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採擷」古昊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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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一）與詩人陳炎風（左二）、思小雲（左三）等人，2016年攝于成都。
人生
他們擺出長椅坐下
開始聽我講述。
單程票
“你有愛過我嗎？”
戒指被送回珠寶行，
肢解，埋在獅子山
“再看她一眼吧。”
母親從棺木裡爬出來，
驚悚，嚇壞所有賓客
若時針可以撥回，
到初見之時，
人生也不會褪色。
九月
是屬於早菊的時間
是旅鴿滅絕的月份
是吹毛求疵的冰潔處子
萬戶擣衣，遊子與面孔陌生的同鄉
相顧無言，是顧城闖入人間的月份
開學的時候，詩人們
開始學習飲酒，作揖，擲骰子
開始學習如何與靈長類達成和解
鋁合金的窗戶外
寒蟬淒切
秋苔似雨
藏人劄記
月亮湖美若處子
用電腦辦公的藏族村支書
一妻多夫，村莊的全家福如
雅魯藏布詩意的環保標語
歌者葛莎雀吉：慈悲純淨
乾杯，乾杯
紀念80年代老藏漂們
神話、青稞酒、糌粑
揭秘了造假“天珠”的過程
此刻我
想念漂泊的小鄭兄弟
他蒼茫沉抑無聲無息
瑪姬阿米，慈悲溫暖。
停電記
手邊的物種起源
翻到第二十三頁：
未開化人養的變種
比文明國度裡所養的
具有更多的真種性狀
突然漆黑一片
叫駡聲，哭鬧聲
此起彼伏
宿舍樓一片漆黑
長安區一片漆黑
人們打開房門
尋找光點
鐘鼓樓燈火輝煌麼？
電影院是否人潮擁擠？
咖啡店打烊了嗎？
酒吧和你也還好吧？
從前遠
文字以前
人們織網，打漁
收貨愛情，於夜裡
吟唱友誼，相擁而眠
開國大典
從臺北總統府撤退到巴渝山城
再到南京市玄武區長江路292號
從金門島撤退狼狽不堪，連媽祖神像也慌忙拉下
黃花崗的紅土中伸出一雙雙長滿蛆蟲的手，慢慢爬出來。
油燈下，那雙帶著土腥的血手
正一個字一個字地抹去墨痕:
汝看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
吾作此書時，已成陰間一鬼
孫逸仙正在城門樓子上昂首握拳
中華民國成立了
又在眾目睽睽下縫上辮子
這還不算，還把名字
抹去，換成一個東洋名——中山礁
此時，只有湘中一小兒，
在某個山頭
捧著〈孔子改制考〉
大嚼著
辣椒
太空人
二十一點八分十秒,
夕陽下升空
星雲迷醉
泰翁的筆鋒也相形見拙
我卻想念藍色
我飛過撒哈拉
我穿越南極洲
我劃過北冰洋
在你面前
寸步難行
單獨概念
夜店裡的文人，寫出聲色犬馬
寺廟中的良人，閱盡悲歡離合
婚姻管理局裡的檢票員，看慣生離死別
酒桌上的官員，
桑拿館裡的公僕
廉價旅館中的民謠歌手
吱吱呀呀，在伸手不見黑夜的雨中
月光寶盒
——致遊牧文明
明天啊
頭等的一件大事
是從314國道走來
仿佛你未到過卡拉幹達
仿佛你從未到過巴甫洛達
他們近在咫尺又隔著億萬嘶吼戰馬
有點細微的文明從頭頂的星空中跑來
拉住韁繩後在黑色死寂的午夜中
帶著草席子上奶疙瘩的呼吸聲
在空中懸掛的哈薩克彎刀上
停下來幾秒
瑪奇朵之夜
——致遊牧文明
我想飲一杯咖啡，卻把杯子摔碎
我想寫一封信，我把郵票撕掉了
想緊貼你的額，卻掩面將你推開
琉璃燈熄滅，“打烊了”才想起
暗室裡，我慌忙摩挲
想攥起你殘留的體溫
今晚，一簇未竟的海棠花。
無話不說小姐
和無話不說小姐，
聊以前，談以後，
無話不說，最終
也無話可說。
以前，朝氣蓬勃，
豔陽打濕了他頭上的襪子，
寒露，也覺得暖。
後來呵，垂垂老矣，
秋雨曬乾了她腳上的帽子，
爐火，也覺得淡；
現在，誠惶誠恐，
鳥鳴也覺得聒，
時間是一把琴，
扭動起來
吱吱作響
常憂弦斷
無話不說小姐
我不會默然歸隱
你不會背身離去，
無話不說
也無話可說
星星
我對於很多事物都懷有情意，
車馬，柳葉，苞米地。
尤其是大山前的你。
我對於很多食物都非常喜愛，
草餅，蓮霧，西米露。
尤其是亞熱帶的你。
世間的水果千奇百怪 ，
我只記得有一種叫楊桃的東西，
它呀，切開，
就成了你的名字。
我想和你消失一整天
昏昏欲睡
似見底的瓊漿，一滴不剩。
沙粒中的蛤蜊，扔進沸水裡，
化作蛋白質和脂肪，毫無意義；
在橡木酒桶裡
書桌上抽象刻畫裡
咕咚冒泡的廣東粥裡
開往阿里山的火車煙囪裡
江南五月滴答的青石板縫隙裡
電影散場後伸手不見五指的放映室裡
在所有沒有光亮的地方
虛度人潮。
單戀
秋風喚醒了它
若我獻你兩支薔薇
你會分我一支麼？
gender
她要是能與我酩酊大醉該多好
他要是能與我耳鬢廝磨該多好
“女孩子要懂得自重”
“兩個大男人不嫌肉麻啊”
於是靈魂變成了俎下魚肉
戰戰兢兢
返鄉
大巴車
泥土路
兩鬢斑白
龍頭杖
祠堂內
神牌蒙灰
義莊，義莊
又一幢墓碑
荒塚在哪呢？
棄杖為林，我的車票還有半張
人類學
生活正在直播生命:
高原上的卓瑪們攪拌奶茶
喇嘛們信誓旦旦講著般若
一甲子前的人皮唐卡在聽
千裡外小巷裡預演的強☆禁☆暴
激情後漁民們卯時便出海
沾滿腥臊的光腳板踢了踢
那些將被精烹的倒楣龍蝦
咯嘣，它高貴的頭被嚼碎
整整被嚼了兩千年，何止！
彼時還沒有anthropology
希臘象牙塔的靈長類生物
甚至分不清本體與客體且
飽學之士也無法拒絕美色
一切存在的都被解構殆盡
呵，文化相對論在作祟麼？
直至完成一場超驗的退化
甚至不啻於第二部進化論
我開始懷疑所持的信條
適者生存？
源於同一塊脛骨化石的人竟會
同樣貪婪，兇惡或怯懦如蛞蝓
且受制於對立統一的暗昧基因呢？
也罷
一切定格於similarity
一切都陷入命的縫隙
一切都是上帝之小小玩笑
無論倫常，道德，親屬稱謂
抑或是貪婪，覬覦，買賣婦女
一一被繼嗣，偈語般荒謬:
你們的世界讓小丑成名，
而王者靜坐一旁
看啊，生活正在直播生命
作者簡介古昊鑫，延安人，生於九十年代末，中文系在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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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好詩詞，風雅頌古今！
中華民國成立了
又在眾目睽睽下縫上辮子
這還不算，還把名字
抹去，換成一個東洋名——中山礁
此時，只有湘中一小兒，
在某個山頭
捧著〈孔子改制考〉
大嚼著
辣椒
太空人
二十一點八分十秒,
夕陽下升空
星雲迷醉
泰翁的筆鋒也相形見拙
我卻想念藍色
我飛過撒哈拉
我穿越南極洲
我劃過北冰洋
在你面前
寸步難行
單獨概念
夜店裡的文人，寫出聲色犬馬
寺廟中的良人，閱盡悲歡離合
婚姻管理局裡的檢票員，看慣生離死別
酒桌上的官員，
桑拿館裡的公僕
廉價旅館中的民謠歌手
吱吱呀呀，在伸手不見黑夜的雨中
月光寶盒
——致遊牧文明
明天啊
頭等的一件大事
是從314國道走來
仿佛你未到過卡拉幹達
仿佛你從未到過巴甫洛達
他們近在咫尺又隔著億萬嘶吼戰馬
有點細微的文明從頭頂的星空中跑來
拉住韁繩後在黑色死寂的午夜中
帶著草席子上奶疙瘩的呼吸聲
在空中懸掛的哈薩克彎刀上
停下來幾秒
瑪奇朵之夜
——致遊牧文明
我想飲一杯咖啡，卻把杯子摔碎
我想寫一封信，我把郵票撕掉了
想緊貼你的額，卻掩面將你推開
琉璃燈熄滅，“打烊了”才想起
暗室裡，我慌忙摩挲
想攥起你殘留的體溫
今晚，一簇未竟的海棠花。
無話不說小姐
和無話不說小姐，
聊以前，談以後，
無話不說，最終
也無話可說。
以前，朝氣蓬勃，
豔陽打濕了他頭上的襪子，
寒露，也覺得暖。
後來呵，垂垂老矣，
秋雨曬乾了她腳上的帽子，
爐火，也覺得淡；
現在，誠惶誠恐，
鳥鳴也覺得聒，
時間是一把琴，
扭動起來
吱吱作響
常憂弦斷
無話不說小姐
我不會默然歸隱
你不會背身離去，
無話不說
也無話可說
星星
我對於很多事物都懷有情意，
車馬，柳葉，苞米地。
尤其是大山前的你。
我對於很多食物都非常喜愛，
草餅，蓮霧，西米露。
尤其是亞熱帶的你。
世間的水果千奇百怪 ，
我只記得有一種叫楊桃的東西，
它呀，切開，
就成了你的名字。
我想和你消失一整天
昏昏欲睡
似見底的瓊漿，一滴不剩。
沙粒中的蛤蜊，扔進沸水裡，
化作蛋白質和脂肪，毫無意義；
在橡木酒桶裡
書桌上抽象刻畫裡
咕咚冒泡的廣東粥裡
開往阿里山的火車煙囪裡
江南五月滴答的青石板縫隙裡
電影散場後伸手不見五指的放映室裡
在所有沒有光亮的地方
虛度人潮。
單戀
秋風喚醒了它
若我獻你兩支薔薇
你會分我一支麼？
gender
她要是能與我酩酊大醉該多好
他要是能與我耳鬢廝磨該多好
“女孩子要懂得自重”
“兩個大男人不嫌肉麻啊”
於是靈魂變成了俎下魚肉
戰戰兢兢
返鄉
大巴車
泥土路
兩鬢斑白
龍頭杖
祠堂內
神牌蒙灰
義莊，義莊
又一幢墓碑
荒塚在哪呢？
棄杖為林，我的車票還有半張
人類學
生活正在直播生命:
高原上的卓瑪們攪拌奶茶
喇嘛們信誓旦旦講著般若
一甲子前的人皮唐卡在聽
千裡外小巷裡預演的強☆禁☆暴
激情後漁民們卯時便出海
沾滿腥臊的光腳板踢了踢
那些將被精烹的倒楣龍蝦
咯嘣，它高貴的頭被嚼碎
整整被嚼了兩千年，何止！
彼時還沒有anthropology
希臘象牙塔的靈長類生物
甚至分不清本體與客體且
飽學之士也無法拒絕美色
一切存在的都被解構殆盡
呵，文化相對論在作祟麼？
直至完成一場超驗的退化
甚至不啻於第二部進化論
我開始懷疑所持的信條
適者生存？
源於同一塊脛骨化石的人竟會
同樣貪婪，兇惡或怯懦如蛞蝓
且受制於對立統一的暗昧基因呢？
也罷
一切定格於similarity
一切都陷入命的縫隙
一切都是上帝之小小玩笑
無論倫常，道德，親屬稱謂
抑或是貪婪，覬覦，買賣婦女
一一被繼嗣，偈語般荒謬:
你們的世界讓小丑成名，
而王者靜坐一旁
看啊，生活正在直播生命
作者簡介古昊鑫，延安人，生於九十年代末，中文系在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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