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那條清水河（民間故事）

老家村西那條河發源地是白山。 如今隨著生態的破壞那條河漸漸地乾涸了。 到處是萋萋的荒草， 一灘荒蕪的蘆葦。 由於農藥用量的增多， 再也不見了那些肥魚青蝦和美麗的水鳥。 偶爾下場大雨流淌著漂浮許多死雞爛貓烏黑的髒水。

兒時的我喜歡在這裡玩。 那時的水是清澈見底的,天好藍,雲好白,水好甜。 有時幹活的人渴了會捧起河水就喝。 一塊塊老青石在河中墊起了“跳跳橋”有的小孩子跳不過去落進不太深的水裡驚起了白鵝、青鴨鑽進飄香的荷花叢中， 大人趕緊把嚇哭的孩子從水裡提溜上來念叨著：“小乖乖上身來，

嚇大不嚇小， 提提耳朵就好”老輩傳下來的“咒語”， 然後摸摸頭提提耳朵， 要不然“嚇”著孩子得找“神婆子”看的。 在河邊柳樹下那洗衣婆姨們用棒槌砸衣服聲音傳的悠悠遠遠。

夏天河水兒清清爽爽， 也是最熱鬧的。 白天清水河是屬於我們孩子的， 光著屁股在河裡一泡就忘了形。 抓魚、摸水鳥蛋和那肥肥的大青蝦， 那大青蝦一摸上來就被我們活剝生吞了， 味道很鮮美的。 那時的“王八”也多但沒人吃， 到現在那裡的村民還有一句俗語：“怎麼多的象老鱉”！我們會把“王八”捉來喂豬， 喜歡看豬把“王八”嚼的吱吱咯咯地。 有時夥伴玩過了火， 手指被“王八”咬住了， 大家就一起學驢叫， 因為聽人說驢一叫“王八”就鬆口。

但這是騙人的還是把“王八”與手一起放到深水裡管用。 一直瘋玩到家裡人做好飯喊著乳名到河邊。 有的大人生了氣手裡拿著樹條條， 聰明的孩子會從另一岸上去， 然後一陣風地跑掉。 也有“呆頭鵝”看不出狀況上了岸， 會被大人一條子下去， 屁股會立刻紅腫起來， 那種疼會使你跳著變了腔的哭喊。

晚飯後男人們來沖涼了， 村裡的漢子們脫的赤條條地， 美美享受曬了一天暖暖的河水。 一身精壯的肌肉使我們羡慕要命， 恨不得一下子擁有一張象他們一樣的成熟與長大的臉。 他們講著我們孩子們聽不懂的笑話， 一直到晚八點多就不約而同地上岸回家了。 這時收拾好碗筷的婆娘們端著換洗的衣服陸續地來了， 她們不會在男人洗過的地方沖涼的，

她們是在“跳跳橋”北面上游一片蘆葦深處的“女兒國”享受大自然的恩賜， 那是男人的禁區。 有時調皮的孩子會一個“猛子”紮過去， 嚇的那些豐乳肥臀的女人驚叫連連， 如果那個調皮的孩子跑的慢， 會聽到劈裡啪啦的巴掌聲和那調皮孩子殺豬般的殘叫。 沖完了涼的大人、老人和孩子會拿上一把蒲扇一張草席， 在河邊樹下一邊乘涼一邊嘮著家常， 那從河面吹來的風有一種特別的味道至今猶感親切。

我們孩子的任務大多是割草往生產隊裡交， 在我們七、八歲的孩子中有一個叫四丫的女孩子， 穿著深綠色的粗布褲和紅花的棉布褂， 紮著一對羊角辮。 她割的草最多也最快， 我們常常用在河裡摸到的魚或野鴨蛋換她的草。

她把這些魚用狗尾巴草竄成串， 用藕葉把野鴨蛋包好， 帶給她那“做月子”的娘， 她家很窮， 她娘一口氣生了七個女兒才給她要了個弟弟， 父母連名字都不願給她們起了， 大的叫大丫二的叫二丫。 四丫的七個姊妹只活了五個， 個個水靈的如地裡的水蘿蔔。 四丫每次換魚的時候總是多給我一些草， 因為我常常割草時把手割破。 一到上學的時候， 沒有學上的四丫都會用羡慕的眼神望著我們走進學校。 在明亮的教室窗外常常能看到四丫渴望的眼神。

一天中午放學的時候， 聽到四丫娘呼天喊地的哭。 一問才知四丫因為她母親那乾癟奶子沒奶水了， 就自己下河摸魚給她娘發奶,掉到河裡淹死了。

就在清水河那挖沙蓋屋挖出的深坑,我們都叫它“淹子”， 常常有人在那裡淹死。 迷信的人說那裡有水鬼， 找了四丫當替身。 又有人說四丫樣子俊是“轉世童子”活不長的。 我們去看的時候， 人們正用一頭黑牛馱著四丫空水， 連吃進的地瓜幹也空了出來。 她娘撲上去的時候四丫的鼻孔流出了鮮紅的血， 聽大人們說這叫“認親血”， 淹死的人無論放多久不見親人是不流血的， 一流血人也沒法救了。 也有人說空水時把飯空出的也沒法救了。 人們勸四丫的娘別哭了“大月子”裡哭壞了眼受了風寒會落下病根的， 後來四丫的娘到死都不再吃一口魚。

從此大人管的更嚴了， 河裡再也見不到洗澡的孩子， 清水河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歡笑， 只有偶爾驚飛的水鳥和殘敗的荷花，還有那一坡坡的蘆葦在風中唱著嗚咽的歌。

只有偶爾驚飛的水鳥和殘敗的荷花，還有那一坡坡的蘆葦在風中唱著嗚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