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生所求，不過與一人白頭終老，我不會隨便把餘生交付一個陌生人！
文 |左岸楓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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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誰共闌幹，攜來花月，相看相歡”。
—《湖心待月》
一
葉芙收拾好細軟離家出走時，正是暮春的一個晴夜。北林城外千頃芙蓉，正在如銀月色裡含苞待放。
她本是北林城中員外葉良膝下么女，離家出走只因父母要將她許配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玉器商人。女子一生所求不過與一良人白頭終老，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不願輕易將餘生交付給一個陌生人。
葉芙是在城門邊買馬時遇上夏雲衫的，
葉芙瞪大眼睛摸向自己腰間，果真空空如也。她接過錢袋，沖那小賊踉蹌逃跑的背影高聲喊道：“若下回再招惹我師徒二人，定不輕饒你！”
夏雲衫劍眉微蹙：“我何時成了你師父？”
葉芙掃過夏雲衫袖口已褪色的荷花刺繡，恭敬地獻上自己鼓鼓囊囊的錢袋，
夏雲衫一怔，旋即一笑，走到葉芙面前輕聲問：“你可知我是什麼人，便敢拜我為師？”
葉芙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路見不平仗義相助，縱是山賊我葉芙也願拜。”
夏雲衫聞言，一雙桃花眼笑成彎月，接過葉芙的錢袋，取出幾塊碎銀買來一匹高頭駿馬，一躍而上。迎著月光，他沖她伸出手，
葉芙秀眉一挑，毫不猶豫地攀上夏雲衫的手。
二
山名芙蓉，果真有一彎曲水繞山流，水中遍植粉白芙蓉。暮春的梨花簌簌落下，清香彌漫滿山。葉芙走到溪邊，伸手欲折一枝新荷，
那時夏雲衫盯著那抹春綠背影，眉頭輕皺，眼中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情緒。
山寨亦名芙蓉，雅致一如夏雲衫。與其說這裡是山賊寨子，倒不如說是哪家公子的別院，柳繞花田，庭中一株參天梧桐長勢正好。
葉芙愣愣地掃過雕樑畫棟，問身後笑意融融的夏雲衫：“你這是搶了多少金銀，
夏雲衫星眸一轉，“劫富濟貧罷了，那些壓榨民脂民膏的富人，自然家財萬貫。”
葉芙轉身，滿目好奇，“劫富濟貧？可是如那書中所寫，飛簷走壁入寶庫，橫刀立馬攔去路？”
夏雲衫笑出了聲，抬手輕敲她的額頭，“怎麼，才進山寨，你就想做山賊了？”
葉芙眨眨眼，目光狡黠，“徒兒只是想到北林城中的一個無良商人，賺了金銀滿缽，還要強佔良家閨女。”
夏雲衫應一聲，問她是何人，葉芙便煞有介事地說道：“我只知他經營玉器生意，想來也是個欺男霸女之人，所以我與我家丫鬟給他取了個諢號—奸商獰醜。”
“獰醜？”夏雲衫伸手撫額，聽她一本正經地謀劃，如何探聽那奸商行蹤，而後半路打劫。那晚夏雲衫回到房中，一邊煮茶一邊向小廝墨硯說起葉芙。
墨硯領了夏雲衫集合眾人三日後下山的命令，退下時暗自無奈地搖搖頭，自家公子一向沉穩，何曾這般模樣。
三
夏雲衫果真率領一眾山賊下山，臨行前耗費許多時間，才將拽著他衣角勢要同行的葉芙勸住。他抱住泫然欲泣的葉芙，聲音暖暖：“你只管安心在寨子裡等我，我不會出事，定能讓那獰醜哭天喊地，從此再不敢招搖過市。”
那天葉芙坐在山寨前的一簇新荷旁，從晨光熹微等到日上三竿，從彩霞繾綣等到月上中天，才聽到嗒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看到那抹白色身影跳下馬的一瞬，她立時沖上前去，仔細查看，只聽夏雲衫輕笑道：“我不曾受傷，兄弟們也都安好。”他從懷中取出一支芙蓉玉簪，遞到她面前，“我瞧那獰醜的箱子裡有這支簪子，很是好看，想著你會喜歡。”
葉芙瞧他神色疲倦，隨手一揮，便將玉簪打落在溪水裡，攙扶著夏雲衫往寨中走去，邊走邊柔聲說：“我才不要他的東西。”
夏雲衫一怔，眼中劃過一絲失落，半晌才輕輕應了一聲。
葉芙送他到門邊，月色灑下一片銀白。她倚門問夏雲衫，是否想過做些正經行當，他能文會武，上山落草著實可惜。說到此處她轉頭看向他，輕聲問：“師父究竟為何當了山賊？”
夏雲衫倚在竹椅上，隔著暖黃燭光對上葉芙明亮的雙眸，“為尋一個女子。”
葉芙驀地想起夏雲衫袖口的荷花，不知怎的心中一澀，別過視線呢喃：“也不知是怎樣的女子，能教你如此心心念念。”
夏雲衫垂眸，不答反問：“那葉姑娘呢？又是為何師從山賊？”
葉芙莞爾一笑，眼中染上幾分無奈，“我是為一個男子，”她看向他，“不過與師父不同。若非因他，我此時應當還在深閨繡蝶，過著不知愁的日子，不會教父母煩憂，也不會前途未蔔。”
她沖他欠身行禮，“師父早些休息吧，這幾日那奸商定會報官，師父還是躲在寨子裡休養為好。”她轉身離去，連著清風明月也一同帶走。
夏雲衫的視線仍停留在門邊，喃喃自語：“此番將你留在此處，莫非也會教你不快樂……”
四
夏雲衫自那晚之後，仍舊待人謙和沉穩，卻不再對葉芙溫柔似水。
葉芙雖不是玲瓏剔透之人，卻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份疏離，也終於驚訝地發現，原來曾經廊下屢屢相遇、同時去偏廳用飯、晨光熹微時於湖心亭共候花開，並不是所謂的湊巧；也發現她曾時常慨歎狹小的山寨原是如此空闊，空闊得尋不見一襲白衣清寒，清風一瞥。
受不住這番冷待，葉芙沖去夏雲衫的房間。門邊的墨硯阻攔不住，瞧她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踏進房中，而後驚呼一聲掩面遁走廊下。
墨硯搖搖頭：“都說了公子在沐浴，姑娘怎就不信呢。”
夏雲衫整好衣衫，錦扇輕搖地行來廊下，比肩立在葉芙身側悠然開口：“廊下燕子成雙歸巢，庭中梧桐花開正好。姑娘捂住臉，莫非手心有更好看的景致？”
葉芙透過指縫，看到那張笑得肆意的如削臉龐，一時氣急攻心，張牙舞爪便沖上前去。不過仍舊被夏雲衫三兩下制得死死，他身上有淡淡荷香撲鼻，直叫她心如擂鼓。
“我是來辭別的，”葉芙嘟著嘴道，“我要回去了。”
夏雲衫一怔，緩緩鬆開她的手。聽葉芙輕聲道：“父母生我養我，我不該一氣之下一走了之。無非是一樁我不情願的婚事，若我為自己力爭，父母素來疼我，自也不會強逼。”她抬眸，眸中滿是堅定，卻也藏著淺淺的失落，“師父也當竭力尋到那女子，說出心裡話，人生苦短，莫留憾事。”
夏雲衫立在山頭看著那抹春綠身影漸行漸遠，只覺她當真是個灑脫的女子，來時落落大方眸光泓然，走時也兩袖清風瀟灑決然。他卻不曾瞧見那個女子滿腔的不舍，打馬下山的路上早已淚雨涔涔。
“公子為了葉家小姐，玉器坊的生意不顧了，名聲也不顧了，小人覺得不值。”站在一側的墨硯恨恨地說道。
是啊，聽聞那個他掛心已久的女子聞說婚事竟離家出走，他便拋下一切焦急去尋，偏巧城門邊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的正好是她。那時他自稱山賊想嚇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伸出手，心底盼她莫要回握，卻也希冀著她能攀上他的手。
她果然毫不猶豫地跟他上了山。那晚他徹夜未眠，在想她究竟有多厭惡他這玉器商人的身份，縱做山賊之徒也不願與他成婚。贈白玉荷花簪的那天，他本想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可怕她會因此決然離去，便幾番欲言又止。
本想著若能得佳人傾心，舍了這商人之名也是小事，於是他幾乎將所有家當搬上山來，謊稱劫取奸商，大不了過往不提，自此與她逍遙山林。可她到底是個孝義兩全的女子，他無法不讓她離開。
夏雲衫驀地想到什麼，大步流星奔向荷塘，高挽長袖便跳進水中，摸索了大半個時辰。
巡邏的小廝見狀上前向夏雲衫說道：“公子，您尋的可是一支白玉簪？小的見葉姑娘也來此處找了大半天，尋見那支白玉簪後便回房去了。”
夏雲衫愣在原地，眼中劃過許多情緒，最後全數化作一笑，伸手一拂開得正好的新荷，喃喃道：“人生苦短，豈能有憾。”
五
葉芙回到葉府時，是盛夏的一個傍晚。父母一頓訓教後，還是問她是否安好，可曾受苦。她伏在母親懷中淚如雨下，說她不願嫁那玉器商人，縱嫁也當嫁自己傾心的人。母親撫著她的手，問她傾心於何人，她一個勁兒地搖頭，心裡卻只想到那抹雪白的頎長身影。
她不該留戀，畢竟他心中已有記掛之人，她如何鼓起勇氣對他訴說心底的愛慕。她寧願鼓舞他勇敢追尋心底所愛，哪怕那個人不是她，哪怕從此江湖路遠，只要他喜樂便好。
翌日父親前去退親，她坐在廊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向荷花湖裡投食，看一群錦鯉冒出水面，驚起圈圈漣漪。
一個丫鬟匆匆跑來打破沉寂，“小姐，那玉器商人已隨老爺來到府中，只說求見小姐一面方同意退婚。”
葉芙皺眉，幾番思索，還是披了件薄衫，起身向正廳走去。
隔著遠山畫屏，葉芙從懷中取出那支白玉荷花簪，向屏風外一展蔥白手臂，聲音泠泠：“您可瞧仔細了，這是我心上人送我的定情信物。”
暖陽從門外投來，她看到一個頎長身影漸漸走近屏風，伸過一支玉簪，“好巧，姑娘的玉簪，與我贈予我心上人的，竟一模一樣。”
那聲音清越如初見，葉芙愣在原地，瞧見那一身白衣眉眼溫柔的人，繞過屏風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輕聲問道：“雲衫的確是個奸商，滿口謊言，騙姑娘說自己是山賊。所以不知姑娘可還願嫁我這既是奸商又是山賊的獰醜？”
葉芙眼睛驀地一酸，覺得大約是前世積攢了莫大的福氣，今生才得遇這樣一個清風霽月的人。
他上前輕輕環抱住她，附在她耳畔柔聲道：“五年前端陽佳節，我販賣的玉簪被鄰攤商販惡意打碎，是葉姑娘好心全數買了回去。那時父親病故，我無錢葬父，姑娘援手，於我是無以為報的大恩。只是不承想，自此雲衫竟會如此牽掛姑娘，此番貿然提親，還望姑娘原諒。”
夏雲衫將那支荷花玉簪穿過她發間，葉芙嫣然一笑，踮起腳將手中的一支也簪在他高束的發冠上，注視著他道：“要我原諒也可，便罰你陪我看一輩子的明月新荷。”
“好。”
明月千里，新荷正好。餘生且長，與君共賞。
“獰醜？”夏雲衫伸手撫額，聽她一本正經地謀劃，如何探聽那奸商行蹤，而後半路打劫。那晚夏雲衫回到房中，一邊煮茶一邊向小廝墨硯說起葉芙。
墨硯領了夏雲衫集合眾人三日後下山的命令，退下時暗自無奈地搖搖頭，自家公子一向沉穩，何曾這般模樣。
三
夏雲衫果真率領一眾山賊下山，臨行前耗費許多時間，才將拽著他衣角勢要同行的葉芙勸住。他抱住泫然欲泣的葉芙，聲音暖暖：“你只管安心在寨子裡等我，我不會出事，定能讓那獰醜哭天喊地，從此再不敢招搖過市。”
那天葉芙坐在山寨前的一簇新荷旁，從晨光熹微等到日上三竿，從彩霞繾綣等到月上中天，才聽到嗒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看到那抹白色身影跳下馬的一瞬，她立時沖上前去，仔細查看，只聽夏雲衫輕笑道：“我不曾受傷，兄弟們也都安好。”他從懷中取出一支芙蓉玉簪，遞到她面前，“我瞧那獰醜的箱子裡有這支簪子，很是好看，想著你會喜歡。”
葉芙瞧他神色疲倦，隨手一揮，便將玉簪打落在溪水裡，攙扶著夏雲衫往寨中走去，邊走邊柔聲說：“我才不要他的東西。”
夏雲衫一怔，眼中劃過一絲失落，半晌才輕輕應了一聲。
葉芙送他到門邊，月色灑下一片銀白。她倚門問夏雲衫，是否想過做些正經行當，他能文會武，上山落草著實可惜。說到此處她轉頭看向他，輕聲問：“師父究竟為何當了山賊？”
夏雲衫倚在竹椅上，隔著暖黃燭光對上葉芙明亮的雙眸，“為尋一個女子。”
葉芙驀地想起夏雲衫袖口的荷花，不知怎的心中一澀，別過視線呢喃：“也不知是怎樣的女子，能教你如此心心念念。”
夏雲衫垂眸，不答反問：“那葉姑娘呢？又是為何師從山賊？”
葉芙莞爾一笑，眼中染上幾分無奈，“我是為一個男子，”她看向他，“不過與師父不同。若非因他，我此時應當還在深閨繡蝶，過著不知愁的日子，不會教父母煩憂，也不會前途未蔔。”
她沖他欠身行禮，“師父早些休息吧，這幾日那奸商定會報官，師父還是躲在寨子裡休養為好。”她轉身離去，連著清風明月也一同帶走。
夏雲衫的視線仍停留在門邊，喃喃自語：“此番將你留在此處，莫非也會教你不快樂……”
四
夏雲衫自那晚之後，仍舊待人謙和沉穩，卻不再對葉芙溫柔似水。
葉芙雖不是玲瓏剔透之人，卻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份疏離，也終於驚訝地發現，原來曾經廊下屢屢相遇、同時去偏廳用飯、晨光熹微時於湖心亭共候花開，並不是所謂的湊巧；也發現她曾時常慨歎狹小的山寨原是如此空闊，空闊得尋不見一襲白衣清寒，清風一瞥。
受不住這番冷待，葉芙沖去夏雲衫的房間。門邊的墨硯阻攔不住，瞧她推開門大步流星地踏進房中，而後驚呼一聲掩面遁走廊下。
墨硯搖搖頭：“都說了公子在沐浴，姑娘怎就不信呢。”
夏雲衫整好衣衫，錦扇輕搖地行來廊下，比肩立在葉芙身側悠然開口：“廊下燕子成雙歸巢，庭中梧桐花開正好。姑娘捂住臉，莫非手心有更好看的景致？”
葉芙透過指縫，看到那張笑得肆意的如削臉龐，一時氣急攻心，張牙舞爪便沖上前去。不過仍舊被夏雲衫三兩下制得死死，他身上有淡淡荷香撲鼻，直叫她心如擂鼓。
“我是來辭別的，”葉芙嘟著嘴道，“我要回去了。”
夏雲衫一怔，緩緩鬆開她的手。聽葉芙輕聲道：“父母生我養我，我不該一氣之下一走了之。無非是一樁我不情願的婚事，若我為自己力爭，父母素來疼我，自也不會強逼。”她抬眸，眸中滿是堅定，卻也藏著淺淺的失落，“師父也當竭力尋到那女子，說出心裡話，人生苦短，莫留憾事。”
夏雲衫立在山頭看著那抹春綠身影漸行漸遠，只覺她當真是個灑脫的女子，來時落落大方眸光泓然，走時也兩袖清風瀟灑決然。他卻不曾瞧見那個女子滿腔的不舍，打馬下山的路上早已淚雨涔涔。
“公子為了葉家小姐，玉器坊的生意不顧了，名聲也不顧了，小人覺得不值。”站在一側的墨硯恨恨地說道。
是啊，聽聞那個他掛心已久的女子聞說婚事竟離家出走，他便拋下一切焦急去尋，偏巧城門邊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的正好是她。那時他自稱山賊想嚇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伸出手，心底盼她莫要回握，卻也希冀著她能攀上他的手。
她果然毫不猶豫地跟他上了山。那晚他徹夜未眠，在想她究竟有多厭惡他這玉器商人的身份，縱做山賊之徒也不願與他成婚。贈白玉荷花簪的那天，他本想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可怕她會因此決然離去，便幾番欲言又止。
本想著若能得佳人傾心，舍了這商人之名也是小事，於是他幾乎將所有家當搬上山來，謊稱劫取奸商，大不了過往不提，自此與她逍遙山林。可她到底是個孝義兩全的女子，他無法不讓她離開。
夏雲衫驀地想到什麼，大步流星奔向荷塘，高挽長袖便跳進水中，摸索了大半個時辰。
巡邏的小廝見狀上前向夏雲衫說道：“公子，您尋的可是一支白玉簪？小的見葉姑娘也來此處找了大半天，尋見那支白玉簪後便回房去了。”
夏雲衫愣在原地，眼中劃過許多情緒，最後全數化作一笑，伸手一拂開得正好的新荷，喃喃道：“人生苦短，豈能有憾。”
五
葉芙回到葉府時，是盛夏的一個傍晚。父母一頓訓教後，還是問她是否安好，可曾受苦。她伏在母親懷中淚如雨下，說她不願嫁那玉器商人，縱嫁也當嫁自己傾心的人。母親撫著她的手，問她傾心於何人，她一個勁兒地搖頭，心裡卻只想到那抹雪白的頎長身影。
她不該留戀，畢竟他心中已有記掛之人，她如何鼓起勇氣對他訴說心底的愛慕。她寧願鼓舞他勇敢追尋心底所愛，哪怕那個人不是她，哪怕從此江湖路遠，只要他喜樂便好。
翌日父親前去退親，她坐在廊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向荷花湖裡投食，看一群錦鯉冒出水面，驚起圈圈漣漪。
一個丫鬟匆匆跑來打破沉寂，“小姐，那玉器商人已隨老爺來到府中，只說求見小姐一面方同意退婚。”
葉芙皺眉，幾番思索，還是披了件薄衫，起身向正廳走去。
隔著遠山畫屏，葉芙從懷中取出那支白玉荷花簪，向屏風外一展蔥白手臂，聲音泠泠：“您可瞧仔細了，這是我心上人送我的定情信物。”
暖陽從門外投來，她看到一個頎長身影漸漸走近屏風，伸過一支玉簪，“好巧，姑娘的玉簪，與我贈予我心上人的，竟一模一樣。”
那聲音清越如初見，葉芙愣在原地，瞧見那一身白衣眉眼溫柔的人，繞過屏風走到她面前，笑吟吟地輕聲問道：“雲衫的確是個奸商，滿口謊言，騙姑娘說自己是山賊。所以不知姑娘可還願嫁我這既是奸商又是山賊的獰醜？”
葉芙眼睛驀地一酸，覺得大約是前世積攢了莫大的福氣，今生才得遇這樣一個清風霽月的人。
他上前輕輕環抱住她，附在她耳畔柔聲道：“五年前端陽佳節，我販賣的玉簪被鄰攤商販惡意打碎，是葉姑娘好心全數買了回去。那時父親病故，我無錢葬父，姑娘援手，於我是無以為報的大恩。只是不承想，自此雲衫竟會如此牽掛姑娘，此番貿然提親，還望姑娘原諒。”
夏雲衫將那支荷花玉簪穿過她發間，葉芙嫣然一笑，踮起腳將手中的一支也簪在他高束的發冠上，注視著他道：“要我原諒也可，便罰你陪我看一輩子的明月新荷。”
“好。”
明月千里，新荷正好。餘生且長，與君共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