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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一生 / 祝方婷

外婆的一生

那一年, 外婆以九十三歲高齡無疾而終。

大家都說, 是獨自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外公吃厭了那裡的大鍋飯,

喊外婆去給他做飯呢。 因為外婆去世前不久, 有位姨婆曾夢到外公了, 外公很生氣的樣子, 責怪外婆這麼久都不去陪他, 讓他天天吃食堂。

倘若真是如此, 那麼外婆的離世才能讓我們這些兒孫們心裡得到些許的安慰。

記憶中的外公慈眉善目、性格和順, 與外婆火爆的性格截然相反。 可惜他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而外婆卻一直對這滾滾紅塵戀戀不捨, 她不懼俗世的千萬種煩憂, 自由自在地多活了幾十年。

在外婆九十多年的人生旅途中, 歷經少年時的苦難、青年時的戰爭、中年時的饑荒和老年時的安逸。 她的一生, 真實見證了在近一百年的歲月中, 我們的國家如何由弱變強、由貧窮逐漸走向富裕、由一個曾經的病獅昂然從東方雄起。

雖然, 她從未走出過這個生她養她的小城, 但這一隅的滄海桑田卻足以讓她感受大千世界的每一分不同、每一點變遷。

外婆出生在一個窮苦家庭, 她性格剛強, 小時候家人給她裹小腳, 她堅決不從, 每次都是剛裹上, 一轉身裹腳布就給她拆散了, 為此她不知挨了多少次打。 終於, 家人失去了耐性, 隨她去了。 她戰勝了世俗, 以一雙大腳穿行在漫長人生旅途中, 相比同齡的女子, 她擁有這雙天足是何其幸運, 更是少受多少罪!

因為家貧, 她很小就被送給一戶人家當童養媳。 那時的童養媳其實就是不花錢的“傭人”, 從早到晚有幹不完的活, 吃的卻是最差的食物, 有時甚至只給她吃長了蛆的鹹菜。 寒冷的冬天,她拎著滿滿一籃子的衣服,用石塊敲碎河面的冰……終於熬到十六歲得以與丈夫圓房,

初嘗人事的兩人竟由此相親相愛起來, 於是, 雖說生活仍舊艱難, 婆婆依然兇惡, 但由於有了疼愛她的夫君, 日子便好過許多, 很快他們有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生第一個女兒時, 外婆才十七歲。

本以為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下去了, 不料年輕的丈夫不幸身染重病, 無藥可醫, 而他最不放心的唯有她和一雙兒女, 於是, 臨終前將她和兩個孩子託付給同街坊的一位做手藝的老實男子, 也就是我的外公。

外公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有一雙巧手, 以編織竹製品為生。 不過, 當時他願意接納帶著兩個孩子的外婆, 不僅僅因為他同情外婆的境遇,

更多的還是家裡太窮無力娶妻。 窮到什麼程度?外公弟兄八人, 他是唯一娶了妻子的, 並且他比外婆大了足足十七歲。

外公心地善良, 他待外婆的兩個孩子視如已出, 女兒大了之後早早嫁了人, 而兒子就帶在自己身邊跟他學做手藝。 外婆嫁給外公後, 又生了一女兩男三個孩子, 那個女孩子就是我的媽媽。

因為父母工作繁忙的緣故, 我和弟弟從小都是在她身邊長大, 因此, 對她有一份格外的感情。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她到河邊洗衣洗菜, 用一根繩子將我和弟弟拴在河邊大樹上, 全然不管我們的嚎淘大哭。 如今, 當初幼小心靈內所充盈的憤怒, 早已化作成年後回憶的快樂。

外婆身體非常好, 年青時吃了那麼多苦, 卻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她的健康, 她一生從未進過醫院。 記得她八十多歲時, 還能挑著一大擔報紙雜物到很遠的廢品收購站去賣, 能一口氣爬上我家三樓。 她操勞了一生, 到了老年依然閒不住, 並且她堅持自己獨自生活, 不想給下代添一點麻煩。 平日裡、節假日子女、兒孫們總是你一百,我五十給她另花錢,每月還有幾百元的低保收入,她卻從來不捨得多花一點,都是悄悄存起來,逢年過節給孩子們當壓歲錢。

儘管從不生病,但畢竟年歲已高,有時候她不太認識人了,她只記得過去的事,而最近發生的事卻一點也沒有印象。

有一天,我買了她愛吃的糕點去看她,還沒走到門口,遠遠見她踩著碎步往院外直沖,嘴裡邊嚷嚷:“我要找我媽媽,我要找我媽媽……”在她一片空白的腦海中,也許只剩下“媽媽”這一個概念了,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高齡老婦,而是一個同媽媽失散了的惶惑的孩童。我心酸地一邊扶住她瘦弱的身體,一邊哄她:“哦,我們回家找媽媽……”

外婆去世時已是五代同堂,最小的玄孫僅六個月。在她眾多的兒孫們中,有威武的軍官、優秀的大學老師,有曾公派出國的大廚,也有敬業的外科醫生……她的故事也成了我們後代兒孫們津津樂道的傳說。

平時在媽媽家時,聽兒子乖巧地喊“外婆,你看這個….,外婆,你看那個”,心裡就止不住羡慕。可惜我此生是當不成外婆了,兒時愛聽愛唱的那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誇我是好寶寶”兒歌只能是留在記憶中的一份美好。無論外婆離開我們多久,對我而言,她永遠是慈愛的化身,是一種與母愛相似卻又是完全不同的親情。

不知另一個世界裡的外婆是否已找到了她的媽媽?抑或,她和外公已經幸福地團聚了?

我仿佛看見,外公與她相對而坐,心滿意足地端著酒杯,笑眯眯地,耳邊則是聽慣了的外婆對他的斥責:“死老頭子!少喝點!喝多了又要咳一晚!”

(作者:方永紅,筆名祝方婷,就職于金融系統。愛自由的空氣,愛紛繁的人生,更愛游走於文字間的感覺。業餘時間撰寫小說、散文近百萬字。)

平日裡、節假日子女、兒孫們總是你一百,我五十給她另花錢,每月還有幾百元的低保收入,她卻從來不捨得多花一點,都是悄悄存起來,逢年過節給孩子們當壓歲錢。

儘管從不生病,但畢竟年歲已高,有時候她不太認識人了,她只記得過去的事,而最近發生的事卻一點也沒有印象。

有一天,我買了她愛吃的糕點去看她,還沒走到門口,遠遠見她踩著碎步往院外直沖,嘴裡邊嚷嚷:“我要找我媽媽,我要找我媽媽……”在她一片空白的腦海中,也許只剩下“媽媽”這一個概念了,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高齡老婦,而是一個同媽媽失散了的惶惑的孩童。我心酸地一邊扶住她瘦弱的身體,一邊哄她:“哦,我們回家找媽媽……”

外婆去世時已是五代同堂,最小的玄孫僅六個月。在她眾多的兒孫們中,有威武的軍官、優秀的大學老師,有曾公派出國的大廚,也有敬業的外科醫生……她的故事也成了我們後代兒孫們津津樂道的傳說。

平時在媽媽家時,聽兒子乖巧地喊“外婆,你看這個….,外婆,你看那個”,心裡就止不住羡慕。可惜我此生是當不成外婆了,兒時愛聽愛唱的那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誇我是好寶寶”兒歌只能是留在記憶中的一份美好。無論外婆離開我們多久,對我而言,她永遠是慈愛的化身,是一種與母愛相似卻又是完全不同的親情。

不知另一個世界裡的外婆是否已找到了她的媽媽?抑或,她和外公已經幸福地團聚了?

我仿佛看見,外公與她相對而坐,心滿意足地端著酒杯,笑眯眯地,耳邊則是聽慣了的外婆對他的斥責:“死老頭子!少喝點!喝多了又要咳一晚!”

(作者:方永紅,筆名祝方婷,就職于金融系統。愛自由的空氣,愛紛繁的人生,更愛游走於文字間的感覺。業餘時間撰寫小說、散文近百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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