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真
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了， 可是那天的場景一直在眼前揮之不去。
只要聽說有人生病住院， 那個場景就會蹦到眼前。
三年前一向身體很好的大爺突然腦出血。
大爺解放前參軍， 榮得不小的軍銜， 住進全國最好的軍隊醫院並沒讓家裡人多費心。 幾天之後因為創口感染住進了ICU。
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無菌病房， 兩人一間， 每間一個護士照顧， 裡面各種沒見過的儀器啵鈴啵鈴的閃爍著， 將近一人高的架子上面從上到下一排排的橫著一尺多長透明的大粗管， 管子裡各種顏色的液體順著導管伸進病床上的被子裡面。
所有的這一切都被擋在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子裡， 窗子裡是病人， 窗外是無所適從的親人們。
想跟裡面的病人說話需要用牆上的電話， 病房裡每個床尾都高高的掛著一個小小的螢幕， 走到電話那裡說話的人， 會出現在那個小螢幕裡。
我不知道大爺能不能看到我， 反正我聽不到大爺在電話那頭說的什麼， 我只能看到好幾根管子從他口鼻的位置延伸出來。
最後一次去， 大爺已經不能說話了， 護士把床搖起來， 我看到大爺皺著眉頭痛苦的向上挺著， 他努力的挺了好幾次， 可是徒勞，
現在想來， 大爺一定是想跟我說些什麼， 可是當時我太害怕了， 看著狀態這麼糟糕的大爺， 我好想哭， 又不敢哭。
大腦一片空白。
待了一小會兒我就走了， 走之前在電話裡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護士把聽筒拿到大爺耳邊， 我不知道大爺聽到沒有， 在剛才徒勞的挺身之後， 大爺就再也沒有動過
……
幾年來大爺皺著眉頭大喘氣的樣子一直在我眼前出現， 我總是在想， 大爺那個時候一定是想跟我說些什麼，
他那麼痛苦的皺眉頭是長了褥瘡嗎？
是想翻身嗎？
或者是想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給我們？
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兩天后的一個淩晨， 醫院給堂姐電話告知大爺的離世。
堂哥和堂姐趕到時， 大爺已經冰冷。
他們在走廊裡匆匆一見， 大爺就被推走了。
一位四世同堂的老人， 在臨終前一個月沒有觸碰過任何一位家人， 沒有交代任何一句身後事。
對於老人來說這該是多大的遺憾！
我想， 如果我的父母有離我而去的一天， 我一定要拉著他們的手、摸著他們的臉， 趴在他們的耳邊告訴他們我愛他們、我一定會好好活著……
如果我有離世的那一天， 我絕不要被養在各種藥水裡， 我絕不全身插滿管子。 我要拉著親人的手， 感覺他們的體溫聽著他們的喃喃細語。
我要像人一樣尊嚴的死去。
生前預囑推廣協會，
【告訴我們你的故事】徵稿活動長期進行。
讓我們做你的傾聽者， 共同分享生命的可貴。 投稿郵箱：zyzpx@lwpa.or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