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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特工黃慕蘭:曾因饒漱石的一句話跳了黃浦江

1928年底,黨中央調我去上海工作。與我同船由江西去上海的,有江西團省委的饒漱石,他是被調到團中央去擔任秘書長的。我在江西省委工作時,因工作上的聯繫,經常與他見面,

但只談工作。

我到上海後,被分配在黨中央書記處工作。中央政治局開會時,我是做記錄的秘書,同時還兼任黨中央的機要交通員。這段時間裡,黨中央的實際負責人是中央政治局常委、秘書長兼組織部長周恩來同志。陳潭秋調到中央組織部當機要秘書,成為周恩來的重要助手。我之所以被調到中央書記處工作,就是陳潭秋同志向黨中央推薦的。我在江西跟陳潭秋同志一起工作時,

看到他經常在帳簿上畫個圈圈或其他符號,我問他是什麼意思,他說這是模仿古人結繩記事的方法,自己所創造的速記符號,利用帳簿上每天的日期,把那一天裡的重要事情用圈、叉、十字等符號記下,便於以後追憶。我到中央書記處當秘書後,就學習他的這種速記方法做會議記錄,會後再整理成文字稿,送主持會議的負責同志審定。

我還兼任中央的機要交通員,經常與各省來上海找中央聯繫的地下交通員接頭。那時負責黨的地下交通工作的是吳德峰(中央交通局局長)和龔飲冰同志。在大城市裡做黨的地下交通工作的,大多以女性為主,因為她們便於利用各種社會關係,化裝成各種身份的婦女,適應各種各樣的變化,

不大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而到山區農村根據地去的地下交通員,則以男同志為主,久在城市生活的女同志化裝成農婦總不大像。

我在中央機關工作時,又碰到了在武漢時就已認識的賀昌同志。賀昌是山西離石人,共青團五屆中央委員、湖北省委書記,在中國共產黨的六大上和關向應同志同時當選為中央委員。他長身玉立,才華橫溢,很受大家的欽佩。

他也知道我曾在武漢工作過。這次見面後,他首先提到希儼(注:作者的愛人,當時已經犧牲)的犧牲是黨的重大損失,並勸慰我不要過於悲傷,務需節哀……那時,他雖是中央委員,但並不在黨中央機關工作,而是經常受中央的委派,去湖南、湖北等省視察各地工作,來上海出席中央召開的會議時,就住在旅館裡。我記得他住的是孟淵旅社(後來改名為申江飯店),因為那家旅社裡的工友是我們地下党的同志,
住在那裡比較安全。我是中央的機要交通員,對各省來找中央的都有接觸。賀昌同志來上海時,我也常送檔到他所住的旅社裡去,彼此就逐漸熟悉起來。

有一天,他直率地問我:“慕蘭同志,你看,我是否有可能和希儼同志一樣,和你結為革命伴侶呢?”我點了點頭說:“這事容我向組織上彙報請示後再來決定如何?”他說:“是應該如此慎重對待,我等待著你的答覆。”

我反復考慮後,向周恩來同志彙報了。恩來說:“很好,賀昌同志是值得你愛的,我同意你們結合。”就這樣,我們經組織上的批准,也沒舉行什麼結婚儀式,就在旅館裡共同生活了。

賀昌和關向應都是參加建團工作的,在安源工作時,跟李立三、劉少奇、陳潭秋等都很熟悉,他特別敬佩周恩來同志。因為那時雖然向忠發名義上是黨中央的第一把手,但論實際的德與才,他是不勝任的。那時,黨中央是實行集體領導的,而主持實際工作的主要負責人就是周恩來同志,他不但有很豐富的實際工作經驗,而且在黨內有很高的威信。在黨中央工作的李富春、鄧小平是在旅法勤工儉學時參加共產主義小組的,回國後,先後參加了中央的工作,賀昌跟他們也都有過工作關係。這些領導同志跟我們兩人都相識,都很贊同我倆的結合,所以我倆結婚後,同志們都紛紛向我倆表示祝賀。

只有饒漱石知道此事後對我冷嘲熱諷。有一次他挖苦我說:“好啊!你是攀上高枝了,又是為中央政治局會議做記錄,又嫁給了中央委員賀昌,眼裡哪還有我這樣的小人物呢?”我聽了後,實在忍受不了,心想我黃慕蘭就是不跟賀昌結婚,照樣也能獨立工作,難道我結婚是為了攀高枝嗎?所以當即就反駁他,說他講那些話是他個人主觀主義的胡說八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爭執了一番後,便不歡而散。回來後,我仍然很生氣,跟領導講了此事,並提出今後不願意再做與團中央聯繫、與饒漱石接頭的工作了,請中央另外換一個人吧。但當天我沒有遇見周恩來同志,沒有向他直接彙報。第二天中央政治局又開會,沒能提起這事。會議之後,我坐人力車回家路上,還在獨自生悶氣,老想著饒漱石這個人沒有道德觀念,對婦女幹部不尊重,把人老是往壞的方面去推測。這樣的諷刺挖苦,可以說我從參加革命工作以來還沒有碰到過……越想越難過,下車時一不留神竟把小皮包忘在了人力車上。皮包裡雖然錢不多,但有一本會議記錄簿。等到想起時,人力車早已不見蹤影。

這一急非同小可,急忙沿著來路去追趕。我當時住在新閘路,而政治局開會是在南京西路上自己人開設的古董店的大樓上。我一路追到那裡,卻沒有追到那輛人力車,心裡真是又急又悔,難受極了,六神無主地從南京西路一直走到外灘,坐在黃浦江邊的鐵椅子上,不由得回想起許多往事:為什麼女同志出來參加革命還要受這種冤枉氣呢?中央領導同志特別是周恩來同志,對我與賀昌的結合都表示熱烈祝賀。沒想到這個饒漱石的胸懷這麼狹隘,對革命同志為什麼要這樣諷刺打擊呢?想當初,我和賀昌的結合,自己是經過慎重思考的,又得到恩來同志的鼓勵和支持,他饒漱石憑什麼要污辱我人格,損傷我的自尊心……就這樣東想西想的,更加勾起我對希儼的懷念,從而對自己命運的波折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忍受不了的苦悶情緒。最使我懊惱的是:我從小事事爭先,從沒犯過錯誤,換過許多崗位,領導都很看好我,這次調任秘書,更是天大的信任和培養,我怎麼就這麼不爭氣,昏頭昏腦地把記錄本遺失在車上。

雖然我記的符號誰也看不懂,但是出了這麼大的差錯,肯定要受批評、受處分。就是領導能原諒我,自己也覺得辜負了組織的信任,實在無顏面對領導和賀昌。於是就產生了輕生的糊塗觀念,心想算了算了,滿腹的苦悶,無處申說,乾脆了此一生算了。這樣一閃念間,就縱身跳入了黃浦江中,只圖一死了之。那時還是乍暖還寒的初春時節,我身上穿了件薄薄的絲棉旗袍,在水裡載沉載浮,結果被水上公安局的員警發現,打救了上來,送到救濟災民的一個濟良所暫時安置。在那裡我編了一套情節,結果第二天,在《申報》的“本埠新聞”欄內,就登出了“妙齡女郎失戀自殺遇救”的報導。恩來同志一看到這則報導,立即聯想到昨天我沒有回家,至今不知下落,而報導中所說的“表哥”姓名,又正是地下交通員張國華的化名,判斷這個投江的“妙齡女郎”十有八九就是我。又等了兩天,我還是沒有蹤影,就越加斷定這女郎就是我了,於是在報紙登出報導的第三天,叫張國華以我“表哥”的身份,到濟良所把我接了回來。恩來和鄧穎超同志聽我彙報了這件事情前後經過的大體情況,就對我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賀昌知道此事後,沒有批評我,只是問我是不是跟他結婚後感到不滿意,後悔了。我說決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忍受不了饒漱石的諷刺挖苦和侮辱,更為丟失記錄本後悔不已。他也沒有批評饒漱石,只是說:“我們倆結婚是志同道合,自然有人會心生妒嫉,也會有胸襟狹隘的人對你諷刺挖苦,這也是難免的,你就不必再耿耿於懷了。”聽賀昌這樣一說,想到他那樣寬大的胸襟和對我的關愛安慰,我心中就好受了許多,於是對此事也就釋然了。此後,我僅在上海剛解放時去華東局見過饒漱石一面,後來就與饒漱石沒有任何聯繫了。

本文摘自《黃慕蘭自傳》,黃慕蘭著,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出版

我反復考慮後,向周恩來同志彙報了。恩來說:“很好,賀昌同志是值得你愛的,我同意你們結合。”就這樣,我們經組織上的批准,也沒舉行什麼結婚儀式,就在旅館裡共同生活了。

賀昌和關向應都是參加建團工作的,在安源工作時,跟李立三、劉少奇、陳潭秋等都很熟悉,他特別敬佩周恩來同志。因為那時雖然向忠發名義上是黨中央的第一把手,但論實際的德與才,他是不勝任的。那時,黨中央是實行集體領導的,而主持實際工作的主要負責人就是周恩來同志,他不但有很豐富的實際工作經驗,而且在黨內有很高的威信。在黨中央工作的李富春、鄧小平是在旅法勤工儉學時參加共產主義小組的,回國後,先後參加了中央的工作,賀昌跟他們也都有過工作關係。這些領導同志跟我們兩人都相識,都很贊同我倆的結合,所以我倆結婚後,同志們都紛紛向我倆表示祝賀。

只有饒漱石知道此事後對我冷嘲熱諷。有一次他挖苦我說:“好啊!你是攀上高枝了,又是為中央政治局會議做記錄,又嫁給了中央委員賀昌,眼裡哪還有我這樣的小人物呢?”我聽了後,實在忍受不了,心想我黃慕蘭就是不跟賀昌結婚,照樣也能獨立工作,難道我結婚是為了攀高枝嗎?所以當即就反駁他,說他講那些話是他個人主觀主義的胡說八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爭執了一番後,便不歡而散。回來後,我仍然很生氣,跟領導講了此事,並提出今後不願意再做與團中央聯繫、與饒漱石接頭的工作了,請中央另外換一個人吧。但當天我沒有遇見周恩來同志,沒有向他直接彙報。第二天中央政治局又開會,沒能提起這事。會議之後,我坐人力車回家路上,還在獨自生悶氣,老想著饒漱石這個人沒有道德觀念,對婦女幹部不尊重,把人老是往壞的方面去推測。這樣的諷刺挖苦,可以說我從參加革命工作以來還沒有碰到過……越想越難過,下車時一不留神竟把小皮包忘在了人力車上。皮包裡雖然錢不多,但有一本會議記錄簿。等到想起時,人力車早已不見蹤影。

這一急非同小可,急忙沿著來路去追趕。我當時住在新閘路,而政治局開會是在南京西路上自己人開設的古董店的大樓上。我一路追到那裡,卻沒有追到那輛人力車,心裡真是又急又悔,難受極了,六神無主地從南京西路一直走到外灘,坐在黃浦江邊的鐵椅子上,不由得回想起許多往事:為什麼女同志出來參加革命還要受這種冤枉氣呢?中央領導同志特別是周恩來同志,對我與賀昌的結合都表示熱烈祝賀。沒想到這個饒漱石的胸懷這麼狹隘,對革命同志為什麼要這樣諷刺打擊呢?想當初,我和賀昌的結合,自己是經過慎重思考的,又得到恩來同志的鼓勵和支持,他饒漱石憑什麼要污辱我人格,損傷我的自尊心……就這樣東想西想的,更加勾起我對希儼的懷念,從而對自己命運的波折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忍受不了的苦悶情緒。最使我懊惱的是:我從小事事爭先,從沒犯過錯誤,換過許多崗位,領導都很看好我,這次調任秘書,更是天大的信任和培養,我怎麼就這麼不爭氣,昏頭昏腦地把記錄本遺失在車上。

雖然我記的符號誰也看不懂,但是出了這麼大的差錯,肯定要受批評、受處分。就是領導能原諒我,自己也覺得辜負了組織的信任,實在無顏面對領導和賀昌。於是就產生了輕生的糊塗觀念,心想算了算了,滿腹的苦悶,無處申說,乾脆了此一生算了。這樣一閃念間,就縱身跳入了黃浦江中,只圖一死了之。那時還是乍暖還寒的初春時節,我身上穿了件薄薄的絲棉旗袍,在水裡載沉載浮,結果被水上公安局的員警發現,打救了上來,送到救濟災民的一個濟良所暫時安置。在那裡我編了一套情節,結果第二天,在《申報》的“本埠新聞”欄內,就登出了“妙齡女郎失戀自殺遇救”的報導。恩來同志一看到這則報導,立即聯想到昨天我沒有回家,至今不知下落,而報導中所說的“表哥”姓名,又正是地下交通員張國華的化名,判斷這個投江的“妙齡女郎”十有八九就是我。又等了兩天,我還是沒有蹤影,就越加斷定這女郎就是我了,於是在報紙登出報導的第三天,叫張國華以我“表哥”的身份,到濟良所把我接了回來。恩來和鄧穎超同志聽我彙報了這件事情前後經過的大體情況,就對我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賀昌知道此事後,沒有批評我,只是問我是不是跟他結婚後感到不滿意,後悔了。我說決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忍受不了饒漱石的諷刺挖苦和侮辱,更為丟失記錄本後悔不已。他也沒有批評饒漱石,只是說:“我們倆結婚是志同道合,自然有人會心生妒嫉,也會有胸襟狹隘的人對你諷刺挖苦,這也是難免的,你就不必再耿耿於懷了。”聽賀昌這樣一說,想到他那樣寬大的胸襟和對我的關愛安慰,我心中就好受了許多,於是對此事也就釋然了。此後,我僅在上海剛解放時去華東局見過饒漱石一面,後來就與饒漱石沒有任何聯繫了。

本文摘自《黃慕蘭自傳》,黃慕蘭著,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