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這部驚悚片真的不是在貶低日本人的智商
編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著”，歡迎繼續閱讀。
這裡或許有個文藝片，這裡或許有個恐怖片。不知道你會悶到睡著，還是嚇得更睡不著。
今晚介紹一部評價兩極的驚悚片。本文有劇透，
去年的日本《電影旬報》十佳裡，評價最兩極的恐怕就是這部黑澤清的《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海報
日本國外，觀眾對它的評價多半慘不忍睹。作為推理驚悚片，最不能忍的就是邏輯漏洞和人物的低智。如果稍微瞭解日本國情，
片名又叫《怪鄰居》，雙線結構，講的是一個鳩占鵲巢的古老故事。
西島俊秀飾演的男主角高倉曾是精通犯罪心理學的刑警，因一次解救人質事件中的重大失誤而離職，搬離市區來到郊區擔任大學教師。
《毛骨悚然》劇照
出於對破案的強烈興趣，他和同僚在資料庫裡發現一樁6年前被定義為“惡性”的舊案——一家三口失蹤事件。詭異的是，這家的小女兒倖存，並因證詞不連貫而無法提供任何線索。
高倉和和舊部野上（東出昌大飾）開始聯手查案，很快便發現了失蹤家庭隔壁的人家壁櫥裡的五具屍體——鄰家兩夫婦也一同斃命。
高倉忙於工作和查案的時候，妻子康子（竹內結子飾）努力地適應著新生活，
香川照之飾演的鄰居西野從一開始就沒有掩飾他的變態。他的職業是協會理事，行事古怪，喜怒無常，是導演黑澤清口中“不符合常理，但卻又好像擅長操控人心，真是恐怖呢”的人。“像西野這樣的人，不就可能是一些政治家和社長嗎？”
影片的前半部分呈現的是一部傳統推理片的面貌。
又兼西野家的小女兒澪告訴高倉：“那個男人根本不是我爸爸，我不認識他。”
至此，兩條線索合攏，兇手的身份已經明瞭。
此西野根本不是真正的西野。他是冒牌貨，入侵者，是吃著別人妻女做的飯拿著別人家的存摺，
《毛骨悚然》劇照
正如6年前他控制失蹤的一家四口，借小女兒早紀（川口春奈飾）之手殺掉三人，順帶也幹掉了好管閒事的鄰居家二人，如今他故伎重施成為西野家的“家長”，又把魔爪伸向高倉夫婦。
“這兩個人都是在不知不覺中，主動地闖進了危險的地方。也許是一種自我毀滅的無意識在驅使，鄰居卻正好有機可乘。高倉夫婦在某種意義上是自作自受。”
黑澤清的這段解讀很值得玩味。
對於很多觀影者來說，高倉夫婦確實是自作自受，但是他們的自作自受在於智商的硬傷。
在認同《毛骨悚然》是大爛片的人看來，裡面除西野外的所有角色都是笨蛋，共同成就了這兩宗詭案。
員警們是笨蛋，竟然六年都沒發現失蹤案一牆之隔的屋子裡藏著五具屍體；高倉的舊部也是笨蛋，在已發現此西野是冒牌貨的情況下還隻身進入結構古怪的房屋；年老的課長也是笨蛋，認定西野有問題還敢在不持槍的情況下脫了鞋隻身入魔窟。
片中的女性角色們更笨，高倉的妻子康子明明對西野反感，卻最終受他蠱惑；兩個被控制的少女有出門上學的人生自由，有無數機會殺了西野，卻仍然深受控制。
《毛骨悚然》劇照
這樣的“硬傷”數不勝數，即使影片的後半部通過空間結構的異化和西野被槍殺後未流一滴血暗示了他是抽象的存在——心魔、魔鬼或者其他，都無法釋去觀影人心中的疑惑。
這樣一個在其他國家的人看來幾乎不可能發生在發達國家日本的犯罪故事，為何會進入以品質屹立不倒的《電影旬報》年度十佳榜單？
原因很簡單，這樣的事件真的可能發生在現代日本。
萬世一系的驕傲背後，是日本未經徹底革命而延續至今的封閉社會結構，其中階層分明，講求服從。
男人是家庭的支撐，必須面對激烈的競爭；女人負責一切家事，全職主婦仍是大部分女性的歸途。
因此造成的家庭裂隙可以想見。影片並未對“西野”如何進入前一個家庭作詳述，卻通過他接近高倉的妻子展現了這個裂隙。
高倉英俊、正直、有社會地位，也體貼妻子；西野古怪、宅居，還明顯對康子意圖不軌。當西野逼問康子“我和你丈夫哪個更有魅力”的時候，旁觀者的答案自然是高倉。
但如果從康子的角度來看，答案就未必了。孤獨，為丈夫放棄了很多，熱愛烹調和狗，終於得到鄰居西野的“真心”讚賞。孤獨空虛的人會被人趁虛而入，這並不奇怪。
被控制的兩戶人家中，“西野”總是先除掉男主人取而代之，享受女性成員對他的依賴。對於沒有愛，只因共同的生活需求而組成的家庭來說，男主人是父親/丈夫也好，是陌生人也好，也許並沒有那麼大的差別。
影片中“西野”用了一種神秘藥水給受害者打針，以實現對他們的精神控制。這顯然是虛構的。事實上，連他的身份亦不重要。進入西野家後工業時代的陰森內部後，受害者實際進入的是彼此間長期疏離造成的黑洞。
再來說員警。為什麼影片中的員警如此無能？
若從嚴格的社會階層區隔來看也容易理解。當年案發，失蹤案和兇殺案需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偵察過程。是失蹤案，也就沒有人願意冒頭繼續追查。五具屍體被發現後老少兩位員警為何選擇隻身進入西野宅地？因為不敢隨便彙報調動大隊警員。警隊層級分明，職責明晰，一旦越層又無所得，後果不堪設想。
嚴格的程式必然滋生冷漠。這一點從高倉回到從前工作過的警署苦苦要求警員給他看死去舊部的電腦而遭機械的拒絕，老員警追問部下為何放走西野而得不到任何回答時就可見一斑。
明白了這些背景，這部影片看起來就不會那麼辱沒智商。
最深的恐懼，正來源於以為能保護人、給人慰藉的發達文明所具有的荒誕感。
以為親密無間的家人其實隔閡至深，以為高效的員警不僅沒有作為而且不願有所作為。
哦，還有自由。以為文明能帶來自由，其實剝奪了自由。
黑澤清認為西野並不是“惡魔化身”。“他的自由奔放，不被任何事物束縛，甚至連自己有錯都不會認同的為所欲為，逐漸‘侵蝕’了高倉夫婦。”
換言之，是後者的不自由，把他們推向了西野。
不過暫時我還無法把西野看作“自由化身”，這一點各位看官可以自行體會。
主動地闖進了危險的地方。也許是一種自我毀滅的無意識在驅使，鄰居卻正好有機可乘。高倉夫婦在某種意義上是自作自受。”黑澤清的這段解讀很值得玩味。
對於很多觀影者來說，高倉夫婦確實是自作自受，但是他們的自作自受在於智商的硬傷。
在認同《毛骨悚然》是大爛片的人看來，裡面除西野外的所有角色都是笨蛋，共同成就了這兩宗詭案。
員警們是笨蛋，竟然六年都沒發現失蹤案一牆之隔的屋子裡藏著五具屍體；高倉的舊部也是笨蛋，在已發現此西野是冒牌貨的情況下還隻身進入結構古怪的房屋；年老的課長也是笨蛋，認定西野有問題還敢在不持槍的情況下脫了鞋隻身入魔窟。
片中的女性角色們更笨，高倉的妻子康子明明對西野反感，卻最終受他蠱惑；兩個被控制的少女有出門上學的人生自由，有無數機會殺了西野，卻仍然深受控制。
《毛骨悚然》劇照
這樣的“硬傷”數不勝數，即使影片的後半部通過空間結構的異化和西野被槍殺後未流一滴血暗示了他是抽象的存在——心魔、魔鬼或者其他，都無法釋去觀影人心中的疑惑。
這樣一個在其他國家的人看來幾乎不可能發生在發達國家日本的犯罪故事，為何會進入以品質屹立不倒的《電影旬報》年度十佳榜單？
原因很簡單，這樣的事件真的可能發生在現代日本。
萬世一系的驕傲背後，是日本未經徹底革命而延續至今的封閉社會結構，其中階層分明，講求服從。
男人是家庭的支撐，必須面對激烈的競爭；女人負責一切家事，全職主婦仍是大部分女性的歸途。
因此造成的家庭裂隙可以想見。影片並未對“西野”如何進入前一個家庭作詳述，卻通過他接近高倉的妻子展現了這個裂隙。
高倉英俊、正直、有社會地位，也體貼妻子；西野古怪、宅居，還明顯對康子意圖不軌。當西野逼問康子“我和你丈夫哪個更有魅力”的時候，旁觀者的答案自然是高倉。
但如果從康子的角度來看，答案就未必了。孤獨，為丈夫放棄了很多，熱愛烹調和狗，終於得到鄰居西野的“真心”讚賞。孤獨空虛的人會被人趁虛而入，這並不奇怪。
被控制的兩戶人家中，“西野”總是先除掉男主人取而代之，享受女性成員對他的依賴。對於沒有愛，只因共同的生活需求而組成的家庭來說，男主人是父親/丈夫也好，是陌生人也好，也許並沒有那麼大的差別。
影片中“西野”用了一種神秘藥水給受害者打針，以實現對他們的精神控制。這顯然是虛構的。事實上，連他的身份亦不重要。進入西野家後工業時代的陰森內部後，受害者實際進入的是彼此間長期疏離造成的黑洞。
再來說員警。為什麼影片中的員警如此無能？
若從嚴格的社會階層區隔來看也容易理解。當年案發，失蹤案和兇殺案需遵循的是完全不同的偵察過程。是失蹤案，也就沒有人願意冒頭繼續追查。五具屍體被發現後老少兩位員警為何選擇隻身進入西野宅地？因為不敢隨便彙報調動大隊警員。警隊層級分明，職責明晰，一旦越層又無所得，後果不堪設想。
嚴格的程式必然滋生冷漠。這一點從高倉回到從前工作過的警署苦苦要求警員給他看死去舊部的電腦而遭機械的拒絕，老員警追問部下為何放走西野而得不到任何回答時就可見一斑。
明白了這些背景，這部影片看起來就不會那麼辱沒智商。
最深的恐懼，正來源於以為能保護人、給人慰藉的發達文明所具有的荒誕感。
以為親密無間的家人其實隔閡至深，以為高效的員警不僅沒有作為而且不願有所作為。
哦，還有自由。以為文明能帶來自由，其實剝奪了自由。
黑澤清認為西野並不是“惡魔化身”。“他的自由奔放，不被任何事物束縛，甚至連自己有錯都不會認同的為所欲為，逐漸‘侵蝕’了高倉夫婦。”
換言之，是後者的不自由，把他們推向了西野。
不過暫時我還無法把西野看作“自由化身”，這一點各位看官可以自行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