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救愛人我和眼盲少年結婚，他摘下美瞳後我才知被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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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同桌總說羡慕她，
這樣看來，阮笙覺得自己確實應該被別人羡慕，可是仔細想想又好像不是這樣。
第一次看到阮之河是在母親客死異鄉之後，她帶著她的骨灰從英國回來。母親總說，落葉終歸是要歸根的。她咽氣之前說：“把我的骨灰撒在故鄉的茶陵吧，那是我和之河從小玩到大的地方。
阮笙無數次在照片裡看到過阮之河的模樣，高直的鼻樑，濃密的眉毛和一雙深邃的眼眸。
她叫他舅舅，是親昵的，仿佛這麼多年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可事實上，今天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阮之河擰起眉毛看了她一眼，“找了個英國人？”
阮笙自嘲一般地笑笑，“我媽到現在也不知道我爸是哪一國的，據她說是跟我爸4月19日生下的我，挺倒楣的。”
阮之河開著車，一張臉繃得更緊了，
阮笙住的地方是一個老式小樓房，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夏天的時候，外面草地的草長得更深了一些。這個家總是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舊舊的褥子總是洗得乾乾淨淨散發著青草香味，地板擦拭得鋥光瓦亮，一切東西都擺得井井有條。
放暑假那天，阮之河來接她，她在一票同學豔羨的目光中坐上了副駕駛座。
系好安全帶之後，阮之河打開窗戶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雲裡霧里間，是一張略帶倦怠的臉，他說：“小笙，我要出一趟遠門，估計要很久才能回來。”
她輕輕“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垂著眼簾小心翼翼掩飾著眼底的失落。
“這次不同，我要你幫舅舅一個忙。”阮之河說，“蘇小少爺家裡出了點事，你替我照顧好他，不難的，每天給他做做飯就行。”
蘇少爺是阮之河老闆的兒子，
阮笙點頭，眼底的情緒淡淡的，“嗯，畢竟是我們的衣食父母。”
2阮笙買菜回來，看到沙發上端坐的少爺，偶爾還一陣恍惚。少年不過十六七歲，比她還要小兩歲，他雖然長得漂亮卻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一雙深如潭水的眸子波瀾無驚，像是沉寂無星的夜空，額前的劉海過長，
少年抱著一本厚厚的書，手指慢慢在上面摸索著。剛開始他很少說話，跟阮笙在一起的日子，一天也不過三兩句話，大多都是淺淺“嗯”一聲。
他的口味不算挑剔，只是不大吃肉類，一開始阮笙並不知道，做了一個雞肉炒蘑菇，她往他碗裡夾了一筷子雞肉，少年只是淺淺咬了一口就放到了一邊。阮笙記在了心底，每次做肉類的時候，總將肉末切得細細的，直到那些肉末小到不能再小才將它們下鍋，然後偷偷拌在飯裡或者將那些肉末灑在香噴噴的粥裡。
少年察覺不到，便細細地吃著，他吃飯很慢，小心翼翼地往嘴裡送，然後細嚼慢嚥，偶爾還會將碗裡的飯吃光，然後摸索著拿著空碗，慢慢地說：“麻煩再給我盛一碗飯。”
她拿過他手裡的碗，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兩人的手指在這六月天裡都帶著一股涼意，她縮了縮手指說道：“蘇少爺，不用這麼客氣的，想要幹什麼儘管跟我說就是了。”
少年沒怎麼說話，垂著眸子良久才淡淡說一句“我叫蘇稽山，你不用叫我蘇少爺的，畢竟你不是我們家的員工”。
她還是客客氣氣喚他少爺，從不肯直呼其名，只因舅舅說，要對人家客氣些。可這樣的客氣卻讓蘇稽山惱怒了，他忽然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筷子沒放穩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生氣的時候也是隱忍的，那雙沉寂如水的眸子微微眯起，漆黑的眼眸裡帶著一絲倔強，一絲逞強，“不吃了！”
阮笙蹲下來將筷子撿起來，語氣還是溫溫和和的，像是冬日裡柔軟的雪，她說：“蘇稽山，原來你是這樣的孩子。”
她調笑的聲音忽然讓他無所適從，少年臉上故作的老成終於出現了一絲慌亂，圓潤好看的耳垂上出現一抹紅暈。
3阮笙幾乎整天整天都陪著蘇稽山，他喜歡坐在懶人沙發上，手裡永遠抱著一本厚厚的書。他的手指慢慢在書上摸索著，那雙手的指甲修得圓潤乾淨，微微捲曲時亦是骨節分明。
阮笙慢慢合上眼，坐在他的腳邊淺眠起來。忽然，她聽到一陣響動，睜開眼時卻發現蘇稽山摔到在地上，椅子壓在他的腿上。他忍著不吭聲，只有那緊咬的唇瓣透出他的疼痛。
阮笙趕緊跑過去將他扶起來，蘇稽山垂下眸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嘴裡卻輕聲說著“我只是想趁你睡覺熟悉一下環境”。
阮笙卻說：“你大可以把我叫醒的。”
她扶起他，慢慢地向沙發那邊一點一點地走過去，他們靠得很近，蘇稽山似乎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上，她不得不更用力地護住他。身上那帶著淡淡青草的香味傳進他的鼻腔，他說：“外面是不是有個草坪？”
她點點頭，“嗯，我媽和我舅舅小時候經常在那兒玩遊戲。”
她在英國經常聽到母親說她和舅舅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她總是一個人坐在房子裡發呆，母親上班總要上到很晚，回來的時候會給她帶一塊麵包或者是一個小蛋糕，那短短的時刻，就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她將他的褲管挽起，白得能看到血管的小腿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疤痕，舊傷又添新傷。她皺起眉，好看的眼睛裡染上一抹心疼，“你怎麼不告訴我？”
她以為自己將他照顧得很好，可誰知道，也不過只是表面功夫，心裡頓時懊惱不已。他似乎是聽出了阮笙聲音裡的自責，摸索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語氣淡淡地說：“沒關係，對於一個盲人來說，家常便飯了。”
阮笙拿出藥膏給他抹上，棉簽上帶著冰涼的觸感，他眯著眼，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她塗得仔細，手上的力度也是柔柔的，像是對待珍貴的瓷器般，每次塗完，總是輕輕吹一口氣，癢癢的，卻很舒服。
蘇稽山說道：“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明明是個男人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像菟絲花一樣依附著別人而活。說這話時，他的手緊緊捏成了一個拳頭，那雙好看的手青筋凸起。
阮笙起初只是笑笑，後來便一點一點將他的手掰開，攤平，上面星星點點的指甲印讓她知道，少年究竟用了多大力氣。
阮笙給他剪指甲，小心翼翼地，剪完手指甲又開始剪腳趾甲。她捧起他的腳時，明顯感覺到他的腳縮了一下，阮笙拍拍他的腳背說：“沒關係，放輕鬆。”
她剪得很仔細，每次剪之前，總要說一句“剪到肉了就跟我說一下知道嗎？”
那樣輕柔的話語，像是飛進心中的蒲公英，讓少年的心軟了又軟。
第二天蘇稽山起床時，明顯感覺到了房子裡面的變化，他是個盲人，對外界的敏感程度遠遠高過一個正常人。他站在門口對著空氣喊：“阮笙，你在嗎？”
阮笙正跪在一層厚厚的海綿中，手邊是刀子、剪刀還有膠布。
桌子、櫃子的邊邊角角全部被她封了起來，用一層厚厚的海綿包裹著。蘇稽山一路走來，摸到那層厚厚的海綿時，漆黑的眼睛終於波動了一下，嘴裡喃喃的說了句“謝謝”。
阮笙笑了，“謝什麼？照顧好你是我應該做的。”
他動了動嘴巴，還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他忽然摸索著向她靠近，一雙好看的手終於停在了她的臉上，她不敢動，問道：“怎麼了？”
他卻說：“我想看看你。”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上一寸一寸地撫摸，冰涼的觸感順著溫潤的觸感一路一路向下滑。她的眼是深邃的，眉弓骨有點高，睫毛又長又翹，鼻樑很高，嘴巴是往上翹的，下巴有點兒肉感，他疑惑地說道：“有點兒像外國人。”
阮笙輕笑，“我是混血兒，具體哪個國家不知道，大概是中歐吧。”
她沒見過她的父親，也不想見。從記事起，那棟小房子就只有母親和她。母親時時凝望著遠方故土的方向，卻終其一生都沒有再回去。
4深夜，阮笙聽到開門聲，阮之河離開的這段時間，她向來淺眠，於是她睜開眼走到客廳。打開燈，就看到穿著一身西裝的阮之河，正在門口玄關處換鞋，他的動作很輕，卻還是吵醒了她。
阮之河看了一眼家裡的佈局和裝飾，便知道阮笙這個善良的孩子，有多麼努力地去照顧蘇家小少爺。他摸摸她的頭寵溺地說道：“辛苦你了，小笙。”
她也不過十九歲，卻常常懂事得讓人心疼，他看著她的時候，卻時常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
阮笙緊緊抱住他，連日來的思念像是決堤的河水。她抱住他，貪婪地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薄荷的清香。
忽然房門傳來一陣響動，阮笙回頭，尷尬地鬆開抱著阮之河的手。
阮笙心驚肉跳地看著蘇稽山，忘了其實他是看不見的，爾後想起來，一顆心這才漸漸放下來。她看到蘇稽山臉上隱忍的怒氣，便以為是吵到他睡覺了，於是低聲道歉，“對不起了，稽山，吵到你睡覺了。”
那聲“稽山”說得很輕很柔，像是溫潤的海風一般，蘇稽山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淺眠”。
她送蘇稽山回房間，黑暗中，他忽然拉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跌進了柔軟的被子裡。混合著薰衣草香味的被子將他們團團圍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兩人貼得很近很近，她能感受到他噴出的熱氣懶洋洋地灑在她的臉上。她別過臉，使勁推拒著他，“你放開。”
她的聲音那樣小，可是語氣卻是強硬的，他雖然看不到，可就是知道她在生氣。
他伸出手摸著她的臉，想把她擰緊的眉頭撫平。她卻一把揮開他的手，用力推開他，然後迅速站起來，在黑暗中落荒而逃。
少年的心思永遠都不難猜，她似乎是體會到了什麼，連日來的悉心照料讓少年動了心。可他的心意，她如何能承受？那顆心，仿佛再也分不出來一點給旁人。
次日清晨，阮之河走得匆忙，連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阮笙早上去叫他吃飯，只看到床單下塌陷的一角，她伸手摸上去，床單上還帶著餘熱。
她脫了鞋，蜷縮在阮之河睡過的床上，將頭重重埋進了枕頭裡，心卻越來越沉。
蘇稽山尋了阮笙的聲音過來，一雙遮掩在劉海下面的眼像望著前方，沒有焦距，臉繃得很緊，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張滿腹心事的臉。他說：“阮笙，昨天對不起。”
阮笙沒說話，路過蘇稽山身旁時，低聲說了句“沒關係”。
她還是將她照顧得很好，只是避開了不必要的身體接觸。有時候看到蘇稽山在房間裡慢慢摸索，她總是忍著不去靠近他。
這天，她剛剛做好飯，將那些飯菜端到蘇稽山面前放下，身後響起了一個溫和的聲音，“你不坐下來跟我一起吃麼？”
“不了，我還要忙著寫論文。”
“你站住！”他騰地一下站起來，膝蓋重重磕到了桌子上，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他疼得擰起眉毛，卻執意想拉住她的手，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想走出一步，卻被椅子絆倒，頭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漂亮的臉上紅腫一片。
阮笙急急忙忙將他扶起來，蘇稽山卻借此機會牢牢地抓住她肩膀。
少年脾氣忽然暴躁起來，那雙手似乎要捏碎她的雙肩一般，一隻大手牢牢扣住她的頭，一張薄薄的唇先是吻住了她的眼，再摸索著一路吻到了她的唇上。他似乎是用了蠻力，一點一點地想要將她拆吃入腹。
她一把推開蘇稽山說道：“夠了，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他難受地閉上眼，嘴裡緩緩地說：“是因為我瞎嗎？”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怨氣，她狠了心說道：“是。”
5時間悄悄流走，仿佛是輕柔的羽毛拂過。
新的學期她很少回去，因為阮之河的工作越來越忙碌。前一段時間，他忽然告訴她要出國一趟，阮笙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筷子說道：“去哪裡？”
“東南亞。”阮之河抽了一支煙，“要好好照顧自己。”
阮笙忽然抓住阮之河的手說：“你一個保鏢去東南亞幹什麼？”
“當然是保護老闆。”阮之河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
“要平安回來。”
阮之河怔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那一次洗完澡，還沒來及穿好T恤，就被不小心打開門的阮笙看到了，他背後大片大片的紋身似乎是嚇到她了。她從不問及他的職業內幕，卻開始每週末為他去廟裡祈福，甚至在網上找教學視屏為她繡了一個平安福，讓他一直貼身帶著。
阮笙不願意回到那個空空的小房子裡，沒有阮之河，好像哪裡都不是家。
她接到蘇稽山的電話是在一個午後，她不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何時落到他的手中，可仔細想想，以他的家世背景，想要一個電話號碼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記憶中的少年似乎更高了了一些，也更挺拔了一些，站在她面前似乎沒有了當初那種倔強和小心翼翼，相反他笑得如沐春風。額前碎碎的劉海被梳上去，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原來那個陰鬱的少年還可以這般陽光，那雙漆黑的眼似乎也不再那麼空洞。
茶樓的雅座裡，一個女人正在泡著功夫茶，待茶泡好之後，女人便出去了。
阮笙坐在軟墊上，將背脊挺得筆直，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一年多。自從蘇稽山回家以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聯繫過，所以再次見面，不免比之前更加拘謹了。
“找我來幹嗎？”她問。
蘇稽山突然沒了笑容，少年的心情陰晴不定，像是天氣一般，剛剛還陽光四射，忽然之間便烏雲密佈，他冷冷地說：“我們這麼久不見，你不曾想過我？”
午夜夢回總是想過的，可到底，她還是受不起他的那顆心，只能佯裝心狠，“不曾。”
良久，他像是宣佈某種儀式一般說道：“你愛的那個人，回不來了。”
她忽然一怔，心急速下降著，那一刻身體像是扔進了冰窖之中，她看著他那雙眼，像是要嘔出鮮血一般，“你……你看得到？”
蘇稽山忽然伸手摘掉了眼裡的美瞳，他的眼睛，原本是淡淡的棕色，像是好看的玻璃球一般。他看著她的臉一字一句說道：“是，我都看得見，那夜你在他唇上偷偷印了一個吻，你偷偷睡在他睡過的被褥裡。”
他的聲音帶著一些悲戚，因為她在做這些的時候，黑夜中那個少年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猛地攥緊，透不過氣來。
他緩緩開口，“七歲那年，我被大火困住，濃煙熏瞎了我的眼睛。後來我接受了手術，剛開始確實看不見，後來慢慢能看到了。我的母親卻要我一直裝瞎，這個家族，龐大得嚇人，親緣關係卻淡薄得可憐。那場大火來得蹊蹺，母親害怕我再次受到傷害，於是才出此下策。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放火的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大哥，直到這次他死於東南亞的槍戰中，我才敢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阮笙卻捂著胸口，一邊流著淚，一邊倡狂地笑，狠狠地說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他歎息一聲，終究什麼都沒說，她現在一定恨他入骨。
半個月之後，蘇稽山將阮笙帶到蘇家的私人醫院，VIP病房裡躺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他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她握著他的手說道：“舅舅，睜開眼睛看看我吧，我是小笙啊。”
她一怔，放下他的手，他肯定是不願意見到她的，在他去東南亞的那晚，她忽然抱住他的腰說：“舅舅，我愛你。”
朝夕相處的時間並不短暫，何況那一點點暗戀的情愫早就展露無遺。阮之河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說道：“丫頭，我是你舅舅。”
“可你不是我的親舅舅。”
“那也是你舅舅。”
母親因為阮之河的愛奔赴異國他鄉一輩子沒有回來，如今阮之河會不會因為她的愛而一輩子不回來？阮笙慌了神，追出去時已經看到他開車走了。車子開得那樣快，她在後面追，一邊追一邊喊：“阮之河，你還會回來嗎？”
阮笙忽然蹲下來，一雙手捂住臉埋在腿間啜泣起來，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她說：“你一定是因為不想看到我所以才不願意醒來，只要你醒來，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眼前。”
蘇稽山隔著玻璃看著她，久久不曾離開，直到手機裡的電話打來，他才對身邊的保鏢說：“好好看著她，千萬別讓她幹傻事。”
少年仿佛一夕之間長大，變成了獨當一面的男人，他走得那樣急，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一眼，仿佛萬年。
6半年後。
阮笙提著自己的行李找到了蘇稽山住的地方，那是在郊區的一幢別墅。那裡原本是方便他療養眼睛的地方，可如今眼睛好了他還是不願意回去。
蘇稽山開門時略顯驚訝，她穿著淺色的長裙站在他面前，一頭如海藻般的卷髮隨意綁了一個馬尾。她站在他面前，安安靜靜的，像是窗戶上的綠蘿，美麗又淡雅。
他側身讓她進去，問道：“你怎麼來了？”
“謝謝你救回阮之河。”她是從保鏢那裡得知，原來阮之河的命是眼前這個男人從東南亞救回來的，為了阮之河，他差點連命都丟了。半年前，他還只是個男孩，如今卻漸漸長成一個男人。
蘇稽山笑了一下，“所以，打算以身相許？”
阮笙握著行李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她就這麼倔強地站著，低著頭，像沙漠中的一株仙人掌。
蘇稽山背過身去，冷漠地說：“不需要，你走吧。”
她卻將行李扔在地上，頭抬得高高的，抿著唇說：“我不想欠你的。”
他轉過身，目光猙獰地看著她，一直手抓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聲音冷冷地說道：“不想欠我的，你欠的還得清嗎？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你願意嗎？”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暴怒的時候竟也是冷冷清清，這樣的人，本不該深情。
她撿起地上的行李，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今生的債來生還。”
就在她打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蘇稽山一下從背後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吃進肚子裡。他將頭枕在她的肩頭，像是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放你走，我多麼怕他死去啊，因為我知道，我永遠鬥不過一個死人。”
從來，就沒有一個人，像她那樣對待自己，這樣的關心就像罌粟一樣，讓他想源源不斷得到更多，明知道萬劫不復也想牢牢抓在手中。
“就一年，陪著我一年就好。”蘇稽山說。
她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一眨眼，從盛夏到秋冬，南川市開始下雪了，星星點點的雪花飄落下來，一點點將這個世界打扮得銀裝素裹。
每天下午，她都會給他準備正宗的英式下午茶，一壺醇厚的紅茶、一些餅乾、蛋糕等甜點，還有迷你三明治這類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那時，他們會一起坐在落地窗前，慢慢地等待落日的餘暉，直到黑夜降臨。
他有時也會跟她一起去醫院看阮之河，她在給阮之河剪指甲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念詩。那本詩選漸漸念到了尾頁，阮之河也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
他們從醫院出來，一前一後走著。隆冬時節，他穿著一件黑色長款的呢子大衣，雪花星星點點地落在他的肩頭。他轉過身看著她，帶著孩子氣地說：“你看，我們像不像《上海灘》裡的許文強和馮程程？”
她愣了一下，說道：“我沒看過《上海灘》。”
“走，我帶你去看。”
這是他們第一次像模像樣地約會，他買了奶茶和爆米花，帶她去私人影院看電影，兩個人窩在一個小小的沙發上，包廂裡暖氣開得很足，他們只穿兩件薄薄的毛衣，大衣則放置在一旁。電影演到高☆禁☆潮的時候，他忽然側頭親在她的臉頰上，時間仿佛都像靜止了一樣。
蘇稽山說：“阮笙，嫁給我好嗎？”
阮笙垂著眸子說：“可是，你明明知道我……”
他苦笑一聲，心裡念的仍是青蔥年少時，她悉心照料自己的時日，那樣的乾淨純粹，一不小心就紮進了他的心底，從此萬劫不復。他說：“這一世，我愛你就夠了，我會照顧你和他一輩子的。”
“你怎麼能這樣傻？”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毫無徵兆，一顆心仿佛不受控制般疼，疼得厲害了，她就靠在他的懷裡，慢慢啜泣。
這是阮笙第一次到蘇家大宅，在寸土寸金的南川卻占了那麼大一處院子，她小心翼翼跟在蘇稽山的身後，手心裡全是黏黏膩膩的汗水。他牽起她的手，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沖她笑一下，然後低聲在她耳邊說：“別怕，我在呢。”
出乎意料，傳說中的南川大佬蘇運似乎很好相處，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讓原本緊張的阮笙忽地松了口氣。他問阮笙：“阮之河是你的舅舅對嗎？”
阮笙點點頭，小聲回答：“是的。”
蘇運歎了口氣，接著說道：“當年家族內亂，要不是你舅舅及時把稽山從別墅轉移到你們家，恐怕，稽山早就被那幫狼子野心的人暗害了。”
蘇夫人坐在蘇運旁邊，兩人的年歲差得有些遠了，她看著起碼要比蘇運小二十歲。她看起來四十出頭，卻美得如同海報裡的明星一般，一雙眸子波光瀲灩，眉梢動一下都有種眉目傳情的感覺。她穿著好看的格子套裙，舉手投足之間美如畫中人。
吃飯的時候，她悄悄對蘇稽山說：“你媽媽真美，難怪你也生得美。”
他抿嘴笑笑，一雙眼睛狡黠得跟狐狸一般。
蘇運似乎特別高興，特地開了一瓶紅酒，他喝著酒說：“你是稽山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孩子，也是他認定的媳婦兒。”
眾人高興，都喝了些酒。阮笙不勝酒力，一張臉喝得紅撲撲的，昏昏欲睡地靠在蘇稽山的肩頭。
趁著這會兒功夫，蘇夫人將自己手上的鐲子套在了阮笙手上，那通透的玉鐲戴在她光滑潔白的手腕上，竟像發了一層淡綠色的光一樣，實在是好看得緊。
這翡翠鐲子是蘇夫人的婆婆給的，傳給她的時候對她說，這鐲子傳女不傳男，傳媳不傳女。
一頓飯的功夫，她就得到了蘇家二老的認可。
蘇稽山將她抱起送到樓上的房間睡覺，他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上被子，然後關上房門出去了。
床上，原本迷蒙的睡眼睜開，一雙清明的眸子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她輕手輕腳下床，向樓道的另一邊走去……
7蘇家倒臺了，追查了十年之久的案子終於水落石出了，那個手握半壁江山的老人，因為涉嫌走私、謀殺被關進了監獄，卻在第二天突發腦溢血。而這一切的線索都要多虧一個U盤，為了那個U盤，多少人民警察被暗害，可最後將U盤交到警方手裡的竟然是個年輕的女人。
外界紛紛猜測，網上謠言鋪天蓋地，說得神乎其神。
阮之河已經轉到了南川市第一人民醫院，誰也不曾想到這個一臉涼薄，滿身紋身的男人，竟是一名警方臥底。
阮笙打開窗戶，窗外的雪花忽然飄進來，她將手伸出窗外，通透的綠和無暇的潔白相交在一起，一片片柔軟的雪花跌落在掌心慢慢融化成水。她感歎，一年又過去了，思緒漸漸飄遠，仿佛又回到那個冬天，他和她面對面坐在咖啡館。
蘇稽山這才知道，她說的“今生債來生還”是什麼意思，他發狂地笑著看著她，昔日漂亮的一雙眼睛卻佈滿了紅血絲。
蘇稽山說：“阮笙，你終於還是打敗了我。”
他一顆心捧上被她一刀刀淩遲，每一刀似乎都在他心頭剜下一塊肉。
阮笙流下眼淚，如今真相大白，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更加痛了？不是為了躺在醫院的阮之河那又是為了誰？是為了那個曾在二十一歲那年，開口說要娶她的男人嗎？
她說：“阮之河是員警，我別無選擇。那些員警找上門時，我只想到，我要還阮之河一個公道，我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躺在醫院。”
他輕輕用手指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珠，他說：“許文強是捨不得讓馮程程哭的。”
他的聲音有些苦澀，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終於，他問出了口，“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秒都是利用嗎？有沒有一瞬間動過真心？”
他問得那樣小心翼翼，幾乎是祈求，那雙玻璃球一樣的眼睛倒映出她的模樣。她別過臉，不再看他，眼神裡的閃躲是那樣明顯。
蘇稽山似乎是明白了，起身要離開咖啡店，阮笙叫住他，“你的手鐲，還給你。”
她將碧綠通透的手鐲擺在桌上，他看了一眼搖搖頭說：“算了，蘇家都沒了，還要這傳家寶幹什麼？怎麼處置，你隨意吧。”
窗外的雪花似乎下得更猛了，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雪，目光綿長悠遠。
尾聲那個翡翠手鐲，她一直戴在手上，終其一生都沒有摘下來過，歐式的臉龐，配上這中式玉雕翡翠鐲子竟別有一番風味。
她和那個少年終於還是漸行漸遠了… …（原題：《相思有酒，敬往事不回頭》，作者：丁懷瑾。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總將肉末切得細細的，直到那些肉末小到不能再小才將它們下鍋，然後偷偷拌在飯裡或者將那些肉末灑在香噴噴的粥裡。少年察覺不到，便細細地吃著，他吃飯很慢，小心翼翼地往嘴裡送，然後細嚼慢嚥，偶爾還會將碗裡的飯吃光，然後摸索著拿著空碗，慢慢地說：“麻煩再給我盛一碗飯。”
她拿過他手裡的碗，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兩人的手指在這六月天裡都帶著一股涼意，她縮了縮手指說道：“蘇少爺，不用這麼客氣的，想要幹什麼儘管跟我說就是了。”
少年沒怎麼說話，垂著眸子良久才淡淡說一句“我叫蘇稽山，你不用叫我蘇少爺的，畢竟你不是我們家的員工”。
她還是客客氣氣喚他少爺，從不肯直呼其名，只因舅舅說，要對人家客氣些。可這樣的客氣卻讓蘇稽山惱怒了，他忽然將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筷子沒放穩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生氣的時候也是隱忍的，那雙沉寂如水的眸子微微眯起，漆黑的眼眸裡帶著一絲倔強，一絲逞強，“不吃了！”
阮笙蹲下來將筷子撿起來，語氣還是溫溫和和的，像是冬日裡柔軟的雪，她說：“蘇稽山，原來你是這樣的孩子。”
她調笑的聲音忽然讓他無所適從，少年臉上故作的老成終於出現了一絲慌亂，圓潤好看的耳垂上出現一抹紅暈。
3阮笙幾乎整天整天都陪著蘇稽山，他喜歡坐在懶人沙發上，手裡永遠抱著一本厚厚的書。他的手指慢慢在書上摸索著，那雙手的指甲修得圓潤乾淨，微微捲曲時亦是骨節分明。
阮笙慢慢合上眼，坐在他的腳邊淺眠起來。忽然，她聽到一陣響動，睜開眼時卻發現蘇稽山摔到在地上，椅子壓在他的腿上。他忍著不吭聲，只有那緊咬的唇瓣透出他的疼痛。
阮笙趕緊跑過去將他扶起來，蘇稽山垂下眸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嘴裡卻輕聲說著“我只是想趁你睡覺熟悉一下環境”。
阮笙卻說：“你大可以把我叫醒的。”
她扶起他，慢慢地向沙發那邊一點一點地走過去，他們靠得很近，蘇稽山似乎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上，她不得不更用力地護住他。身上那帶著淡淡青草的香味傳進他的鼻腔，他說：“外面是不是有個草坪？”
她點點頭，“嗯，我媽和我舅舅小時候經常在那兒玩遊戲。”
她在英國經常聽到母親說她和舅舅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她總是一個人坐在房子裡發呆，母親上班總要上到很晚，回來的時候會給她帶一塊麵包或者是一個小蛋糕，那短短的時刻，就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她將他的褲管挽起，白得能看到血管的小腿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疤痕，舊傷又添新傷。她皺起眉，好看的眼睛裡染上一抹心疼，“你怎麼不告訴我？”
她以為自己將他照顧得很好，可誰知道，也不過只是表面功夫，心裡頓時懊惱不已。他似乎是聽出了阮笙聲音裡的自責，摸索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語氣淡淡地說：“沒關係，對於一個盲人來說，家常便飯了。”
阮笙拿出藥膏給他抹上，棉簽上帶著冰涼的觸感，他眯著眼，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她塗得仔細，手上的力度也是柔柔的，像是對待珍貴的瓷器般，每次塗完，總是輕輕吹一口氣，癢癢的，卻很舒服。
蘇稽山說道：“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明明是個男人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像菟絲花一樣依附著別人而活。說這話時，他的手緊緊捏成了一個拳頭，那雙好看的手青筋凸起。
阮笙起初只是笑笑，後來便一點一點將他的手掰開，攤平，上面星星點點的指甲印讓她知道，少年究竟用了多大力氣。
阮笙給他剪指甲，小心翼翼地，剪完手指甲又開始剪腳趾甲。她捧起他的腳時，明顯感覺到他的腳縮了一下，阮笙拍拍他的腳背說：“沒關係，放輕鬆。”
她剪得很仔細，每次剪之前，總要說一句“剪到肉了就跟我說一下知道嗎？”
那樣輕柔的話語，像是飛進心中的蒲公英，讓少年的心軟了又軟。
第二天蘇稽山起床時，明顯感覺到了房子裡面的變化，他是個盲人，對外界的敏感程度遠遠高過一個正常人。他站在門口對著空氣喊：“阮笙，你在嗎？”
阮笙正跪在一層厚厚的海綿中，手邊是刀子、剪刀還有膠布。
桌子、櫃子的邊邊角角全部被她封了起來，用一層厚厚的海綿包裹著。蘇稽山一路走來，摸到那層厚厚的海綿時，漆黑的眼睛終於波動了一下，嘴裡喃喃的說了句“謝謝”。
阮笙笑了，“謝什麼？照顧好你是我應該做的。”
他動了動嘴巴，還想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他忽然摸索著向她靠近，一雙好看的手終於停在了她的臉上，她不敢動，問道：“怎麼了？”
他卻說：“我想看看你。”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上一寸一寸地撫摸，冰涼的觸感順著溫潤的觸感一路一路向下滑。她的眼是深邃的，眉弓骨有點高，睫毛又長又翹，鼻樑很高，嘴巴是往上翹的，下巴有點兒肉感，他疑惑地說道：“有點兒像外國人。”
阮笙輕笑，“我是混血兒，具體哪個國家不知道，大概是中歐吧。”
她沒見過她的父親，也不想見。從記事起，那棟小房子就只有母親和她。母親時時凝望著遠方故土的方向，卻終其一生都沒有再回去。
4深夜，阮笙聽到開門聲，阮之河離開的這段時間，她向來淺眠，於是她睜開眼走到客廳。打開燈，就看到穿著一身西裝的阮之河，正在門口玄關處換鞋，他的動作很輕，卻還是吵醒了她。
阮之河看了一眼家裡的佈局和裝飾，便知道阮笙這個善良的孩子，有多麼努力地去照顧蘇家小少爺。他摸摸她的頭寵溺地說道：“辛苦你了，小笙。”
她也不過十九歲，卻常常懂事得讓人心疼，他看著她的時候，卻時常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
阮笙緊緊抱住他，連日來的思念像是決堤的河水。她抱住他，貪婪地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薄荷的清香。
忽然房門傳來一陣響動，阮笙回頭，尷尬地鬆開抱著阮之河的手。
阮笙心驚肉跳地看著蘇稽山，忘了其實他是看不見的，爾後想起來，一顆心這才漸漸放下來。她看到蘇稽山臉上隱忍的怒氣，便以為是吵到他睡覺了，於是低聲道歉，“對不起了，稽山，吵到你睡覺了。”
那聲“稽山”說得很輕很柔，像是溫潤的海風一般，蘇稽山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我淺眠”。
她送蘇稽山回房間，黑暗中，他忽然拉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跌進了柔軟的被子裡。混合著薰衣草香味的被子將他們團團圍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兩人貼得很近很近，她能感受到他噴出的熱氣懶洋洋地灑在她的臉上。她別過臉，使勁推拒著他，“你放開。”
她的聲音那樣小，可是語氣卻是強硬的，他雖然看不到，可就是知道她在生氣。
他伸出手摸著她的臉，想把她擰緊的眉頭撫平。她卻一把揮開他的手，用力推開他，然後迅速站起來，在黑暗中落荒而逃。
少年的心思永遠都不難猜，她似乎是體會到了什麼，連日來的悉心照料讓少年動了心。可他的心意，她如何能承受？那顆心，仿佛再也分不出來一點給旁人。
次日清晨，阮之河走得匆忙，連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阮笙早上去叫他吃飯，只看到床單下塌陷的一角，她伸手摸上去，床單上還帶著餘熱。
她脫了鞋，蜷縮在阮之河睡過的床上，將頭重重埋進了枕頭裡，心卻越來越沉。
蘇稽山尋了阮笙的聲音過來，一雙遮掩在劉海下面的眼像望著前方，沒有焦距，臉繃得很緊，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張滿腹心事的臉。他說：“阮笙，昨天對不起。”
阮笙沒說話，路過蘇稽山身旁時，低聲說了句“沒關係”。
她還是將她照顧得很好，只是避開了不必要的身體接觸。有時候看到蘇稽山在房間裡慢慢摸索，她總是忍著不去靠近他。
這天，她剛剛做好飯，將那些飯菜端到蘇稽山面前放下，身後響起了一個溫和的聲音，“你不坐下來跟我一起吃麼？”
“不了，我還要忙著寫論文。”
“你站住！”他騰地一下站起來，膝蓋重重磕到了桌子上，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他疼得擰起眉毛，卻執意想拉住她的手，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想走出一步，卻被椅子絆倒，頭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漂亮的臉上紅腫一片。
阮笙急急忙忙將他扶起來，蘇稽山卻借此機會牢牢地抓住她肩膀。
少年脾氣忽然暴躁起來，那雙手似乎要捏碎她的雙肩一般，一隻大手牢牢扣住她的頭，一張薄薄的唇先是吻住了她的眼，再摸索著一路吻到了她的唇上。他似乎是用了蠻力，一點一點地想要將她拆吃入腹。
她一把推開蘇稽山說道：“夠了，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他難受地閉上眼，嘴裡緩緩地說：“是因為我瞎嗎？”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怨氣，她狠了心說道：“是。”
5時間悄悄流走，仿佛是輕柔的羽毛拂過。
新的學期她很少回去，因為阮之河的工作越來越忙碌。前一段時間，他忽然告訴她要出國一趟，阮笙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筷子說道：“去哪裡？”
“東南亞。”阮之河抽了一支煙，“要好好照顧自己。”
阮笙忽然抓住阮之河的手說：“你一個保鏢去東南亞幹什麼？”
“當然是保護老闆。”阮之河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
“要平安回來。”
阮之河怔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那一次洗完澡，還沒來及穿好T恤，就被不小心打開門的阮笙看到了，他背後大片大片的紋身似乎是嚇到她了。她從不問及他的職業內幕，卻開始每週末為他去廟裡祈福，甚至在網上找教學視屏為她繡了一個平安福，讓他一直貼身帶著。
阮笙不願意回到那個空空的小房子裡，沒有阮之河，好像哪裡都不是家。
她接到蘇稽山的電話是在一個午後，她不知道自己的電話號碼何時落到他的手中，可仔細想想，以他的家世背景，想要一個電話號碼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記憶中的少年似乎更高了了一些，也更挺拔了一些，站在她面前似乎沒有了當初那種倔強和小心翼翼，相反他笑得如沐春風。額前碎碎的劉海被梳上去，露出光潔好看的額頭，原來那個陰鬱的少年還可以這般陽光，那雙漆黑的眼似乎也不再那麼空洞。
茶樓的雅座裡，一個女人正在泡著功夫茶，待茶泡好之後，女人便出去了。
阮笙坐在軟墊上，將背脊挺得筆直，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一年多。自從蘇稽山回家以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聯繫過，所以再次見面，不免比之前更加拘謹了。
“找我來幹嗎？”她問。
蘇稽山突然沒了笑容，少年的心情陰晴不定，像是天氣一般，剛剛還陽光四射，忽然之間便烏雲密佈，他冷冷地說：“我們這麼久不見，你不曾想過我？”
午夜夢回總是想過的，可到底，她還是受不起他的那顆心，只能佯裝心狠，“不曾。”
良久，他像是宣佈某種儀式一般說道：“你愛的那個人，回不來了。”
她忽然一怔，心急速下降著，那一刻身體像是扔進了冰窖之中，她看著他那雙眼，像是要嘔出鮮血一般，“你……你看得到？”
蘇稽山忽然伸手摘掉了眼裡的美瞳，他的眼睛，原本是淡淡的棕色，像是好看的玻璃球一般。他看著她的臉一字一句說道：“是，我都看得見，那夜你在他唇上偷偷印了一個吻，你偷偷睡在他睡過的被褥裡。”
他的聲音帶著一些悲戚，因為她在做這些的時候，黑夜中那個少年的心像是被一隻手猛地攥緊，透不過氣來。
他緩緩開口，“七歲那年，我被大火困住，濃煙熏瞎了我的眼睛。後來我接受了手術，剛開始確實看不見，後來慢慢能看到了。我的母親卻要我一直裝瞎，這個家族，龐大得嚇人，親緣關係卻淡薄得可憐。那場大火來得蹊蹺，母親害怕我再次受到傷害，於是才出此下策。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放火的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大哥，直到這次他死於東南亞的槍戰中，我才敢像正常人一樣活著。”
阮笙卻捂著胸口，一邊流著淚，一邊倡狂地笑，狠狠地說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他歎息一聲，終究什麼都沒說，她現在一定恨他入骨。
半個月之後，蘇稽山將阮笙帶到蘇家的私人醫院，VIP病房裡躺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他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她握著他的手說道：“舅舅，睜開眼睛看看我吧，我是小笙啊。”
她一怔，放下他的手，他肯定是不願意見到她的，在他去東南亞的那晚，她忽然抱住他的腰說：“舅舅，我愛你。”
朝夕相處的時間並不短暫，何況那一點點暗戀的情愫早就展露無遺。阮之河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說道：“丫頭，我是你舅舅。”
“可你不是我的親舅舅。”
“那也是你舅舅。”
母親因為阮之河的愛奔赴異國他鄉一輩子沒有回來，如今阮之河會不會因為她的愛而一輩子不回來？阮笙慌了神，追出去時已經看到他開車走了。車子開得那樣快，她在後面追，一邊追一邊喊：“阮之河，你還會回來嗎？”
阮笙忽然蹲下來，一雙手捂住臉埋在腿間啜泣起來，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往下掉。她說：“你一定是因為不想看到我所以才不願意醒來，只要你醒來，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眼前。”
蘇稽山隔著玻璃看著她，久久不曾離開，直到手機裡的電話打來，他才對身邊的保鏢說：“好好看著她，千萬別讓她幹傻事。”
少年仿佛一夕之間長大，變成了獨當一面的男人，他走得那樣急，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一眼，仿佛萬年。
6半年後。
阮笙提著自己的行李找到了蘇稽山住的地方，那是在郊區的一幢別墅。那裡原本是方便他療養眼睛的地方，可如今眼睛好了他還是不願意回去。
蘇稽山開門時略顯驚訝，她穿著淺色的長裙站在他面前，一頭如海藻般的卷髮隨意綁了一個馬尾。她站在他面前，安安靜靜的，像是窗戶上的綠蘿，美麗又淡雅。
他側身讓她進去，問道：“你怎麼來了？”
“謝謝你救回阮之河。”她是從保鏢那裡得知，原來阮之河的命是眼前這個男人從東南亞救回來的，為了阮之河，他差點連命都丟了。半年前，他還只是個男孩，如今卻漸漸長成一個男人。
蘇稽山笑了一下，“所以，打算以身相許？”
阮笙握著行李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她就這麼倔強地站著，低著頭，像沙漠中的一株仙人掌。
蘇稽山背過身去，冷漠地說：“不需要，你走吧。”
她卻將行李扔在地上，頭抬得高高的，抿著唇說：“我不想欠你的。”
他轉過身，目光猙獰地看著她，一直手抓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聲音冷冷地說道：“不想欠我的，你欠的還得清嗎？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你願意嗎？”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暴怒的時候竟也是冷冷清清，這樣的人，本不該深情。
她撿起地上的行李，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今生的債來生還。”
就在她打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蘇稽山一下從背後抱住她，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吃進肚子裡。他將頭枕在她的肩頭，像是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放你走，我多麼怕他死去啊，因為我知道，我永遠鬥不過一個死人。”
從來，就沒有一個人，像她那樣對待自己，這樣的關心就像罌粟一樣，讓他想源源不斷得到更多，明知道萬劫不復也想牢牢抓在手中。
“就一年，陪著我一年就好。”蘇稽山說。
她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一眨眼，從盛夏到秋冬，南川市開始下雪了，星星點點的雪花飄落下來，一點點將這個世界打扮得銀裝素裹。
每天下午，她都會給他準備正宗的英式下午茶，一壺醇厚的紅茶、一些餅乾、蛋糕等甜點，還有迷你三明治這類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那時，他們會一起坐在落地窗前，慢慢地等待落日的餘暉，直到黑夜降臨。
他有時也會跟她一起去醫院看阮之河，她在給阮之河剪指甲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念詩。那本詩選漸漸念到了尾頁，阮之河也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
他們從醫院出來，一前一後走著。隆冬時節，他穿著一件黑色長款的呢子大衣，雪花星星點點地落在他的肩頭。他轉過身看著她，帶著孩子氣地說：“你看，我們像不像《上海灘》裡的許文強和馮程程？”
她愣了一下，說道：“我沒看過《上海灘》。”
“走，我帶你去看。”
這是他們第一次像模像樣地約會，他買了奶茶和爆米花，帶她去私人影院看電影，兩個人窩在一個小小的沙發上，包廂裡暖氣開得很足，他們只穿兩件薄薄的毛衣，大衣則放置在一旁。電影演到高☆禁☆潮的時候，他忽然側頭親在她的臉頰上，時間仿佛都像靜止了一樣。
蘇稽山說：“阮笙，嫁給我好嗎？”
阮笙垂著眸子說：“可是，你明明知道我……”
他苦笑一聲，心裡念的仍是青蔥年少時，她悉心照料自己的時日，那樣的乾淨純粹，一不小心就紮進了他的心底，從此萬劫不復。他說：“這一世，我愛你就夠了，我會照顧你和他一輩子的。”
“你怎麼能這樣傻？”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毫無徵兆，一顆心仿佛不受控制般疼，疼得厲害了，她就靠在他的懷裡，慢慢啜泣。
這是阮笙第一次到蘇家大宅，在寸土寸金的南川卻占了那麼大一處院子，她小心翼翼跟在蘇稽山的身後，手心裡全是黏黏膩膩的汗水。他牽起她的手，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沖她笑一下，然後低聲在她耳邊說：“別怕，我在呢。”
出乎意料，傳說中的南川大佬蘇運似乎很好相處，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讓原本緊張的阮笙忽地松了口氣。他問阮笙：“阮之河是你的舅舅對嗎？”
阮笙點點頭，小聲回答：“是的。”
蘇運歎了口氣，接著說道：“當年家族內亂，要不是你舅舅及時把稽山從別墅轉移到你們家，恐怕，稽山早就被那幫狼子野心的人暗害了。”
蘇夫人坐在蘇運旁邊，兩人的年歲差得有些遠了，她看著起碼要比蘇運小二十歲。她看起來四十出頭，卻美得如同海報裡的明星一般，一雙眸子波光瀲灩，眉梢動一下都有種眉目傳情的感覺。她穿著好看的格子套裙，舉手投足之間美如畫中人。
吃飯的時候，她悄悄對蘇稽山說：“你媽媽真美，難怪你也生得美。”
他抿嘴笑笑，一雙眼睛狡黠得跟狐狸一般。
蘇運似乎特別高興，特地開了一瓶紅酒，他喝著酒說：“你是稽山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孩子，也是他認定的媳婦兒。”
眾人高興，都喝了些酒。阮笙不勝酒力，一張臉喝得紅撲撲的，昏昏欲睡地靠在蘇稽山的肩頭。
趁著這會兒功夫，蘇夫人將自己手上的鐲子套在了阮笙手上，那通透的玉鐲戴在她光滑潔白的手腕上，竟像發了一層淡綠色的光一樣，實在是好看得緊。
這翡翠鐲子是蘇夫人的婆婆給的，傳給她的時候對她說，這鐲子傳女不傳男，傳媳不傳女。
一頓飯的功夫，她就得到了蘇家二老的認可。
蘇稽山將她抱起送到樓上的房間睡覺，他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上被子，然後關上房門出去了。
床上，原本迷蒙的睡眼睜開，一雙清明的眸子哪裡還有半分醉意？她輕手輕腳下床，向樓道的另一邊走去……
7蘇家倒臺了，追查了十年之久的案子終於水落石出了，那個手握半壁江山的老人，因為涉嫌走私、謀殺被關進了監獄，卻在第二天突發腦溢血。而這一切的線索都要多虧一個U盤，為了那個U盤，多少人民警察被暗害，可最後將U盤交到警方手裡的竟然是個年輕的女人。
外界紛紛猜測，網上謠言鋪天蓋地，說得神乎其神。
阮之河已經轉到了南川市第一人民醫院，誰也不曾想到這個一臉涼薄，滿身紋身的男人，竟是一名警方臥底。
阮笙打開窗戶，窗外的雪花忽然飄進來，她將手伸出窗外，通透的綠和無暇的潔白相交在一起，一片片柔軟的雪花跌落在掌心慢慢融化成水。她感歎，一年又過去了，思緒漸漸飄遠，仿佛又回到那個冬天，他和她面對面坐在咖啡館。
蘇稽山這才知道，她說的“今生債來生還”是什麼意思，他發狂地笑著看著她，昔日漂亮的一雙眼睛卻佈滿了紅血絲。
蘇稽山說：“阮笙，你終於還是打敗了我。”
他一顆心捧上被她一刀刀淩遲，每一刀似乎都在他心頭剜下一塊肉。
阮笙流下眼淚，如今真相大白，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更加痛了？不是為了躺在醫院的阮之河那又是為了誰？是為了那個曾在二十一歲那年，開口說要娶她的男人嗎？
她說：“阮之河是員警，我別無選擇。那些員警找上門時，我只想到，我要還阮之河一個公道，我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躺在醫院。”
他輕輕用手指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珠，他說：“許文強是捨不得讓馮程程哭的。”
他的聲音有些苦澀，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終於，他問出了口，“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秒都是利用嗎？有沒有一瞬間動過真心？”
他問得那樣小心翼翼，幾乎是祈求，那雙玻璃球一樣的眼睛倒映出她的模樣。她別過臉，不再看他，眼神裡的閃躲是那樣明顯。
蘇稽山似乎是明白了，起身要離開咖啡店，阮笙叫住他，“你的手鐲，還給你。”
她將碧綠通透的手鐲擺在桌上，他看了一眼搖搖頭說：“算了，蘇家都沒了，還要這傳家寶幹什麼？怎麼處置，你隨意吧。”
窗外的雪花似乎下得更猛了，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雪，目光綿長悠遠。
尾聲那個翡翠手鐲，她一直戴在手上，終其一生都沒有摘下來過，歐式的臉龐，配上這中式玉雕翡翠鐲子竟別有一番風味。
她和那個少年終於還是漸行漸遠了… …（原題：《相思有酒，敬往事不回頭》，作者：丁懷瑾。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