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半禾
東華沿著山路挪回村子， 父親正在補鞋。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他是七年級新生， 開學已一星期， 該繳的錢一分沒少地繳了， 可是， 現在學校又讓自己買課桌。 班主任今天下了最後通牒：不買課桌的， 就別來上課啦！
東華給父親遞著東西， 幾次想開口， 又都欲言又止。 父親兩年前在城裡打工， 從三層樓上摔了下來， 截了半條腿。 父親一邊治療一邊學補鞋。 兩年來， 父親的手藝越來越精， 家裡卻越來越貧困。
父親看出了端倪， 問：“娃， 咋了？有人欺侮你？”東華說：“沒有。 ”父親問“那是咋了？”東華鼓足勇氣才說出原因。
東華無語， 家裡的情況他心裡明鏡似的。
他對父親說：“我想把咱家的小木桌搬到學校。 ”父親說：“要是能用你就搬吧。 ”
於是東華就背著小桌子去上學。
“你這是幹啥？簡直是在搗蛋！”班主任大為惱火。 三百多塊錢的學費都順利繳了， 難道再繳三十塊錢就比登天還難？這兩天班主任也窩著一口氣， 一直想調離這所深山凹裡的窮中學， 可跑了一年關係， 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東華看著窗外， 一聲不吭。 班主任更是火上加油， 他將東華推到外面， 甩出一句話：“你已不是本班的學生了， 想上哪兒就上哪兒吧！”隨後就將東華的破桌子扔到了外面。
這時正好過來一位老師， 和東華是一個村的。 他向班主任解釋了東華的一些情況， 班主任才讓他坐回教室， 還有三分懷疑兩分不樂意。
東華被孤零零安排在最後面， 像個旁聽生。
學校又要求學生買輔導教材。 班主任教的是語文，
過了兩天， 一個學生說他的《文言文全解》在課桌裡放著， 丟了。 班主任將東華獨自留下， 問：“是不是你拿了？”
“不是。 ”
“就你一人沒有書， 不是你拿的是誰拿的？”
“不知道。 ”
“小小的年齡就這樣不誠實， 老實交待， 書在哪兒？”
“不知道。 ”
“你還不承認？明天別來上課了。 ”
“……”
班主任說東華已不可救藥， 是貼不上牆的爛泥巴。
東華就背著桌子回家。 對父母說學校放了一星期假。
“假期”裡， 東華也挺忙， 上午同母親去地裡幹活兒；下午去放羊， 放羊是個美差， 羊在吃草， 他在看書。
第三下午， 羊在水庫邊吃草， 他手捧課本在背英語。 忽聽到有人大喊：“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特別像班主任的聲音。 東華丟下鞭子， 奔到河水邊。 他看到水裡一個小女孩一會兒上浮一會兒下沉， 班主任聲嘶力竭地呼叫：“請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女兒！”遊客倒是有， 只是沒人下水。 班主任求爺爺告奶奶， 就差沒跟人跪下了。
東華什麼也沒說， “撲通”一聲跳進水庫。
女孩小，
女兒醒過來了， 班主任想起了東華。 已有十幾名水庫工作人員前來打撈， 在水庫下游拉下了大網。 搜索了一星期也是杳無音信。一星期後，下了一場大雨，從山裡流下一股洪水，將東華屍體沖了出來，已腐爛不堪。
自始至終，班主任都沒有離開過水庫，這裡有他太多的愧疚。特別是真實面對東華又貧困又殘疾的父親和哭得死去活來的母親時，他更是無言以對。就是在昨天，丟書的那位學生對他說：“老師，我的書沒有丟，是掉在床下了……”
故事完
搜索了一星期也是杳無音信。一星期後，下了一場大雨，從山裡流下一股洪水，將東華屍體沖了出來，已腐爛不堪。自始至終，班主任都沒有離開過水庫，這裡有他太多的愧疚。特別是真實面對東華又貧困又殘疾的父親和哭得死去活來的母親時，他更是無言以對。就是在昨天，丟書的那位學生對他說：“老師，我的書沒有丟，是掉在床下了……”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