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鐘頭以後, 德麗雅回來了, 她的右手用繃帶包成了一團, 簡直不像樣了。
“這是怎麼搞的?”喬照例打了招呼之後問道。 德麗雅笑了, 可是笑得並不十分快活。
“克蕾門蒂娜, ”她解釋說, “上了課之後一定要吃乳酪麵包。 她真是個古怪的姑娘, 下午5點鐘還要吃乳酪麵包。 將軍也在場, 你該看看他奔去拿烘鍋的樣子, 喬, 好像家裡沒有傭人似的。 我知道克蕾門蒂娜身體不好, 神經又過敏, 她澆乳酪的時候潑翻了, 滾燙的乳酪濺在我的手腕上, 痛得要命。 喬, 那可愛的姑娘難過極了!還有品克奈將軍, 那老頭兒差點要發狂了。
“這是什麼?”喬輕輕地握住那只手, 扯扯繃帶下麵的幾根白線問道。
“那是塗了油的軟紗。 ”德麗雅說, “喔, 喬, 你又賣掉了一幅素描嗎?”她看到了桌子上的錢。
“可不是嗎?”喬說, “只消問問那個從庇奧利亞來的人。 他今天把他要的車站圖取去了, 他沒有確定, 可能還要一幅公園的景致和一幅哈得孫河的風景。 你今天下午什麼時候燙到手的, 德麗?”
“大概是5點鐘, ”德麗雅可憐巴巴的說, “熨斗——我是說乳酪, 大概在那個時候燒好。 你真該看到品克奈將軍, 喬, 他——”
“先坐一會兒吧, 德麗, ”喬說, 他把她拉到臥榻上, 在她身邊坐下, 用胳臂圍住了她的肩膀。
“這兩個星期來, 你到底在幹什麼, 德麗?”他問道。
她眼裡充滿了愛情和固執, 含含混混地說著品克奈將軍, 但終於垂下頭, 一邊哭, 一邊說出實話來。
“我找不到學生, ”她供認說, “我又不忍心看你放棄你的課程, 所以在第24街那家大洗衣店裡找了一個熨襯衣的活兒。
“他不是從庇奧利亞來的。 ”喬慢慢吞吞地說。
“他打哪兒來都一樣。 你真行, 喬——吻我吧, 喬——你怎麼會疑心我沒有教克蕾門蒂娜的音樂課呢?”
“到今晚為止, 我始終沒有起疑。 ”喬說, “本來今晚也不會起疑的, 可是今天下午, 我把機器間的油和廢紗頭送給樓上一個被熨斗燙了手的姑娘。 兩星期來, 我就在那家洗衣店的鍋爐房裡燒火。 ”
“那你並沒有——”
“我的庇奧利亞來的主顧, ”喬說, “和品克奈將軍都是同一藝術的產物, 只是你不會管那門藝術叫做繪畫或音樂罷了。 ”
他們兩個都笑了, 喬開口說:
“當你愛好你的藝術時, 就覺得沒有什麼犧牲是——”可是德麗雅用手掩住了他的嘴。 “別說下去啦, ”她說——
“只消說當你愛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