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 來源網路
作者：郭蓮萍
又是雨天， 煙雨濛濛。 小草剛剛破土而出， 那抹若有若無的新綠泛著些許淡黃， 北國的春天已然來臨。
不知為什麼， 每到細雨綿綿的時候， 父親的身影就會如昔到來， 揮之不去。 父親， 如果你還在， 咱們一起去領略這大好春光， 該有多麼美好！可是父親， 沒有你， 這一切於我不過是無一物中無盡藏。
那是在三義泉中學讀初三的時候， 一個初春的上午， 也是這般煙雨濛濛。 課間活動時， 我和同學們在校園裡欣喜地看著大楊樹在春雨滋潤下泛出的淡淡鵝黃。 “天街小雨潤如酥， 草色遙看近卻無。 ”， 用韓愈的詩句來形容當時的情景再恰當不過。 興奮、喜悅、希望， 還有春天特有的悸動， 我的思緒跟著那顆不安分的心漫無邊際地暢想。 就在此時， 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我的眼簾，
父親告訴我， 頭天晚上家裡剛剪掉毛的一隻羊被突如其來的寒潮凍死了， 我不免心生惋惜。 剛把父親帶到宿舍， 他就急切地從上衣裡掏出一個用毛巾包裹著的飯盒。 他小心地解開毛巾把飯盒遞給我說這是你媽給剛燉好的羊肉， 我看到他凍得發紅的手在哆嗦， 一股酸楚湧上心頭。 “我禮拜六就回去了， 您還專門跑一趟”， 我哽咽著說。 “沒事的， 沒事的， 一會兒就來了， 離禮拜六還有兩天， 怕不新鮮了。 你媽剛煮熟我就給你往來送， 我在褂子裡放著，
父親小時候家境優越， 我的爺爺畢業于內蒙綏遠師範， 爺爺在民國時就擔任過政府官員， 聽父親說， 康熙字典裡隨便說一個字， 爺爺就能把裡面的釋義一條不差說出來。 父親的姥爺和舅舅是當地的富農， 在文化大革命時期， 有這樣的社會關係就是成分不好， 父親為此吃盡了苦頭，
小學一年級第一次統考， 我考了全三義泉鄉第二的成績。 之後的小學五年， 每次年級統考我都是全三義泉鄉第一， 學區和學校每年都給我發各種表彰獎狀， 把家裡的牆貼得滿滿的。 每到過年時， 父親就把獎狀取下來用蓧麵團來回搓拭清理上面的灰塵。 看到父親忙碌的身影， 我覺得沒有什麼必要， 舊的扔掉就行了， 可父親不同意， 他把每一張都用心地擦著。 他邊清理邊念著獎狀上的字：“三好學生郭蓮萍”、“優秀少先隊員郭蓮萍”、“優秀班幹部郭蓮萍”…念到我名字時他就故意把聲音拉長讀重， 我常被他逗得直笑， 感覺父親就象個孩子。 我笑時他也扭頭看著我， 嘴角微微上揚， 他嘴角上揚的那個弧度好美， 就象倒掛著的彩虹。 父親，我能讀懂你對我的希望與期待！當時在農村，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都早早輟學找婆家了。有人勸父親別讓我上學了，也找個人嫁出去，可父親堅決不同意，他總說家有黃金用鬥量，不如兒女入學堂。父親啊，我該如何感激你，如果你不曾養育我，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我長這麼大，父親只打過我一次。那是在我三四歲的時候，我偷玩兒拴在水井邊的毛驢，結果被毛驢拉著我面朝下在河溝裡走了好遠。等父親發現後，我前身的衣服已被石頭磨得破破爛爛，父親又急又氣，順手在我屁股上打了兩巴掌。他問我為什麼不鬆開繩子，我哭著說我怕鬆開繩子毛驢跑丟了，父親瞪著眼大聲說毛驢能有你重要？這是父親唯一一次打我，是因為心疼我愛憐我。十多年前，我竟因為說起父親打我的事哭地稀裡嘩拉，媽媽被我逗得直笑，父親卻像小孩子做了錯事一樣低著頭不敢看我。已為人母的我把父親對我僅有的一次打渲染地那樣淋漓盡致，我念過幾天書，自我感覺還算懂點道理，可是在父親面前，我卻變得如此胡攪蠻纏。父親，誰還能這樣縱容我，誰還能這樣寵愛我？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會如此任性！
2010年的四月初，父親來我家和我一起住。我那段時間身體不好，父親每天在廚房給我熬中藥。有一天下午我出去辦事，讓父親幫我到學校接孩子。那天天陰沉沉得有點冷，還刮著風，不到四點時又下來了雨。父親那幾天身體也不太好，飯也吃不多，這樣的天我不放心讓父親去接孩子，就忙著往回趕。我回家路過學校時，無意間看到父親蜷縮著身子蹲在校園的牆外。我告訴父親孩子五點放學，那時才四點多一點，我本打算先回家再來學校，沒想到他竟早早跑到了學校。冷嗖嗖的風夾著稀疏的雨，父親蜷縮在那裡顯得格外蒼老憔悴。我想起了上學時他給我送羊肉的情景，只是再也看不到昔日風華正茂的他，他挺直的腰板已有點彎曲，烏黑的小平頭也變得花白，我一下淚如泉湧。父親走後的好長時間，我不能到學校接孩子，因為那裡有父親那讓我不堪回想的身影。直到現在，每次路過學校父親曾經呆過的那個地方，我的心都不能平靜，我想去那裡找尋父親的身影，又承受不了心痛的回憶。
四月下旬，父親胃疼得厲害，禮拜天我帶他到內蒙醫院做了個檢查。檢查結果出來的那天下午，我自己到醫院去取檢查報告。拿到報告我看也沒看就直接掛號找大夫給開藥，我以為父親只是個小病，吃點藥就會沒事。大夫開好藥單我就急匆匆地去買藥，排隊買藥時我拿起報告看了一眼，突然看到有什麼"癌細胞伴隨"的字樣。我當時心裡咯噔一下，心想大夫是筆誤還是怎麼回事，怎麼想起寫這幾個字。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父親會和這幾個字扯上關係。
但我心裡還是有點疑惑，拔腿就去找剛才掛號的大夫。診室裡人好多，都在排著隊，可我全然不顧這些，撥開人群沖到大夫跟前，指著那幾個字問：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大夫可能還記得我剛才找過他，拿起報告沒多看就說：就是得癌症了啊。“莫非寫上這個字就是得這種病了嗎？”，我始終不想從自己的嘴裡說出這個字。大夫看了看我，又從我手裡拿過CT片子看了一眼，頭也沒抬地說：寫出來還不是那怎麼才是？隨後他把檢查報告和片子遞給我，示意別人往前走。我當下就懵了，大夫的話象晴天霹靂，擊得我兩眼發黑。我大腦一片空白，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半天沒有思維。等我緩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趕快到附院找大夫看，我堅信內蒙醫院的大夫肯定水準有問題。等我趕到附院，已快下班，我掛號後飛奔到診室。診室裡人已不算太多，大夫正和別的患者說話，我直接跑過去把手裡的檢查報告放到他桌上，用手指著那幾個字問：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大夫顯然被我的魯莽行為驚到了，他吃驚地看著我。我又一次指著那幾個字問：您看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大夫看了看報告不解地看著我說：你什麼意思？“真的是這種病嗎”，此時我已泣不成聲。大夫拿過我手裡的片子看了看，對我說：“不要抱有幻想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確實是癌症。”天翻地覆，排山倒海，我全然不顧別人看我的眼神，在醫院哭地一塌糊塗。老天啊，你告訴我，命運為什麼會這樣折磨我可憐的父親！
病情確診後是四月底，醫院說五一假期後才能手術。我叔叔就從醫院找了人，五月二號就給父親做了手術。手術時，叔叔和兄弟姐妹們都從外地趕過來，我們十幾個人在手術室外等了六個多小時。當時手術做的很成功，可在手術後的五個月，父親還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他彌留人世的最後幾天，瘦骨嶙峋的樣子讓我不忍直視，他痛苦地呻吟著，當時的情景我無法用語言形容。縱使我對父親有千般留戀萬般不舍，但那時覺得如果多留他一天都是對他地折磨。
父親，你辛酸曲折的五味人生，你未完的心願不了的情，都掩埋在一捧黃土中！
父親，在我小時候，每天呆在老妗家，總是忽略你的存在。老舅老妗離開後，我雖然回到了家，但心裡滿是對他們的思念，而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可是，不管我怎樣，你都一如既往地給我關愛，從不和我計較！父親，這個世界上誰還能這樣對我不離不棄，對我包容放放縱？我小時候，你常指著天上的飛機說：好好學習，長大了去坐飛機。現在這些都已如願，可我想帶你一起坐的心願卻無法實現。父親，人難免要走，只是疾病讓你走的太早！沒有你的陪伴，媽媽一個人好孤單。大姐家女兒結婚時，你兄妹七人唯獨沒有你的身影，我本不想影響人家喜慶的氣氛，可不爭氣的眼淚還是來攪了場。父親，你再打我吧，我保證這次不哭；父親，你再唱歌吧，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有多少話兒我想向你訴說，可是父親，我說的再多你又如何能感受得到！
假如生活可以重新開始，父親，你本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假如時光可以倒流，父親，請讓我全身心地去愛你！多少思緒擁擠在我心頭，象一道道流逝的傷痕充塞著我的記憶！父親，我本不想去想你，只是這綿綿細雨下個不停。清風拂過，細雨初歇，俯首彎腰，我想拾撿這一抹早春。無奈花還未開，草尚發芽。父親，只有你的身影永駐心中……
責任編輯：王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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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我能讀懂你對我的希望與期待！當時在農村，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都早早輟學找婆家了。有人勸父親別讓我上學了，也找個人嫁出去，可父親堅決不同意，他總說家有黃金用鬥量，不如兒女入學堂。父親啊，我該如何感激你，如果你不曾養育我，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我長這麼大，父親只打過我一次。那是在我三四歲的時候，我偷玩兒拴在水井邊的毛驢，結果被毛驢拉著我面朝下在河溝裡走了好遠。等父親發現後，我前身的衣服已被石頭磨得破破爛爛，父親又急又氣，順手在我屁股上打了兩巴掌。他問我為什麼不鬆開繩子，我哭著說我怕鬆開繩子毛驢跑丟了，父親瞪著眼大聲說毛驢能有你重要？這是父親唯一一次打我，是因為心疼我愛憐我。十多年前，我竟因為說起父親打我的事哭地稀裡嘩拉，媽媽被我逗得直笑，父親卻像小孩子做了錯事一樣低著頭不敢看我。已為人母的我把父親對我僅有的一次打渲染地那樣淋漓盡致，我念過幾天書，自我感覺還算懂點道理，可是在父親面前，我卻變得如此胡攪蠻纏。父親，誰還能這樣縱容我，誰還能這樣寵愛我？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會如此任性！
2010年的四月初，父親來我家和我一起住。我那段時間身體不好，父親每天在廚房給我熬中藥。有一天下午我出去辦事，讓父親幫我到學校接孩子。那天天陰沉沉得有點冷，還刮著風，不到四點時又下來了雨。父親那幾天身體也不太好，飯也吃不多，這樣的天我不放心讓父親去接孩子，就忙著往回趕。我回家路過學校時，無意間看到父親蜷縮著身子蹲在校園的牆外。我告訴父親孩子五點放學，那時才四點多一點，我本打算先回家再來學校，沒想到他竟早早跑到了學校。冷嗖嗖的風夾著稀疏的雨，父親蜷縮在那裡顯得格外蒼老憔悴。我想起了上學時他給我送羊肉的情景，只是再也看不到昔日風華正茂的他，他挺直的腰板已有點彎曲，烏黑的小平頭也變得花白，我一下淚如泉湧。父親走後的好長時間，我不能到學校接孩子，因為那裡有父親那讓我不堪回想的身影。直到現在，每次路過學校父親曾經呆過的那個地方，我的心都不能平靜，我想去那裡找尋父親的身影，又承受不了心痛的回憶。
四月下旬，父親胃疼得厲害，禮拜天我帶他到內蒙醫院做了個檢查。檢查結果出來的那天下午，我自己到醫院去取檢查報告。拿到報告我看也沒看就直接掛號找大夫給開藥，我以為父親只是個小病，吃點藥就會沒事。大夫開好藥單我就急匆匆地去買藥，排隊買藥時我拿起報告看了一眼，突然看到有什麼"癌細胞伴隨"的字樣。我當時心裡咯噔一下，心想大夫是筆誤還是怎麼回事，怎麼想起寫這幾個字。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父親會和這幾個字扯上關係。
但我心裡還是有點疑惑，拔腿就去找剛才掛號的大夫。診室裡人好多，都在排著隊，可我全然不顧這些，撥開人群沖到大夫跟前，指著那幾個字問：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大夫可能還記得我剛才找過他，拿起報告沒多看就說：就是得癌症了啊。“莫非寫上這個字就是得這種病了嗎？”，我始終不想從自己的嘴裡說出這個字。大夫看了看我，又從我手裡拿過CT片子看了一眼，頭也沒抬地說：寫出來還不是那怎麼才是？隨後他把檢查報告和片子遞給我，示意別人往前走。我當下就懵了，大夫的話象晴天霹靂，擊得我兩眼發黑。我大腦一片空白，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半天沒有思維。等我緩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趕快到附院找大夫看，我堅信內蒙醫院的大夫肯定水準有問題。等我趕到附院，已快下班，我掛號後飛奔到診室。診室裡人已不算太多，大夫正和別的患者說話，我直接跑過去把手裡的檢查報告放到他桌上，用手指著那幾個字問：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大夫顯然被我的魯莽行為驚到了，他吃驚地看著我。我又一次指著那幾個字問：您看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大夫看了看報告不解地看著我說：你什麼意思？“真的是這種病嗎”，此時我已泣不成聲。大夫拿過我手裡的片子看了看，對我說：“不要抱有幻想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確實是癌症。”天翻地覆，排山倒海，我全然不顧別人看我的眼神，在醫院哭地一塌糊塗。老天啊，你告訴我，命運為什麼會這樣折磨我可憐的父親！
病情確診後是四月底，醫院說五一假期後才能手術。我叔叔就從醫院找了人，五月二號就給父親做了手術。手術時，叔叔和兄弟姐妹們都從外地趕過來，我們十幾個人在手術室外等了六個多小時。當時手術做的很成功，可在手術後的五個月，父親還是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他彌留人世的最後幾天，瘦骨嶙峋的樣子讓我不忍直視，他痛苦地呻吟著，當時的情景我無法用語言形容。縱使我對父親有千般留戀萬般不舍，但那時覺得如果多留他一天都是對他地折磨。
父親，你辛酸曲折的五味人生，你未完的心願不了的情，都掩埋在一捧黃土中！
父親，在我小時候，每天呆在老妗家，總是忽略你的存在。老舅老妗離開後，我雖然回到了家，但心裡滿是對他們的思念，而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可是，不管我怎樣，你都一如既往地給我關愛，從不和我計較！父親，這個世界上誰還能這樣對我不離不棄，對我包容放放縱？我小時候，你常指著天上的飛機說：好好學習，長大了去坐飛機。現在這些都已如願，可我想帶你一起坐的心願卻無法實現。父親，人難免要走，只是疾病讓你走的太早！沒有你的陪伴，媽媽一個人好孤單。大姐家女兒結婚時，你兄妹七人唯獨沒有你的身影，我本不想影響人家喜慶的氣氛，可不爭氣的眼淚還是來攪了場。父親，你再打我吧，我保證這次不哭；父親，你再唱歌吧，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有多少話兒我想向你訴說，可是父親，我說的再多你又如何能感受得到！
假如生活可以重新開始，父親，你本可以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假如時光可以倒流，父親，請讓我全身心地去愛你！多少思緒擁擠在我心頭，象一道道流逝的傷痕充塞著我的記憶！父親，我本不想去想你，只是這綿綿細雨下個不停。清風拂過，細雨初歇，俯首彎腰，我想拾撿這一抹早春。無奈花還未開，草尚發芽。父親，只有你的身影永駐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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