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未起身走去庭院， 但見外邊花扡摟著囡囡還拿了些東西， 脆生生高喊道：“江晴在家嗎？我帶囡囡過來認認門——”
只見， 囡囡白嫩的小臉滿是淚痕， 臉頰上還留著幾個手指印， 哭聲細小， 聲音略顯沙啞。 一聽， 便知哭了有一段時間了。
麗娜陡然起身， 急忙走到院門前， 將大門打開， 瞅見囡囡哭得嗓子都啞了， 頓覺怒不可止， 責駡道：“花扡， 你口口聲聲說囡囡是你肚子裡掉的一塊肉。 她哭成這樣你於心能忍？我真沒見過像你這般狠心的母親。 ”麗娜脾性算不上溫和， 因照顧花扡軟和不少。 此時， 見囡囡委屈模樣，
抱過囡囡， 輕聲安慰著。
懶得多看花扡一眼， 花扡訕笑， 柔弱模樣朝著麗娜賣好， 羞窘道：“囡囡她， 這是剛睡醒， 被我不小心磕了下。 哄哄就好， 對了， 江晴在家嗎？”
麗娜翻著白眼， 懶得聽花扡滿嘴胡言， 朝屋裡努嘴道：“江晴在吃東西， 你找她有事？”謙和的臉， 不由閃過一絲異樣， 凝視花扡的眼眸不覺點綴起防備之色。 她見花扡表情平靜， 遂又道：“剛才， 我問清姨是否在集市看到你， 你猜清姨怎麼回我的？”
麗娜話一落， 花扡身軀倏地一僵。
那虛假柔弱的表情， 猝然崩潰， 掠過猙獰異色。
但見， 花扡抬頭， 微微側身瞥向麗娜， 陰狠道：“你知道些什麼？”手微抬， 落在囡囡脖頸處， 漫不經心撫摸著。
見狀， 麗娜卻嚇出一身冷汗。
本不過是隨口一問， 卻不想花扡反應這麼大。 竟拿囡囡要脅她， 她瞭解花扡要是自己真說了什麼， 她真狠得下心對囡囡下手。
“花扡， 你瘋了嗎？”麗娜站定， 躊躇不敢往前走， 唯恐花扡喪心病狂真的下毒手。
迎上麗娜震驚失色的臉， 花扡笑意明媚， 柔和道：“我說過， 囡囡是我生的女兒， 是我的。 我做什麼， 都是我的自由， 要想她平平安安地， 你最好安分守己。 別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不然我這手一抖， 可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輕柔的聲音， 就似以前跟麗娜撒嬌時一般無二。
那時， 麗娜聽著只覺軟萌可愛。
此刻， 乍聽頓覺心底發寒， 蔓延到四肢百骸。
瘋子， 這花扡就是個瘋子。
暗恨為何以前沒看透她本性， 雖抱著囡囡， 她卻覺得腳步有千斤重。
“啊——”耳畔， 不時傳來幾聲囡囡的咿呀學語。
“集市裡， 發生的事是不是與你有關？”麗娜輕聲道。
花扡噙著淺笑， 勾唇， 漾開無辜的笑臉， 將手上的藤籃塞進麗娜手裡， 強硬奪過囡囡， 純真道：“什麼集市？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對了， 籃子裡是給江晴帶來的東西， 記得替我放好， 我過去跟江晴寒暄幾句， 聊聊該怎麼帶孩子……”扶著囡囡後頸的手， 明明十分尋常， 麗娜卻覺得那雙手比刀子還鋒利。
僵硬著臉， 提著藤籃僵笑走去廚房。
既知道花扡不正常， 她得仔細檢查下這些東西才行。
等下， 暗中給江晴他們提個醒才行。
“花扡， 今日怎麼捨得上門？”江晴暖笑著， 朝囡囡伸手， 笑道：“來， 把囡囡給我抱抱——”
花扡柔婉一笑， 完美演繹人前怯弱膽小的表情，
江晴莞爾， 接過囡囡， 在她鼻尖上點了下。
“孩子就是這般磨人！包子和小麥子也一樣， 脾氣大， 動不動就放眼刀子。 ”江晴淺笑著， 答道。
小麥子還好些， 不記仇。 包子不一樣， 潔癖不說， 還十分記仇， 稍有不順他心意， 寒氣像是不要錢似的放。 一張臉冷得掉喳， 這脾性像足了狼墨， 每每見包子變臉， 江晴他們就樂不可支， 可著勁逗趣。
“真的？”花扡流露欣喜， 拉著囡囡的小手， 餘光瞥了眼麗娜， 說道：“我還以為就這小壞蛋， 如此愛折騰！”
“小孩子偶爾鬧鬧脾氣不用在意， 平時多費些心思就好。
“她愛鬧， 我一急就沒個輕重。 ”花扡垂下頭， 很是自責。
江晴微愣， 回過神後道：“沒事， 以後多注意些。 我這有藥膏， 我去拿來給她塗抹上去……
江晴起身， 抱著囡囡去拿藥膏。
花扡邁著步伐跟上， 神情很是緊張， 看得遠處麗娜怒火中燒。
礙於花扡要脅， 低垂著頭， 斂聲屏氣故作不知。 心中焦躁， 卻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提醒， 自顧自氣得不行， 偏又無可奈何！
“來， 你抱著囡囡……”江晴道。
將囡囡遞給花扡抱著， 她抬手從櫃檯高處， 拿出一小管藥膏， 她說：“這是我特地讓芽熬制的， 平素用來給安琪拉和包子他們擦用， 溫和不刺激， 十分好用。 稍後， 你若是遇到芽， 記得讓她給囡囡熬一罐備著……”
孩子膚嫩嬌貴，跟大人不同。
是以，她便讓芽多費些麻煩，專門熬制了這罐特殊的藥膏。
邊說，邊用指腹沾了些。
用指腹輕輕地在囡囡臉蛋上塗抹著，許是藥膏溫和，一塗，待在花扡懷裡掙扎的囡囡立馬安靜下來。睜著軲轆大眼，定晴望著江晴，小手握著拳頭，放在嘴邊啃咬著。
“呵呵……”江晴淺笑著，曲著手指輕輕地刮了下囡囡的鼻樑，笑道：“是個聰明伶俐的。”
說罷，瞥向花扡。
不由得，眉目微蹙。不知是房間光線昏暗的緣故，她瞧著花扡臉色不太對，隱約竟泛著青灰色，黑眼圈極重。像是長期失眠的人，眼瞳渙散無神，整個人精神萎靡就跟磕了藥一般。
“花扡，你最近沒睡好？”江晴疑惑道。
塗完後，將小陶罐收揀好，放到櫃檯最高處，避免狼睿他們嬉鬧時將東西撞碎。聽芽的意思，這小陶罐藥膏，熬制十分麻煩，能熬制他們塗抹那些藥膏十幾罐。
花扡微震，訕笑兩聲說：“卡爾時常徹夜不歸，囡囡晚上要起夜，晚上不敢睡得太熟。”說時，言語間滿是委屈。
江晴沒開口，僅是聽著花扡數落卡爾不是。她心底卻升騰疑惑，記得麗娜曾說過，囡囡晚上沒跟花扡睡。花扡嫌囡囡晚上鬧騰，怎麼都不願帶囡囡一起睡。怎麼擱花扡嘴裡，卻成了這般？
“沒辦法，小孩子自理能力不行，晚上得照料著。包子和小麥子也差不多，習慣了就好。”江晴收斂心底的疑惑，並未當面問出口。反而開口寬慰花扡，耐心些。
“麗娜，怎麼沒精打采的？”清拿了套乾淨的衣服出來，是給羅珊準備的。羅珊這模樣，隼走不開，自然不能回去拿衣服，江晴骨架小，她的衣服羅珊穿不進去。清身形跟羅珊相差不多，倒是可以湊合一下。
麗娜一驚，恍然回過神，道：“沒事，我在想今晚吃什麼？”
清嘴角一抽，翻著白眼聽著麗娜明顯撒謊的話。倒是一旁，花扡似笑非笑瞥了眼麗娜，手落在囡囡後頸處，輕輕地搖晃著。眼底戾氣毫不掩飾，無聲警告麗娜最好安分些，否則她可就不客氣了！
麗娜右手一抖，見江晴他們全都看了過來，忙用左手握住發顫的右手，露出一抹僵笑快速垂下頭。別人只覺怪異，唯有蛇姬和麽麽面上閃過凝重之色。麽麽看著麗娜長大，蛇姬與麗娜算得上是青梅，麗娜異樣自然沒有逃過她們雙眼。
兩人面面相覷，眼中掠過謹慎。
“那，麗娜想到今晚想吃什麼了嗎？”花扡小聲道。
懷裡，囡囡左右張望著。好似在尋找著什麼，小手不耐拍打著花扡的臉頰。花扡臉一變，摟著囡囡屁股的那只手，狠狠地在囡囡屁股上掐了一把。囡囡雙眼含淚，硬是不敢哭出聲。
迎上花扡純真的笑臉，麗娜微顫，凝視著花扡的眼透著淡淡地祈求。每次，花扡用這種語調說話的時候，一定會打罵囡囡。此時，在江晴這邊她不敢公然開口，怕是沒少下黑手。
囡囡小身子微顫著，白嫩的臉被花扡壓在脖頸處，無從看到囡囡的臉。麗娜只覺心涼，花扡到底是怎麼了？到底什麼東西能在短短不到半月時間，讓一個人判若兩人？
準確說，花扡的異樣是集市開集前後幾天，先前雖有些拈酸吃醋，卻不會拿囡囡撒氣。最多，關著房門跟卡爾嗆聲，慢慢地發展到現在這一步，行事張狂，嘴裡沒有半句好話。每每發過脾氣後，又纏著麗娜道歉，反反復複，就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魚丸，今晚我想吃魚丸。”麗娜淺笑著。
花扡摟著囡囡的手一松，柔聲道：“魚丸啊，我最喜歡吃魚丸了，晚上的時候麗娜要記得多做些。”溫柔的眉眼，沒了半絲陰鬱。
見花扡冷靜下來，麗娜無聲松了口氣。
“好，今晚我們就吃魚丸。”麗娜點頭道。
江晴等人一頭霧水，聽著兩人毫無意義的對話。不過，見麗娜神情不在僵硬，遂放心下來。
角落處，花扡豔羨望著江晴和包子他們，又瞅著懷裡的囡囡，低下頭在囡囡臉蛋上親了兩口。低垂的眼瞼中，滿是懊悔和憎恨。
像是感受到花扡複雜的心緒，囡囡伸手試探著碰了下花扡的臉。柔軟的觸感，讓花扡一愣，隨後欣喜若狂。從她被人算計後，脾氣開始陰陽怪氣，囡囡再沒有主動親近過她。
她恨，但是癮一來，就什麼都顧不上。
她覺得，快要支撐不下去，就要瘋掉了！
明明幸福唾手可得，然而她卻再沒有獲得幸福的權利。
水姨的死，僅僅只是開始……
她要的不多，可為什麼卻那麼難？不由得，花扡眼底泛起絲絲漣漪，晶瑩的淚珠順著眼眶滾落，滴嗒落在囡囡幼嫩的臉頰上。
孩子純真的眼瞳，倒映著花扡複雜而扭曲的臉。
另一旁，麗娜遲疑望著花扡，總感覺這一刻花扡周身散發著濃郁的哀傷。那種哀傷映襯著江晴這邊的溫馨，有著說不出的落寞和寂寥
頃，花扡掀動眼睫，平靜下來。
摟著囡囡柔軟的身子，一顆心滿是不舍眷念。
忽而，花扡緊咬牙關似下了什麼決定。額頭抵著囡囡的臉，像是渴望從囡囡身上得到某種解脫一般。
“麗娜，囡囡餓了我該回去了！”花扡躊躇道：“天色不早，卡爾說今晚回來吃飯，我帶著囡囡不好生火做飯，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
語氣真切，帶著一絲淺淡的祈求。
麗娜一僵，手微頓一時間愣住，竟不知該如何答覆花扡。
江晴訝然抬頭，笑道：“既如此，麗娜你便早些回去。今夜集市舉行晚宴，卡爾就算回家吃飯，飯後可能還得趕回集市。早些將飯菜準備好，別耽擱了時間！”
“呃……”麗娜點頭，憂心忡忡跟上花扡。
心中卻禁不住猜想，花扡又打算玩什麼新花樣？想著，只覺頭疼萬分。這苦逼的生活到底何時才是一個頭？一邊是花扡，一邊是囡囡，麗娜覺得這選擇很難。她不在乎名聲什麼的，只是為囡囡這麼個孩子擔心。
“等等——”跨出院門，花扡就喊住了麗娜，說道：“不是說今晚做魚丸的嗎？家裡沒有魚，我們去沙湖捉幾條魚回去。”
一聽要去沙湖捉魚，麗娜心底瞬間閃過陰謀論。
她水性不錯，倒不怕花扡突然抽瘋，只是，囡囡太小要是真被花扡抽瘋丟進沙湖，那可就罪過大了！是以，麗娜躊躇著，不怎麼願意去沙湖。
須臾後，麗娜想到個法子，開口道：“要不，你帶囡囡回家先生火燒水，我獨自去沙湖捉魚。沙湖風大，囡囡太小吹風容易生病。”
花扡似笑非笑瞥了眼麗娜，也沒揭穿麗娜的防備。反而點頭答應了，左右她也需要回去準備些東西。囡囡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再怎麼她都不會真的傷害到她。就算死，她也會為囡囡留下一個完美的家庭。
她時間不多了，有些事必須提前做。
“好，那你早點回。”花扡道。
話落，摟著囡囡轉身就走。
腳步匆忙，像是在趕時間。
凝望著花扡遠去的背影，麗娜噓歎一聲，抬手輕揉著酸脹的額角。任勞任怨跑去沙湖捉魚。其實，花扡不犯病時，很乖巧。一犯病就能磨死人，至今她都鬧不明白花扡這分分鐘變臉精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扡回到家。
摟著囡囡，走去廚房將火生好，添水。
動作俐落麻溜，全然不似在麗娜面前時的笨拙。
“囡囡，要乖！”花扡坐在灶台前，手上拿著一株火紅色的果子，失神盯著紅果，低語道：“就算以後媽媽不在了，囡囡也要好好地，囡囡乖，答應媽媽……”
摟著囡囡，輕輕搖晃著囡囡的小身子。
最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明白時間不多了，不過在這之前她要給囡囡安排好。麗娜很好，對囡囡也很好。其實，她真的捨不得，捨不得把卡爾給別人，這一生唯有跟卡爾結親那時，是她一生當中最幸福的事。
可惜，獸神偏心。
她註定沒辦法得到想要的幸福，明明她要的不多，可是事與願違。
掐緊手上的紅果，這紅果還有另一個名字，叫蛇欲果。顧名思義，這種果子具有催情之用。通常蛇欲果附近會盤踞著蛇，蛇欲果成熟之際，恰好是蛇發情之時。蛇喜食蛇欲果，吃過蛇欲果後就會進入發情期。
這顆蛇欲果是她在懷著囡囡時，無意間走到山林散步遇到的。
那時，她想著等囡囡出生後，用蛇欲果給卡爾一個驚喜。不過，現在她也打算用蛇欲果給卡爾一個驚喜，只是很可惜此驚喜非彼驚喜。只希望，到時卡爾不會責怪她。當然，就算卡爾責怪她，她恐怕也已經死了。
安靜地，坐在廚房。
外邊天色漸暗，此時，祭台廣場紛雜肅穆。
狼墨確定了墓地，只等阿穆為水做最後的禱告，水就能入土為安。
聽族人說，水死不瞑目。
是啊，被那樣活生生折磨死。就算和善如水同樣不會瞑目，花扡摟著囡囡，身子輕搖著，整個人猶如羅珊一般似得了失魂症。
忽而，坐在凳子上好好地花扡，突然身子開始抽搐痙攣起來，整個人跌倒在地。為了護著手上的囡囡，哢嚓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花扡手臂碰撞到面前的灶臺上，當場骨折。
門口，麗娜顧不得手上那一長竄魚，慌亂將魚竄丟下，上前焦急道：“花扡，花扡你怎麼了？”
花扡痙攣著四肢，將囡囡遞了過去，緊咬牙關道：“別管我，好好帶著囡囡——”話未落，跌蹌著從地上爬起，不忘將蛇欲果塞進褲袋裡。慌亂跑進臥室將門關上。
翻箱倒櫃，從櫃子最下麵用獸皮包裹著一株美麗的植物，葉片碧綠，花朵五彩繽紛，莖株亭亭玉立，蒴果高高在上。在這株植物的旁邊，擺放著一些制幹果肉、果殼。
看著這株漂亮異常的植物，花扡又愛又恨。
貪欲，人的貪欲無窮盡。如果不是她貪戀那虛無的親情，又怎麼落得這般淒慘之境。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這看似美麗的植物帶給她怎樣的結局。一如費雷述說過的親情，鏡中花水中月。
看似漂亮，實際上劇毒無比。
顫巍著手，快速抓過一塊果肉塞進嘴裡。
慢慢地，須臾後花扡才恢復平靜。四肢身軀停止抽搐痙攣，全身遍佈熱汗。她沒想到發作這麼快，更始料未及會被麗娜撞到。閉上眼，努力平息心底翻湧的暴躁和怒火，思索稍後該如何跟麗娜解釋剛才的事。
右手聳搭著，垂在身旁。
這東西有鎮靜止痛的作用，是以，花扡並不覺得痛。
麻木坐在地上，靠著衣櫃。屋子裡淩亂不堪，屋外，傳來麗娜焦急的聲音，花扡昂著頭渾然不覺，整個人飄飄欲仙，忘卻周遭一切，沉浸在那種銷魂的快感之中。
明知道是毒，卻戀上再也無法割捨。
貪欲是原罪，她切身體會到了！
再悔，再恨。
她都沒有回頭路，只能蒙著頭一路到底……
“花扡，花扡你開門——”
麗娜一手抱著囡囡，一手大力捶門。語帶焦慮，剛才花扡模樣很嚇人，肯定是出事了！她就說花扡怎麼好好地變得那般古怪，原來真出事呢？
這一想，麗娜禁不住自責。
如果，她能再仔細點，興許早就知道花扡的異常。人再變，也不會變得多離譜，花扡這些時日明顯不同尋常。卡爾是男人沒耐心不足為奇，她整日在家中與花扡相處，怎能沒注意到？
越想，麗娜越忐忑越不安。
“花扡，你聽我說開門好不好？”麗娜祈求道。
言語間滿是關懷之色，臂彎間囡囡一個勁哭泣，很顯然是被剛才花扡突如其來的痙攣抽搐嚇到了！嚎啕大哭，怎麼誘哄都沒用。如此，麗娜心緒更是絮亂，暗襯，這兩人真不愧是母女，折騰人本事都差不多。
“滾！”花扡嫌惡道。
隨手，將臥室門口的椅子推倒發出一聲巨響。尖銳呵斥麗娜，讓她滾開，拖著疲倦的身子整個人蜷縮在被褥上，瘦小孱弱的身軀羸弱不堪一提。偏白的臉色泛起青灰死氣，待平穩後。
花扡起身，開門，冷睨著舉手打算敲門的麗娜。一把奪過囡囡，冷聲道：“瞎叫什麼，我人還沒死呢！還不快去廚房燒飯，天色不早卡爾都快回來了！”
嘭地一聲，將房門關上。
緊摟著囡囡，貪戀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囡囡，媽媽的小壞蛋……”花扡輕柔道，微涼的唇瓣緊緊地貼著囡囡的臉蛋，癱軟坐在門後。摟抱著囡囡，一張臉時而溫柔似水，時而猙獰可怖。囡囡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止住了哭聲，不哭不鬧依偎在花扡懷裡。
門外，麗娜蹙眉不安。
良久，見屋裡安靜下來，囡囡也止住了哭聲。
將耳朵貼在門上，傾聽了一會兒，見這次花扡沒拿囡囡出氣遂松緩不少。挽起衣袖，朝廚房奔去，就像花扡說的時間不早了。既然花扡說了，今晚卡爾會回家吃飯定然出不了差錯，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麗娜明白，花扡總不會為這事撒謊。
集市，摩卡兀然抬頭，瞥見天邊染上一層晚霞。
“卡爾，收拾下你現在回桃源。”摩卡簡明道。
卡爾怔愣，迷糊抬頭望向摩卡，問道：“現在，回桃源？”集市，即將舉行晚宴，他這時候回桃源是鬧哪一出？
“對，花扡讓莎姨遞了口信，讓你今晚回家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摩卡將莎述說的話，對卡爾重複了一遍，卡爾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晚上匆匆回一趟，立馬就跑回集市。不少人打趣，是不是花扡不讓他上床，不然他怎麼有這閒情逸致整天都待在集市。
卡爾只是呵呵笑兩聲，並不開口解釋，也不反駁。
某種程度，更像是在躲避著什麼。
“哦！”卡爾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話落，轉身就走。
心中卻忍不住臆想著，難道花扡又想出什麼新的折磨他的法子？思及，這段時間兩人間的彆扭，以及那日見到花扡手臂間的外衣，卡爾眼底掠過抹極淡的苦澀，怎可能不在意！只是，不甘心罷了！
既然，花扡開了口。他自然沒法拒絕，拖著疲倦的步伐，沉重走入地下城。平素笑臉已然消失，憂心忡忡。這些天，他走往集市隱蔽小巷，卻再沒遇到花扡，晚上回家探望囡囡時，卻從麗娜嘴裡套出消息，花扡確實去了集市……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安，不知不覺瀠繞上卡爾的心扉。
聞著屋外的飯菜香，花扡起身，將囡囡放在被褥上。起身，將臥室隨意收拾乾淨，坐在椅子上慢慢梳理著髮絲，拉開抽屜挑選出當初結親時，卡爾親手為她打磨的骨簪將髮髻穩住。慢條斯理將臉拾掇一遍，她想在離去前，給卡爾留下最美的記憶。
這一生，太過短暫。
沒能與卡爾白首到老，她是不甘的。
可惜，這份不甘卻無法言明。畢竟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到現在她才想明白，人就該滿足，貪欲一多欲望就變得無窮盡，那時就無法把持自我。她奢求了一輩子的親情，到頭來卻成了害得她一無所有的罪魁禍首。如果，當時她不貪心，將費雷的事告知卡爾，興許也就沒了現在這些醃臢事。
只是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指腹挑出些藥膏，花扡認真小心塗抹著，照著結親那日清她們做過的法子，將臉收拾乾淨整潔。最後，拿過一片紅花含在嘴唇上，輕輕按壓著。紅花能上色，無毒，喜歡打扮的女人們，會在紅花盛開時採摘些曬乾用小木盒收揀好，要用時含在嘴唇上。
血紅，猶如鮮血的顏色。
豔麗，妖嬈。
花扡清秀的臉，不由多了抹以前沒有的嬌媚。
榮光滿面，就似當初她與卡爾結親的時候。
囡囡睜著大眼，歪著頭，好奇盯視著花扡耐心的舉動。眨著眼，不時張開嘴朝著花扡咿呀啊兩句，也不管花扡應不應聲，握著拳頭往嘴裡塞，自娛自樂。
一切弄好後，花扡站起身走到床邊。
伸手，將囡囡抱在懷裡，微笑道：“囡囡，媽媽好不好看？”
許久沒感受到花扡這般溫柔的模樣，囡囡愣了會，像是確認了什麼。眼中漾開淺笑，小臉貼近花扡，害羞似的用著小手摟住花扡的脖子，表達她的依戀之情。在囡囡幼小的心靈裡，此時此刻的花扡又回到她出生那時，那般溫暖。
雖說還未記事，卻能憑感覺感受到大人們的情緒波動。
這時的花扡，讓囡囡很喜歡。
是以，她毫不遲疑表達了代表著親近的動作。
感受著囡囡的親昵，花扡沉靜如水的眼眸，頓時染上一層淺淺地薄霧。她啊，真不甘心！親手將伴侶和骨肉拱手相讓，這滋味怎一個難受了得！可惜，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抬手慢條斯理將藏匿在抽屜最裡側的白瓷瓶拿了出來，和蛇欲果放在一起。
緩緩踱步走出臥室，在手碰觸到門栓的那一刻。
她心中禁不住想，要是這條路沒有盡頭該多好……
很可惜，世上沒有哪條路永無盡頭。
哢嚓——
一聲清脆開門響起，花扡臉上掠過躊躇，她對這世間眷戀太多，捨不得卡爾，亦捨不得囡囡……同時，也捨不得真心待她的麗娜。明明親人就在眼前，她卻瞎了眼捨近求遠。
“花扡，飯菜很快就好了！你在屋裡坐下，就差最後一道菜。”麗娜從廚房探出頭，看向花扡，見她和囡囡完好無損。緊提在喉間的心，不覺一松，徹底放下心來。
因著昏暗的光線，她並未看清花扡的臉。
自然，也就沒注意到花扡刻意收拾打扮過的嬌容。
花扡擱在門上的手，微微一抖。
好似下了某種決心，毅然走出了臥室。一手抱著囡囡，一手伸入口袋緊緊地捏著蛇欲果和白瓷瓶，深吸口氣，走向飯桌。
桌上擺放著四個菜，卡爾愛吃的紅燒肉以及她最愛的水煮魚。中間則是一大碗魚丸和泛著白乳色的魚湯，十分豐盛。並未有麗娜愛吃的，麗娜一直十分貼心，只懂得為別人考慮，越是如此，花扡心底越不安。
從口袋裡掏出蛇欲果，掐碎將果肉撒入紅燒肉之中。隨後，拿過木塊將之隨意攪拌幾下，動作僵硬帶著抗拒。做完這一切，花扡低下頭親了口囡囡的小臉蛋，小聲道：“噓！這是囡囡和媽媽間的小秘密知道嗎？”
囡囡蹦躂著小腿，樂呵發出清脆的啊啊聲。
她以為，花扡在跟她玩，所以十分給面子用力蹬腿回應。
此刻，卡爾從屋外走進來。
聆聽著囡囡歡愉的笑聲，心底地沉重和煩悶不由得消散兩分。跨進門，但見花扡面容柔和，抱著囡囡逗趣，氣氛溫馨暖人。一顆心霎時緊緊地揪在一起，不知是感動，還是震驚。
一時間，竟怔愣站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許，花扡抬頭看清門口人影，溫柔淺笑，招招手說道：“呆子，傻愣著做什麼？不過來抱抱囡囡……”淺笑迷蒙，給人一種夢幻般的錯覺。卡爾像是提線木偶，僵直身體跨進門走了過去，等花扡將囡囡塞進他懷裡都沒有及時回過神來。
良久，被囡囡的小手拍醒。
猛然一驚，側頭望向坐在身旁的花扡。
這般善解人意的花扡，他有多久沒有看到了？明明不過數日，在他看來卻像是數十年之久。此刻，他才明白心底深處有多眷戀花扡的笑容。
不是假笑，不是冷笑，亦不是叫人毛骨悚然的獰笑。
而是最簡單的微笑。
淺淺地，輕輕地。
一如初晨的那縷晨曦，暖人心扉。
“你，還好嗎？”卡爾小心道，抬眼看著花扡。神情複雜，明明是最親近的兩個人，卻像是隔著萬水千山，連最平常的詢問都變得小心艱難。
聽聞卡爾關懷的問候，花扡擱在腿上的手不覺輕顫。
好？
她好不了了。
勾唇，偏著頭，嘟囔道：“不好，只是你最近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很無聊。”不，其實不是無聊，而是孤寂落寞。不識情滋味不覺得相思成癮，人入魔。識得情滋味，刻骨相思誰人知，很想伸手觸摸卡爾俊朗的臉頰，卻不想被卡爾看到已然消瘦乾癟的手。
她想在卡爾心底，留下最 美的回憶。
不是自私，只是一種奢求。
卡爾聞言，頓覺苦澀自責，暗襯若不是你總是拈酸吃醋，胡攪蠻纏，他哪至於一個人待在集市睡冷板床。其實，他心裡也不好受，只是想著讓花扡好好地冷靜下，別總沒事找事鬧騰。
“那，以後我經常回來好不好？”卡爾柔聲道。
睨著乖巧溫順的花扡，他冷硬的心不由得酥軟下來。忍不住問出心底的渴望，他其實老早就想跟花扡道個歉，順便詢問下集市那天的事情，可又擔心花扡胡鬧，只得一拖再拖。
背對她時，他能冷下心。
然而，對上花扡乖巧溫順的模樣，什麼狠話都說不出口。
廚房門縫後，麗娜欣慰看著和解的兩人。那份不安總算是消停了，唯一的問題，就是找個時間問問花扡身上那些血印子是怎麼回事？還有，她到底去集市做了什麼？
為了讓兩人多些時間溫存，麗娜將灶台的火弄小些，慢慢地翻炒最後一道青菜。小火炒青菜，味道可能不太好，可顧著客廳兩人好不容易和好，不好吃就不好吃算了。
等下，挑花扡給囡囡餵奶的時候，她得告訴卡爾一聲花扡剛才發生的事。那模樣，不像是普通的病，也許最近這段時間花扡的反常跟她的病離不了關係。這一想，麗娜頓覺輕鬆很多，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人活著就好！
“麗娜，菜還沒好？”花扡大聲道。
跟卡爾說了很久的話，發現桌上飯菜都快涼了。花扡遂開口問，其實，就算不問花扡都知道麗娜這是給她和卡爾騰出時間閒聊。這段時間，被那東西折磨的脾氣暴躁，她經常拿卡爾他們出氣。這些事她都清楚，只是癮上來時，她根本就顧不得其他。現在，發作的時間越來越短，她知道再拖下去可能會更糟……
“好了！”麗娜微愣，忙將鍋裡快冷掉的青菜舀起，端著碗走進客廳，笑道：“卡爾回來了，菜都燒好了，準備吃飯。來，把囡囡給我抱著，你們先吃——”
說罷，就伸手準備從卡爾懷裡接過囡囡。
花扡擺擺手，說道：“沒事，讓我抱著囡囡吃飯，來，多吃點紅燒肉。這段時間麻煩你了！”她從卡爾懷裡抱過囡囡，隨手就給麗娜夾了幾筷子紅燒肉。
“今晚，這紅燒肉真香！”卡爾毫不猶豫，鎖定了那碗紅燒肉。
自從吃過江晴做的紅燒肉，卡爾徹底被這道菜征服。是以，只要卡爾回家吃飯，飯桌上總會擺著一道紅燒肉。
花扡微笑著，伸出筷子夾水煮魚，說道：“麗娜手藝好，做的菜自然好吃。我太笨，這麼久都沒怎麼學會——”花扡噘著嘴，很是惋惜。許是真沒有做菜的天賦，花扡炒的菜味道僅能說是可以入口，要說味道，還真沒有味道。
“沒事，以後我做就好。”卡爾道。
聞言，花扡夾菜的手微顫輕抖。嬌容下，禁不住淚眼闌珊，真可惜，她沒有以後了！低著頭，顫巍道：“好，既然答應了！日後可就不能反悔，麗娜給我作證記著這事。”
“好，忘不了。”卡爾抬手，在花扡臉頰上掐了下。
動作親昵，仿佛一切又回到結親的時候。
那時，卡爾總愛動手動腳，惹得花扡不喜。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尤外甜蜜，這份甜蜜獨屬於她和卡爾，外人插不進。
“別光顧著說話，吃菜——”說著，麗娜給花扡夾了塊紅燒肉。
花扡一僵，僵笑道：“麗娜，我要吃水煮魚，紅燒肉你該夾給卡爾，我吃著太膩水煮魚才好吃。當然，可以給我夾幾個魚丸，這個我也愛吃。”其實，花扡也愛吃紅燒肉，只是想著裡面她親手放進去的東西，便卸了想吃的念頭。
花扡語氣平靜，倒也沒讓卡爾和麗娜聽出不對勁。
沒奈何，卡爾伸出筷子夾走花扡碗裡那塊紅燒肉，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今晚紅燒肉味道太別香，多了一股以前沒吃過到的香味。只是，沉浸在溫情當中的卡爾，並未深思。只當是，麗娜加了新的作料，是以今晚紅燒肉味道特別好！
麗娜翻著白眼，不知道以前誰總是嚷嚷她做的紅燒肉不夠，全都被卡爾吃了，她都搶不到。抬手，給花扡夾了幾個魚丸。對花扡經常變動的口味，已經沒了詢問的意思。只當她真覺得紅燒肉太膩，不愛吃了。
“窗戶打開些，總覺得有些燥熱。”卡爾道，瞥了眼花扡垂在一旁不自然的手，疑惑問：“花扡，你這手怎麼了？”
“不小心跌倒，撞到了廚房灶臺上骨折了。”花扡說。她自己弄上去了，可仍舊有些疼痛。不過，倒是不影響，只是麻煩些。
卡爾連忙擱下木筷，伸手在花扡手臂上細細摩挲著，片刻後，沉著臉說道：“怎麼如此不小心，等下去臥室我給你擦點藥。”神情微冷，帶著責備的語氣，末了，不忘看向麗娜。
麗娜欲言又止，囁嚅著嘴唇終究沒有開口將花扡在廚房發病的事說出口。好不容易吃一頓安穩飯，她不想惹得花扡和卡爾不喜。再說了，花扡既然選擇隱瞞，定然有她的到底，要是她真當著花扡的話把事情攤開，說不定到時花扡又有得鬧。
見麗娜沒開口，花扡松了口氣，這也省了她浪費口舌編故事。
麗娜起身，將窗打開。
避開卡爾的眼神，佯裝不知情。
卡爾雖疑惑，見花扡不願多說，只得安耐著沒有繼續追問。
一頓飯，在眾人心平氣和下過去了。
飯後，卡爾起身拉著花扡，說是要給她塗藥。
花扡沒有推遲，順勢跟著卡爾走進臥室。蛇欲果藥效發作還有段時間，正好讓卡爾給她抹藥。這興許是她最後跟卡爾獨處的時間了，她很珍惜，也很捨不得。
知道時間不多，花扡沒有將囡囡遞給麗娜抱，而是抱著囡囡跟卡爾進了臥室。留下麗娜一人收拾桌上的狼藉，她想抓緊一切時間，爭取留給卡爾更多的回憶。
讓花扡褪下衣服，卡爾拿過藥膏，認真塗抹著胳膊受傷的地方。總覺得燥熱，不安扯開身上的衣服，凝視著燭光下溫順的花扡，一顆心被暖意填的滿滿地。嬌妻幼女，他的生活似乎很不錯。忍不住後悔為何那些天待在集市獨守冷床。
“疼嗎？”卡爾憐惜道。
“不疼。”花扡輕搖頭，貪看著卡爾俊朗的臉，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對了，你去過集市嗎？”卡爾漫不經心道。說實話，那次在集市見到花扡手臂上那件衣服，他心底有根刺。不問清楚，總覺得不自在，如鯁在喉。
花扡淺笑，點頭道：“去過。”
那次，她是故意讓卡爾發現的，從費雷手裡接過白瓷瓶時，她隱約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她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遂她刻意在卡爾看得到的地方路過，想要引起卡爾的注意。
只是，很可惜。
她一直等，等卡爾問。
卡爾卻始終沒有露面，頻頻發作，她隱約猜到當初費雷給她的東西有毒，能讓人上癮。為了那東西，她一次又一次俯首做小只求能再吃一口……
直到水出事，她恍然清醒過來，事情已然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範疇。
於是，她選擇跟費雷攤牌。
見識過費雷毫不猶豫對水動手，她明白，這次攤牌自己的下場不會好。
縱有萬般割捨不下卡爾和囡囡，花扡始終還記著她是逐風部落的人，部落養育了她，現在是她該回報的時候了。她並非沒想過將這事告訴江晴，只是她說不出口，為一己私欲，她差點葬送了整個部落。
麗娜是醫師，連醫師都看不透她的病，她知道這東西肯定不簡單。
說她怯弱自私也罷，她只求得到一個解脫。
“那……”卡爾停頓了，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花扡偏著頭，柔情脈脈望著卡爾，抬手撫摸著卡爾的臉，柔聲道：“你想問什麼？”其實，花扡是想讓卡爾問她的，只有這樣她才能確認卡爾對她是有愛的，當初卡爾說要跟她結親，她欣喜若狂。
在她想來，能得到卡爾的垂青，是她的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管卡爾抱著怎樣的心思，她都不在乎。只要能以伴侶的身份，站在卡爾身邊，她覺得任何理由都能容忍。哪怕，卡爾可能僅僅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都願意。
“不，沒什麼？”卡爾搖頭，對上花扡純真的眼，他覺得過分的話實在說不口。那時，他還想過跟花扡分離，幾乎所有念頭都想過。只是，在擁著花扡後，他忽然發現那些都變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終在身邊帶著笑顏。
花扡心猛然揪緊，臉色忽而一白，說道：“真的不問？”
“不問了，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卡爾搖頭，不想溫馨的氛圍被打破。他實在是太久沒有這樣安靜地，和花扡同處一室，他不忍破壞。
花扡眼中掠過遺憾，仰著頭，直視著卡爾道：“你問，我就說。”
迎上花扡真摯的眼神，那一刻，卡爾猶豫了。
他不願也不想破壞這份寧靜的生活，有些話一說出嘴，很多事就變得不一樣。哪怕他真的不在乎，卻仍舊會不停的自我反問介不介意？
“沒什麼，只是些小事罷了！”卡爾揮手，從容道。
雖訝異花扡流露遺憾，卻貪戀這份難得的溫馨。忽而，卡爾呼吸忍不住加重，臉上隱隱憋起點點紅暈，擁著花扡的手臂不覺一緊，他疑惑道：“花扡，你覺不覺得臥室有些悶熱？”
說著，不住扯動身上的衣服。
凝望著花扡的眼神，不覺帶上了暖情。他當初選擇與花扡結親，就看重花扡人小小的，話不多害羞。可是，前段時間不知怎麼回事，花扡變化太大讓卡爾覺得難以接受，無奈何就選擇逃離。
花扡無辜眨著眼，說道：“悶熱？沒有啊，我還覺得有些涼，囡囡人小不能吹風。”說著，拍拍卡爾的手，將打開的窗戶關了起來。
淺笑，明白這是蛇欲果開始發揮藥效了。
蛇欲果能摧毀人的神智，讓人徹底沉浸在夢境之中，忘卻周遭所有的事。直到雙方徹底筋疲力竭才會消停，是以，這東西極少有人會去採摘使用。偶爾就算入藥，劑量都極少，以免傷身。
花扡為拖住卡爾，選擇將整顆蛇欲果都搗碎撒入紅燒肉中。一來是考慮到卡爾的抗藥性，二來，她不想讓卡爾看到她橫死的模樣。這一顆蛇欲果下去，足以讓卡爾和麗娜事後沉睡兩三天。
待那時，她怕是早已入土為安……
“是嗎？”卡爾疑惑不已，納悶道：“可是，我總覺得燥熱。”說著，手忍不住朝花扡伸過去，俯首垂頭，咬住花扡的小耳朵，輕輕地碾磨著。這算是他的癖好，花扡耳垂長得很好，卡爾時常喜歡用嘴啃著，那感覺讓他很舒服。
“幹嘛？”花扡羞紅著臉，小聲道：“囡囡還看著，你怎麼就這麼厚臉皮。當心帶壞孩子，你坐下，我出去把孩子交給麗娜帶著……”說時，手在卡爾胸口處撫摸著，好似用掌心在確認卡爾胸腔下的心跳。
嘭嘭——
心跳很急，心跳聲很強勁。
出門時，花扡很想問一句：“卡爾，你可曾喜歡過我？”話到嘴邊，花扡覺得這樣問，會不會太過矯情？想了下，開口道：“卡爾，你喜歡囡囡嗎？會一直待她好嗎？”
卡爾哭笑不得，褪下上身的衣服，說道：“囡囡是我女兒，我不對她好對誰好？你腦子又瞎想什麼？動作快些把囡囡交給麗娜，我們好久都沒親熱了？”說到最後，卡爾義正言辭指責花扡沒做好伴侶的本分工作，冷落了他，讓他身心受創。
花扡羞窘，白了眼卡爾。
開門而出。
“吱嘎！”一聲關門聲響後，隔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客廳被麗娜收拾乾淨，此時，麗娜在廚房洗碗，收拾廚房。
“怎麼出來了？”麗娜挑眉，促狹睨著花扡。
但見，花扡抱著囡囡開始餵奶，答道：“卡爾在找衣服準備洗澡，我喂囡囡喝奶，等下就哄她入睡——”撒謊信手拈來，花扡根本毫不費勁。那碗紅燒肉三分之二掃進卡爾的肚子裡，這會只怕強忍著浴火在臥室打圈。
她不進屋，卡爾絕不會冒然走出臥室，畢竟屋裡還有麗娜。
等他快要喪失理智時，花扡自然會找藉口讓麗娜走進臥室，瞅著麗娜頻頻擦拭額頭的熱汗。花扡明白，麗娜這時恐怕不好受，不時挪動著雙腿，臉上泛起紅暈，儼然有些徵兆。
看來，蛇欲果對女人藥效更大。
花扡麻木思考著，親手將自己的伴侶推給別人，這滋味真難受！
“麗娜，你很熱？”花扡故作不知，好奇道。
麗娜掀著衣服扇熱，蹙眉道：“有點，明明這天氣不熱。總感覺身上像是著火似的，難受得緊。”強忍著燥熱，將碗筷清洗乾淨，把廚房收拾好。
身子勉強有些支撐不住，那羞恥的地方，竟有種水潤的錯覺。
麗娜低垂著頭，不敢直視花扡好奇的眼，這感覺怎麼像是進入發情期？明明還沒到時間，這是怎麼回事？
“麗娜，你沒事吧？”花扡擔憂道。耳邊，隱然聽到臥室傳來東西落地聲，恐怕臥室裡的卡爾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得不讚歎蛇欲果藥性的強大，短短一會兒功夫，竟能讓人迷失神智陷入情潮之中。
“沒，沒事……”麗娜睜著微醺的眼，有些茫然。
“你那些個藥，全都在我臥室，要不，你去臥室找找看？”花扡誘哄道。抱著喝完奶的囡囡，起身指著臥室的方向，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臥室裡的卡爾就要發飆了！
麗娜迷糊著，被情念折磨著整個腦子都變得漿糊了。
遲鈍想著，藥，不是一直都放在自己的臥室嗎？怎麼這會兒，藥跑去花扡的臥室裡了？再說了，這感覺該吃什麼藥？
迷迷糊糊，麗娜順從著花扡的意思，跌蹌推開了花扡居住的臥室。
剛推門而入，就被裡面卡爾強了進去。
“花扡，我很熱——”
微啟的大門，在關上前傳來卡爾低醇的聲音。花扡落寞站著，無悲無喜，忍不住安慰自己，至少她從卡爾嘴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哪怕，此時卡爾神智全無被本能驅使。
“轟——”地一聲，關緊的大門。
徹底隔開了和卡爾的世界，花扡安靜站著，淚珠順著臉頰彙聚成溪緩緩滴落。聽著裡面低吼粗重的聲音，花扡悵然若失。
良久，才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
她看著臥室的木門，喃喃道：“後悔嗎？不行了，這都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就算頭破血流也只能咬緊牙走下去。只是，真的很想再擁抱你一次……”說著，抬手觸摸著頭上的骨簪，慢慢地閉上眼。
少許後，睜開眼從客廳角落拿出一個包裹。從裡面抽出一張蠟紙，她跟江晴認過字，一些簡單的字她能寫。慢慢地，用木炭開始寫字。
字很醜，她卻寫的很認真。想將這一生所有來不及的對話，盡數都寫在這張紙上，可是她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淚珠從臉頰滾落，滴到蠟紙上，很快暈開一朵朵花浪。
濺開的花浪像是在哭泣花扡這即將走到結束的人生，委屈，也可憐
不知過去多久，臥室動靜始終未停。
花扡將蠟紙折好，掃進囡囡的胸口，壓了壓。
抱著囡囡，站在臥室門口，沒有推門只是安靜站著，多想再聽聽卡爾的親昵叫著她的名字——
望著漸暗的夜色，花扡果斷轉身抱著囡囡走出庭院。
……
此刻，在集市某個暗巷後的屋子裡。
花扡打扮豔麗，殷勤為坐在桌旁的費雷斟酒，果酒淡淡的酒香，彌漫著整個屋子。桌上擺放著幾道小菜，錯落有序。
“怎麼，這時候過來找？”費雷不渝道。
隨意掃過桌上的飯菜，眼底一晃而逝訝然。很顯然，始料未及在這偏僻貧瘠之地，竟有這般精緻的飯菜。他在氏族呆的時間不算短，卻沒有吃到過像桌上這般美味的食物。
看向，這逐風部落除了狼墨以外，未嘗沒有別的可取之處。
“哥，我想你，難道就不能過來找你？”說著，臉上恰到好處流露諂媚笑意。嬌滴滴的語氣，跟作態很不搭。花扡音量偏高，這般刻意壓低聲音撒嬌，反而弄巧成拙。聽來細尖，很是刺耳。
費雷一僵，呵斥道：“好好說話，難道夢幻花又吃完了？”拂開花扡搭在胳膊上的手，眼中滿是厭倦和鄙夷。冷睨著花扡乾瘦的手腕，算算時間，這人沒幾天好活了！
真當夢幻花那麼好吃？
那東西極美，卻也極毒！
一旦沾染上，就別想擺脫，如夢似幻等死罷了！
這花扡貪吃，差點將他好不容易囤積的夢幻花全都榨幹了。當初，在青南見到夢幻花，他傻眼了！一直以為這東西不過是傳說之物，卻不想竟真的存在。當初他為了確認那片花海中生長之物是不是夢幻花，刻意囚禁數十人做實驗，最後才得以確認那片花海所生長的確實就是傳說中的夢幻花。
欣喜之餘，不由升騰一股欲望。
而後，陸續又在別的地方發現夢幻花。
他最終確認了一件事，比蒙帝國那邊譽為傳說之物的夢幻花，在青南並不少見。恰恰相反，夢幻花在青南說得上隨處可見。只是，並沒有幾人知曉夢幻花的特性，更不知它的用途。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正愁找不到摧毀比蒙帝國的利器，獸神就給他送來這麼個機會。只要使用得當，夢幻花短短數年就能摧毀整個比蒙帝國。很可惜，青南太過貧瘠，青南的氏族部落十分排外，這給他的行動帶來了諸多不便。
為此，他處心積慮去到氏族。
想借氏族之手，打開青南和外界的大門。
那時，他就能快速啟動這些年的佈局。將夢幻花推入比蒙帝國，一舉將其擊垮，這些年顛沛流離的生活，徹底磨光了昔日倨傲不可一世的菱角，現在的他只是費雷。一個出身卑微的部落之人，為了往上爬，心狠手辣。
“哥，夢幻花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越吃整個人越不得勁？”花扡喃喃道，臉帶驚疑，好似懷疑著什麼。乾枯的手腕，哪像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模樣，比淺婆婆她們還要消瘦一分，就像是脫水的人。
臉色，染上青灰色。
瞧著倒像是個行屍走肉的死人，沒有半點人該有的蓬勃生機。
“不該問的就別問，知道嗎？”費雷冷聲道。
幽寒的眼神染上點點血色，好似擇人而噬的野獸，隨時可能攻擊。花扡禁不住打著寒顫，懼怕後退幾步，差點聯手上的酒罈都掉落下去。這酒罈是江晴讓大地刻意燒制的，約莫能裝個兩三斤酒，攜帶方便。
“知道了！”花扡垂下頭，怯怯道：“你真是我大哥嗎？我小時候的記憶十分模糊，很多事都記不清了……”
“我不是你哥，那該是誰？”費雷挑眉，嘴角勾起壞笑，筷子扒拉著桌上的飯菜，譏誚道：“菜色味道都不錯，偏偏裡面放了不該放的東西，味道都變得臭了！”
話落，花扡整個人忽而僵住，恐懼望著費雷，不住猜測費雷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費雷交給她的白瓷瓶，讓她下在狼墨飯菜中的藥，她就撒在這些飯菜中。怎麼都沒想到，費雷還沒吃竟然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花扡訕笑兩聲，乾巴巴道：“哪裡臭了？明明味道很好……”
說著，拿過木筷夾起一塊烤肉，就往嘴裡塞。
見狀，費雷也不阻止。
見花扡確實將烤肉咽下去，才不疾不徐拿起木筷吃了起來，微笑道：“我剛才跟你開個玩笑而已，這麼美味的飯菜，怎會臭？”
對費雷翻臉如喝水一般的表情，花扡從最初的驚恐，到現在的鎮定。早已適應了下來，人就是這種矛盾的生物，可以一邊畏懼著，又一邊虛偽親近著。看人說話，就像是每個人的本能。
無須他人教導，天生就會。
花扡微笑著，看著費雷一點點將桌上的飯菜盡數吃進嘴裡，臉上笑容愈發真實。死灰的眼，逐漸染上點點喜色，乍一看，竟有種眉眼含春的錯覺。
“今晚，你似乎很開心？”費雷懶懶道。
淺笑，抿唇。
粗獷的臉，揚開著憨實的笑容。但瞭解她的花扡卻清楚，不關費雷笑的如何憨實，都難掩他笑臉下的狠辣兇殘，能夠面不改色當著她的面，活生生看著水被土鼠一點點咬死，這個人遠比她所瞭解的還要嗜血冷酷。
花扡歪著頭，答道：“能跟哥哥在一起，我自然是開心的。”
說著，不忘朝費雷咧開明媚的笑臉。
費雷伸手，輕觸著花扡的臉，笑道：“你這臉長得一般，唯獨笑起來很美！”冰涼的指尖，一如費雷其人，冷而毒。僅是被觸碰著，花扡忍不住冒起雞皮疙瘩，強忍著心中反胃噁心的感覺，花扡默不作聲任由費雷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此刻，費雷臉上的笑臉很真實。
花扡忍不住猜測，也許他曾經真的有過那個一個疼愛的妹妹。
否則，又怎麼真情流露？
“哥，也覺得我美？卡爾常說，我笑起來極美！就像是春天綻放的鮮花，美得純真！”花扡側頭，透出窗凝望著桃源所在的位置，心不覺空了一處，聲音變得空洞恍惚起來。
費雷聞言，暫態收回手。
眼神冰冷而無情，好似剛才那微笑從不曾出現過
話太多！”費雷轉頭，冷颼颼吐出三個字。
花扡習以為常，上前，嫺熟為他斟酒，回道：“是，不說呢！”
將一個逆來順受，全心依賴哥哥的人物，演得淋漓盡致。
端碗，抿酒。
費雷冷睨掃過花扡，噓歎道：“說來，還有真有點捨不得你？”在青南這麼久，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符合心意的。花扡樣貌稀疏平常，然這逗趣潑皮耍橫的輕俏模樣，像足了卡蒂絲。
思及，費雷黑沉的臉森冷，幾近凝冰。
死了，死了啊！
他呵護備至的嬌人兒，卻慘死在他面前。曾經不可一世的他，卻狼狽從那裡狼狽潰逃才保住一命。
從那天開始，他的心就死了！
他的存活下來的意義，就為了復仇。
花扡垂頭，緊咬牙關，恍惚神色掠過一抹冷嘲。是啊，捨不得才會這般折磨著她，該說這男人多情還是絕情？因他那點私欲讓她活得生不如死。為何，不乾脆給她一個痛快，讓她免去這般痛苦的煎熬……
“我也捨不得離開哥哥，怎麼，哥哥要走？”花扡哀怨道。表情淒婉，臉上掛著絲絲委屈之色。放下碗筷，抬手拉住費雷的胳膊，撒著嬌，“哥，別走好不好？部落現今生活很好，並不比氏族差。假以時日，超越氏族並非難事，你何必選擇氏族在那當牛做馬，辛苦勞累。”
“傻！”費雷冷道：“部落，怎能與氏族相較。”
花扡憋著嘴，不渝道：“怎就不能比？桃源毗鄰雪龍嶺，物資富饒，土壤肥沃。興許要不了十年，部落就能超越氏族，立足整個青南。”她並不傻，桃源中那些東西，一旦拿出來必定能震驚整個青南。
“部落底蘊太差，與氏族相隔太遠。你不懂，有些東西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費雷冷蕭道。
如非逐風部落喚醒圖騰，這部落連跟氏族嗆聲的立場都沒有，更遑論與氏族一較長短。氏族之所以稱之為氏族，必定有他強大之處。當然，並非他不看好逐風部落，而是逐風部落底蘊太差，哪怕喚醒圖騰也無法抵擋氏族的侵犯，除非……在桃源中，還隱藏著別的秘密。
思及，費雷抬眼。
“你這般肯定，莫非部落還隱藏著別的秘密？”費雷勾唇，粗獷臉上閃爍著趣味。
花扡微愣，垂下頭，無辜道：“什麼秘密？”
“從抵達桃源，部落就將我們這些人盡數安排在這所謂的集市，那巍峨城牆內的世界，卻沒人能越過。”費雷摸著下顎，緊盯著花扡，問道：“你說，城牆後的桃源是不是藏匿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想著那雪白的食鹽，醃制美味的肉乾……似乎，每一樣東西都極為不錯。
哪怕，就算在氏族都沒這般豐盛。
“哥哥你，想多了。”花扡避而不提，說道：“桃源裡，無非就與這集市一般無二，只是人少些罷了！”
“果真？”費雷半眯著眼，虎目下閃爍著駭人的利芒。
“自然，難道我還能騙哥哥？”花扡癟嘴，委屈望著費雷，無言責備著他。
費雷僵直身，半斂眼眸，溫聲道：“好，是哥哥錯了！”
停頓片刻，費雷忽而揚起似笑非笑的臉，盯視著花扡，幽幽道：“花扡確實不會欺騙哥哥，只是想毒死哥哥，我到不知花扡這般恨我？”說時，手觸碰碗沿，有一下沒一下叩打著碗外側。
神情肅殺，捎帶森寒的殺機。
花扡噗通一聲栽倒，半跪在地。
眼神遊移，小心吞咽著口水。暗襯，到底是哪出了差錯，竟讓費雷看出違和之處。她自以為做得十分隱秘不留半絲痕跡，孰料，迎上費雷那雙深邃冷酷的眼眸，花扡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在費雷掌控之下。既如此，明知有毒，為何他還要吃下這些飯菜？這人當真是個瘋子！
“怎麼，好奇我明知道這些飯菜有毒還要吃？”費雷微微俯身，抬手捏住花扡的下顎，冷諷道：“那藥是我給你的，我能不知道是什麼味兒？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要玩什麼花樣，看你掙扎扭曲的臉，我呀，十分興奮！”
“瘋子！”花扡吃痛，悶哼一聲。
“瘋子 ？”費雷莞爾，戲謔道：“怎麼不叫哥哥了？其實，我很喜歡你叫我哥哥，那模樣和聲音跟當年卡蒂絲叫我一模一樣，我忍不住就想多看兩眼多聽兩次……你怎就這般不乖？好好地，照我說的去做不就好了，非得跟我對著幹？”
“照你說的去做，你是說吃夢幻花嗎？”花扡尖銳道：“什麼為我好？謊言，騙子，那所謂的夢幻花根本就是劇毒，你對我還真是處心積慮的討好。”既撕破臉，花扡懶得維繫兩人間虛偽作假的關係。
“咦！原來你知道了？”費雷訝然，掃過花扡乾瘦的手腕，冰涼指腹在花扡臉上游走著，恍然道：“難怪，我說你怎麼突然清醒了！原來夢幻花劑量下重了？我還想著你何時才能醒悟，看來，女人對夢幻花抵抗力比男人要弱許多。下次，得改進才行。”說著，認真點頭。似乎想要將這事記在心裡，留作下次參考。
“你到底是誰？”花扡問道。
費雷勁道一重，冰冷道：“我是誰？你何必在意，我說過捨不得你，卻沒想你故作聰明。好在，那東西被我調換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安分，所以提前留了一手。現在看來，我做得很好不是嗎？”
用另一隻手，從衣襟裡掏出一個與當初交給花扡一模一樣的白瓷瓶，搖晃道：“真是個好東西，可惜製作太麻煩！”
忘情散，聽名字就知道東西很不錯。
他旁敲側擊問過雅，這東西她只有一顆。
且製作十分麻煩，白瓷瓶中有兩顆，一顆是忘情散，一顆是解藥。
本來，解藥在雅手上。費雷強硬將解藥奪了過來，想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其他藥代替其中那幾味罕見的藥材。
試著，多做幾顆拿來做實驗也好！
很可惜，研究了許久，始終沒能找到一點頭緒
“你……”
花扡顫巍著，雙眼暫態大睜。
驚惶望著費雷，眼眸深處盛滿恐懼。
原來，她就像是個傻子被戲弄，費雷冷眼看著她虛偽之態。
“怎麼，後悔了？”費雷手落在花扡眼眶上，順著眼輪，細細撫摸著。看模樣，好似想將她眼珠摳出，拿在手心細細把玩。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花扡逗得更厲害。
“後悔？我還有資格後悔嗎？”花扡冷聲道：“你將我害得生不如死，我啊，只後悔沒能毒死你。”
她咬牙切齒，憎恨望著費雷。
費雷抬手，遮蓋住她的眼。
啪啪——
抬手就是兩耳光，森冷道：“誰允許你用這種眼神看我的？”他無法接受這雙與卡蒂絲相似的眼，流露憎恨的看著自己。他的卡蒂絲，應該是崇拜他敬畏他，甚至是依戀著他。唯獨，不能是憎恨！
“那，你覺得我該用怎樣的眼神看你？”花扡偏過頭，吐出兩口血。抬手，用手背擦拭掉嘴角的血跡，譏誚道：“費雷，你就是個瘋子！”
“找死——”費雷倏地變了臉，揮著拳頭，朝著花扡就是一頓猛揍，邊打邊罵道：“該死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卡蒂絲，她怎會用這種眼神看我？既然，你不是卡蒂絲，那去死好了！”
話落，抬腳朝著花扡身軀狠狠地踹著。
花扡彎著身子，護著頭，手搭在腳踝處從那裡拔出一柄鋒利的骨刀，瘋狂道：“瘋子，去死吧！為水姨，也為我自己……”
也許，瀕死絕境讓花扡發揮了巨大的力量。
跌蹌起身，雙手握緊骨刀，徑直將骨刀捅進費雷的腰側。骨刀大半刀身沒入費雷身體腰腹，鮮血暫態將衣服染紅，順著花扡乾瘦的雙手滴落在地，在地面漾開一朵朵鮮豔妖異的血花。
在昏暗黑夜中，顯得尤外耀眼。
“竟敢傷我，該死！”這次，費雷狠下心。抬腳將花扡踹出去五六米遠，連帶屋裡桌椅盡數打翻落地，飯菜灑落一地。
身體本就被夢幻花折磨得消瘦，不盡人樣。而今又被費雷此番毒打，最後這一腳生生踹端她數根肋骨。鮮血，好似流水般順著嘴角流出，碰撞到牆壁的手臂應聲骨裂破碎。手臂本就骨折剛好，這番碰撞直接骨裂碎掉。
匍匐著，連喘息都變得困難。
費雷捂住腰腹傷處，上前，用腳踩住花扡的頭，狠狠地碾了幾腳。末了，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撒在花扡身上，忽而，撚動燃香，嫋嫋淺淡的薄霧散開，一股異樣的甜膩香味從屋裡散開。
“慢慢享受你最後的時間——”費雷陰森道。
孩子膚嫩嬌貴，跟大人不同。
是以，她便讓芽多費些麻煩，專門熬制了這罐特殊的藥膏。
邊說，邊用指腹沾了些。
用指腹輕輕地在囡囡臉蛋上塗抹著，許是藥膏溫和，一塗，待在花扡懷裡掙扎的囡囡立馬安靜下來。睜著軲轆大眼，定晴望著江晴，小手握著拳頭，放在嘴邊啃咬著。
“呵呵……”江晴淺笑著，曲著手指輕輕地刮了下囡囡的鼻樑，笑道：“是個聰明伶俐的。”
說罷，瞥向花扡。
不由得，眉目微蹙。不知是房間光線昏暗的緣故，她瞧著花扡臉色不太對，隱約竟泛著青灰色，黑眼圈極重。像是長期失眠的人，眼瞳渙散無神，整個人精神萎靡就跟磕了藥一般。
“花扡，你最近沒睡好？”江晴疑惑道。
塗完後，將小陶罐收揀好，放到櫃檯最高處，避免狼睿他們嬉鬧時將東西撞碎。聽芽的意思，這小陶罐藥膏，熬制十分麻煩，能熬制他們塗抹那些藥膏十幾罐。
花扡微震，訕笑兩聲說：“卡爾時常徹夜不歸，囡囡晚上要起夜，晚上不敢睡得太熟。”說時，言語間滿是委屈。
江晴沒開口，僅是聽著花扡數落卡爾不是。她心底卻升騰疑惑，記得麗娜曾說過，囡囡晚上沒跟花扡睡。花扡嫌囡囡晚上鬧騰，怎麼都不願帶囡囡一起睡。怎麼擱花扡嘴裡，卻成了這般？
“沒辦法，小孩子自理能力不行，晚上得照料著。包子和小麥子也差不多，習慣了就好。”江晴收斂心底的疑惑，並未當面問出口。反而開口寬慰花扡，耐心些。
“麗娜，怎麼沒精打采的？”清拿了套乾淨的衣服出來，是給羅珊準備的。羅珊這模樣，隼走不開，自然不能回去拿衣服，江晴骨架小，她的衣服羅珊穿不進去。清身形跟羅珊相差不多，倒是可以湊合一下。
麗娜一驚，恍然回過神，道：“沒事，我在想今晚吃什麼？”
清嘴角一抽，翻著白眼聽著麗娜明顯撒謊的話。倒是一旁，花扡似笑非笑瞥了眼麗娜，手落在囡囡後頸處，輕輕地搖晃著。眼底戾氣毫不掩飾，無聲警告麗娜最好安分些，否則她可就不客氣了！
麗娜右手一抖，見江晴他們全都看了過來，忙用左手握住發顫的右手，露出一抹僵笑快速垂下頭。別人只覺怪異，唯有蛇姬和麽麽面上閃過凝重之色。麽麽看著麗娜長大，蛇姬與麗娜算得上是青梅，麗娜異樣自然沒有逃過她們雙眼。
兩人面面相覷，眼中掠過謹慎。
“那，麗娜想到今晚想吃什麼了嗎？”花扡小聲道。
懷裡，囡囡左右張望著。好似在尋找著什麼，小手不耐拍打著花扡的臉頰。花扡臉一變，摟著囡囡屁股的那只手，狠狠地在囡囡屁股上掐了一把。囡囡雙眼含淚，硬是不敢哭出聲。
迎上花扡純真的笑臉，麗娜微顫，凝視著花扡的眼透著淡淡地祈求。每次，花扡用這種語調說話的時候，一定會打罵囡囡。此時，在江晴這邊她不敢公然開口，怕是沒少下黑手。
囡囡小身子微顫著，白嫩的臉被花扡壓在脖頸處，無從看到囡囡的臉。麗娜只覺心涼，花扡到底是怎麼了？到底什麼東西能在短短不到半月時間，讓一個人判若兩人？
準確說，花扡的異樣是集市開集前後幾天，先前雖有些拈酸吃醋，卻不會拿囡囡撒氣。最多，關著房門跟卡爾嗆聲，慢慢地發展到現在這一步，行事張狂，嘴裡沒有半句好話。每每發過脾氣後，又纏著麗娜道歉，反反復複，就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魚丸，今晚我想吃魚丸。”麗娜淺笑著。
花扡摟著囡囡的手一松，柔聲道：“魚丸啊，我最喜歡吃魚丸了，晚上的時候麗娜要記得多做些。”溫柔的眉眼，沒了半絲陰鬱。
見花扡冷靜下來，麗娜無聲松了口氣。
“好，今晚我們就吃魚丸。”麗娜點頭道。
江晴等人一頭霧水，聽著兩人毫無意義的對話。不過，見麗娜神情不在僵硬，遂放心下來。
角落處，花扡豔羨望著江晴和包子他們，又瞅著懷裡的囡囡，低下頭在囡囡臉蛋上親了兩口。低垂的眼瞼中，滿是懊悔和憎恨。
像是感受到花扡複雜的心緒，囡囡伸手試探著碰了下花扡的臉。柔軟的觸感，讓花扡一愣，隨後欣喜若狂。從她被人算計後，脾氣開始陰陽怪氣，囡囡再沒有主動親近過她。
她恨，但是癮一來，就什麼都顧不上。
她覺得，快要支撐不下去，就要瘋掉了！
明明幸福唾手可得，然而她卻再沒有獲得幸福的權利。
水姨的死，僅僅只是開始……
她要的不多，可為什麼卻那麼難？不由得，花扡眼底泛起絲絲漣漪，晶瑩的淚珠順著眼眶滾落，滴嗒落在囡囡幼嫩的臉頰上。
孩子純真的眼瞳，倒映著花扡複雜而扭曲的臉。
另一旁，麗娜遲疑望著花扡，總感覺這一刻花扡周身散發著濃郁的哀傷。那種哀傷映襯著江晴這邊的溫馨，有著說不出的落寞和寂寥
頃，花扡掀動眼睫，平靜下來。
摟著囡囡柔軟的身子，一顆心滿是不舍眷念。
忽而，花扡緊咬牙關似下了什麼決定。額頭抵著囡囡的臉，像是渴望從囡囡身上得到某種解脫一般。
“麗娜，囡囡餓了我該回去了！”花扡躊躇道：“天色不早，卡爾說今晚回來吃飯，我帶著囡囡不好生火做飯，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
語氣真切，帶著一絲淺淡的祈求。
麗娜一僵，手微頓一時間愣住，竟不知該如何答覆花扡。
江晴訝然抬頭，笑道：“既如此，麗娜你便早些回去。今夜集市舉行晚宴，卡爾就算回家吃飯，飯後可能還得趕回集市。早些將飯菜準備好，別耽擱了時間！”
“呃……”麗娜點頭，憂心忡忡跟上花扡。
心中卻禁不住猜想，花扡又打算玩什麼新花樣？想著，只覺頭疼萬分。這苦逼的生活到底何時才是一個頭？一邊是花扡，一邊是囡囡，麗娜覺得這選擇很難。她不在乎名聲什麼的，只是為囡囡這麼個孩子擔心。
“等等——”跨出院門，花扡就喊住了麗娜，說道：“不是說今晚做魚丸的嗎？家裡沒有魚，我們去沙湖捉幾條魚回去。”
一聽要去沙湖捉魚，麗娜心底瞬間閃過陰謀論。
她水性不錯，倒不怕花扡突然抽瘋，只是，囡囡太小要是真被花扡抽瘋丟進沙湖，那可就罪過大了！是以，麗娜躊躇著，不怎麼願意去沙湖。
須臾後，麗娜想到個法子，開口道：“要不，你帶囡囡回家先生火燒水，我獨自去沙湖捉魚。沙湖風大，囡囡太小吹風容易生病。”
花扡似笑非笑瞥了眼麗娜，也沒揭穿麗娜的防備。反而點頭答應了，左右她也需要回去準備些東西。囡囡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再怎麼她都不會真的傷害到她。就算死，她也會為囡囡留下一個完美的家庭。
她時間不多了，有些事必須提前做。
“好，那你早點回。”花扡道。
話落，摟著囡囡轉身就走。
腳步匆忙，像是在趕時間。
凝望著花扡遠去的背影，麗娜噓歎一聲，抬手輕揉著酸脹的額角。任勞任怨跑去沙湖捉魚。其實，花扡不犯病時，很乖巧。一犯病就能磨死人，至今她都鬧不明白花扡這分分鐘變臉精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花扡回到家。
摟著囡囡，走去廚房將火生好，添水。
動作俐落麻溜，全然不似在麗娜面前時的笨拙。
“囡囡，要乖！”花扡坐在灶台前，手上拿著一株火紅色的果子，失神盯著紅果，低語道：“就算以後媽媽不在了，囡囡也要好好地，囡囡乖，答應媽媽……”
摟著囡囡，輕輕搖晃著囡囡的小身子。
最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她明白時間不多了，不過在這之前她要給囡囡安排好。麗娜很好，對囡囡也很好。其實，她真的捨不得，捨不得把卡爾給別人，這一生唯有跟卡爾結親那時，是她一生當中最幸福的事。
可惜，獸神偏心。
她註定沒辦法得到想要的幸福，明明她要的不多，可是事與願違。
掐緊手上的紅果，這紅果還有另一個名字，叫蛇欲果。顧名思義，這種果子具有催情之用。通常蛇欲果附近會盤踞著蛇，蛇欲果成熟之際，恰好是蛇發情之時。蛇喜食蛇欲果，吃過蛇欲果後就會進入發情期。
這顆蛇欲果是她在懷著囡囡時，無意間走到山林散步遇到的。
那時，她想著等囡囡出生後，用蛇欲果給卡爾一個驚喜。不過，現在她也打算用蛇欲果給卡爾一個驚喜，只是很可惜此驚喜非彼驚喜。只希望，到時卡爾不會責怪她。當然，就算卡爾責怪她，她恐怕也已經死了。
安靜地，坐在廚房。
外邊天色漸暗，此時，祭台廣場紛雜肅穆。
狼墨確定了墓地，只等阿穆為水做最後的禱告，水就能入土為安。
聽族人說，水死不瞑目。
是啊，被那樣活生生折磨死。就算和善如水同樣不會瞑目，花扡摟著囡囡，身子輕搖著，整個人猶如羅珊一般似得了失魂症。
忽而，坐在凳子上好好地花扡，突然身子開始抽搐痙攣起來，整個人跌倒在地。為了護著手上的囡囡，哢嚓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花扡手臂碰撞到面前的灶臺上，當場骨折。
門口，麗娜顧不得手上那一長竄魚，慌亂將魚竄丟下，上前焦急道：“花扡，花扡你怎麼了？”
花扡痙攣著四肢，將囡囡遞了過去，緊咬牙關道：“別管我，好好帶著囡囡——”話未落，跌蹌著從地上爬起，不忘將蛇欲果塞進褲袋裡。慌亂跑進臥室將門關上。
翻箱倒櫃，從櫃子最下麵用獸皮包裹著一株美麗的植物，葉片碧綠，花朵五彩繽紛，莖株亭亭玉立，蒴果高高在上。在這株植物的旁邊，擺放著一些制幹果肉、果殼。
看著這株漂亮異常的植物，花扡又愛又恨。
貪欲，人的貪欲無窮盡。如果不是她貪戀那虛無的親情，又怎麼落得這般淒慘之境。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這看似美麗的植物帶給她怎樣的結局。一如費雷述說過的親情，鏡中花水中月。
看似漂亮，實際上劇毒無比。
顫巍著手，快速抓過一塊果肉塞進嘴裡。
慢慢地，須臾後花扡才恢復平靜。四肢身軀停止抽搐痙攣，全身遍佈熱汗。她沒想到發作這麼快，更始料未及會被麗娜撞到。閉上眼，努力平息心底翻湧的暴躁和怒火，思索稍後該如何跟麗娜解釋剛才的事。
右手聳搭著，垂在身旁。
這東西有鎮靜止痛的作用，是以，花扡並不覺得痛。
麻木坐在地上，靠著衣櫃。屋子裡淩亂不堪，屋外，傳來麗娜焦急的聲音，花扡昂著頭渾然不覺，整個人飄飄欲仙，忘卻周遭一切，沉浸在那種銷魂的快感之中。
明知道是毒，卻戀上再也無法割捨。
貪欲是原罪，她切身體會到了！
再悔，再恨。
她都沒有回頭路，只能蒙著頭一路到底……
“花扡，花扡你開門——”
麗娜一手抱著囡囡，一手大力捶門。語帶焦慮，剛才花扡模樣很嚇人，肯定是出事了！她就說花扡怎麼好好地變得那般古怪，原來真出事呢？
這一想，麗娜禁不住自責。
如果，她能再仔細點，興許早就知道花扡的異常。人再變，也不會變得多離譜，花扡這些時日明顯不同尋常。卡爾是男人沒耐心不足為奇，她整日在家中與花扡相處，怎能沒注意到？
越想，麗娜越忐忑越不安。
“花扡，你聽我說開門好不好？”麗娜祈求道。
言語間滿是關懷之色，臂彎間囡囡一個勁哭泣，很顯然是被剛才花扡突如其來的痙攣抽搐嚇到了！嚎啕大哭，怎麼誘哄都沒用。如此，麗娜心緒更是絮亂，暗襯，這兩人真不愧是母女，折騰人本事都差不多。
“滾！”花扡嫌惡道。
隨手，將臥室門口的椅子推倒發出一聲巨響。尖銳呵斥麗娜，讓她滾開，拖著疲倦的身子整個人蜷縮在被褥上，瘦小孱弱的身軀羸弱不堪一提。偏白的臉色泛起青灰死氣，待平穩後。
花扡起身，開門，冷睨著舉手打算敲門的麗娜。一把奪過囡囡，冷聲道：“瞎叫什麼，我人還沒死呢！還不快去廚房燒飯，天色不早卡爾都快回來了！”
嘭地一聲，將房門關上。
緊摟著囡囡，貪戀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囡囡，媽媽的小壞蛋……”花扡輕柔道，微涼的唇瓣緊緊地貼著囡囡的臉蛋，癱軟坐在門後。摟抱著囡囡，一張臉時而溫柔似水，時而猙獰可怖。囡囡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止住了哭聲，不哭不鬧依偎在花扡懷裡。
門外，麗娜蹙眉不安。
良久，見屋裡安靜下來，囡囡也止住了哭聲。
將耳朵貼在門上，傾聽了一會兒，見這次花扡沒拿囡囡出氣遂松緩不少。挽起衣袖，朝廚房奔去，就像花扡說的時間不早了。既然花扡說了，今晚卡爾會回家吃飯定然出不了差錯，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麗娜明白，花扡總不會為這事撒謊。
集市，摩卡兀然抬頭，瞥見天邊染上一層晚霞。
“卡爾，收拾下你現在回桃源。”摩卡簡明道。
卡爾怔愣，迷糊抬頭望向摩卡，問道：“現在，回桃源？”集市，即將舉行晚宴，他這時候回桃源是鬧哪一出？
“對，花扡讓莎姨遞了口信，讓你今晚回家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摩卡將莎述說的話，對卡爾重複了一遍，卡爾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晚上匆匆回一趟，立馬就跑回集市。不少人打趣，是不是花扡不讓他上床，不然他怎麼有這閒情逸致整天都待在集市。
卡爾只是呵呵笑兩聲，並不開口解釋，也不反駁。
某種程度，更像是在躲避著什麼。
“哦！”卡爾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話落，轉身就走。
心中卻忍不住臆想著，難道花扡又想出什麼新的折磨他的法子？思及，這段時間兩人間的彆扭，以及那日見到花扡手臂間的外衣，卡爾眼底掠過抹極淡的苦澀，怎可能不在意！只是，不甘心罷了！
既然，花扡開了口。他自然沒法拒絕，拖著疲倦的步伐，沉重走入地下城。平素笑臉已然消失，憂心忡忡。這些天，他走往集市隱蔽小巷，卻再沒遇到花扡，晚上回家探望囡囡時，卻從麗娜嘴裡套出消息，花扡確實去了集市……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安，不知不覺瀠繞上卡爾的心扉。
聞著屋外的飯菜香，花扡起身，將囡囡放在被褥上。起身，將臥室隨意收拾乾淨，坐在椅子上慢慢梳理著髮絲，拉開抽屜挑選出當初結親時，卡爾親手為她打磨的骨簪將髮髻穩住。慢條斯理將臉拾掇一遍，她想在離去前，給卡爾留下最美的記憶。
這一生，太過短暫。
沒能與卡爾白首到老，她是不甘的。
可惜，這份不甘卻無法言明。畢竟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到現在她才想明白，人就該滿足，貪欲一多欲望就變得無窮盡，那時就無法把持自我。她奢求了一輩子的親情，到頭來卻成了害得她一無所有的罪魁禍首。如果，當時她不貪心，將費雷的事告知卡爾，興許也就沒了現在這些醃臢事。
只是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指腹挑出些藥膏，花扡認真小心塗抹著，照著結親那日清她們做過的法子，將臉收拾乾淨整潔。最後，拿過一片紅花含在嘴唇上，輕輕按壓著。紅花能上色，無毒，喜歡打扮的女人們，會在紅花盛開時採摘些曬乾用小木盒收揀好，要用時含在嘴唇上。
血紅，猶如鮮血的顏色。
豔麗，妖嬈。
花扡清秀的臉，不由多了抹以前沒有的嬌媚。
榮光滿面，就似當初她與卡爾結親的時候。
囡囡睜著大眼，歪著頭，好奇盯視著花扡耐心的舉動。眨著眼，不時張開嘴朝著花扡咿呀啊兩句，也不管花扡應不應聲，握著拳頭往嘴裡塞，自娛自樂。
一切弄好後，花扡站起身走到床邊。
伸手，將囡囡抱在懷裡，微笑道：“囡囡，媽媽好不好看？”
許久沒感受到花扡這般溫柔的模樣，囡囡愣了會，像是確認了什麼。眼中漾開淺笑，小臉貼近花扡，害羞似的用著小手摟住花扡的脖子，表達她的依戀之情。在囡囡幼小的心靈裡，此時此刻的花扡又回到她出生那時，那般溫暖。
雖說還未記事，卻能憑感覺感受到大人們的情緒波動。
這時的花扡，讓囡囡很喜歡。
是以，她毫不遲疑表達了代表著親近的動作。
感受著囡囡的親昵，花扡沉靜如水的眼眸，頓時染上一層淺淺地薄霧。她啊，真不甘心！親手將伴侶和骨肉拱手相讓，這滋味怎一個難受了得！可惜，她沒有選擇的餘地，抬手慢條斯理將藏匿在抽屜最裡側的白瓷瓶拿了出來，和蛇欲果放在一起。
緩緩踱步走出臥室，在手碰觸到門栓的那一刻。
她心中禁不住想，要是這條路沒有盡頭該多好……
很可惜，世上沒有哪條路永無盡頭。
哢嚓——
一聲清脆開門響起，花扡臉上掠過躊躇，她對這世間眷戀太多，捨不得卡爾，亦捨不得囡囡……同時，也捨不得真心待她的麗娜。明明親人就在眼前，她卻瞎了眼捨近求遠。
“花扡，飯菜很快就好了！你在屋裡坐下，就差最後一道菜。”麗娜從廚房探出頭，看向花扡，見她和囡囡完好無損。緊提在喉間的心，不覺一松，徹底放下心來。
因著昏暗的光線，她並未看清花扡的臉。
自然，也就沒注意到花扡刻意收拾打扮過的嬌容。
花扡擱在門上的手，微微一抖。
好似下了某種決心，毅然走出了臥室。一手抱著囡囡，一手伸入口袋緊緊地捏著蛇欲果和白瓷瓶，深吸口氣，走向飯桌。
桌上擺放著四個菜，卡爾愛吃的紅燒肉以及她最愛的水煮魚。中間則是一大碗魚丸和泛著白乳色的魚湯，十分豐盛。並未有麗娜愛吃的，麗娜一直十分貼心，只懂得為別人考慮，越是如此，花扡心底越不安。
從口袋裡掏出蛇欲果，掐碎將果肉撒入紅燒肉之中。隨後，拿過木塊將之隨意攪拌幾下，動作僵硬帶著抗拒。做完這一切，花扡低下頭親了口囡囡的小臉蛋，小聲道：“噓！這是囡囡和媽媽間的小秘密知道嗎？”
囡囡蹦躂著小腿，樂呵發出清脆的啊啊聲。
她以為，花扡在跟她玩，所以十分給面子用力蹬腿回應。
此刻，卡爾從屋外走進來。
聆聽著囡囡歡愉的笑聲，心底地沉重和煩悶不由得消散兩分。跨進門，但見花扡面容柔和，抱著囡囡逗趣，氣氛溫馨暖人。一顆心霎時緊緊地揪在一起，不知是感動，還是震驚。
一時間，竟怔愣站在門口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許，花扡抬頭看清門口人影，溫柔淺笑，招招手說道：“呆子，傻愣著做什麼？不過來抱抱囡囡……”淺笑迷蒙，給人一種夢幻般的錯覺。卡爾像是提線木偶，僵直身體跨進門走了過去，等花扡將囡囡塞進他懷裡都沒有及時回過神來。
良久，被囡囡的小手拍醒。
猛然一驚，側頭望向坐在身旁的花扡。
這般善解人意的花扡，他有多久沒有看到了？明明不過數日，在他看來卻像是數十年之久。此刻，他才明白心底深處有多眷戀花扡的笑容。
不是假笑，不是冷笑，亦不是叫人毛骨悚然的獰笑。
而是最簡單的微笑。
淺淺地，輕輕地。
一如初晨的那縷晨曦，暖人心扉。
“你，還好嗎？”卡爾小心道，抬眼看著花扡。神情複雜，明明是最親近的兩個人，卻像是隔著萬水千山，連最平常的詢問都變得小心艱難。
聽聞卡爾關懷的問候，花扡擱在腿上的手不覺輕顫。
好？
她好不了了。
勾唇，偏著頭，嘟囔道：“不好，只是你最近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很無聊。”不，其實不是無聊，而是孤寂落寞。不識情滋味不覺得相思成癮，人入魔。識得情滋味，刻骨相思誰人知，很想伸手觸摸卡爾俊朗的臉頰，卻不想被卡爾看到已然消瘦乾癟的手。
她想在卡爾心底，留下最 美的回憶。
不是自私，只是一種奢求。
卡爾聞言，頓覺苦澀自責，暗襯若不是你總是拈酸吃醋，胡攪蠻纏，他哪至於一個人待在集市睡冷板床。其實，他心裡也不好受，只是想著讓花扡好好地冷靜下，別總沒事找事鬧騰。
“那，以後我經常回來好不好？”卡爾柔聲道。
睨著乖巧溫順的花扡，他冷硬的心不由得酥軟下來。忍不住問出心底的渴望，他其實老早就想跟花扡道個歉，順便詢問下集市那天的事情，可又擔心花扡胡鬧，只得一拖再拖。
背對她時，他能冷下心。
然而，對上花扡乖巧溫順的模樣，什麼狠話都說不出口。
廚房門縫後，麗娜欣慰看著和解的兩人。那份不安總算是消停了，唯一的問題，就是找個時間問問花扡身上那些血印子是怎麼回事？還有，她到底去集市做了什麼？
為了讓兩人多些時間溫存，麗娜將灶台的火弄小些，慢慢地翻炒最後一道青菜。小火炒青菜，味道可能不太好，可顧著客廳兩人好不容易和好，不好吃就不好吃算了。
等下，挑花扡給囡囡餵奶的時候，她得告訴卡爾一聲花扡剛才發生的事。那模樣，不像是普通的病，也許最近這段時間花扡的反常跟她的病離不了關係。這一想，麗娜頓覺輕鬆很多，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人活著就好！
“麗娜，菜還沒好？”花扡大聲道。
跟卡爾說了很久的話，發現桌上飯菜都快涼了。花扡遂開口問，其實，就算不問花扡都知道麗娜這是給她和卡爾騰出時間閒聊。這段時間，被那東西折磨的脾氣暴躁，她經常拿卡爾他們出氣。這些事她都清楚，只是癮上來時，她根本就顧不得其他。現在，發作的時間越來越短，她知道再拖下去可能會更糟……
“好了！”麗娜微愣，忙將鍋裡快冷掉的青菜舀起，端著碗走進客廳，笑道：“卡爾回來了，菜都燒好了，準備吃飯。來，把囡囡給我抱著，你們先吃——”
說罷，就伸手準備從卡爾懷裡接過囡囡。
花扡擺擺手，說道：“沒事，讓我抱著囡囡吃飯，來，多吃點紅燒肉。這段時間麻煩你了！”她從卡爾懷裡抱過囡囡，隨手就給麗娜夾了幾筷子紅燒肉。
“今晚，這紅燒肉真香！”卡爾毫不猶豫，鎖定了那碗紅燒肉。
自從吃過江晴做的紅燒肉，卡爾徹底被這道菜征服。是以，只要卡爾回家吃飯，飯桌上總會擺著一道紅燒肉。
花扡微笑著，伸出筷子夾水煮魚，說道：“麗娜手藝好，做的菜自然好吃。我太笨，這麼久都沒怎麼學會——”花扡噘著嘴，很是惋惜。許是真沒有做菜的天賦，花扡炒的菜味道僅能說是可以入口，要說味道，還真沒有味道。
“沒事，以後我做就好。”卡爾道。
聞言，花扡夾菜的手微顫輕抖。嬌容下，禁不住淚眼闌珊，真可惜，她沒有以後了！低著頭，顫巍道：“好，既然答應了！日後可就不能反悔，麗娜給我作證記著這事。”
“好，忘不了。”卡爾抬手，在花扡臉頰上掐了下。
動作親昵，仿佛一切又回到結親的時候。
那時，卡爾總愛動手動腳，惹得花扡不喜。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尤外甜蜜，這份甜蜜獨屬於她和卡爾，外人插不進。
“別光顧著說話，吃菜——”說著，麗娜給花扡夾了塊紅燒肉。
花扡一僵，僵笑道：“麗娜，我要吃水煮魚，紅燒肉你該夾給卡爾，我吃著太膩水煮魚才好吃。當然，可以給我夾幾個魚丸，這個我也愛吃。”其實，花扡也愛吃紅燒肉，只是想著裡面她親手放進去的東西，便卸了想吃的念頭。
花扡語氣平靜，倒也沒讓卡爾和麗娜聽出不對勁。
沒奈何，卡爾伸出筷子夾走花扡碗裡那塊紅燒肉，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今晚紅燒肉味道太別香，多了一股以前沒吃過到的香味。只是，沉浸在溫情當中的卡爾，並未深思。只當是，麗娜加了新的作料，是以今晚紅燒肉味道特別好！
麗娜翻著白眼，不知道以前誰總是嚷嚷她做的紅燒肉不夠，全都被卡爾吃了，她都搶不到。抬手，給花扡夾了幾個魚丸。對花扡經常變動的口味，已經沒了詢問的意思。只當她真覺得紅燒肉太膩，不愛吃了。
“窗戶打開些，總覺得有些燥熱。”卡爾道，瞥了眼花扡垂在一旁不自然的手，疑惑問：“花扡，你這手怎麼了？”
“不小心跌倒，撞到了廚房灶臺上骨折了。”花扡說。她自己弄上去了，可仍舊有些疼痛。不過，倒是不影響，只是麻煩些。
卡爾連忙擱下木筷，伸手在花扡手臂上細細摩挲著，片刻後，沉著臉說道：“怎麼如此不小心，等下去臥室我給你擦點藥。”神情微冷，帶著責備的語氣，末了，不忘看向麗娜。
麗娜欲言又止，囁嚅著嘴唇終究沒有開口將花扡在廚房發病的事說出口。好不容易吃一頓安穩飯，她不想惹得花扡和卡爾不喜。再說了，花扡既然選擇隱瞞，定然有她的到底，要是她真當著花扡的話把事情攤開，說不定到時花扡又有得鬧。
見麗娜沒開口，花扡松了口氣，這也省了她浪費口舌編故事。
麗娜起身，將窗打開。
避開卡爾的眼神，佯裝不知情。
卡爾雖疑惑，見花扡不願多說，只得安耐著沒有繼續追問。
一頓飯，在眾人心平氣和下過去了。
飯後，卡爾起身拉著花扡，說是要給她塗藥。
花扡沒有推遲，順勢跟著卡爾走進臥室。蛇欲果藥效發作還有段時間，正好讓卡爾給她抹藥。這興許是她最後跟卡爾獨處的時間了，她很珍惜，也很捨不得。
知道時間不多，花扡沒有將囡囡遞給麗娜抱，而是抱著囡囡跟卡爾進了臥室。留下麗娜一人收拾桌上的狼藉，她想抓緊一切時間，爭取留給卡爾更多的回憶。
讓花扡褪下衣服，卡爾拿過藥膏，認真塗抹著胳膊受傷的地方。總覺得燥熱，不安扯開身上的衣服，凝視著燭光下溫順的花扡，一顆心被暖意填的滿滿地。嬌妻幼女，他的生活似乎很不錯。忍不住後悔為何那些天待在集市獨守冷床。
“疼嗎？”卡爾憐惜道。
“不疼。”花扡輕搖頭，貪看著卡爾俊朗的臉，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對了，你去過集市嗎？”卡爾漫不經心道。說實話，那次在集市見到花扡手臂上那件衣服，他心底有根刺。不問清楚，總覺得不自在，如鯁在喉。
花扡淺笑，點頭道：“去過。”
那次，她是故意讓卡爾發現的，從費雷手裡接過白瓷瓶時，她隱約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她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遂她刻意在卡爾看得到的地方路過，想要引起卡爾的注意。
只是，很可惜。
她一直等，等卡爾問。
卡爾卻始終沒有露面，頻頻發作，她隱約猜到當初費雷給她的東西有毒，能讓人上癮。為了那東西，她一次又一次俯首做小只求能再吃一口……
直到水出事，她恍然清醒過來，事情已然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範疇。
於是，她選擇跟費雷攤牌。
見識過費雷毫不猶豫對水動手，她明白，這次攤牌自己的下場不會好。
縱有萬般割捨不下卡爾和囡囡，花扡始終還記著她是逐風部落的人，部落養育了她，現在是她該回報的時候了。她並非沒想過將這事告訴江晴，只是她說不出口，為一己私欲，她差點葬送了整個部落。
麗娜是醫師，連醫師都看不透她的病，她知道這東西肯定不簡單。
說她怯弱自私也罷，她只求得到一個解脫。
“那……”卡爾停頓了，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
花扡偏著頭，柔情脈脈望著卡爾，抬手撫摸著卡爾的臉，柔聲道：“你想問什麼？”其實，花扡是想讓卡爾問她的，只有這樣她才能確認卡爾對她是有愛的，當初卡爾說要跟她結親，她欣喜若狂。
在她想來，能得到卡爾的垂青，是她的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管卡爾抱著怎樣的心思，她都不在乎。只要能以伴侶的身份，站在卡爾身邊，她覺得任何理由都能容忍。哪怕，卡爾可能僅僅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都願意。
“不，沒什麼？”卡爾搖頭，對上花扡純真的眼，他覺得過分的話實在說不口。那時，他還想過跟花扡分離，幾乎所有念頭都想過。只是，在擁著花扡後，他忽然發現那些都變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始終在身邊帶著笑顏。
花扡心猛然揪緊，臉色忽而一白，說道：“真的不問？”
“不問了，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卡爾搖頭，不想溫馨的氛圍被打破。他實在是太久沒有這樣安靜地，和花扡同處一室，他不忍破壞。
花扡眼中掠過遺憾，仰著頭，直視著卡爾道：“你問，我就說。”
迎上花扡真摯的眼神，那一刻，卡爾猶豫了。
他不願也不想破壞這份寧靜的生活，有些話一說出嘴，很多事就變得不一樣。哪怕他真的不在乎，卻仍舊會不停的自我反問介不介意？
“沒什麼，只是些小事罷了！”卡爾揮手，從容道。
雖訝異花扡流露遺憾，卻貪戀這份難得的溫馨。忽而，卡爾呼吸忍不住加重，臉上隱隱憋起點點紅暈，擁著花扡的手臂不覺一緊，他疑惑道：“花扡，你覺不覺得臥室有些悶熱？”
說著，不住扯動身上的衣服。
凝望著花扡的眼神，不覺帶上了暖情。他當初選擇與花扡結親，就看重花扡人小小的，話不多害羞。可是，前段時間不知怎麼回事，花扡變化太大讓卡爾覺得難以接受，無奈何就選擇逃離。
花扡無辜眨著眼，說道：“悶熱？沒有啊，我還覺得有些涼，囡囡人小不能吹風。”說著，拍拍卡爾的手，將打開的窗戶關了起來。
淺笑，明白這是蛇欲果開始發揮藥效了。
蛇欲果能摧毀人的神智，讓人徹底沉浸在夢境之中，忘卻周遭所有的事。直到雙方徹底筋疲力竭才會消停，是以，這東西極少有人會去採摘使用。偶爾就算入藥，劑量都極少，以免傷身。
花扡為拖住卡爾，選擇將整顆蛇欲果都搗碎撒入紅燒肉中。一來是考慮到卡爾的抗藥性，二來，她不想讓卡爾看到她橫死的模樣。這一顆蛇欲果下去，足以讓卡爾和麗娜事後沉睡兩三天。
待那時，她怕是早已入土為安……
“是嗎？”卡爾疑惑不已，納悶道：“可是，我總覺得燥熱。”說著，手忍不住朝花扡伸過去，俯首垂頭，咬住花扡的小耳朵，輕輕地碾磨著。這算是他的癖好，花扡耳垂長得很好，卡爾時常喜歡用嘴啃著，那感覺讓他很舒服。
“幹嘛？”花扡羞紅著臉，小聲道：“囡囡還看著，你怎麼就這麼厚臉皮。當心帶壞孩子，你坐下，我出去把孩子交給麗娜帶著……”說時，手在卡爾胸口處撫摸著，好似用掌心在確認卡爾胸腔下的心跳。
嘭嘭——
心跳很急，心跳聲很強勁。
出門時，花扡很想問一句：“卡爾，你可曾喜歡過我？”話到嘴邊，花扡覺得這樣問，會不會太過矯情？想了下，開口道：“卡爾，你喜歡囡囡嗎？會一直待她好嗎？”
卡爾哭笑不得，褪下上身的衣服，說道：“囡囡是我女兒，我不對她好對誰好？你腦子又瞎想什麼？動作快些把囡囡交給麗娜，我們好久都沒親熱了？”說到最後，卡爾義正言辭指責花扡沒做好伴侶的本分工作，冷落了他，讓他身心受創。
花扡羞窘，白了眼卡爾。
開門而出。
“吱嘎！”一聲關門聲響後，隔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客廳被麗娜收拾乾淨，此時，麗娜在廚房洗碗，收拾廚房。
“怎麼出來了？”麗娜挑眉，促狹睨著花扡。
但見，花扡抱著囡囡開始餵奶，答道：“卡爾在找衣服準備洗澡，我喂囡囡喝奶，等下就哄她入睡——”撒謊信手拈來，花扡根本毫不費勁。那碗紅燒肉三分之二掃進卡爾的肚子裡，這會只怕強忍著浴火在臥室打圈。
她不進屋，卡爾絕不會冒然走出臥室，畢竟屋裡還有麗娜。
等他快要喪失理智時，花扡自然會找藉口讓麗娜走進臥室，瞅著麗娜頻頻擦拭額頭的熱汗。花扡明白，麗娜這時恐怕不好受，不時挪動著雙腿，臉上泛起紅暈，儼然有些徵兆。
看來，蛇欲果對女人藥效更大。
花扡麻木思考著，親手將自己的伴侶推給別人，這滋味真難受！
“麗娜，你很熱？”花扡故作不知，好奇道。
麗娜掀著衣服扇熱，蹙眉道：“有點，明明這天氣不熱。總感覺身上像是著火似的，難受得緊。”強忍著燥熱，將碗筷清洗乾淨，把廚房收拾好。
身子勉強有些支撐不住，那羞恥的地方，竟有種水潤的錯覺。
麗娜低垂著頭，不敢直視花扡好奇的眼，這感覺怎麼像是進入發情期？明明還沒到時間，這是怎麼回事？
“麗娜，你沒事吧？”花扡擔憂道。耳邊，隱然聽到臥室傳來東西落地聲，恐怕臥室裡的卡爾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得不讚歎蛇欲果藥性的強大，短短一會兒功夫，竟能讓人迷失神智陷入情潮之中。
“沒，沒事……”麗娜睜著微醺的眼，有些茫然。
“你那些個藥，全都在我臥室，要不，你去臥室找找看？”花扡誘哄道。抱著喝完奶的囡囡，起身指著臥室的方向，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臥室裡的卡爾就要發飆了！
麗娜迷糊著，被情念折磨著整個腦子都變得漿糊了。
遲鈍想著，藥，不是一直都放在自己的臥室嗎？怎麼這會兒，藥跑去花扡的臥室裡了？再說了，這感覺該吃什麼藥？
迷迷糊糊，麗娜順從著花扡的意思，跌蹌推開了花扡居住的臥室。
剛推門而入，就被裡面卡爾強了進去。
“花扡，我很熱——”
微啟的大門，在關上前傳來卡爾低醇的聲音。花扡落寞站著，無悲無喜，忍不住安慰自己，至少她從卡爾嘴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哪怕，此時卡爾神智全無被本能驅使。
“轟——”地一聲，關緊的大門。
徹底隔開了和卡爾的世界，花扡安靜站著，淚珠順著臉頰彙聚成溪緩緩滴落。聽著裡面低吼粗重的聲音，花扡悵然若失。
良久，才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
她看著臥室的木門，喃喃道：“後悔嗎？不行了，這都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就算頭破血流也只能咬緊牙走下去。只是，真的很想再擁抱你一次……”說著，抬手觸摸著頭上的骨簪，慢慢地閉上眼。
少許後，睜開眼從客廳角落拿出一個包裹。從裡面抽出一張蠟紙，她跟江晴認過字，一些簡單的字她能寫。慢慢地，用木炭開始寫字。
字很醜，她卻寫的很認真。想將這一生所有來不及的對話，盡數都寫在這張紙上，可是她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淚珠從臉頰滾落，滴到蠟紙上，很快暈開一朵朵花浪。
濺開的花浪像是在哭泣花扡這即將走到結束的人生，委屈，也可憐
不知過去多久，臥室動靜始終未停。
花扡將蠟紙折好，掃進囡囡的胸口，壓了壓。
抱著囡囡，站在臥室門口，沒有推門只是安靜站著，多想再聽聽卡爾的親昵叫著她的名字——
望著漸暗的夜色，花扡果斷轉身抱著囡囡走出庭院。
……
此刻，在集市某個暗巷後的屋子裡。
花扡打扮豔麗，殷勤為坐在桌旁的費雷斟酒，果酒淡淡的酒香，彌漫著整個屋子。桌上擺放著幾道小菜，錯落有序。
“怎麼，這時候過來找？”費雷不渝道。
隨意掃過桌上的飯菜，眼底一晃而逝訝然。很顯然，始料未及在這偏僻貧瘠之地，竟有這般精緻的飯菜。他在氏族呆的時間不算短，卻沒有吃到過像桌上這般美味的食物。
看向，這逐風部落除了狼墨以外，未嘗沒有別的可取之處。
“哥，我想你，難道就不能過來找你？”說著，臉上恰到好處流露諂媚笑意。嬌滴滴的語氣，跟作態很不搭。花扡音量偏高，這般刻意壓低聲音撒嬌，反而弄巧成拙。聽來細尖，很是刺耳。
費雷一僵，呵斥道：“好好說話，難道夢幻花又吃完了？”拂開花扡搭在胳膊上的手，眼中滿是厭倦和鄙夷。冷睨著花扡乾瘦的手腕，算算時間，這人沒幾天好活了！
真當夢幻花那麼好吃？
那東西極美，卻也極毒！
一旦沾染上，就別想擺脫，如夢似幻等死罷了！
這花扡貪吃，差點將他好不容易囤積的夢幻花全都榨幹了。當初，在青南見到夢幻花，他傻眼了！一直以為這東西不過是傳說之物，卻不想竟真的存在。當初他為了確認那片花海中生長之物是不是夢幻花，刻意囚禁數十人做實驗，最後才得以確認那片花海所生長的確實就是傳說中的夢幻花。
欣喜之餘，不由升騰一股欲望。
而後，陸續又在別的地方發現夢幻花。
他最終確認了一件事，比蒙帝國那邊譽為傳說之物的夢幻花，在青南並不少見。恰恰相反，夢幻花在青南說得上隨處可見。只是，並沒有幾人知曉夢幻花的特性，更不知它的用途。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正愁找不到摧毀比蒙帝國的利器，獸神就給他送來這麼個機會。只要使用得當，夢幻花短短數年就能摧毀整個比蒙帝國。很可惜，青南太過貧瘠，青南的氏族部落十分排外，這給他的行動帶來了諸多不便。
為此，他處心積慮去到氏族。
想借氏族之手，打開青南和外界的大門。
那時，他就能快速啟動這些年的佈局。將夢幻花推入比蒙帝國，一舉將其擊垮，這些年顛沛流離的生活，徹底磨光了昔日倨傲不可一世的菱角，現在的他只是費雷。一個出身卑微的部落之人，為了往上爬，心狠手辣。
“哥，夢幻花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越吃整個人越不得勁？”花扡喃喃道，臉帶驚疑，好似懷疑著什麼。乾枯的手腕，哪像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模樣，比淺婆婆她們還要消瘦一分，就像是脫水的人。
臉色，染上青灰色。
瞧著倒像是個行屍走肉的死人，沒有半點人該有的蓬勃生機。
“不該問的就別問，知道嗎？”費雷冷聲道。
幽寒的眼神染上點點血色，好似擇人而噬的野獸，隨時可能攻擊。花扡禁不住打著寒顫，懼怕後退幾步，差點聯手上的酒罈都掉落下去。這酒罈是江晴讓大地刻意燒制的，約莫能裝個兩三斤酒，攜帶方便。
“知道了！”花扡垂下頭，怯怯道：“你真是我大哥嗎？我小時候的記憶十分模糊，很多事都記不清了……”
“我不是你哥，那該是誰？”費雷挑眉，嘴角勾起壞笑，筷子扒拉著桌上的飯菜，譏誚道：“菜色味道都不錯，偏偏裡面放了不該放的東西，味道都變得臭了！”
話落，花扡整個人忽而僵住，恐懼望著費雷，不住猜測費雷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費雷交給她的白瓷瓶，讓她下在狼墨飯菜中的藥，她就撒在這些飯菜中。怎麼都沒想到，費雷還沒吃竟然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花扡訕笑兩聲，乾巴巴道：“哪裡臭了？明明味道很好……”
說著，拿過木筷夾起一塊烤肉，就往嘴裡塞。
見狀，費雷也不阻止。
見花扡確實將烤肉咽下去，才不疾不徐拿起木筷吃了起來，微笑道：“我剛才跟你開個玩笑而已，這麼美味的飯菜，怎會臭？”
對費雷翻臉如喝水一般的表情，花扡從最初的驚恐，到現在的鎮定。早已適應了下來，人就是這種矛盾的生物，可以一邊畏懼著，又一邊虛偽親近著。看人說話，就像是每個人的本能。
無須他人教導，天生就會。
花扡微笑著，看著費雷一點點將桌上的飯菜盡數吃進嘴裡，臉上笑容愈發真實。死灰的眼，逐漸染上點點喜色，乍一看，竟有種眉眼含春的錯覺。
“今晚，你似乎很開心？”費雷懶懶道。
淺笑，抿唇。
粗獷的臉，揚開著憨實的笑容。但瞭解她的花扡卻清楚，不關費雷笑的如何憨實，都難掩他笑臉下的狠辣兇殘，能夠面不改色當著她的面，活生生看著水被土鼠一點點咬死，這個人遠比她所瞭解的還要嗜血冷酷。
花扡歪著頭，答道：“能跟哥哥在一起，我自然是開心的。”
說著，不忘朝費雷咧開明媚的笑臉。
費雷伸手，輕觸著花扡的臉，笑道：“你這臉長得一般，唯獨笑起來很美！”冰涼的指尖，一如費雷其人，冷而毒。僅是被觸碰著，花扡忍不住冒起雞皮疙瘩，強忍著心中反胃噁心的感覺，花扡默不作聲任由費雷撫摸著自己的臉頰。
此刻，費雷臉上的笑臉很真實。
花扡忍不住猜測，也許他曾經真的有過那個一個疼愛的妹妹。
否則，又怎麼真情流露？
“哥，也覺得我美？卡爾常說，我笑起來極美！就像是春天綻放的鮮花，美得純真！”花扡側頭，透出窗凝望著桃源所在的位置，心不覺空了一處，聲音變得空洞恍惚起來。
費雷聞言，暫態收回手。
眼神冰冷而無情，好似剛才那微笑從不曾出現過
話太多！”費雷轉頭，冷颼颼吐出三個字。
花扡習以為常，上前，嫺熟為他斟酒，回道：“是，不說呢！”
將一個逆來順受，全心依賴哥哥的人物，演得淋漓盡致。
端碗，抿酒。
費雷冷睨掃過花扡，噓歎道：“說來，還有真有點捨不得你？”在青南這麼久，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符合心意的。花扡樣貌稀疏平常，然這逗趣潑皮耍橫的輕俏模樣，像足了卡蒂絲。
思及，費雷黑沉的臉森冷，幾近凝冰。
死了，死了啊！
他呵護備至的嬌人兒，卻慘死在他面前。曾經不可一世的他，卻狼狽從那裡狼狽潰逃才保住一命。
從那天開始，他的心就死了！
他的存活下來的意義，就為了復仇。
花扡垂頭，緊咬牙關，恍惚神色掠過一抹冷嘲。是啊，捨不得才會這般折磨著她，該說這男人多情還是絕情？因他那點私欲讓她活得生不如死。為何，不乾脆給她一個痛快，讓她免去這般痛苦的煎熬……
“我也捨不得離開哥哥，怎麼，哥哥要走？”花扡哀怨道。表情淒婉，臉上掛著絲絲委屈之色。放下碗筷，抬手拉住費雷的胳膊，撒著嬌，“哥，別走好不好？部落現今生活很好，並不比氏族差。假以時日，超越氏族並非難事，你何必選擇氏族在那當牛做馬，辛苦勞累。”
“傻！”費雷冷道：“部落，怎能與氏族相較。”
花扡憋著嘴，不渝道：“怎就不能比？桃源毗鄰雪龍嶺，物資富饒，土壤肥沃。興許要不了十年，部落就能超越氏族，立足整個青南。”她並不傻，桃源中那些東西，一旦拿出來必定能震驚整個青南。
“部落底蘊太差，與氏族相隔太遠。你不懂，有些東西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費雷冷蕭道。
如非逐風部落喚醒圖騰，這部落連跟氏族嗆聲的立場都沒有，更遑論與氏族一較長短。氏族之所以稱之為氏族，必定有他強大之處。當然，並非他不看好逐風部落，而是逐風部落底蘊太差，哪怕喚醒圖騰也無法抵擋氏族的侵犯，除非……在桃源中，還隱藏著別的秘密。
思及，費雷抬眼。
“你這般肯定，莫非部落還隱藏著別的秘密？”費雷勾唇，粗獷臉上閃爍著趣味。
花扡微愣，垂下頭，無辜道：“什麼秘密？”
“從抵達桃源，部落就將我們這些人盡數安排在這所謂的集市，那巍峨城牆內的世界，卻沒人能越過。”費雷摸著下顎，緊盯著花扡，問道：“你說，城牆後的桃源是不是藏匿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想著那雪白的食鹽，醃制美味的肉乾……似乎，每一樣東西都極為不錯。
哪怕，就算在氏族都沒這般豐盛。
“哥哥你，想多了。”花扡避而不提，說道：“桃源裡，無非就與這集市一般無二，只是人少些罷了！”
“果真？”費雷半眯著眼，虎目下閃爍著駭人的利芒。
“自然，難道我還能騙哥哥？”花扡癟嘴，委屈望著費雷，無言責備著他。
費雷僵直身，半斂眼眸，溫聲道：“好，是哥哥錯了！”
停頓片刻，費雷忽而揚起似笑非笑的臉，盯視著花扡，幽幽道：“花扡確實不會欺騙哥哥，只是想毒死哥哥，我到不知花扡這般恨我？”說時，手觸碰碗沿，有一下沒一下叩打著碗外側。
神情肅殺，捎帶森寒的殺機。
花扡噗通一聲栽倒，半跪在地。
眼神遊移，小心吞咽著口水。暗襯，到底是哪出了差錯，竟讓費雷看出違和之處。她自以為做得十分隱秘不留半絲痕跡，孰料，迎上費雷那雙深邃冷酷的眼眸，花扡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在費雷掌控之下。既如此，明知有毒，為何他還要吃下這些飯菜？這人當真是個瘋子！
“怎麼，好奇我明知道這些飯菜有毒還要吃？”費雷微微俯身，抬手捏住花扡的下顎，冷諷道：“那藥是我給你的，我能不知道是什麼味兒？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要玩什麼花樣，看你掙扎扭曲的臉，我呀，十分興奮！”
“瘋子！”花扡吃痛，悶哼一聲。
“瘋子 ？”費雷莞爾，戲謔道：“怎麼不叫哥哥了？其實，我很喜歡你叫我哥哥，那模樣和聲音跟當年卡蒂絲叫我一模一樣，我忍不住就想多看兩眼多聽兩次……你怎就這般不乖？好好地，照我說的去做不就好了，非得跟我對著幹？”
“照你說的去做，你是說吃夢幻花嗎？”花扡尖銳道：“什麼為我好？謊言，騙子，那所謂的夢幻花根本就是劇毒，你對我還真是處心積慮的討好。”既撕破臉，花扡懶得維繫兩人間虛偽作假的關係。
“咦！原來你知道了？”費雷訝然，掃過花扡乾瘦的手腕，冰涼指腹在花扡臉上游走著，恍然道：“難怪，我說你怎麼突然清醒了！原來夢幻花劑量下重了？我還想著你何時才能醒悟，看來，女人對夢幻花抵抗力比男人要弱許多。下次，得改進才行。”說著，認真點頭。似乎想要將這事記在心裡，留作下次參考。
“你到底是誰？”花扡問道。
費雷勁道一重，冰冷道：“我是誰？你何必在意，我說過捨不得你，卻沒想你故作聰明。好在，那東西被我調換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安分，所以提前留了一手。現在看來，我做得很好不是嗎？”
用另一隻手，從衣襟裡掏出一個與當初交給花扡一模一樣的白瓷瓶，搖晃道：“真是個好東西，可惜製作太麻煩！”
忘情散，聽名字就知道東西很不錯。
他旁敲側擊問過雅，這東西她只有一顆。
且製作十分麻煩，白瓷瓶中有兩顆，一顆是忘情散，一顆是解藥。
本來，解藥在雅手上。費雷強硬將解藥奪了過來，想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其他藥代替其中那幾味罕見的藥材。
試著，多做幾顆拿來做實驗也好！
很可惜，研究了許久，始終沒能找到一點頭緒
“你……”
花扡顫巍著，雙眼暫態大睜。
驚惶望著費雷，眼眸深處盛滿恐懼。
原來，她就像是個傻子被戲弄，費雷冷眼看著她虛偽之態。
“怎麼，後悔了？”費雷手落在花扡眼眶上，順著眼輪，細細撫摸著。看模樣，好似想將她眼珠摳出，拿在手心細細把玩。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花扡逗得更厲害。
“後悔？我還有資格後悔嗎？”花扡冷聲道：“你將我害得生不如死，我啊，只後悔沒能毒死你。”
她咬牙切齒，憎恨望著費雷。
費雷抬手，遮蓋住她的眼。
啪啪——
抬手就是兩耳光，森冷道：“誰允許你用這種眼神看我的？”他無法接受這雙與卡蒂絲相似的眼，流露憎恨的看著自己。他的卡蒂絲，應該是崇拜他敬畏他，甚至是依戀著他。唯獨，不能是憎恨！
“那，你覺得我該用怎樣的眼神看你？”花扡偏過頭，吐出兩口血。抬手，用手背擦拭掉嘴角的血跡，譏誚道：“費雷，你就是個瘋子！”
“找死——”費雷倏地變了臉，揮著拳頭，朝著花扡就是一頓猛揍，邊打邊罵道：“該死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卡蒂絲，她怎會用這種眼神看我？既然，你不是卡蒂絲，那去死好了！”
話落，抬腳朝著花扡身軀狠狠地踹著。
花扡彎著身子，護著頭，手搭在腳踝處從那裡拔出一柄鋒利的骨刀，瘋狂道：“瘋子，去死吧！為水姨，也為我自己……”
也許，瀕死絕境讓花扡發揮了巨大的力量。
跌蹌起身，雙手握緊骨刀，徑直將骨刀捅進費雷的腰側。骨刀大半刀身沒入費雷身體腰腹，鮮血暫態將衣服染紅，順著花扡乾瘦的雙手滴落在地，在地面漾開一朵朵鮮豔妖異的血花。
在昏暗黑夜中，顯得尤外耀眼。
“竟敢傷我，該死！”這次，費雷狠下心。抬腳將花扡踹出去五六米遠，連帶屋裡桌椅盡數打翻落地，飯菜灑落一地。
身體本就被夢幻花折磨得消瘦，不盡人樣。而今又被費雷此番毒打，最後這一腳生生踹端她數根肋骨。鮮血，好似流水般順著嘴角流出，碰撞到牆壁的手臂應聲骨裂破碎。手臂本就骨折剛好，這番碰撞直接骨裂碎掉。
匍匐著，連喘息都變得困難。
費雷捂住腰腹傷處，上前，用腳踩住花扡的頭，狠狠地碾了幾腳。末了，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撒在花扡身上，忽而，撚動燃香，嫋嫋淺淡的薄霧散開，一股異樣的甜膩香味從屋裡散開。
“慢慢享受你最後的時間——”費雷陰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