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帶敏姨回家過重陽節。
雲霧繚繞中, 鱗次櫛比的房屋, 星羅棋步的街道看得我有些懵。 敏姨搶在我的前面, 她比我還熟悉回家的路。 接近天黑了, 爐子還沒點, 櫃子裡還有能吃的東西嗎?晚飯做什麼呢?我邊走邊在心裡著急。 摸出兜裡的鑰匙, 先找找開院門的, 做好準備, 免得到跟前再翻。 怎麼還沒到呢?天越來越黑了……眼前突然一亮, 原來, 太陽已經出來了。 我安穩地躺在床上, 回哪兒啊?敏姨都去世兩年了。
抓起手機, 五點二十四分。 今天醒得這麼晚, 原來是在做夢。 我是在敏姨去世一個月後才聽同學提起的。 當時的第一反應, 怎麼可能?清晰地記著最後一次見她的樣子。
從小吃部吃完飯出來, 她被女兒攙扶著上車。 我看見她, 和她打招呼。 她笑了, 還是那麼親, 就是沒有平時那麼精神。 據說, 就在我見到她後的一個星期的深夜, 敏姨突然不醒人世, 送到醫院不久就去世了。
我責怪她的女兒, 為什麼沒通知我, 讓我送敏姨最後一程。
其實我很早就想去看看她, 可總是覺得不急, 等等, 等有空了就去。 可惜, 這一等就等成了永別。
敏姨是個小個子的老太太。 人特別善良, 性格大大咧咧, 做事風風火火, 自己有的東西從不會介意與別人分享。 母親可能在她身上找到了姥姥的影子, 所以和她特別投緣。
記不得多大了, 母親有次生病, 父親去照顧她, 家裡就剩下我和姐姐。 敏姨扔下家裡的孩子, 晚上睡在我家陪我們。 我感冒了, 咳得整宿睡不著覺。 敏姨起來給我沖白糖水, 端著缸子送到我的枕邊, 喊我起來喝。 其實, 那時的敏姨天天都被三叉神經疼折磨著, 她還要操持著整個家。 後來, 被疼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敏姨一次又一次去醫院拔掉了一點兒也沒有問題的健康牙齒。
所以, 我印象中的敏姨很多時候都是嘴裡不停地吸著氣, 手緊緊地托著腮, 這種煎熬的日子她過了很多年。 等她的牙終於不疼了,
有一次, 弟弟順路把敏姨送回連隊。 隨口說了句喜歡吃面瓜, 敏姨就把園子裡剛剛收回的面瓜全都裝上了車。 敏姨後來住進了養老院, 可她總惦記著農忙時被扔在出租房裡的孫子, 常常踩著三輪去給孫子做飯。
我以為最後一次見到的敏姨只是身體偶爾的不舒服, 過幾日終會好起來的, 我會有機會看望她的。
我以為我和敏姨相處的日子還會很長, 她怎麼可能像母親那樣早逝?其實, 看似風風火火的敏姨年紀早已過了古稀。 我以為, 我心目中那個大大咧咧的敏姨她應該是長命百歲的。
可惜, 僅僅一個轉身, 敏姨竟濃縮成了記憶, 凝固成了永恆………
今天是重陽節, 有敏姨陪伴的母親一定也很快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