗爭。某個白天,在與這幫人搏鬥後,他的父親終於挨不住,晚上心臟病發離世。

他又堅持扛了幾年,妻子忍受不了不正常的生活離開了他,朋友也因畏懼政府疏遠了他,於是他只能靠著回收舊車度日。他說他只是堅持父親的願望,保護自己的土地。

這時他的拉布拉多跑了過來,他陪他們玩了一會兒後問我能不能帶走一隻,這些傢伙的胃口可真不小。我最終沒有答應,畢竟我沒有條件。他說下周還會有政府的人來找他的麻煩,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下去了。

我只能聽著,因為我無法想像他失去了多少,又留下了多少。任何多餘的“意見”都顯得隨意而可笑。

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在那,抑或已經是信號塔的天下。

肥胖的城市,

遞給他一個傳統的方法,

來克制恐慌,

賣掉武器、風暴、喉嚨,

換取飲食,

背叛能讓你獲得自由。

離開的時候,我只能祝他好運。

I50 遇見世上最孤獨的員警

對我而言,這條路並不是旅途的必經之路那麼簡單。它不僅是點到點的過程,它本身就是我公路旅行的結果。Top Gear S12E02 中三賤客經過這條路時,在路邊看到了一棵掛滿了鞋子的樹。這不是我選擇這條路的唯一原因,但看到那棵樹之後,我大概明白了這棵樹的含義所在:就算有再好的鞋子,你也是走不出去的,不如放棄想逃走的掙扎,感受這天地。

“You can check out any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 ”

在這條從看到對面來車到真正交錯,大概需要 2-3 分鐘的直線上,時間和空間的概念有些模糊。兩邊都是無法觸及的山脈。這條路就像是運動服上的拉鍊,筆直得有些無趣。開了沒多久,我不得不打開 Ipod Classic,插上耳機把音樂放到最響,來克服沒有收音機信號帶來的單調。

後來,我只能和 GPS 上的預計到達時間比賽來找樂子,在這條限速 70 英里的公路上,我幾乎開到了 90 英里。誰知不久後,我遇到了大概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一對員警——從路邊靜止的警車跟上來,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才跟上我。我心裡怦怦直跳,不知道要被如何發落,然而當員警得知我獨自一人來公路旅行時,似乎他們一下子從執法者變成了祝福者:告訴我車子在這條路上應該儘量滿油、不要超速、哪裡值得停下來看看。最後只是給了我一句口頭警告:“Enjoy your ride, don`t drive too fast”。重新點火的時候,我把頭伸出窗外,給了坐在後面警車注視我的員警一個大拇指,他們笑著向我回禮。

在那之後,我在這條路上的心態變得輕鬆了,我不再試著“逃走”,我大概也把世俗的鞋子拜託員警扔到了那棵樹上。路上走走停停,晚上 9 點左右還在這路上,而此時 I50 才向留下的人展現她的美好:除了頭燈之外沒有任何光源,車子成了一葉扁舟,頭頂上的星空和遠方觸不可及的遠山讓這條路漂浮了起來。我幾次在確定前方無人之後把頭燈關掉,抬頭看那星空。

我甚至都沒考慮過拍照,那是一條攝影無法捕捉的河。

Santa Fe

聖塔菲,新墨西哥州首府,大概國內的人們是因為《絕命毒師》和十年前現代的一款越野車對它有所耳聞。抵達之前的前一天晚上,一個駕駛不慎,導致磕掉了左前輪轂上的塑膠蓋,於是在聖達菲找了個類似五金超市去找強力膠。

和店員交流的時候,旁邊有個大媽 Helen 聽了我的敘述後明白了訴求,主動帶我去找膠水。大概是對一個外國人跑來美國公路旅行這事比較認可,大媽和我的話匣子打開了。過了差不多半小時,她熱情地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她家坐坐。於是就跟著她的車回去。第一個吸引我的點是她家院子裡有個廢棄很久的日產 260Z,當時還沒看過《灣岸》,否則估計就去掀引擎蓋了。

她有個平凡到我已經不記得的正職,但晚上她和她男朋友會經常一起演出:她是民謠歌手,而她男朋友 Neal 是當地最好的手鼓演奏者之一。客廳裡各式各樣的手鼓考究地排列著,既可隨時取下,又是天然的裝飾品。我們聊起了美國鄉村音樂,我還恬不知恥地用社會主義靈魂嗓音和她合唱了我最愛的老鷹樂團的 Desperado。不一會兒Neal 回來了,他給了我至今無法忘懷的的最有力又最溫柔的握手。然後就是夫妻二人轉了,很遺憾那段音樂我無法用語言描述。Neal 遞給我一個手鼓,讓我即興加入他們的音樂。離別時,他們把手鼓送給了我。

Somewhere I belong

從聖塔菲離開後打算去 Taos,印第安文明的重要發源地之一。中午頂著太陽出發,原計劃下午 3 點左右到達後還可以在 Taos 轉轉,但在路上經過一個舊車廠,一晃而過看到一台菲亞特 124 Spider 的車殼,還瞥見了一些綿羊,感覺是一個奇景,一個急刹掉頭回去。把車往路邊一停,揣著相機就下車了。走近時,戰戰兢兢地聽到廠裡各種狗吠,幸好看到裡面的人,跟他打了個招呼後,狗狗們就瞬間翹著首搖著尾巴了。

本來就想跟他簡單聊幾句,說想拍拍那菲亞特以及他的舊車廠,結果大哥嚴肅地問我是不是FBI 員警。有點狐疑但又有點好笑,於是給他晃了晃我手上有破洞的棉手套,問他你見過這麼寒酸的 FBI 嗎?他這才放下警惕,憨憨地笑了。

我已經不太記得這哥們的名字,他像是久久沒有和人交談而不是客套地寒暄,非常耐心地跟我說每台舊車的來歷。然後我隨口問了一句,為什麼有這麼多綿羊?他說,他還有六隻拉布拉多、三隻貓、兩隻兔子,這些動物是他唯一的夥伴。

我不知道是否該繼續問下去,但他一邊搗鼓著他的舊車,一邊平靜地跟我敘說他的故事:

這片地是他們家祖傳的,但十年前美國某移動公司準備在這兒紮一個信號塔,他爸爸堅決反對,官商勾結的美國政府就用各種方式擠兌他們——包括中國人民很熟悉的拉閘限電、查稅查人查水錶。信號塔紮下後,他的父親仍然堅持以各種方式抗爭。某個白天,在與這幫人搏鬥後,他的父親終於挨不住,晚上心臟病發離世。

他又堅持扛了幾年,妻子忍受不了不正常的生活離開了他,朋友也因畏懼政府疏遠了他,於是他只能靠著回收舊車度日。他說他只是堅持父親的願望,保護自己的土地。

這時他的拉布拉多跑了過來,他陪他們玩了一會兒後問我能不能帶走一隻,這些傢伙的胃口可真不小。我最終沒有答應,畢竟我沒有條件。他說下周還會有政府的人來找他的麻煩,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下去了。

我只能聽著,因為我無法想像他失去了多少,又留下了多少。任何多餘的“意見”都顯得隨意而可笑。

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在那,抑或已經是信號塔的天下。

肥胖的城市,

遞給他一個傳統的方法,

來克制恐慌,

賣掉武器、風暴、喉嚨,

換取飲食,

背叛能讓你獲得自由。

離開的時候,我只能祝他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