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思來想去後， 阿秋決定在中秋節回一趟遠在三千里之外的老家。
促成這一個決定的是， 他連續三個晚上都做了同樣一個夢：夢裡父親穿著一身白色出遠門，
阿秋很悲傷， 眼淚嘩嘩直流， 可任憑他扯著嗓子叫喚， 父親就是不回頭， 每次都留給他一個白色的背影。
老闆說：“別回去了， 我給你三倍工資。 ”
阿秋說：“就算你把我開了， 我也要回！”
2
阿秋的父親阿解是一個農民， 原本是村裡出了名的挖坑高手。
1990年代， 當地流行種沙田柚時， 別人一天能挖二十口坑就到頂了， 阿解卻能挖三十口， 甚至四十口， 而且又大又深。
當時， 阿解獲封“坑王”， 他把挖坑所得的錢都存起來， 供阿秋讀書。
阿秋算不上天資聰穎， 由於勤奮好學， 高中畢業後， 差強人意考上了一所大專。
畢業時阿秋不想回老家， 就留在省城打拼。
他的願望很簡單， 在省城站穩腳跟， 買房、結婚、生子， 然後把父母接到省城一起居住。
可他想得太簡單了， 省城寸土寸金， 他工作幾年後並沒有多少存款， 仍然租住在城中村。
父母年紀漸大， 儘管每天從早忙到晚， 掏出所有積蓄也無力幫阿秋在省城買一套房子。
3
一天， 阿解跟幾個工友在村裡給人建樓房時， 不慎失足從樓頂摔下， 脊椎神經受傷。
經過幾個月的治療， 阿解病情非但沒有減緩， 還導致癱瘓在床。
醫生說阿解的脊椎神經被擠壓了， 做手術不僅要花很多錢， 而且風險很大， 建議帶他回去用中醫調理。
阿解躺在床上， 跟阿秋說：“兒子， 爸爸無能， 今後無力給你賺錢買房了。 ”
阿解這一摔幾乎花光了家中積蓄。 眼看買房無望， 阿秋便決定前往廣東打工， 因為廣東的工資相對比省城高一些。
4
癱瘓是一種折磨人心志的病魔，
病人能吃能喝能拉能撒， 就是不能起床走動， 更別說下地幹活了。
起初， 阿解試圖冒失地站起來， 可他剛站起來， 還沒走出幾步， 就像一截木頭似的栽倒在地， 頭破血流。
曾經他力大無比， 現在只能由妻子扶助起居；曾經他日行百里， 現在他只能躺在床上數著日子。
實在狂躁時， 阿解張嘴臭駡命運的不公， 有時也會對妻子無緣無故地發脾氣。
“我是廢人了， 讓我早點死吧， 別讓我生不如死！”阿解恨恨地說。
5
阿秋去廣東前， 跟父親道了個別， 叮囑他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同時別忘了按時服藥， 今後輪到他賺錢養家了。
說這些話時， 阿秋底氣有些不足， 畢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稚嫩的肩膀能否扛起這個家。
因為有力氣， 也有點技術， 阿秋決定到廣東西部地區的鋁廠打工。
一年後， 阿秋以勤勞能幹深得老闆賞識， 工資也從最初的三千元漲到五千元。
與此同時， 阿解壯實的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 日漸萎縮， 他甚至已經沒有力氣罵人了。
每當阿秋打電話回家跟母親聊父親的病情時， 她總安慰說“你爸能吃能喝， 放心吧。 ”
6
過年時， 阿秋沒有回家。
由於鋁廠業務繁忙， 阿秋選擇留在公司加班， 更因為加班費是往日的三倍， 而給父親治病還需要大量的錢。
對於不能過年回家團聚， 阿秋深感愧疚， 但他咬牙忍住了， 因為那個月他拿到了上萬元的薪酬。
時間慢慢地流走， 阿解癱在病床上度日如年，
阿秋掛念父母時， 就打電話問候， 電話裡母親總是安慰的話， 父親總說自己越來越好。
7
中秋節前夕， 阿秋思鄉情更切， 但公司的業務也迎來高峰。
如果不出意外， 當別人放假回家過節時， 他又要加班了， 為了錢。
就在這時候， 阿秋連續三個晚上夢見父親：夢裡， 父親穿著一身白色出遠門， 任憑阿秋怎麼叫喚， 父親就是連頭都不回， 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夢裡， 阿秋哭得稀裡嘩啦的， 醒來時淚水浸濕了枕頭。
8
阿秋再也坐不住了， 他買了動車票連夜趕回三千里之外的老家。
黃昏時分， 當他站在病床前看著消瘦的父親時， 淚水奪眶而出。
無論是體重還是個頭， 父親的模樣跟一年前相比， 足足矮小了一半， 癱瘓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了父親的命脈。
在家呆了幾天後，阿秋留給父母一筆錢，又踏上了返回廣東的行程。
然而，回家一趟讓阿秋的心靈得到了慰藉，由於他替母親連續幾天幾夜照顧父親，返程時他幾乎是一路睡覺的。
離家前，父親牢牢地握著阿秋的手，嘴唇動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老淚縱橫。
9
回到廣東的次日，清晨，阿秋剛想起床上班時，就接到母親打電話說“兒子，你爸走了，你趕緊回來吧。”
那一瞬間，阿秋沒有哭泣，或者說沒來得及流淚，倒是一個奇怪的念頭跳進他的腦海：也不知道那三個夢是不是父親跟自己道別的意思，幸好自己拋下三倍加班費的誘惑趕回家，才見了父親最後一面。
那一面，千金難換。
癱瘓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了父親的命脈。在家呆了幾天後，阿秋留給父母一筆錢，又踏上了返回廣東的行程。
然而，回家一趟讓阿秋的心靈得到了慰藉，由於他替母親連續幾天幾夜照顧父親，返程時他幾乎是一路睡覺的。
離家前，父親牢牢地握著阿秋的手，嘴唇動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老淚縱橫。
9
回到廣東的次日，清晨，阿秋剛想起床上班時，就接到母親打電話說“兒子，你爸走了，你趕緊回來吧。”
那一瞬間，阿秋沒有哭泣，或者說沒來得及流淚，倒是一個奇怪的念頭跳進他的腦海：也不知道那三個夢是不是父親跟自己道別的意思，幸好自己拋下三倍加班費的誘惑趕回家，才見了父親最後一面。
那一面，千金難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