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捏著個白瓷瓶， 湊近站在角落處的人影， 將白瓷瓶遞過去， 沙啞著嗓音道：“把這東西混入族長飯食中……”
“裡面裝著什麼？”女子小聲道， 流露淺淺地顫音， 眼底閃爍著掙扎。 祈求望著眼前的人影， 囁嚅著嘴唇咽下喉間的叫喚。 她一直以為父母雙亡， 她是個孤兒， 卻不想突然出現一個哥哥， 本以為能遇到疼愛自己的伴侶， 有軟萌的女兒， 她這一生已然完美無缺。
然而， 這人用哥哥身份出現時， 她猛然發現對親情的渴望近乎病態。
傾聽著他訴說著雙親的事， 不覺癡了。
一步步淪陷， 連帶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個你無需知道，
女子淺笑著， 說道：“囡囡剛睡著， 麗娜本不願讓我出來走動， 我說過來看看興許能遇到些想吃的東西……”說起自家女兒， 花扡不覺漾開明媚的小臉， 她本就性子軟綿， 在床上呆了半月煩悶， 這不死纏爛打讓麗娜允她出來走動。
不料， 在集市遇到費雷。
費雷驚慌失色， 拉著花扡躲去僻靜的街道， 接下來就是一番認親……
花扡本不相信這事， 卻不想雅竟跟著出面， 說了兩句。 起先， 花扡一直防備著雅， 卻不想雅根本就沒多說， 僅是說了兩句費雷的事。 花扡對於幼時的記憶十分模糊， 費雷和雅一說她竟覺得模糊地記憶一點點清晰起來。
理所當然， 這兩天花扡找著機會就來集市， 在這僻靜的街道跟費雷敘舊。
“你想吃什麼， 跟哥哥說聲， 我去給你準備。 ”費雷嘴甜道。
花扡甜甜笑著， 輕搖頭道：“不用勞煩哥哥忙碌， 桃源食物充足， 卡爾對我很好， 好吃好喝地家裡都囤積著不少。 ”
卡爾對她很好， 那種好跟費雷不同， 加上這段時間部落忙碌， 卡爾甚少有時間陪伴她。 要不是家裡有麗娜和囡囡陪著， 花扡有種窒息的感覺。 這不， 一有時間花扡就想著跑來集市， 黏糊在費雷身邊， 肆無忌憚地親近著費雷。
渾然忘卻， 身為一名合格的伴侶， 她最該做什麼。
人是善變的。
初始， 一無所有就想著牢牢地抓住身邊僅能得到的東西。
然而， 一旦得到後就變了。
花扡就是這種人，
現今， 她卻覺得卡爾不理解她。 每天回到家根本就不搭理她， 只會抱著囡囡玩， 眼中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 麗娜也是。
她甚至懷疑麗娜留在家裡別有居心， 總是防備著她和卡爾走近。
頗有些疑神疑鬼的樣子， 卡爾曾說過花扡， 花扡低垂著頭一副委屈模樣， 讓卡爾莫名說不下去。
一兩次， 卡爾不在意。
時日一長， 卡爾就覺得花扡胡攪蠻纏。
當初覺得花扡性子軟綿， 很好玩。 可孰料這結親生子後， 性情大變， 變得跟環和良似的， 卡爾大為頭疼。
明明懷孕時還好好地， 怎麼生子後一下子改變這麼大？
卡爾只覺懊悔， 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琢磨著， 待部落事後讓江晴他們勸導下花扡，
“卡爾對你真好？”費雷遲疑道， 神情流露擔憂之色， 問道：“花扡， 你莫不是瞞著我什麼事？是不是卡爾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跟我說， 我這就去找卡爾問個明白……”說著， 就作勢往外走。
花扡一急， 忙拉住費雷， 急切道：“哥哥別走， 卡爾對我很好， 我們什麼事都沒有。 ”
嘴上說著沒事， 臉上卻帶著委屈。
費雷眼底劃過不屑， 柔聲道：“真沒事？跟哥哥說， 怎麼說我是弈成首領身邊的男侍， 算是氏族之人， 還能奈何不得區區一個卡爾？”
語氣裡， 滿是冷寒煞氣。
花扡聽後， 只覺心底暖烘烘地。
她許久前， 就曾幻想著有人能這樣維護她， 不管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 都有人替她出頭。
花扡十分羡慕凡倩， 不管她在部落做了什麼，
那時， 她就想總有一天， 她也會有人無條件那般維護著她。
卡爾對她雖好， 在她感覺來看更多像是一種施捨， 她在接受的同時又十分唾棄。
花扡嘟著嘴， 清秀小臉流露怯意， 一點點將在卡爾面前受的委屈一咕嚕告知費雷。 費雷聽著， 頓覺花扡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見過卡爾， 實力很強， 樣貌堂堂， 怎麼看都是花扡配不上他。 怎麼話到花扡嘴裡， 卻成了卡爾強硬逼著花扡跟他結親？
費雷眼神淩厲打量著花扡， 嘴角鄙夷漸重。
不過， 當花扡抬頭時， 費雷快速將不屑和閉眼掩藏一盡。
“……哥哥， 我跟你說， 我總覺得卡爾和麗娜有一腿……”花扡陰沉道。 這模樣哪裡還有人前畏怯懦弱的神態？活脫脫就是個妒婦， 看得費雷狂抽嘴角。 大歎女人善變！尤其是看似懦弱好欺負的女人，一變臉起來就十分嚇人，真叫人刮目相看。
費雷強忍著噁心，勸慰了花扡幾句，見時辰不早又叮囑花扡兩句，讓她將白瓷瓶中的東西混入飯食中，讓族長吃下。
集市，卡爾匆忙往嘴裡塞了兩塊烤肉，就開始接過蘭斯的事。心底想著家裡安靜乖巧的囡囡，俊朗的臉滿是喜悅之情，不過回想著麗娜說卡爾的事，他微微有些疑惑。近來，花扡總喜歡拈酸吃醋，讓他極不自在，是以就算在家都沒跟她交談。
琢磨著，是不是花扡懷孕時太過順著她？
以致，花扡養成恃寵而驕的脾性。全然沒了結親前溫柔謙恭的模樣，尤其這兩天處處找茬，總說他跟麗娜走得近，詢問他們是不是背著她做了什麼虧心事。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卡爾根本沒心情搭理花扡，花扡總纏著他鬧騰，卡爾性情跟冥相差不大，隨心所欲慣了！最煩這沒頭沒尾的猜測。麗娜模樣不差，性情爽朗在部落追求者繁多，再說，他跟麗娜清清白白根本就沒半點逾越的舉動，真不知花扡眼睛怎麼長得？
花扡懷孕這段時間，麗娜為她忙裡忙外，她非但不感激也就罷了！
背著人，竟這般懷疑麗娜脾性，花扡這人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說？
鬧得他無法安寧，要不是記掛著囡囡，他都懶得回家。
昔日溫馨恬靜的家，而今變得呱躁鬧市，好在花扡還知羞恥，沒當著麗娜的面鬧事。
這不，今日卡爾一聽到麗娜說花扡去了集市，卡爾心當即一沉。
花扡到底想做什麼？
囡囡怎麼說都是她肚子裡生下來的一塊肉，那麼大點，她不在家照料，跑來集市做什麼？
思及，卡爾整個人陰鬱下來。
抬眼，陡然看到花扡從一條僻靜街道走出來。
神情愉悅，全然沒了在家時拈酸吃醋的小家子樣。
沒看錯的話，花扡手上拿的那東西是一件男人的衣服……他記得十分清楚，他不曾有過那種顏色的衣服。
不說他，部落都沒有那種顏色的衣服。
這顏色，唯有氏族那邊才有人穿戴。
“卡爾，你發什麼呆？看見誰了？”科林促狹道，用手肘捅了下發呆的卡爾。
卡爾陡然回過神，冷冷地瞥了眼科林，道：“你先盯著，我去去就來……”
話落，卡爾匆忙離去。
留下科林風中飄零，一臉無語。他只不過隨口調戲了卡爾一句，卻不想卡爾給他來個這麼大的驚喜。
卡爾神情冷峻，遠遠地跟在花扡身後。
他自問待花扡不差，當初得知花扡懷有身孕，二話不說就提議結親。
卻不想花扡竟給他送了份這麼大的禮！還真是應了科林他們那句話，你跟花扡真不合適，花扡性子看著軟弱，實際上不好說。那時，他覺得唯唯諾諾的花扡很可愛，逗一下，別說反抗連半句話都不敢說。
以前，他有多喜歡花扡的笑。
現今，就有多噁心。
難道花扡真就這麼饑渴難耐，這才剛出月子就迫不及待？憤怒，霎時間在卡爾心底翻湧沸騰，不過他十分冷靜並未上前質問花扡，心底對花扡的自責和愧疚頃刻間煙消雲散，人都會改變，……
雙眼不由充斥血色，狼墨剛走進集市，但見卡爾神情不對，上前輕拍了下卡爾的肩，冷聲道：“何事？”
卡爾微愣，回過神來苦澀道：“族長，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叛族離去……花扡，我自認為待她不薄，這段時間忙碌沒能顧得上她是我的錯，可她這般對待我，將我置於何地？”說著，言語間隱然帶著戾氣。
狼墨順著卡爾視線望了過去，但見花扡面帶笑容穿梭在人群之中，一改往日畏怯柔弱之態。
“怎麼說？”狼墨道。
卡爾這情況明顯不對，狼墨蹙眉眼底掠過一抹擔憂之色。
“沒事，族長這事我會親自解決。”卡爾收斂外放的表情，表情冷戾。
狼墨沒開口，伸手拍了拍卡爾的肩，男人間無需太過語言，
“在清姨那邊，集市這邊反響很不錯，陸續抵達集市的那些部落，俱都被集市所擺放的東西所吸引，相信江晴說的話很快就能兌現。”卡爾拿得起放得下，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思緒。他喜歡的是那個笑意和煦的花扡，而非柔弱或是胡攪蠻纏的花扡。這兩者他區分得十分明顯，在他看來只要花扡安分守己，兩人相濡以沫過一輩子未嘗不可，而今，花扡這般迫不及待，他想也許當初結親真是瞎了眼。
聽罷，狼墨並未多說，轉身就走。
對狼墨這動作，卡爾很開心。
有些事無須明言，彼此知曉就好，這也許就是男人間怪異的友誼。
卡爾深深地望了眼花扡，收回所有情緒，毫不留戀轉身走向科林，本打算質問花扡的想法，刹那間煙消雲散。
就算沒有花扡，他還有囡囡。
花扡小心將白瓷瓶放進衣襟藏好，提著竹籃在集市街頭逛了起來。
費雷讓她將白瓷瓶中的藥，撒入狼墨飯食裡。並未說清準確時間，花扡卻也不急，想著既是普通的藥吃不出什麼毛病，她好不容易尋回哥哥，感情黏糊得緊，自然事事都想著費雷。手上拿著費雷破舊的衣衫，想著回家時該如何縫補才能漂亮些。
此時此刻，她儼然忘了自家伴侶，也遺忘了女兒囡囡。
滿心滿眼都記掛著費雷，對她來說，費雷是她走失數十年的哥哥，極為難得。
而卡爾和囡囡天天相處，感情自然淡的多。
再則，卡爾最近一直冷落她，讓她心塞。
囡囡黏卡爾和麗娜躲過她，雖說囡囡是她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可誰能忍受自家女兒親近別人也不親近自己？
花扡卻忘了，她臥床不起時是誰起早貪黑照顧她，又是誰不顧勞累外出打獵，滿足她口腹之欲。
很顯然，這一切花扡都選擇性遺忘了！
明明在囡囡剛降生那時，花扡信誓旦旦想著如何經營她與卡爾加上囡囡這一家三口。然而，隨著費雷和雅的出現，這些事就像是泡沫煙消雲散，已然忘了曾經的初衷，人在得到某些事後，就會遺棄。花扡不知該說是天性薄涼，還是隱忍後的瘋狂。
不過，人都得為曾做過的選擇付出代價。
挑選出滿意的東西，花扡志得意滿往家裡趕。
其間，路過城西門口時。
簡瞅見花扡大包小包，身上拿滿了東西，目光落在花扡手上的麻布上，打趣道：“花扡啊，這是忙著給卡爾做新衣服？”
花扡微愣，倏地傻眼了。
這麻布她打算給費雷做身衣服，此刻卻被簡他們誤認為是給卡爾做的，花扡當即尷尬萬分，迎上眾人調侃的眼神。低下頭疾步穿過城西門口，狂奔而去。見之，簡諸人紛紛大樂不已，都說花扡看著內向害羞，卻是個懂得疼男人的好女人。這才剛下床就知道給卡爾張羅這準備那的，當初他們還覺得卡爾與花扡結親，委屈了卡爾，現在看看卡爾還真是賺到了！
花扡剛到家，就見麗娜抱著囡囡在庭院裡曬著太陽。
“花扡回來了，買了什麼？”麗娜微笑著，朝花扡打著招呼。
迎上麗娜明媚的笑臉，花扡神情陡然陰沉下來，甩下手上的東西，上前一把搶過囡囡，冷冷道：“把東西收拾下，囡囡給我抱就好！”
看著麗娜，花扡不由想起這些天卡爾對她的冷落。頓覺氣不打一處來，囡囡是她女兒憑什麼讓麗娜抱著。
是以，搶奪囡囡的力道很重。
“哇哇——”
囡囡吃痛，當即大哭了起來。
麗娜莫名，蹙眉凝望著陰陽怪氣的花扡。自從花扡下床後，就似變了個人一般，平日裡當著卡爾的面對她還算和氣，一背著卡爾就胡攪蠻纏好幾次，更是拿囡囡給她置氣，就像剛才如果她說要抱囡囡，難道她還會拒絕不成？這般沒輕沒重一個不小心，說不得就會弄傷弄疼囡囡。
“花扡，你這是在集市受了什麼氣？”麗娜問道，冷淡看向花扡，不渝道：“囡囡才多大，就算你想抱不會開口跟我說一聲？至於這般慪氣弄疼她？”麗娜琢磨著，是不是跟淺婆婆或是江晴提一句，她該回家了。總覺得在花扡這邊待下去，就會鬧騰出什麼事來。
聞言，花扡頓時驚怒，出口大罵了起來，“囡囡是我生的，我要抱，難道還得請示你？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跟我搶囡囡？我告訴你，我才是卡爾的伴侶，這家我說了算——”
麗娜神情驟然沉了下來，冷冷瞥了眼花扡，問道：“花扡，你這話什麼意思？”
話一開口，花扡就知壞了事，說錯話。
頃刻間，一改趾高氣昂神態，柔弱道：“呃……麗娜對不起！我這是氣糊塗才會口不擇言，你知道我沒什麼氣性，你千萬別見怪。”
瞅見花扡分分鐘變臉，麗娜只覺氣的發顫。
卻又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只覺得瞎了眼，將這麼個人看做親人。
深吸口氣，平復下鼓噪的心，詢問道：“集市遇到卡爾了？”
這段時間，花扡總找卡爾挑刺這事她是知情的，私底下她勸慰過卡爾幾次，讓卡爾讓著花扡些。花扡脾性大，約莫是跟囡囡吃醋。覺得卡爾最近冷落了她，是以才頻頻鬧得卡爾不安生。只是，回想著花扡剛才說的話，麗娜心底多少生出了些異樣。
她懷疑，以前是不是誤將狼看成了小綿羊？
花扡這潑辣樣，全然沒有江晴她們嘴裡說的怯弱自卑的模樣。
若說人善變，花扡未免變得太快？
花扡緘口不語，見之，麗娜默認花扡心情不好，只因在集市遇見卡爾。兩人多半又拌了幾句嘴，雖這般想，可視線落到地上那堆東西時，麗娜又禁不住升起疑慮，心情不好能買這麼多東西？那些麻布，明顯是準備做衣服，一時間麗娜有些拿捏不准花扡心底到底想著什麼。
遂朝花扡開口道：“囡囡怕是有些餓了！你進屋餵奶，這些東西你準備做什麼？我給你收揀下。”
說著，心底卻想著該找個時間，跟卡爾提句回家之事。
花扡能下床走動，一日三餐自己動手用不著她操心，再則，她也該回家休息下。
這段時間，一直忙碌花扡這些瑣碎事，忙得頭暈眼花的。
花扡眼神一挑，笑道：“那些肉幹什麼的，你稍後替我送些過去給江晴，囡囡的事我還沒好好感謝她！等這兩天我有時間，給她做些吃食送過去……也算是聊表我的心意，至於這些麻布收入屋裡，我稍後用得到。”說著，將囡囡抱進屋裡，手自然觸碰過衣襟內的白瓷瓶
心底不覺一愣，花扡何時變得這般懂事通透了？
雖疑惑，卻照著花扡說的挑揀出一些肉乾，準備晚些時候給江晴送過去。
抬眼，凝望著花扡施施然步入臺階進屋，眼底陰鬱未曾消散。她並未癡傻，剛才花扡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多少在心底留了些疙瘩。
她自問待花扡不薄，花扡懷孕她忙前忙後，比伺候什麼都不周到。江晴還曾打趣她，是不是打算將花扡當成閨女照顧？那時她是怎麼回答的，她說花扡性情乖巧懂事，她要是能有個這般聽話的閨女也是不錯。而今，仔細回想只怕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人家根本就沒領她的情。
俯首垂頭，將一切思緒掩藏起來。
明瞭，是時候儘快找時間跟卡爾提離開的事。
同在一個部落，她有自己的家，一直留在這裡總歸不是個事。
時間久了，怕是什麼瘋言瘋語都會傳出來。今日，花扡能當著她的面說出這種話，明天說不準就會有其他人指著她鼻子大罵，不知羞恥。
動作俐落，將花扡仍在地上的東西迅速收拾乾淨。
連花扡的面都未見，就挑揀些東西用籃子裝好，隔著牆壁朝花扡說了句，轉身出了庭院。
花扡蹙眉，懊惱剛才話說的太直白，怕是惹惱了麗娜。深思著，該如何挽救下麗娜，以免她在卡爾面前渾說。畢竟，今天她在集市並未遇見卡爾，這種事只要一問便知，她還不想在這時候跟卡爾鬧出什麼事。麗娜這邊，她還得好生拉攏，雖說這種事以前沒做過，可跟在凡倩身邊多少學會了些。
而今，不過是將先前看到的運用到生活中罷了！
想著麗娜心軟直爽的個性，花扡覺得哄好麗娜再簡單不過，遂絲毫未將剛才發生的事放在心上。
湊近囡囡的臉，親了口，小聲道：“囡囡，你可不能親近麗娜哦！”
這些話，好在麗娜已然出了門，不然非得氣的吐血。
她處處為花扡著想，卻不想花扡根本不領情，還攛掇囡囡跟麗娜疏遠。這種事，約莫也就花扡這種厚臉皮的人做得出，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這般說。當然，從側面也能看出花扡這人自私自利，能共患難卻不能同享福。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麗娜提著籃子施施然往江晴家走去。
神情微愣，略顯複雜和焦躁。眼底無神，恍惚像是夢遊般飄著。
“麗娜，你這是怎麼了？”蛇姬問道。瞥著站在院門外失神的麗娜，輕撫著肚子眼帶疑惑之色，顯然不明白這時麗娜怎麼出現在這裡？就算不去集市，也該在花扡家忙活著帶囡囡，就花扡那挫樣，一帶囡囡就止不住哭鬧，非得讓麗娜或是卡爾哄帶才行。說來真是奇怪，囡囡明明是花扡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跟誰都能親近，偏偏就跟花扡不熟。
這事兒挺玄乎，麗娜出門時本想叮囑兩句。
然而，回味著花扡那番話，眼鼻口心，就裝不在意得了！
左右就像花扡說的，囡囡是她女兒跟麗娜有什麼關係？哭鬧時，花扡總能想法子誘哄，輪不到麗娜這個外人插足，指手畫腳說多餘的話。
“呃……”麗娜恍然驚醒，抬了下手臂上的籃子，開口解釋道：“花扡剛去了趟集市拿了些東西，她讓我給江晴送些過來。”
蛇姬瞥了眼籃子裡的東西，嘴角微翹勾起冷嘲的弧線，不疾不徐道：“喲！她這還真是有心了？懂得江晴待她不錯，這剛下床就忙活去到集市遊玩了？怎麼不見她讓你去集市，她自個在家帶囡囡，責怪囡囡跟她不親近，但凡她要是能做出些好事，囡囡能不親近她？孩子最是敏感，誰對她好她心底都清楚著……”
蛇姬一番話，說得陰陽怪氣。
說起來，她先前跟花扡關係不差，偶爾會走動聊聊天。
打從花扡生下囡囡後，就似變了個人一般。
拈酸吃醋也就罷了，整日胡攪蠻纏惹人厭。
她一過去，花扡就愛拉著她背著麗娜，一個勁說麗娜這不好那不好，什麼勾引卡爾，什麼虧待囡囡……
真是什麼話都往外蹦，不識好歹。
如非麗娜做牛做馬伺候花扡，花扡她能這般順暢生下囡囡，這囡囡才剛出生嘴巴就開始沒乾沒淨的。先前，聽得部落人說花扡性子軟綿內向，話不多，而今一相處下來，蛇姬恨不得甩花扡幾耳光。這還軟綿柔弱？花扡只差沒撒潑一哭二鬧了吧……
麗娜訕笑兩聲，越過蛇姬走向江晴。
對蛇姬她打從心底敬重，蛇姬曾跟她說過讓她早些搬出花扡家，以免日後花扡嘴裡不乾不淨。
那時，她就想著囡囡太小，卡爾整日在部落忙碌沒有空閒之時。
花扡家裡也沒個長輩能幫襯一二，是以，就留了下來。
孰料，事情竟能鬧成這般！
也許，她真該找個時間跟卡爾提一句，是時候搬出去了，只是她捨不得乖巧懂事的囡囡。
見麗娜沉默，蛇姬只得暗恨翻著白眼。
麗娜性子倔強，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
好在卡爾明事理，總該不會慢待了麗娜去，這一想蛇姬聳聳肩懶得搭理麗娜，
“你們這是——”江晴從客廳走來，便見著蛇姬臭著一張臉，氣呼呼拉著小麥子的手玩鬧著，一旁尷尬站著個麗娜。
麗娜彆扭笑了下，道：“江晴，這是花扡讓我給你送來的，剛從集市那邊拿回來的。說是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她還說等這兩天騰出手，過來給你做些吃食聊表心意……”
江晴眼神虛閃，接過麗娜手上的籃子，笑道：“坐，慢慢說……”
麗娜欣然點頭，說道：“嗯！”
不知該如何解釋，麗娜索性沒多說。
“蛇姬，剛才你叫嚷什麼？”江晴深深地看了眼麗娜，轉身看向蛇姬，眼底流竄異樣神色。
蛇姬懶懶躺著，有氣無力道：“沒什麼事，就是看某個人不順眼多說了兩句。”麗娜怎麼說，都算是白水部落她吞天蛇蟒一族的人，就算被欺負也該是她，而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外人。花扡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將麗娜當做所有物一般使喚。
“哦？”江晴揚眉，斜睨著麗娜，巧妙開口道：“某個人是誰？說說看，我認不認識？”
“花扡。”蛇姬毫不掩飾話語裡那絲冷諷，嘲弄道：“當初聽聞花扡性子柔弱，十分內向，八竿子都蹦不出幾句話。可而今這一相處，我怎麼感覺花扡比良還難相處？當這是人背著是鬼，這人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她做什麼了？”江晴驚愣道。
花扡做啥事了？好好地，蛇姬怎麼說出這種話。說起來，她有段時間沒見花扡了，部落事情多她不可能事事都顧得到。再則，家裡還有幾個小的，她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清他們同樣忙碌，是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部落發生了某些瑣碎事。
“做什麼，說起來她還真什麼事都沒做。只是噁心人，卡爾最近被她煩的連家都不敢回，真夠可憐見地。”蛇姬把玩著雙手，神情悠閒，流露出一絲嘲諷之意。花扡長得一般，說實話部落比她長得好看的不少，優點不多，硬要說優點的話就是微笑時，給人感覺十分純淨。
可惜，她笑的時候少。
平素基本都是一張怯弱畏懼的晚娘臉，光看著都覺得心塞吃不下飯。
本來，跟卡爾結親時開朗不少。
然而，好景不長。
這才剛生下囡囡，變本加厲，不笑也就算了。還時常陰沉著臉，像是所有人都虧欠了她。動不動就發脾氣，拈酸吃醋。
一兩次，蛇姬不在意。想著江晴說過懷孕的女人性子不可理喻，可她這孩子都生下來了，還這般陰陽怪氣真就是莫名其妙了些。久了，蛇姬連路過她家庭院前的路，都恨不得快走兩步，唯恐被花扡拉住跟她說那些個沒頭沒尾胡攪蠻纏的渾話。
做人到這份上，還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囡囡乖巧伶俐，極討部落眾人喜愛。
偏生花扡是個不會說話的，誰去家裡看看囡囡，她都覺得那人想跟她搶人，擠眉弄眼，硬是讓所有人都不自在把人給趕走才安心。抱人不是重手重腳，就是彆扭著抱，弄的囡囡一被她抱在手上就哭鬧不停。
如此一來，花扡非但不覺得是自己的錯，反而更加責備是他人的緣故，害得囡囡跟她不親近，一點都不懂自謙。
“先前不是好好地？”江晴猶疑，莫名抬眼望向麗娜。
麗娜噓歎一聲，蹙眉道：“花扡生完囡囡後，性情變得很奇怪。時常朝人發脾氣，偶爾還會呵斥囡囡，惹得囡囡半點不跟她親近，她卻責怪是部落其他人總是登門吵著囡囡，才惹得囡囡不予她親近……”麗娜小聲說著，這事還真是難說。
囡囡到底是花扡肚子裡掉下的一塊肉，她對囡囡說什麼做什麼，旁人還真不好插手。
江晴皺起眉，女人孕期脾性焦躁她聽說過，可這生完孩子後脾氣變古怪的她這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
“花扡最近有何異常？”江晴問。
麗娜輕搖頭，說道：“除了脾氣變得怪異，其他都好。”
說實話，麗娜真覺得莫名其妙。
先前，花扡對她百般討好，唯恐惹得她不喜。那種諂媚的討好，讓麗娜哭笑不得，好幾次她跟卡爾提起，卡爾只說約莫是以前環境所致。可這才多久性情竟變化這般大？麗娜有種置身夢幻的錯覺，人前人後差距太大，她一瞬間回不過神來。
江晴微搖頭，人長期壓制本性生活，一朝得勢就會趾高氣昂。她萬萬沒想到花扡竟是這種人，只是到底是什麼讓她做出這種改變？
看了眼擺放在地上的籃子，總覺得那些東西拿著有些燙手。
“切！”蛇姬嗤笑一聲，不屑道：“我猜，花扡約莫是覺得她生下囡囡，勞苦功高，部落所有人都虧欠了她。”
蛇姬這話一出口，庭院裡幾人面面相覷 。
並未反駁，花扡懷著囡囡時，部落好吃好喝地都緊著花扡用。難道真是因這事把人胃口養大了？畢竟，在死亡之森時部落貧瘠能吃能喝的東西不多，是以大家日子都過的乾巴巴的，遷徙到桃源後，有江晴帶領著大家生活天翻地覆，再不必過著拮据挨餓的生活。得知花扡有了身孕，部落所有人欣喜若狂，都將各自最好的東西給她送去。
哪怕後來得知江晴懷有身孕，他們都不曾虧待過花扡。
“蛇姬這話怎麼說？”淺婆婆低垂著頭，聲音平淡無奇，無端地蛇姬感覺到一抹涼意。
“有次聊天時，花扡洋洋得意說江晴算不得什麼神使，她才是神使，沒瞧見她懷有身孕後，部落接二連三有人懷上了……”蛇姬風輕雲淡道。其實，那次花扡話說得更難聽些，迎上蛇姬冰冷眼神後，才快速改了口，說什麼胡說罷了。
聞言，庭院裡呼吸陡然一窒。
淺婆婆微抬頭，瞥向湛藍的天際。
“人，該懂知足。”淺婆婆冷諷道。
人根子一旦壞掉了，不管怎麼教都走不上正途。
本想著，花扡結親後。多少會改變些柔弱的性子，變得開朗懂事些。
只是，這開朗倒是開朗了，心也養大了。
麽麽淺笑著，說道：“人性自私，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什麼人相處多少會沾染到某些習性，這怪不得你頭上去，有什麼好生氣的？”
平靜口吻，飽經風霜之意。
淺婆婆長歎一聲，朝江晴道：“委屈你了，本以為是個好的，卻不知竟也是個糊塗人。日後，遠著些吧！”
“嗯！”江晴不置可否，隨意點了下頭。
隨著私有制盛行，這種事不可或缺。她一早就做好準備，花扡之事不過給她敲響了警鐘，人不能軟弱，一軟弱就會被人欺負。
怎麼說她曾將花扡視為親人。
雖說，花扡前後變化太大，讓她很失望。但放下的感情，很難短時間內收得回，聽著諸人這般議論，心底多少有些不自在和難堪。
科林面色鐵青，略帶複雜怒意，握緊手上弓弩，艱難道：“族長，集市出事了——”
“何事？”狼墨神情肅然一改，冷冽道。
“水姨她，死了……”科林握緊拳頭，咬緊牙關道：“屍體被抬到集市，摩伽讓我請族長過去看看，已經讓人通知大地叔和羅珊……”
江晴心頭一震，部落裡能被稱之為水姨，就只有——
江晴頓覺有什麼梗在喉間，良久，抬眼望向狼墨，低啞著嗓子問道：“水姨她，怎麼死的？”水是羅珊的母親，羅珊最是敬重母親，同母親感情極好。水性子爽利，做事穩重，跟清和族人感情都很深。
猛不然，聽聞這麼件事。
屋子裡眾人心緒一沉，對即將舉行的晚宴也淡了一份感情。
“據說是遇到獸襲——”科林低垂著頭，聲音隱然帶了些哭腔，打從江晴來到逐風部落，部落一直祥和安寧並未出事。就算從死亡之森遷徙到桃源這處，也就兩三個人受了些擦傷，傷得並不重。
是以，他們遺忘了曾經經歷過的傷痛。
卻不想，今天竟遭受迎頭棒喝。
出事了……
“荒唐，桃源地界有圖騰之力庇佑，怎可能出現猛獸偷襲人？”雷丁厲聲高喝，清冷著溫和的臉，冷聲道：“別急於妄下斷論，先過去看看，通知隼讓他看緊羅珊，別讓羅珊來到集市。”
羅珊脾性急躁剛直，知曉水意外身亡，絕對會發飆。而今，集市魚龍混雜決不能內亂。陸陸續續，集市已然有近二十個部落先後抵達桃源，其中，以天獅和天河兩氏族為首，餘下部落大多以他們馬首是瞻。
聽得雷丁的話，江晴才恍然回過神來。
以羅珊急躁脾氣，知道水出了事怕是能將天捅出個窟窿來。光顧著想別的事卻唯獨遺忘了這一點。忙抬頭看向科林，急問道：“桃源那邊讓誰過去通知羅珊和大地叔？”
科林微愣，而後才猛然回過神來，說道：“摩伽讓蓋恩過去了！”話落，滿是悔恨當初怎麼沒想著攔著蓋恩，讓他晚些通知羅珊那邊。大地叔還好些，羅珊那邊可就頭疼了！
從小到大，他們這些同齡人沒少被羅珊欺負。
羅珊性格大大咧咧，跟個男人婆似的。男人緣不錯，都將羅珊當做兄弟沒人敢開口與羅珊結親。畢竟，誰讓羅珊身子魁梧，絲毫不輸于作為男人的他們，有時不幻化獸形，他們都打不過羅珊。
“糟了！”江晴暗襯，急道：“先去集市那邊，看看水姨的情況，稍後羅珊那邊由我過去安撫，大地叔那邊讓父親和溫洛叔看著點。”大地性情沉穩，溫潤和善，但越是如此這種人一旦發怒，必將雷厲風行。
先前，就擔心桃源曝露可能惹來血雨腥風，本想借集市躲過這一劫，千算萬算終究是沒能躲過。只盼眾人能沉住氣，以免中了他人奸計。
江晴去到集市出事那地方的時候，水的屍身用獸皮裝殮裹著。獸皮從頭改刀腳，僅露出一雙穿著藤鞋的腳。身下獸皮被鮮血浸濕，這般血量怕是傷得不輕。
清站在一旁，雙手緊握成拳，一臉寒冰。
猶記得，當年流亦死的這般淒慘。不想都轉數十年，水竟落得同樣淒慘下場，清氣的發顫已然有些站不住。見之，狼烈忙上前將人扶住，與狼墨有五分相似的臉，冷峻流露出同樣的寒意。
喧囂熱鬧的集市，此時鴉雀無聲，過往人群見江晴等人面容冰冷淡漠。無端地跟著放輕了腳步，連帶呼吸都跟著變輕，唯恐惹怒處在暴怒邊緣的逐風部落的人，剛才摩伽他們發現水屍首時，有人妄議了句難聽的話。摩伽二話沒說，揮起拳頭就將那人揍得鼻青臉腫，門牙都被打落了兩顆，身上肋骨不知斷了多少根……
有了那人前車之鑒，整個集市再無第二人敢開口亂說什麼。
“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甫一靠近，江晴見了清，便開口詢問道。
清深吸口氣，徐徐開口道：“晌午時，我讓水帶人去附近山林採摘些野菜，為晚宴做準備。下午的時候其他人陸陸續續都回到集市，唯獨沒見水的人影，我本以為水採摘完野菜回了桃源，也就沒在意。她先前跟我提過說是下午時要回一趟桃源，說有人找……我萬萬沒想到，有人在臨近集市的山林發現了水死去多時的屍首，身旁還灑滿野菜。”
清緊咬著唇齒，眼底深處點綴的仇恨刻骨銘心。
水性格爽利，在部落人緣很好。
前一刻還鮮活的人，這時卻躺在地上沒了聲息，這讓人如何接受得了。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可見她活著時受了多大的委屈。
是誰？
什麼獸襲……
這種事偏偏三歲孩童也罷，偏他們卻是不可能。
別說桃源附近有沒有猛獸出現，就算有，以水的身手不至於這麼點距離都無法逃到集市求救。水身亡的地方，距離集市不過兩百米，兩百米的距離而已，這人給了水生存的欲望，活生生將水折磨致死！
殺人不過頭點地。
這般戲耍水，到底有何居心！
這一刻，就連身性沉著冷靜的清，心境禁不住絮亂了。
她恨啊，桃源附近明明那麼多人巡視，為何卻沒半個人發現水出了事？這人定然早有預謀，能這般瞭解部落巡視，唯有部落中人。
江晴微顫，蹲下身捏著獸皮，輕輕掀開一角。
看清水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後，江晴雙眼通紅充血，森冷道：“血債血償……”獸襲，這藉口若是在死亡之森，興許還有人相信，而今在桃源這拙劣的藉口能騙得過誰？
“當年，流姨也死得這般淒慘！”清聲音空洞，沒帶任何感情，流鮮血淋漓的屍首，至今仍舊刻在他們記憶深處。流性情溫柔善良，跟雅佯裝做出來的不同，流真正是溫柔似水，部落裡沒人不喜歡她，就算是清他們都極喜歡待在流身邊，聽著流溫柔的話語
不多會，大地跌蹌從桃源趕來。顧不得衣衫淩亂，顫抖著雙手撫摸著水模糊不清的臉，低喃著：“水，水……你醒醒，我過來接你回家了！你不是說今晚給我做紅燒肉的嗎？你起來，咱們不吃紅燒肉了好好？你起來啊，羅珊說了等她生了孩子後，讓你給她帶……隼那小子也同意了，我以後不做木工，就留在家裡陪你好不好……”
大地神情哀慟，說話顛三倒四。
顧不得滿手鮮血，滿眼柔情輕撫著水，牢牢地握住水那雙皮開肉綻的雙手。然則，一鬆手，水的手就無力跌落下去。
如此，反復數次。大地呆滯著，坐在地上，親昵抓著水的手，時而道歉，時而述說這些天做了什麼……
見狀，霎時間所有人只覺心揪得極緊。
清等人更是啜泣哭了起來，氣氛變得壓抑而沉悶，就連空氣都被哀傷凍結著。
江晴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鼻，淚珠順著眼瞼滴落，耳畔清晰聽著大地呼喚的聲音。
“水，你醒醒啊，我來接你回家了……”
柔情，落寞。
大地死死地拽著水的手，緊緊地貼在臉頰。
冰涼刺骨，在沒有往日暖意。淚水順著水冰涼的指縫滑落，伴隨著嫣紅的鮮血，逐漸包裹住大地。
秋風迎面拂過，帶著絲絲涼意。
明明頭頂烈陽高懸，眾人卻只覺心底冰涼一片。
狼墨跨前一步，半跪在大地面前，寒聲道：“大地叔節哀！讓赤九替水姨看看，我們……血債血償！”停頓那些，狼墨並未過多承諾。聲音中流露的殺意怵目驚心。
大地像是沒了神智，緊緊地拽著水的手，不言不語。
赤九聞言，上前蹲下身朝大地說了句，“大地叔，得罪了！”
話落，小心察看。
江晴轉過身，看向蓋恩，蓋恩跟大地一同過來的，冰冷的臉色帶著戾氣。
“羅珊沒事吧？”江晴小聲道。
羅珊與水母女敢情很深，要是讓她知曉水的事，怕是能掀翻天。集市這裡聚集了數十個部落，至少目前還不能亂，否則可能會危及到桃源，只能暫時穩住族人的情緒。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弄清楚水的死亡真相。
蓋恩神情複雜，左臉處淤青腫著，苦笑道：“有事，我將水姨出事的消息說出口後，她當場發飆，好在蛇姬反應迅速，及時將羅珊制住敲暈。這下，草看護著羅珊，我擔心一旦她醒來草和蛇姬留不住她……”
江晴點頭，拍了下蓋恩的肩，道：“別急，等下我回桃源穩住她。不管是誰，都得付出代價！”
其實，一聽到水出事的消息。
江晴心中快速鎖定了雅，然而很可惜水出事時，雅就在他們身邊。正因如此，讓眾人心底怒火無從發洩，他們總不能隨便找人報復，再說了部落決不能亂，一旦亂了就可能給氏族那邊可乘之機。這點，絕對不是江晴他們所願意看到的。
“赤九，可曾發現了什麼？”雷丁問道。盯視著水身上細密的齒痕，雷丁眼神微閃，心中隱約有數。
赤九湊近水身上，輕嗅了片刻，神情嚴肅道：“大致能確定是中毒所致，身上這些細密的齒痕，應該是土鼠。土鼠怕人，卻十分好吃香葉莖，水姨身上全是香葉莖的味道，中毒無力反抗被土鼠攻擊並非沒有可能……”有一句，赤九選擇隱瞞。水所中之毒只能麻痹她四肢，並不會讓她死亡，可以說水是被土鼠活生生一口一口咬死的。
十分殘忍！
話落，赤九抬眼看向狼墨。眼底掠過怒意，狼墨很快就領悟到，赤九隱瞞了些事並未當眾說出口。
是以，狼墨忍不住猜測赤九隱瞞這事只怕是為大地和族人們好。
遂，朝赤九點了點頭。示意這事稍後再議，至少，能肯定水並非是什麼獸襲而亡，而是被人毒殺。
麗娜抱著囡囡，在藥房穿梭挑選著淺婆婆交代她準備的藥。
藥草種類不少，且份量不少。有些份量不足，好在都是些常見的藥草，等會讓熟知藥草的人儘快去山林採摘些回來湊齊。
囡囡，小小軟軟一團。
不同於包子和小麥子聰慧懂事，囡囡有些嬌氣，偶爾會耍些小性子。
孩子心地最是純真，誰真心待她好，她就跟誰親。
囡囡很黏麗娜和卡爾，唯獨跟花扡不輕。這事，麗娜大感好奇，在她看來花扡對囡囡很不錯，然而囡囡跟她就是不親。抱一會，就哭鬧不停，上次，花扡跟麗娜拌嘴，麗娜不在家，花扡獨自一人帶著囡囡，等麗娜回去時囡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臉泛起了青白色，將麗娜嚇得不輕。
是以，哪怕花扡再不待見她，麗娜佯裝不知道，仍舊照拂著囡囡。
麗娜擔心花扡不舒坦，私底下跟卡爾提了句。卡爾欣然點頭，只差沒當著花扡的面說，讓花扡安靜些。
“麗娜——”
忽然，一道聲音從窗外傳來。
麗娜轉身，往窗口望去。但見花扡顫巍著身子站在窗外，神情慌張，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壞了一般。
“花扡？”麗娜疑惑道：“你來藥房做什麼？”
抱著囡囡，從屋裡走了出去。才剛跨過門檻，花扡迅猛跑上前，一把抱住囡囡，死死地將囡囡抱在懷裡，擱在囡囡後頸的手不自覺顫抖著，嘴裡念叨著，“囡囡，媽媽的寶貝！”倉惶失色的臉，眼瞳緊縮全然都是驚懼之色。
“哇哇——”
花扡抱人力道沒個輕重，囡囡當然覺得不舒服，一不舒服就放聲大哭。眼珠子提溜轉動著，朝著麗娜伸手，想要麗娜抱。花扡沒多少耐心，帶孩子時常就是三分鐘熱度，喜歡時就愛得不行，嫌囡囡吵動不動就喝罵。別看孩子小不懂事，對大人情緒她十分敏感。
見囡囡一個勁往麗娜伸手，花扡頓時大怒。揚手，朝著囡囡屁股就是兩巴掌下去，叫駡道：“哭，就知道哭。連自己親媽都不認識，沒見過這麼蠢的，再哭，當心我把你扔掉去喂野獸——”邊打邊罵，嘴裡沒乾沒淨。此時此刻，花扡哪裡還有往昔懦弱畏怯的神態，活脫脫就是個潑婦！
麗娜蹙眉，一把奪過囡囡，冷戾道：“花扡，有你這麼打罵孩子的嗎？還有，你身上弄了什麼，怎麼全是血跡？”
花扡猙獰著臉，伸手就搶，冷冷道：“你管我身上弄了什麼，囡囡，她是我生下的一塊肉，打罵跟你沒關係，這麼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跟卡爾生的，好不要臉——”
見囡囡哭聲不對，麗娜只得鬆手。
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見花扡搶過囡囡撒腿就跑。末了，還不忘朝麗娜叫囂道：“今晚，你就給我滾出去，卡爾是我的伴侶，囡囡也是我生的女兒。該怎麼做，我自有主張。”
聞言，麗娜氣得發抖。
當初她真是瞎了眼，才會認為花扡是個好的，那般掏心套服對她，到頭來被指桑駡槐不安好心。花扡這人別的不會，唯獨演戲這方面無師自通。人前，她可著勁誇讚麗娜千好萬好，人後變著法子折騰麗娜貶低她。就跟精神分裂似的，一個人玩的很得勁。鬧得他人沒法安生，麗娜是醫師，自然知曉花扡精神不對勁，奈何花扡一直防著她，問什麼都問不出。不然，一問花扡就叫駡說她居心叵測。
最近，花扡情緒時好時壞，根本就沒見她正常過。
這情況，她不好說出口。
說得好是應該的，說不好，就真成了花扡罵她那句話：居心叵測！
到時候鬧得自己裡外不是人，要不是憐惜囡囡太小，她真想離花扡遠遠地，省得一天到晚沒法安寧。
手腕上，被花扡抓出了三道指甲印，花扡力道不輕這會傷口開始流血。
麗娜輕歎口氣，快速在傷口撒了些止血粉。動作俐落將淺婆婆交代的東西收拾打包好，準備送去江晴那邊，得儘快回花扡那邊，否則囡囡不知道要遭多少罪。花扡玩精分，遭罪的就是她和囡囡，卡爾一天到晚躲在外面，晚上等花扡睡著後才敢進門。
伴侶做到這份上，麗娜真心覺得無話可說。
明明當初是卡爾親口說要跟花扡結親的，怎麼鬧騰到這地步？
拿著東西，一路趕往江晴那邊。
“江晴在家嗎？”站在屋外，麗娜輕聲喊道。
草從屋子裡走出來，答道：“小聲些，江晴這會剛睡著，進來吧！”
因擔心出事，進出時草都將院門給關上了。
“剛睡？”麗娜大吃一驚，這時候睡什麼？這天都快傍晚了，就算睡午覺未免也太晚了點。不容多想，麗娜晃了晃手上的包裹，問道：“草，你知道淺婆婆讓我準備這些藥草做什麼嗎？這麼多份量，要是喝的話，估計能喝死人去。”
“羅珊失魂症復發了，江晴受傷剛喝下湯藥，別多問——”草剛說，見麗娜張嘴想問。草搖了搖頭，這會沒心思解釋，人累，心也累。
麗娜一僵，眼神閃爍道：“是不是水姨的事？”
草沒開口，隨意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麗娜。
“淺婆婆，麗娜過來了！”草朝客廳輕喊一聲，便走進廚房給江晴熬藥，淺婆婆說著這藥要喝幾次，不能斷火。
麗娜走進客廳，往臥室瞄了一眼，就走向淺婆婆，道：“淺婆婆，這裡面有兩種藥份量不足，可能要去山林間採摘一些才能湊齊。”
“差哪兩種？”淺婆婆問道。
將麗娜帶來的包裹攤開，一一檢驗。
羅珊道出兩種藥草的名字，視線一轉落到羅珊身上，眼瞳倏然一緊掠過詫異。
失魂症，這病她第一次聽說。見羅珊精神恍惚呆滯，怕是不大好治，又記起草說的話，“羅珊失魂症復發——”
“這兩種藥江晴這邊有，不用再去山林採摘，麗娜你留下來幫草將這些藥草處理下，隼去庭院壘灶台搭建石缸。”淺婆婆從容安排，其實，去藥房最方便。然而，考慮到來回且部落又出了水這事，淺婆婆索性決定麻煩些，重新壘灶台搭建石缸。
並非不樂意，而是憂心被花扡帶走的囡囡。
囡囡不大親近花扡，卡爾在集市，家裡就一個花扡帶著囡囡。她真不怎麼放心，再則剛才花扡去到藥園時，神情很不對勁，忽而麗娜想起一件事。見到花扡的時候，她問過花扡衣服上弄了什麼，花扡沒答。
仔細一回想，那些斑駁的印痕，豁然是血印子。
眉目微冷，花扡不過去集市幫襯，怎會沾染上血印子？部落獵物，在獵回的時候就已經處理乾淨了，考慮到花扡剛下床不久，清也不會安排花扡做什麼重活。
遂，麗娜心底禁不住升騰一股兒不好的念頭。
拿過藥草，慢條斯理挑揀著，微抬頭瞥向遠處的清，因著家裡有大人，清讓空將在石窟下玩鬧的孩子都叫了上來，不過擔心吵到江晴，叮囑他們不能打鬧。是以，寧靜的庭院中到處是孩子們的聲音。
“清姨，你知道花扡在集市做什麼嗎？”麗娜佯裝不在意，隨口道。
花扡出門時，跟她說去集市幫襯。麗娜雖疑惑卻沒多問，擔心一問就惹得花扡發飆，花扡精神時好時壞，脾氣也像是六月的天陰晴不定，在家麗娜帶著囡囡極小心避開地雷，唯恐她惹事。
清微愣，擺手道：“我在集市可沒見到過花扡的人影，她剛下床不在家帶孩子跑去集市做什麼？湊熱鬧……我還嫌那邊人太多，鬧得慌。我聽說花扡最近脾氣古怪沒少鬧卡爾，這是怎麼回事？”
霎時，麗娜手腳止不住顫抖。
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花扡撒謊了！麗娜想不明白，花扡為何要撒謊騙她去集市幫襯？這些天，集市事多繁忙，部落不少人都起早貪黑在那邊忙碌，遂花扡說去集市幫忙她並未起疑，反倒覺得花扡該跟人多接觸。磨磨那疲軟怯弱的性子，孰料，事情竟出乎預料之外。
“清姨，你真沒在集市見過花扡？”麗娜強忍恐懼，禁不住再次開口問著。仔細聯想花扡近來的古怪，心底不安越來越重，部落發生這麼多事，她雖然沒有刻意打聽也是知曉的。思及，部落中流傳的那些消息，麗娜整個人都忍不住發顫。
清搖頭，納悶道：“集市人來人往，許是她過去時我沒瞧見。怎麼，最近花扡跟卡爾鬧得很厲害？不是說花扡話不多，性子內斂，怎麼變成這模樣？”
“呵呵——”麗娜訕笑兩聲，述說道：“約莫是生囡囡後，患得患失，剛才她還去到藥園跟我鬧來著，非得說我要跟她搶卡爾和囡囡。我想著，讓淺婆婆給她瞧瞧是不是得了什麼病？這些天，卡爾被鬧得連家都不敢回，也就花扡睡著後才敢回家看看囡囡。”
“這人放著安生日子不過，盡顧著折騰人！”清唏噓道：“卡爾當初說要結親那會，部落裡很多人都覺得奇怪，詫異卡爾挑誰不行就挑了個花扡。我想著，花扡寡言安靜，跟卡爾結親讓他照拂著，不愁挨餓受凍，小日子定能過的順心如意。誰知，卡爾這邊沒出事，反而花扡這看著老實的可著勁折騰，真不知花扡到底琢磨著什麼？”
若真將卡爾惹惱了，能結親，當然也能離。
花扡要是識趣懂事，就不該繼續鬧騰。
自身沒什麼本事，卻非得鬧得家宅不寧，她圖什麼？
“我擔心花扡精神出了毛病，剛生下囡囡的時候，人還好好地。這才過去多久，就跟精分變了個人似的。”麗娜蹙眉，眉間染上點點惆悵，心中卻止不住的回想這段時間花扡異常，將之與部落發生的點滴一一對上，越回想，心底驚恐越深。
見麗娜面帶憂愁，清只道她為花扡和卡爾之事煩憂，並未多想。
淺婆婆、清姨我可能需要回一趟花扡家……”
麗娜斟酌開口，算算時間過去兩個多小時，她實在放心不下花扡獨自帶著囡囡在家。再則，她有些事想單獨問問花扡，越是記掛著，心底就越忐忑不安，心緒不寧。
“怎麼？”清莫名，抬頭看向麗娜。
麗娜雙手緊握成拳，面帶苦澀道：“方才，花扡闖到藥園將囡囡搶走，囡囡這孩子跟花扡不親近，我擔心花扡可能會對囡囡做什麼？我去去就回，順便將炮製好的幾種藥草帶過來。”
見麗娜神情忐忑，江晴不覺好奇，花扡近來違和舉動在部落掀起不小的風浪。按說，麗娜該擔心才對，為何流露忐忑不安的表情？她吃著烤肉一邊快速思考著。
“快去，要不待會你把囡囡抱過來？”清問道。
說起來，她是三日酒那天見過囡囡，之後，聽說花扡捨不得孩子受罪，一直在家精細養著。可聽麗娜這話裡意思，花扡平素怕是很少帶孩子，不然囡囡怎會跟她不親？孩子，沒什麼心眼，誰真心對她好，她就跟誰親，這種事根本就做不得假。
得了清的話，麗娜忙洗淨手。
費雷強忍著噁心，勸慰了花扡幾句，見時辰不早又叮囑花扡兩句，讓她將白瓷瓶中的東西混入飯食中，讓族長吃下。
集市，卡爾匆忙往嘴裡塞了兩塊烤肉，就開始接過蘭斯的事。心底想著家裡安靜乖巧的囡囡，俊朗的臉滿是喜悅之情，不過回想著麗娜說卡爾的事，他微微有些疑惑。近來，花扡總喜歡拈酸吃醋，讓他極不自在，是以就算在家都沒跟她交談。
琢磨著，是不是花扡懷孕時太過順著她？
以致，花扡養成恃寵而驕的脾性。全然沒了結親前溫柔謙恭的模樣，尤其這兩天處處找茬，總說他跟麗娜走得近，詢問他們是不是背著她做了什麼虧心事。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卡爾根本沒心情搭理花扡，花扡總纏著他鬧騰，卡爾性情跟冥相差不大，隨心所欲慣了！最煩這沒頭沒尾的猜測。麗娜模樣不差，性情爽朗在部落追求者繁多，再說，他跟麗娜清清白白根本就沒半點逾越的舉動，真不知花扡眼睛怎麼長得？
花扡懷孕這段時間，麗娜為她忙裡忙外，她非但不感激也就罷了！
背著人，竟這般懷疑麗娜脾性，花扡這人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說？
鬧得他無法安寧，要不是記掛著囡囡，他都懶得回家。
昔日溫馨恬靜的家，而今變得呱躁鬧市，好在花扡還知羞恥，沒當著麗娜的面鬧事。
這不，今日卡爾一聽到麗娜說花扡去了集市，卡爾心當即一沉。
花扡到底想做什麼？
囡囡怎麼說都是她肚子裡生下來的一塊肉，那麼大點，她不在家照料，跑來集市做什麼？
思及，卡爾整個人陰鬱下來。
抬眼，陡然看到花扡從一條僻靜街道走出來。
神情愉悅，全然沒了在家時拈酸吃醋的小家子樣。
沒看錯的話，花扡手上拿的那東西是一件男人的衣服……他記得十分清楚，他不曾有過那種顏色的衣服。
不說他，部落都沒有那種顏色的衣服。
這顏色，唯有氏族那邊才有人穿戴。
“卡爾，你發什麼呆？看見誰了？”科林促狹道，用手肘捅了下發呆的卡爾。
卡爾陡然回過神，冷冷地瞥了眼科林，道：“你先盯著，我去去就來……”
話落，卡爾匆忙離去。
留下科林風中飄零，一臉無語。他只不過隨口調戲了卡爾一句，卻不想卡爾給他來個這麼大的驚喜。
卡爾神情冷峻，遠遠地跟在花扡身後。
他自問待花扡不差，當初得知花扡懷有身孕，二話不說就提議結親。
卻不想花扡竟給他送了份這麼大的禮！還真是應了科林他們那句話，你跟花扡真不合適，花扡性子看著軟弱，實際上不好說。那時，他覺得唯唯諾諾的花扡很可愛，逗一下，別說反抗連半句話都不敢說。
以前，他有多喜歡花扡的笑。
現今，就有多噁心。
難道花扡真就這麼饑渴難耐，這才剛出月子就迫不及待？憤怒，霎時間在卡爾心底翻湧沸騰，不過他十分冷靜並未上前質問花扡，心底對花扡的自責和愧疚頃刻間煙消雲散，人都會改變，……
雙眼不由充斥血色，狼墨剛走進集市，但見卡爾神情不對，上前輕拍了下卡爾的肩，冷聲道：“何事？”
卡爾微愣，回過神來苦澀道：“族長，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叛族離去……花扡，我自認為待她不薄，這段時間忙碌沒能顧得上她是我的錯，可她這般對待我，將我置於何地？”說著，言語間隱然帶著戾氣。
狼墨順著卡爾視線望了過去，但見花扡面帶笑容穿梭在人群之中，一改往日畏怯柔弱之態。
“怎麼說？”狼墨道。
卡爾這情況明顯不對，狼墨蹙眉眼底掠過一抹擔憂之色。
“沒事，族長這事我會親自解決。”卡爾收斂外放的表情，表情冷戾。
狼墨沒開口，伸手拍了拍卡爾的肩，男人間無需太過語言，
“在清姨那邊，集市這邊反響很不錯，陸續抵達集市的那些部落，俱都被集市所擺放的東西所吸引，相信江晴說的話很快就能兌現。”卡爾拿得起放得下，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思緒。他喜歡的是那個笑意和煦的花扡，而非柔弱或是胡攪蠻纏的花扡。這兩者他區分得十分明顯，在他看來只要花扡安分守己，兩人相濡以沫過一輩子未嘗不可，而今，花扡這般迫不及待，他想也許當初結親真是瞎了眼。
聽罷，狼墨並未多說，轉身就走。
對狼墨這動作，卡爾很開心。
有些事無須明言，彼此知曉就好，這也許就是男人間怪異的友誼。
卡爾深深地望了眼花扡，收回所有情緒，毫不留戀轉身走向科林，本打算質問花扡的想法，刹那間煙消雲散。
就算沒有花扡，他還有囡囡。
花扡小心將白瓷瓶放進衣襟藏好，提著竹籃在集市街頭逛了起來。
費雷讓她將白瓷瓶中的藥，撒入狼墨飯食裡。並未說清準確時間，花扡卻也不急，想著既是普通的藥吃不出什麼毛病，她好不容易尋回哥哥，感情黏糊得緊，自然事事都想著費雷。手上拿著費雷破舊的衣衫，想著回家時該如何縫補才能漂亮些。
此時此刻，她儼然忘了自家伴侶，也遺忘了女兒囡囡。
滿心滿眼都記掛著費雷，對她來說，費雷是她走失數十年的哥哥，極為難得。
而卡爾和囡囡天天相處，感情自然淡的多。
再則，卡爾最近一直冷落她，讓她心塞。
囡囡黏卡爾和麗娜躲過她，雖說囡囡是她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可誰能忍受自家女兒親近別人也不親近自己？
花扡卻忘了，她臥床不起時是誰起早貪黑照顧她，又是誰不顧勞累外出打獵，滿足她口腹之欲。
很顯然，這一切花扡都選擇性遺忘了！
明明在囡囡剛降生那時，花扡信誓旦旦想著如何經營她與卡爾加上囡囡這一家三口。然而，隨著費雷和雅的出現，這些事就像是泡沫煙消雲散，已然忘了曾經的初衷，人在得到某些事後，就會遺棄。花扡不知該說是天性薄涼，還是隱忍後的瘋狂。
不過，人都得為曾做過的選擇付出代價。
挑選出滿意的東西，花扡志得意滿往家裡趕。
其間，路過城西門口時。
簡瞅見花扡大包小包，身上拿滿了東西，目光落在花扡手上的麻布上，打趣道：“花扡啊，這是忙著給卡爾做新衣服？”
花扡微愣，倏地傻眼了。
這麻布她打算給費雷做身衣服，此刻卻被簡他們誤認為是給卡爾做的，花扡當即尷尬萬分，迎上眾人調侃的眼神。低下頭疾步穿過城西門口，狂奔而去。見之，簡諸人紛紛大樂不已，都說花扡看著內向害羞，卻是個懂得疼男人的好女人。這才剛下床就知道給卡爾張羅這準備那的，當初他們還覺得卡爾與花扡結親，委屈了卡爾，現在看看卡爾還真是賺到了！
花扡剛到家，就見麗娜抱著囡囡在庭院裡曬著太陽。
“花扡回來了，買了什麼？”麗娜微笑著，朝花扡打著招呼。
迎上麗娜明媚的笑臉，花扡神情陡然陰沉下來，甩下手上的東西，上前一把搶過囡囡，冷冷道：“把東西收拾下，囡囡給我抱就好！”
看著麗娜，花扡不由想起這些天卡爾對她的冷落。頓覺氣不打一處來，囡囡是她女兒憑什麼讓麗娜抱著。
是以，搶奪囡囡的力道很重。
“哇哇——”
囡囡吃痛，當即大哭了起來。
麗娜莫名，蹙眉凝望著陰陽怪氣的花扡。自從花扡下床後，就似變了個人一般，平日裡當著卡爾的面對她還算和氣，一背著卡爾就胡攪蠻纏好幾次，更是拿囡囡給她置氣，就像剛才如果她說要抱囡囡，難道她還會拒絕不成？這般沒輕沒重一個不小心，說不得就會弄傷弄疼囡囡。
“花扡，你這是在集市受了什麼氣？”麗娜問道，冷淡看向花扡，不渝道：“囡囡才多大，就算你想抱不會開口跟我說一聲？至於這般慪氣弄疼她？”麗娜琢磨著，是不是跟淺婆婆或是江晴提一句，她該回家了。總覺得在花扡這邊待下去，就會鬧騰出什麼事來。
聞言，花扡頓時驚怒，出口大罵了起來，“囡囡是我生的，我要抱，難道還得請示你？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跟我搶囡囡？我告訴你，我才是卡爾的伴侶，這家我說了算——”
麗娜神情驟然沉了下來，冷冷瞥了眼花扡，問道：“花扡，你這話什麼意思？”
話一開口，花扡就知壞了事，說錯話。
頃刻間，一改趾高氣昂神態，柔弱道：“呃……麗娜對不起！我這是氣糊塗才會口不擇言，你知道我沒什麼氣性，你千萬別見怪。”
瞅見花扡分分鐘變臉，麗娜只覺氣的發顫。
卻又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只覺得瞎了眼，將這麼個人看做親人。
深吸口氣，平復下鼓噪的心，詢問道：“集市遇到卡爾了？”
這段時間，花扡總找卡爾挑刺這事她是知情的，私底下她勸慰過卡爾幾次，讓卡爾讓著花扡些。花扡脾性大，約莫是跟囡囡吃醋。覺得卡爾最近冷落了她，是以才頻頻鬧得卡爾不安生。只是，回想著花扡剛才說的話，麗娜心底多少生出了些異樣。
她懷疑，以前是不是誤將狼看成了小綿羊？
花扡這潑辣樣，全然沒有江晴她們嘴裡說的怯弱自卑的模樣。
若說人善變，花扡未免變得太快？
花扡緘口不語，見之，麗娜默認花扡心情不好，只因在集市遇見卡爾。兩人多半又拌了幾句嘴，雖這般想，可視線落到地上那堆東西時，麗娜又禁不住升起疑慮，心情不好能買這麼多東西？那些麻布，明顯是準備做衣服，一時間麗娜有些拿捏不准花扡心底到底想著什麼。
遂朝花扡開口道：“囡囡怕是有些餓了！你進屋餵奶，這些東西你準備做什麼？我給你收揀下。”
說著，心底卻想著該找個時間，跟卡爾提句回家之事。
花扡能下床走動，一日三餐自己動手用不著她操心，再則，她也該回家休息下。
這段時間，一直忙碌花扡這些瑣碎事，忙得頭暈眼花的。
花扡眼神一挑，笑道：“那些肉幹什麼的，你稍後替我送些過去給江晴，囡囡的事我還沒好好感謝她！等這兩天我有時間，給她做些吃食送過去……也算是聊表我的心意，至於這些麻布收入屋裡，我稍後用得到。”說著，將囡囡抱進屋裡，手自然觸碰過衣襟內的白瓷瓶
心底不覺一愣，花扡何時變得這般懂事通透了？
雖疑惑，卻照著花扡說的挑揀出一些肉乾，準備晚些時候給江晴送過去。
抬眼，凝望著花扡施施然步入臺階進屋，眼底陰鬱未曾消散。她並未癡傻，剛才花扡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多少在心底留了些疙瘩。
她自問待花扡不薄，花扡懷孕她忙前忙後，比伺候什麼都不周到。江晴還曾打趣她，是不是打算將花扡當成閨女照顧？那時她是怎麼回答的，她說花扡性情乖巧懂事，她要是能有個這般聽話的閨女也是不錯。而今，仔細回想只怕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人家根本就沒領她的情。
俯首垂頭，將一切思緒掩藏起來。
明瞭，是時候儘快找時間跟卡爾提離開的事。
同在一個部落，她有自己的家，一直留在這裡總歸不是個事。
時間久了，怕是什麼瘋言瘋語都會傳出來。今日，花扡能當著她的面說出這種話，明天說不準就會有其他人指著她鼻子大罵，不知羞恥。
動作俐落，將花扡仍在地上的東西迅速收拾乾淨。
連花扡的面都未見，就挑揀些東西用籃子裝好，隔著牆壁朝花扡說了句，轉身出了庭院。
花扡蹙眉，懊惱剛才話說的太直白，怕是惹惱了麗娜。深思著，該如何挽救下麗娜，以免她在卡爾面前渾說。畢竟，今天她在集市並未遇見卡爾，這種事只要一問便知，她還不想在這時候跟卡爾鬧出什麼事。麗娜這邊，她還得好生拉攏，雖說這種事以前沒做過，可跟在凡倩身邊多少學會了些。
而今，不過是將先前看到的運用到生活中罷了！
想著麗娜心軟直爽的個性，花扡覺得哄好麗娜再簡單不過，遂絲毫未將剛才發生的事放在心上。
湊近囡囡的臉，親了口，小聲道：“囡囡，你可不能親近麗娜哦！”
這些話，好在麗娜已然出了門，不然非得氣的吐血。
她處處為花扡著想，卻不想花扡根本不領情，還攛掇囡囡跟麗娜疏遠。這種事，約莫也就花扡這種厚臉皮的人做得出，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這般說。當然，從側面也能看出花扡這人自私自利，能共患難卻不能同享福。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麗娜提著籃子施施然往江晴家走去。
神情微愣，略顯複雜和焦躁。眼底無神，恍惚像是夢遊般飄著。
“麗娜，你這是怎麼了？”蛇姬問道。瞥著站在院門外失神的麗娜，輕撫著肚子眼帶疑惑之色，顯然不明白這時麗娜怎麼出現在這裡？就算不去集市，也該在花扡家忙活著帶囡囡，就花扡那挫樣，一帶囡囡就止不住哭鬧，非得讓麗娜或是卡爾哄帶才行。說來真是奇怪，囡囡明明是花扡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跟誰都能親近，偏偏就跟花扡不熟。
這事兒挺玄乎，麗娜出門時本想叮囑兩句。
然而，回味著花扡那番話，眼鼻口心，就裝不在意得了！
左右就像花扡說的，囡囡是她女兒跟麗娜有什麼關係？哭鬧時，花扡總能想法子誘哄，輪不到麗娜這個外人插足，指手畫腳說多餘的話。
“呃……”麗娜恍然驚醒，抬了下手臂上的籃子，開口解釋道：“花扡剛去了趟集市拿了些東西，她讓我給江晴送些過來。”
蛇姬瞥了眼籃子裡的東西，嘴角微翹勾起冷嘲的弧線，不疾不徐道：“喲！她這還真是有心了？懂得江晴待她不錯，這剛下床就忙活去到集市遊玩了？怎麼不見她讓你去集市，她自個在家帶囡囡，責怪囡囡跟她不親近，但凡她要是能做出些好事，囡囡能不親近她？孩子最是敏感，誰對她好她心底都清楚著……”
蛇姬一番話，說得陰陽怪氣。
說起來，她先前跟花扡關係不差，偶爾會走動聊聊天。
打從花扡生下囡囡後，就似變了個人一般。
拈酸吃醋也就罷了，整日胡攪蠻纏惹人厭。
她一過去，花扡就愛拉著她背著麗娜，一個勁說麗娜這不好那不好，什麼勾引卡爾，什麼虧待囡囡……
真是什麼話都往外蹦，不識好歹。
如非麗娜做牛做馬伺候花扡，花扡她能這般順暢生下囡囡，這囡囡才剛出生嘴巴就開始沒乾沒淨的。先前，聽得部落人說花扡性子軟綿內向，話不多，而今一相處下來，蛇姬恨不得甩花扡幾耳光。這還軟綿柔弱？花扡只差沒撒潑一哭二鬧了吧……
麗娜訕笑兩聲，越過蛇姬走向江晴。
對蛇姬她打從心底敬重，蛇姬曾跟她說過讓她早些搬出花扡家，以免日後花扡嘴裡不乾不淨。
那時，她就想著囡囡太小，卡爾整日在部落忙碌沒有空閒之時。
花扡家裡也沒個長輩能幫襯一二，是以，就留了下來。
孰料，事情竟能鬧成這般！
也許，她真該找個時間跟卡爾提一句，是時候搬出去了，只是她捨不得乖巧懂事的囡囡。
見麗娜沉默，蛇姬只得暗恨翻著白眼。
麗娜性子倔強，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
好在卡爾明事理，總該不會慢待了麗娜去，這一想蛇姬聳聳肩懶得搭理麗娜，
“你們這是——”江晴從客廳走來，便見著蛇姬臭著一張臉，氣呼呼拉著小麥子的手玩鬧著，一旁尷尬站著個麗娜。
麗娜彆扭笑了下，道：“江晴，這是花扡讓我給你送來的，剛從集市那邊拿回來的。說是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她還說等這兩天騰出手，過來給你做些吃食聊表心意……”
江晴眼神虛閃，接過麗娜手上的籃子，笑道：“坐，慢慢說……”
麗娜欣然點頭，說道：“嗯！”
不知該如何解釋，麗娜索性沒多說。
“蛇姬，剛才你叫嚷什麼？”江晴深深地看了眼麗娜，轉身看向蛇姬，眼底流竄異樣神色。
蛇姬懶懶躺著，有氣無力道：“沒什麼事，就是看某個人不順眼多說了兩句。”麗娜怎麼說，都算是白水部落她吞天蛇蟒一族的人，就算被欺負也該是她，而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外人。花扡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將麗娜當做所有物一般使喚。
“哦？”江晴揚眉，斜睨著麗娜，巧妙開口道：“某個人是誰？說說看，我認不認識？”
“花扡。”蛇姬毫不掩飾話語裡那絲冷諷，嘲弄道：“當初聽聞花扡性子柔弱，十分內向，八竿子都蹦不出幾句話。可而今這一相處，我怎麼感覺花扡比良還難相處？當這是人背著是鬼，這人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她做什麼了？”江晴驚愣道。
花扡做啥事了？好好地，蛇姬怎麼說出這種話。說起來，她有段時間沒見花扡了，部落事情多她不可能事事都顧得到。再則，家裡還有幾個小的，她更是忙得腳不沾地，清他們同樣忙碌，是以，她根本就不知道部落發生了某些瑣碎事。
“做什麼，說起來她還真什麼事都沒做。只是噁心人，卡爾最近被她煩的連家都不敢回，真夠可憐見地。”蛇姬把玩著雙手，神情悠閒，流露出一絲嘲諷之意。花扡長得一般，說實話部落比她長得好看的不少，優點不多，硬要說優點的話就是微笑時，給人感覺十分純淨。
可惜，她笑的時候少。
平素基本都是一張怯弱畏懼的晚娘臉，光看著都覺得心塞吃不下飯。
本來，跟卡爾結親時開朗不少。
然而，好景不長。
這才剛生下囡囡，變本加厲，不笑也就算了。還時常陰沉著臉，像是所有人都虧欠了她。動不動就發脾氣，拈酸吃醋。
一兩次，蛇姬不在意。想著江晴說過懷孕的女人性子不可理喻，可她這孩子都生下來了，還這般陰陽怪氣真就是莫名其妙了些。久了，蛇姬連路過她家庭院前的路，都恨不得快走兩步，唯恐被花扡拉住跟她說那些個沒頭沒尾胡攪蠻纏的渾話。
做人到這份上，還真是叫人無話可說。
囡囡乖巧伶俐，極討部落眾人喜愛。
偏生花扡是個不會說話的，誰去家裡看看囡囡，她都覺得那人想跟她搶人，擠眉弄眼，硬是讓所有人都不自在把人給趕走才安心。抱人不是重手重腳，就是彆扭著抱，弄的囡囡一被她抱在手上就哭鬧不停。
如此一來，花扡非但不覺得是自己的錯，反而更加責備是他人的緣故，害得囡囡跟她不親近，一點都不懂自謙。
“先前不是好好地？”江晴猶疑，莫名抬眼望向麗娜。
麗娜噓歎一聲，蹙眉道：“花扡生完囡囡後，性情變得很奇怪。時常朝人發脾氣，偶爾還會呵斥囡囡，惹得囡囡半點不跟她親近，她卻責怪是部落其他人總是登門吵著囡囡，才惹得囡囡不予她親近……”麗娜小聲說著，這事還真是難說。
囡囡到底是花扡肚子裡掉下的一塊肉，她對囡囡說什麼做什麼，旁人還真不好插手。
江晴皺起眉，女人孕期脾性焦躁她聽說過，可這生完孩子後脾氣變古怪的她這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
“花扡最近有何異常？”江晴問。
麗娜輕搖頭，說道：“除了脾氣變得怪異，其他都好。”
說實話，麗娜真覺得莫名其妙。
先前，花扡對她百般討好，唯恐惹得她不喜。那種諂媚的討好，讓麗娜哭笑不得，好幾次她跟卡爾提起，卡爾只說約莫是以前環境所致。可這才多久性情竟變化這般大？麗娜有種置身夢幻的錯覺，人前人後差距太大，她一瞬間回不過神來。
江晴微搖頭，人長期壓制本性生活，一朝得勢就會趾高氣昂。她萬萬沒想到花扡竟是這種人，只是到底是什麼讓她做出這種改變？
看了眼擺放在地上的籃子，總覺得那些東西拿著有些燙手。
“切！”蛇姬嗤笑一聲，不屑道：“我猜，花扡約莫是覺得她生下囡囡，勞苦功高，部落所有人都虧欠了她。”
蛇姬這話一出口，庭院裡幾人面面相覷 。
並未反駁，花扡懷著囡囡時，部落好吃好喝地都緊著花扡用。難道真是因這事把人胃口養大了？畢竟，在死亡之森時部落貧瘠能吃能喝的東西不多，是以大家日子都過的乾巴巴的，遷徙到桃源後，有江晴帶領著大家生活天翻地覆，再不必過著拮据挨餓的生活。得知花扡有了身孕，部落所有人欣喜若狂，都將各自最好的東西給她送去。
哪怕後來得知江晴懷有身孕，他們都不曾虧待過花扡。
“蛇姬這話怎麼說？”淺婆婆低垂著頭，聲音平淡無奇，無端地蛇姬感覺到一抹涼意。
“有次聊天時，花扡洋洋得意說江晴算不得什麼神使，她才是神使，沒瞧見她懷有身孕後，部落接二連三有人懷上了……”蛇姬風輕雲淡道。其實，那次花扡話說得更難聽些，迎上蛇姬冰冷眼神後，才快速改了口，說什麼胡說罷了。
聞言，庭院裡呼吸陡然一窒。
淺婆婆微抬頭，瞥向湛藍的天際。
“人，該懂知足。”淺婆婆冷諷道。
人根子一旦壞掉了，不管怎麼教都走不上正途。
本想著，花扡結親後。多少會改變些柔弱的性子，變得開朗懂事些。
只是，這開朗倒是開朗了，心也養大了。
麽麽淺笑著，說道：“人性自私，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什麼人相處多少會沾染到某些習性，這怪不得你頭上去，有什麼好生氣的？”
平靜口吻，飽經風霜之意。
淺婆婆長歎一聲，朝江晴道：“委屈你了，本以為是個好的，卻不知竟也是個糊塗人。日後，遠著些吧！”
“嗯！”江晴不置可否，隨意點了下頭。
隨著私有制盛行，這種事不可或缺。她一早就做好準備，花扡之事不過給她敲響了警鐘，人不能軟弱，一軟弱就會被人欺負。
怎麼說她曾將花扡視為親人。
雖說，花扡前後變化太大，讓她很失望。但放下的感情，很難短時間內收得回，聽著諸人這般議論，心底多少有些不自在和難堪。
科林面色鐵青，略帶複雜怒意，握緊手上弓弩，艱難道：“族長，集市出事了——”
“何事？”狼墨神情肅然一改，冷冽道。
“水姨她，死了……”科林握緊拳頭，咬緊牙關道：“屍體被抬到集市，摩伽讓我請族長過去看看，已經讓人通知大地叔和羅珊……”
江晴心頭一震，部落裡能被稱之為水姨，就只有——
江晴頓覺有什麼梗在喉間，良久，抬眼望向狼墨，低啞著嗓子問道：“水姨她，怎麼死的？”水是羅珊的母親，羅珊最是敬重母親，同母親感情極好。水性子爽利，做事穩重，跟清和族人感情都很深。
猛不然，聽聞這麼件事。
屋子裡眾人心緒一沉，對即將舉行的晚宴也淡了一份感情。
“據說是遇到獸襲——”科林低垂著頭，聲音隱然帶了些哭腔，打從江晴來到逐風部落，部落一直祥和安寧並未出事。就算從死亡之森遷徙到桃源這處，也就兩三個人受了些擦傷，傷得並不重。
是以，他們遺忘了曾經經歷過的傷痛。
卻不想，今天竟遭受迎頭棒喝。
出事了……
“荒唐，桃源地界有圖騰之力庇佑，怎可能出現猛獸偷襲人？”雷丁厲聲高喝，清冷著溫和的臉，冷聲道：“別急於妄下斷論，先過去看看，通知隼讓他看緊羅珊，別讓羅珊來到集市。”
羅珊脾性急躁剛直，知曉水意外身亡，絕對會發飆。而今，集市魚龍混雜決不能內亂。陸陸續續，集市已然有近二十個部落先後抵達桃源，其中，以天獅和天河兩氏族為首，餘下部落大多以他們馬首是瞻。
聽得雷丁的話，江晴才恍然回過神來。
以羅珊急躁脾氣，知道水出了事怕是能將天捅出個窟窿來。光顧著想別的事卻唯獨遺忘了這一點。忙抬頭看向科林，急問道：“桃源那邊讓誰過去通知羅珊和大地叔？”
科林微愣，而後才猛然回過神來，說道：“摩伽讓蓋恩過去了！”話落，滿是悔恨當初怎麼沒想著攔著蓋恩，讓他晚些通知羅珊那邊。大地叔還好些，羅珊那邊可就頭疼了！
從小到大，他們這些同齡人沒少被羅珊欺負。
羅珊性格大大咧咧，跟個男人婆似的。男人緣不錯，都將羅珊當做兄弟沒人敢開口與羅珊結親。畢竟，誰讓羅珊身子魁梧，絲毫不輸于作為男人的他們，有時不幻化獸形，他們都打不過羅珊。
“糟了！”江晴暗襯，急道：“先去集市那邊，看看水姨的情況，稍後羅珊那邊由我過去安撫，大地叔那邊讓父親和溫洛叔看著點。”大地性情沉穩，溫潤和善，但越是如此這種人一旦發怒，必將雷厲風行。
先前，就擔心桃源曝露可能惹來血雨腥風，本想借集市躲過這一劫，千算萬算終究是沒能躲過。只盼眾人能沉住氣，以免中了他人奸計。
江晴去到集市出事那地方的時候，水的屍身用獸皮裝殮裹著。獸皮從頭改刀腳，僅露出一雙穿著藤鞋的腳。身下獸皮被鮮血浸濕，這般血量怕是傷得不輕。
清站在一旁，雙手緊握成拳，一臉寒冰。
猶記得，當年流亦死的這般淒慘。不想都轉數十年，水竟落得同樣淒慘下場，清氣的發顫已然有些站不住。見之，狼烈忙上前將人扶住，與狼墨有五分相似的臉，冷峻流露出同樣的寒意。
喧囂熱鬧的集市，此時鴉雀無聲，過往人群見江晴等人面容冰冷淡漠。無端地跟著放輕了腳步，連帶呼吸都跟著變輕，唯恐惹怒處在暴怒邊緣的逐風部落的人，剛才摩伽他們發現水屍首時，有人妄議了句難聽的話。摩伽二話沒說，揮起拳頭就將那人揍得鼻青臉腫，門牙都被打落了兩顆，身上肋骨不知斷了多少根……
有了那人前車之鑒，整個集市再無第二人敢開口亂說什麼。
“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甫一靠近，江晴見了清，便開口詢問道。
清深吸口氣，徐徐開口道：“晌午時，我讓水帶人去附近山林採摘些野菜，為晚宴做準備。下午的時候其他人陸陸續續都回到集市，唯獨沒見水的人影，我本以為水採摘完野菜回了桃源，也就沒在意。她先前跟我提過說是下午時要回一趟桃源，說有人找……我萬萬沒想到，有人在臨近集市的山林發現了水死去多時的屍首，身旁還灑滿野菜。”
清緊咬著唇齒，眼底深處點綴的仇恨刻骨銘心。
水性格爽利，在部落人緣很好。
前一刻還鮮活的人，這時卻躺在地上沒了聲息，這讓人如何接受得了。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可見她活著時受了多大的委屈。
是誰？
什麼獸襲……
這種事偏偏三歲孩童也罷，偏他們卻是不可能。
別說桃源附近有沒有猛獸出現，就算有，以水的身手不至於這麼點距離都無法逃到集市求救。水身亡的地方，距離集市不過兩百米，兩百米的距離而已，這人給了水生存的欲望，活生生將水折磨致死！
殺人不過頭點地。
這般戲耍水，到底有何居心！
這一刻，就連身性沉著冷靜的清，心境禁不住絮亂了。
她恨啊，桃源附近明明那麼多人巡視，為何卻沒半個人發現水出了事？這人定然早有預謀，能這般瞭解部落巡視，唯有部落中人。
江晴微顫，蹲下身捏著獸皮，輕輕掀開一角。
看清水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後，江晴雙眼通紅充血，森冷道：“血債血償……”獸襲，這藉口若是在死亡之森，興許還有人相信，而今在桃源這拙劣的藉口能騙得過誰？
“當年，流姨也死得這般淒慘！”清聲音空洞，沒帶任何感情，流鮮血淋漓的屍首，至今仍舊刻在他們記憶深處。流性情溫柔善良，跟雅佯裝做出來的不同，流真正是溫柔似水，部落裡沒人不喜歡她，就算是清他們都極喜歡待在流身邊，聽著流溫柔的話語
不多會，大地跌蹌從桃源趕來。顧不得衣衫淩亂，顫抖著雙手撫摸著水模糊不清的臉，低喃著：“水，水……你醒醒，我過來接你回家了！你不是說今晚給我做紅燒肉的嗎？你起來，咱們不吃紅燒肉了好好？你起來啊，羅珊說了等她生了孩子後，讓你給她帶……隼那小子也同意了，我以後不做木工，就留在家裡陪你好不好……”
大地神情哀慟，說話顛三倒四。
顧不得滿手鮮血，滿眼柔情輕撫著水，牢牢地握住水那雙皮開肉綻的雙手。然則，一鬆手，水的手就無力跌落下去。
如此，反復數次。大地呆滯著，坐在地上，親昵抓著水的手，時而道歉，時而述說這些天做了什麼……
見狀，霎時間所有人只覺心揪得極緊。
清等人更是啜泣哭了起來，氣氛變得壓抑而沉悶，就連空氣都被哀傷凍結著。
江晴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鼻，淚珠順著眼瞼滴落，耳畔清晰聽著大地呼喚的聲音。
“水，你醒醒啊，我來接你回家了……”
柔情，落寞。
大地死死地拽著水的手，緊緊地貼在臉頰。
冰涼刺骨，在沒有往日暖意。淚水順著水冰涼的指縫滑落，伴隨著嫣紅的鮮血，逐漸包裹住大地。
秋風迎面拂過，帶著絲絲涼意。
明明頭頂烈陽高懸，眾人卻只覺心底冰涼一片。
狼墨跨前一步，半跪在大地面前，寒聲道：“大地叔節哀！讓赤九替水姨看看，我們……血債血償！”停頓那些，狼墨並未過多承諾。聲音中流露的殺意怵目驚心。
大地像是沒了神智，緊緊地拽著水的手，不言不語。
赤九聞言，上前蹲下身朝大地說了句，“大地叔，得罪了！”
話落，小心察看。
江晴轉過身，看向蓋恩，蓋恩跟大地一同過來的，冰冷的臉色帶著戾氣。
“羅珊沒事吧？”江晴小聲道。
羅珊與水母女敢情很深，要是讓她知曉水的事，怕是能掀翻天。集市這裡聚集了數十個部落，至少目前還不能亂，否則可能會危及到桃源，只能暫時穩住族人的情緒。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弄清楚水的死亡真相。
蓋恩神情複雜，左臉處淤青腫著，苦笑道：“有事，我將水姨出事的消息說出口後，她當場發飆，好在蛇姬反應迅速，及時將羅珊制住敲暈。這下，草看護著羅珊，我擔心一旦她醒來草和蛇姬留不住她……”
江晴點頭，拍了下蓋恩的肩，道：“別急，等下我回桃源穩住她。不管是誰，都得付出代價！”
其實，一聽到水出事的消息。
江晴心中快速鎖定了雅，然而很可惜水出事時，雅就在他們身邊。正因如此，讓眾人心底怒火無從發洩，他們總不能隨便找人報復，再說了部落決不能亂，一旦亂了就可能給氏族那邊可乘之機。這點，絕對不是江晴他們所願意看到的。
“赤九，可曾發現了什麼？”雷丁問道。盯視著水身上細密的齒痕，雷丁眼神微閃，心中隱約有數。
赤九湊近水身上，輕嗅了片刻，神情嚴肅道：“大致能確定是中毒所致，身上這些細密的齒痕，應該是土鼠。土鼠怕人，卻十分好吃香葉莖，水姨身上全是香葉莖的味道，中毒無力反抗被土鼠攻擊並非沒有可能……”有一句，赤九選擇隱瞞。水所中之毒只能麻痹她四肢，並不會讓她死亡，可以說水是被土鼠活生生一口一口咬死的。
十分殘忍！
話落，赤九抬眼看向狼墨。眼底掠過怒意，狼墨很快就領悟到，赤九隱瞞了些事並未當眾說出口。
是以，狼墨忍不住猜測赤九隱瞞這事只怕是為大地和族人們好。
遂，朝赤九點了點頭。示意這事稍後再議，至少，能肯定水並非是什麼獸襲而亡，而是被人毒殺。
麗娜抱著囡囡，在藥房穿梭挑選著淺婆婆交代她準備的藥。
藥草種類不少，且份量不少。有些份量不足，好在都是些常見的藥草，等會讓熟知藥草的人儘快去山林採摘些回來湊齊。
囡囡，小小軟軟一團。
不同於包子和小麥子聰慧懂事，囡囡有些嬌氣，偶爾會耍些小性子。
孩子心地最是純真，誰真心待她好，她就跟誰親。
囡囡很黏麗娜和卡爾，唯獨跟花扡不輕。這事，麗娜大感好奇，在她看來花扡對囡囡很不錯，然而囡囡跟她就是不親。抱一會，就哭鬧不停，上次，花扡跟麗娜拌嘴，麗娜不在家，花扡獨自一人帶著囡囡，等麗娜回去時囡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臉泛起了青白色，將麗娜嚇得不輕。
是以，哪怕花扡再不待見她，麗娜佯裝不知道，仍舊照拂著囡囡。
麗娜擔心花扡不舒坦，私底下跟卡爾提了句。卡爾欣然點頭，只差沒當著花扡的面說，讓花扡安靜些。
“麗娜——”
忽然，一道聲音從窗外傳來。
麗娜轉身，往窗口望去。但見花扡顫巍著身子站在窗外，神情慌張，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壞了一般。
“花扡？”麗娜疑惑道：“你來藥房做什麼？”
抱著囡囡，從屋裡走了出去。才剛跨過門檻，花扡迅猛跑上前，一把抱住囡囡，死死地將囡囡抱在懷裡，擱在囡囡後頸的手不自覺顫抖著，嘴裡念叨著，“囡囡，媽媽的寶貝！”倉惶失色的臉，眼瞳緊縮全然都是驚懼之色。
“哇哇——”
花扡抱人力道沒個輕重，囡囡當然覺得不舒服，一不舒服就放聲大哭。眼珠子提溜轉動著，朝著麗娜伸手，想要麗娜抱。花扡沒多少耐心，帶孩子時常就是三分鐘熱度，喜歡時就愛得不行，嫌囡囡吵動不動就喝罵。別看孩子小不懂事，對大人情緒她十分敏感。
見囡囡一個勁往麗娜伸手，花扡頓時大怒。揚手，朝著囡囡屁股就是兩巴掌下去，叫駡道：“哭，就知道哭。連自己親媽都不認識，沒見過這麼蠢的，再哭，當心我把你扔掉去喂野獸——”邊打邊罵，嘴裡沒乾沒淨。此時此刻，花扡哪裡還有往昔懦弱畏怯的神態，活脫脫就是個潑婦！
麗娜蹙眉，一把奪過囡囡，冷戾道：“花扡，有你這麼打罵孩子的嗎？還有，你身上弄了什麼，怎麼全是血跡？”
花扡猙獰著臉，伸手就搶，冷冷道：“你管我身上弄了什麼，囡囡，她是我生下的一塊肉，打罵跟你沒關係，這麼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跟卡爾生的，好不要臉——”
見囡囡哭聲不對，麗娜只得鬆手。
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見花扡搶過囡囡撒腿就跑。末了，還不忘朝麗娜叫囂道：“今晚，你就給我滾出去，卡爾是我的伴侶，囡囡也是我生的女兒。該怎麼做，我自有主張。”
聞言，麗娜氣得發抖。
當初她真是瞎了眼，才會認為花扡是個好的，那般掏心套服對她，到頭來被指桑駡槐不安好心。花扡這人別的不會，唯獨演戲這方面無師自通。人前，她可著勁誇讚麗娜千好萬好，人後變著法子折騰麗娜貶低她。就跟精神分裂似的，一個人玩的很得勁。鬧得他人沒法安生，麗娜是醫師，自然知曉花扡精神不對勁，奈何花扡一直防著她，問什麼都問不出。不然，一問花扡就叫駡說她居心叵測。
最近，花扡情緒時好時壞，根本就沒見她正常過。
這情況，她不好說出口。
說得好是應該的，說不好，就真成了花扡罵她那句話：居心叵測！
到時候鬧得自己裡外不是人，要不是憐惜囡囡太小，她真想離花扡遠遠地，省得一天到晚沒法安寧。
手腕上，被花扡抓出了三道指甲印，花扡力道不輕這會傷口開始流血。
麗娜輕歎口氣，快速在傷口撒了些止血粉。動作俐落將淺婆婆交代的東西收拾打包好，準備送去江晴那邊，得儘快回花扡那邊，否則囡囡不知道要遭多少罪。花扡玩精分，遭罪的就是她和囡囡，卡爾一天到晚躲在外面，晚上等花扡睡著後才敢進門。
伴侶做到這份上，麗娜真心覺得無話可說。
明明當初是卡爾親口說要跟花扡結親的，怎麼鬧騰到這地步？
拿著東西，一路趕往江晴那邊。
“江晴在家嗎？”站在屋外，麗娜輕聲喊道。
草從屋子裡走出來，答道：“小聲些，江晴這會剛睡著，進來吧！”
因擔心出事，進出時草都將院門給關上了。
“剛睡？”麗娜大吃一驚，這時候睡什麼？這天都快傍晚了，就算睡午覺未免也太晚了點。不容多想，麗娜晃了晃手上的包裹，問道：“草，你知道淺婆婆讓我準備這些藥草做什麼嗎？這麼多份量，要是喝的話，估計能喝死人去。”
“羅珊失魂症復發了，江晴受傷剛喝下湯藥，別多問——”草剛說，見麗娜張嘴想問。草搖了搖頭，這會沒心思解釋，人累，心也累。
麗娜一僵，眼神閃爍道：“是不是水姨的事？”
草沒開口，隨意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麗娜。
“淺婆婆，麗娜過來了！”草朝客廳輕喊一聲，便走進廚房給江晴熬藥，淺婆婆說著這藥要喝幾次，不能斷火。
麗娜走進客廳，往臥室瞄了一眼，就走向淺婆婆，道：“淺婆婆，這裡面有兩種藥份量不足，可能要去山林間採摘一些才能湊齊。”
“差哪兩種？”淺婆婆問道。
將麗娜帶來的包裹攤開，一一檢驗。
羅珊道出兩種藥草的名字，視線一轉落到羅珊身上，眼瞳倏然一緊掠過詫異。
失魂症，這病她第一次聽說。見羅珊精神恍惚呆滯，怕是不大好治，又記起草說的話，“羅珊失魂症復發——”
“這兩種藥江晴這邊有，不用再去山林採摘，麗娜你留下來幫草將這些藥草處理下，隼去庭院壘灶台搭建石缸。”淺婆婆從容安排，其實，去藥房最方便。然而，考慮到來回且部落又出了水這事，淺婆婆索性決定麻煩些，重新壘灶台搭建石缸。
並非不樂意，而是憂心被花扡帶走的囡囡。
囡囡不大親近花扡，卡爾在集市，家裡就一個花扡帶著囡囡。她真不怎麼放心，再則剛才花扡去到藥園時，神情很不對勁，忽而麗娜想起一件事。見到花扡的時候，她問過花扡衣服上弄了什麼，花扡沒答。
仔細一回想，那些斑駁的印痕，豁然是血印子。
眉目微冷，花扡不過去集市幫襯，怎會沾染上血印子？部落獵物，在獵回的時候就已經處理乾淨了，考慮到花扡剛下床不久，清也不會安排花扡做什麼重活。
遂，麗娜心底禁不住升騰一股兒不好的念頭。
拿過藥草，慢條斯理挑揀著，微抬頭瞥向遠處的清，因著家裡有大人，清讓空將在石窟下玩鬧的孩子都叫了上來，不過擔心吵到江晴，叮囑他們不能打鬧。是以，寧靜的庭院中到處是孩子們的聲音。
“清姨，你知道花扡在集市做什麼嗎？”麗娜佯裝不在意，隨口道。
花扡出門時，跟她說去集市幫襯。麗娜雖疑惑卻沒多問，擔心一問就惹得花扡發飆，花扡精神時好時壞，脾氣也像是六月的天陰晴不定，在家麗娜帶著囡囡極小心避開地雷，唯恐她惹事。
清微愣，擺手道：“我在集市可沒見到過花扡的人影，她剛下床不在家帶孩子跑去集市做什麼？湊熱鬧……我還嫌那邊人太多，鬧得慌。我聽說花扡最近脾氣古怪沒少鬧卡爾，這是怎麼回事？”
霎時，麗娜手腳止不住顫抖。
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花扡撒謊了！麗娜想不明白，花扡為何要撒謊騙她去集市幫襯？這些天，集市事多繁忙，部落不少人都起早貪黑在那邊忙碌，遂花扡說去集市幫忙她並未起疑，反倒覺得花扡該跟人多接觸。磨磨那疲軟怯弱的性子，孰料，事情竟出乎預料之外。
“清姨，你真沒在集市見過花扡？”麗娜強忍恐懼，禁不住再次開口問著。仔細聯想花扡近來的古怪，心底不安越來越重，部落發生這麼多事，她雖然沒有刻意打聽也是知曉的。思及，部落中流傳的那些消息，麗娜整個人都忍不住發顫。
清搖頭，納悶道：“集市人來人往，許是她過去時我沒瞧見。怎麼，最近花扡跟卡爾鬧得很厲害？不是說花扡話不多，性子內斂，怎麼變成這模樣？”
“呵呵——”麗娜訕笑兩聲，述說道：“約莫是生囡囡後，患得患失，剛才她還去到藥園跟我鬧來著，非得說我要跟她搶卡爾和囡囡。我想著，讓淺婆婆給她瞧瞧是不是得了什麼病？這些天，卡爾被鬧得連家都不敢回，也就花扡睡著後才敢回家看看囡囡。”
“這人放著安生日子不過，盡顧著折騰人！”清唏噓道：“卡爾當初說要結親那會，部落裡很多人都覺得奇怪，詫異卡爾挑誰不行就挑了個花扡。我想著，花扡寡言安靜，跟卡爾結親讓他照拂著，不愁挨餓受凍，小日子定能過的順心如意。誰知，卡爾這邊沒出事，反而花扡這看著老實的可著勁折騰，真不知花扡到底琢磨著什麼？”
若真將卡爾惹惱了，能結親，當然也能離。
花扡要是識趣懂事，就不該繼續鬧騰。
自身沒什麼本事，卻非得鬧得家宅不寧，她圖什麼？
“我擔心花扡精神出了毛病，剛生下囡囡的時候，人還好好地。這才過去多久，就跟精分變了個人似的。”麗娜蹙眉，眉間染上點點惆悵，心中卻止不住的回想這段時間花扡異常，將之與部落發生的點滴一一對上，越回想，心底驚恐越深。
見麗娜面帶憂愁，清只道她為花扡和卡爾之事煩憂，並未多想。
淺婆婆、清姨我可能需要回一趟花扡家……”
麗娜斟酌開口，算算時間過去兩個多小時，她實在放心不下花扡獨自帶著囡囡在家。再則，她有些事想單獨問問花扡，越是記掛著，心底就越忐忑不安，心緒不寧。
“怎麼？”清莫名，抬頭看向麗娜。
麗娜雙手緊握成拳，面帶苦澀道：“方才，花扡闖到藥園將囡囡搶走，囡囡這孩子跟花扡不親近，我擔心花扡可能會對囡囡做什麼？我去去就回，順便將炮製好的幾種藥草帶過來。”
見麗娜神情忐忑，江晴不覺好奇，花扡近來違和舉動在部落掀起不小的風浪。按說，麗娜該擔心才對，為何流露忐忑不安的表情？她吃著烤肉一邊快速思考著。
“快去，要不待會你把囡囡抱過來？”清問道。
說起來，她是三日酒那天見過囡囡，之後，聽說花扡捨不得孩子受罪，一直在家精細養著。可聽麗娜這話裡意思，花扡平素怕是很少帶孩子，不然囡囡怎會跟她不親？孩子，沒什麼心眼，誰真心對她好，她就跟誰親，這種事根本就做不得假。
得了清的話，麗娜忙洗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