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子非我 | 禁止轉載
1
1998年， 東北某城。
冬。
裹著撿來的棕色棉衣， 流浪漢老孫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還好，
老孫檢查了一下門， 結結實實， 外面垃圾箱的味道並沒有傳進來， 這樣老孫就放心了。
老孫對著破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魅力， 其實他用不著魅力， 錢都準備好了， 可還是不放心， 照了一遍又一遍， 終於坐在床上靜靜等著了。
老孫下午在公園談好了一個不到五十歲的女人， 雖然不漂亮， 但也不甚濃妝豔抹， 不像其他賣身的女人。
女人剛見面就把手放在老孫襠上頭， 要了多少錢， 老孫都沒好意思講價。
老孫雖然老， 又是流浪漢， 但是老孫認為自己不能虧待自己的身體， 凡是有錢了的時候， 老孫總是要到公園去找一個肯回家的， 價格公道的女人， 當然還要能上門， 尤其不嫌惡老孫的住處。
老孫住在旁邊社區車庫改裝的廢棄房，
即使在這種地方， 一個流浪漢能擁有一個十二三平米的小屋， 老孫還是很驕傲。
雪剛停第二天， 老孫聽到門外咯吱咯吱的聲音， 知道是有人踩雪走近了， 大晚上不會有人扔垃圾， 來的人當然是白天的女人。
老孫興奮地站了起來， 就聽著外面敲門的聲音。
老孫問都沒問， 打開門一把把女人拽進來， 害得女人嚇了一跳， 趕緊關了門。
“別怕。 ”老孫說， “這兒味太大， 怕你受不了。
女人瞪著眼睛望著老孫， 好像是被嚇到了， 一直盯著老孫的脖子， 盯得老孫怪彆扭的。
“看啥？”
“沒事兒。 ”女人的眼珠趕緊活動起來， 好像是刻意的， 活動一圈， 從懷裡拿出一個酒壺。
“我喝口酒， 暖和一下， 你真的有錢嗎？錢給我看看。 ”
老孫笑了笑， 他早就猜到女人不會相信流浪漢還有閒錢做這種把戲， 所以早就把錢預備出來了， 放在桌子上， 這時候就一指， “你看， 有的。 ”
女人剛要喝下去， 看到了錢， 眼睛好似亮了， 說：“你整口不？”
“行。 ”老孫看女人主動遞酒了， 知道是錢起的作用， 心裡得意洋洋， 拿起酒壺， 就是一大口。
“看著沒？男人都得這麼喝酒。 ”
老孫吹噓完， 把酒壺給了女人， 女人剛把酒壺放下， 老孫急忙忙地把女人撲倒在了床上。
老孫把自己棉衣脫了，
然後老孫就沒起來。
女人厭惡地把老孫推開， 翻了個身， 把老孫脖子上帶的玉蝙蝠取了下來。
那蝙蝠底下刻著“奇奇”兩個字， 錯不了。
女人眼圈紅了， 對著昏掉的老孫， 打了兩個耳光。
2
1998年， 東北某城。
秋。
“你走了就別回來！”
“我不回來！”奇奇一邊穿衣服， 一邊對李曼麗喊道， “我再也不回來了， 左右平時你也不管我， 一到這時候就跟我喊， 使勁喊！”
“我是你媽， 我跟你喊怎麼了？我要不是你媽， 我都不管你， 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東西？跟我大呼小叫的， 你走啊， 走了你就別回這個家， 我不認你是我兒子！”
“我還不認你是我媽呢！當爸的不像當爸樣， 不管我， 跑了， 當媽的就知道成天對我喊喊喊的， 這麼點小事兒， 至於嗎？又摔又罵的， 我不在這個家待著了！”
奇奇說完， 居然真的把門打開， 摔門而出了。
李曼麗對著奇奇走了的背影大喊：“你回來！”
過了幾秒， 索性又跑到陽臺喊道：“臭小子你走啊， 你走！我看你能去哪！”
李曼麗喊完， 自己回到自己的屋裡， 趴在床上大哭了起來。
她從來沒想過， 兒子能這麼傷她的心。
李曼麗決定， 不管他， 讓他自己知錯， 自己回來， 他自己知道錯了， 自己才會改。
哭了半個小時， 李曼麗的眼淚都快流幹了， 終於平靜了， 她離開自己的床， 索性打開了電視， 在這一會兒， 她不想管她的兒子。
十一點鐘的電視已經沒什麼好節目了， 很多電視臺變成了彩色的圖樣，還在播的除了看不懂的外國譯製節目就是動物世界。李曼麗的心好亂，她都想把天線直接拔了，倒插在金鳳電視的螢幕上。
一直到十二點，地方電視臺開始播放了零點新聞，兒子還沒有回來，他難道想在外面過一夜？
本地的零點新聞沒什麼新鮮事，無非是家庭糾紛和交通事故，李曼麗看得有些煩了，剛想關掉電視，就看到了一則特別的新聞，說最近幾天，有兩個初中年級的孩子夜裡離開家，在這座騎自行車一天都能繞全的市區裡消失，第二天屍體被在郊區發現，外衣被扒掉，死因是鐵鍬擊碎了頭骨。
警方稱兇手可能是個強壯的男人，動機可能是搶劫孩子財物，警告市民不要夜裡外出。
李曼麗頓時慌了，心裡頭咣當一下，趕緊關了電視，穿衣服出去找孩子。
找了一整晚，李曼麗也沒發現自己的孩子。
第二天，李曼麗接到了員警的通知，在郊區發現了一個學生的屍體，外面的校服、書包什麼的都被拿走了，只穿著襯衣襯褲，臥在地上，頭被鐵鍬敲裂了。
李曼麗去到現場，發現屍體果然是奇奇，奇奇身上所有的財物都不見了，包括李曼麗給奇奇求的，希望他中考順利的玉蝙蝠。
李曼麗崩潰了。
3
李曼麗醒了。
原來不過是場夢。
李曼麗哭了，李曼麗夢到了兒子，夢到兒子回到家，跟她和好，陪她吃飯。
這種夢對於李曼麗而言，不能說是噩夢，但絕不是好夢。
李曼麗擦了擦眼睛，抬起了頭，發覺已經是晚上了。
屋子裡掛滿了關於孩子被鐵鍬破頭案件的線索，在床頭上貼的最醒目的，就是李曼麗兒子奇奇的遇害新聞。
最開始李曼麗也寄希望于員警，可是一個月過去了，李曼麗的白頭發都竄了出來，員警破案仿佛也沒有什麼更新的進展。李曼麗去警察局問消息的次數比她的假期都多，對於一個國企領導級別的人來說，她如果再耽誤下去，可能就要失去她的工作了。
“李曼麗，你要是再這樣，我們要提拔別人了。你要是現在離開這兒，你的保險就要你自己交了，你想清楚，看病養老，都是大問題。而且你這麼高的工資，基本又是鐵飯碗，你要是走了，可有一堆人盯著你的位置。最近效益本來就不好，我們廠子也要改革，一批人說不定都要走。你走了，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李曼麗還是走了。
沒有了孩子，看病養老對於李曼麗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找不到兇手，李曼麗連活著都懶得活著。
就這麼過著白天睡覺晚上出門的日子，李曼麗每到夜裡，就開著前夫留給她的夏利，失魂落魄地在這個東北小城裡遊蕩，尋找著可能是她兒子案子兇手的人。
她不是員警，也不是神探，她就是一個女人，她不會破案。
但是她覺得，她如果不做什麼，她會瘋掉。
這已經是她出門尋覓兇手的不知道第幾天，可能大概有一個月了。天空越來越灰了，夜越來越早，她穿著綠色棉襖，金色的扣子在夜晚的風中發亮。她兜了一圈又一圈，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半，終於有一個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悄悄把車停到轉角，發現前面一個流浪漢的面前站著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
流浪漢手裡可能拿著刀之類的兇器，他站在男孩面前，逼著男孩，就這麼讓男孩把書包給了他。
男孩又把校服外衣脫了下來，剛要脫褲子的時候，男孩猛地轉身就跑。
這時候她看清了流浪漢手中拿著的不是刀，是一個鐵鍬頭。流浪漢揮舞著鐵鍬頭，追著男孩，差一點就追上了男孩，男孩還是跑走了，一邊跑一邊叫救命。
流浪漢聽男孩喊了一聲救命，趕緊就立住不追了。
這夜晚的小城，街上幾乎沒有人，這麼一個社區周邊的車庫，還挨著一個垃圾站，更沒有人在意，豈不是犯罪最好的地方？
她觀察了一下，發現流浪漢還有一個三輪車，如果他殺了人，趁著夜色騎著三輪車去城外拋屍，只要蓋上黑布，誰也覺察不到。
果然三輪車下面就有一個雨衣布。
流浪漢這時候仿佛注意到了盯著他的夏利車，慢慢地往牆角走近，李曼麗嚇得有些不敢動，她望著流浪漢手中的鐵鍬頭，有些害怕。也多虧她被嚇住了沒敢動，她才在流浪漢走近她的車的時候，使勁打開了車燈。
車燈不僅贏得了她逃走的時間，而且讓她看到了流浪漢的胸前。流浪漢的胸前，居然掛著一個玉蝙蝠，那個蝙蝠的款式，像極了李曼麗為奇奇求的那只蝙蝠。
李曼麗心驚肉跳地開著車，她一邊是恐懼地哭，一邊又覺得自己仿佛發現了真相。她害怕流浪漢會騎著三輪車追上她，加快了車速，準備先回家。
可是李曼麗太沉浸於自己的想像，沒照顧到前面的路況，一個穿著黑衣服剛買完夜宵的計程車司機才準備回車裡吃，還沒等打開車門，就被心不在焉的李曼麗，碾在了車底下。
這被碾過的一秒太過短暫，以至於計程車司機都沒來得及喊一句啊。
李曼麗愣了幾秒，又是一身冷汗，她想肯定她是肇事了，她應該自首，至少看看人死沒死，可是她好不容易發現了線索，如果真的撞死了人，她覺得說不定會進監獄，就調查不了那個流浪漢了。無論如何，她要確定那個玉蝙蝠是不是屬於奇奇，她不能自首。
她從座位上起身，低頭看了一眼，發覺這司機可能是死了，她看到地上流了好多血，還有好似白色的東西，可能李曼麗開得太過火，壓出了這個計程車司機的腦漿。
李曼麗差點吐了出來，她盡力抑制住自己，只看清了車牌號是12178。
李曼麗含著眼淚，為了不讓更多血跡留在軲轆上，她立刻選擇了逃離現場。她調轉車頭，肆無忌憚地開走了車，車頭的方向是家的方向。
4
那蝙蝠底下刻著“奇奇”兩個字，錯不了。
女人眼圈紅了，對著昏掉的老流浪漢，打了兩個耳光。
李曼麗在屋子四周看了看，發現有一個櫃子裡有許多不同學校不同顏色的校服，其中也果然有兒子學校的。
李曼麗發現自己果然跟對了。
在李曼麗發現流浪漢搶劫中學生以後，每天都偷偷把車停在附近，用望遠鏡觀察流浪漢的一舉一動，雖然後來觀察的一個禮拜，流浪漢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現，但是每次想到他脖子上的玉蝙蝠，李曼麗總會心裡感覺不安和氣憤，她覺得那個蝙蝠是奇奇的，絕對不會錯。
除了搶錢以外，流浪漢的營生就是翻垃圾桶和賣廢品.
他吃的十分簡陋，有時候買幾個饅頭，一天連榨菜都不用。他翻到的東西不少，有好的就自己留著，配飾啦衣服啦能穿的都留著。有的倒賣掉，半導體之類的，倒賣的東西不少，也夠維持生活，但是他過的特別節儉艱苦。後來李曼麗發現，原來他會攢下錢，去公園找五六十歲賣身的女子。
李曼麗雖然還沒有那麼老，但是那時候李曼麗心裡就有了計畫，想要接近這個流浪漢，只有這個方法最牢靠。
沒有幾個男人會防備女人。
李曼麗在心裡幾乎已經確定了這個流浪漢就是殺死她兒子的兇手，說不定櫃子裡的校服，就是這老流浪漢從死去的孩子們的身上扒下來的。李曼麗越想越氣，握緊了手中的玉蝙蝠，把玉蝙蝠塞在兜裡，從地上找到那個斷了的鐵鍬頭，一下子紮到了老流浪漢的脖子裡。
等李曼麗冷靜下來，老流浪漢已經死透了，她的身上遍佈了血跡，顫抖地蜷縮在那一堆校服裡，她的牙齒不知道是因寒冷還是恐懼還在打顫，她撥通了報警的電話。
5
1998年，東北某城。
秋。
奇奇剛剛離家出走。
在他剛走出家門的時候，他聽到媽媽對他喊道：“你回來！”
在那一秒，他聽到媽媽的哭聲，他也想轉頭回去，但是他又覺得如果現在就轉頭回去，媽媽還是像以前一樣，罵他一頓，然後第二天恢復原樣，去到廠子裡去“為他掙錢”，實際上一分一秒陪他的時間都沒有，只有當他闖禍的時候，媽媽才會恢復對他的管教，對他大吼大叫。
越是這樣，奇奇越想闖禍，只有闖禍，才能讓媽媽關注自己。
奇奇必須要走。
他離開了樓道，走到院子裡，聽到媽媽在樓上對他大喊：“臭小子你走啊，你走！我看你能去哪！”
這句話刺痛了奇奇的心，奇奇也不知道，他自己還能去哪。
奇奇覺得自己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多餘的人。
奇奇大踏步地離開了院子，在他離開院子的前一秒，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家裡的陽臺。
媽媽不在陽臺上了。
奇奇離開了社區的大門，坐在社區外的門口，哭了起來。
他多麼想讓媽媽這時候追出來，如果媽媽追出來的話，他現在就在門口。
秋天的東北也很冷，他害怕秋風，當他孤獨地坐在地上的時候，他只希望媽媽快點出來找他。
可是媽媽沒有，等了半個小時，奇奇還是沒有等到媽媽。
過往的一個計程車停在了奇奇面前，問他：“小子，在這坐著幹嘛？”
奇奇說：“我媽不要我了。”
“回去好好說說，別鬧。”
“我不去。”奇奇說，“我覺得我是一個多餘的人，我看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司機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看著奇奇說：“要不上來吧，車上暖和。”（原題：《玉蝙蝠》，作者：子非我。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很多電視臺變成了彩色的圖樣，還在播的除了看不懂的外國譯製節目就是動物世界。李曼麗的心好亂，她都想把天線直接拔了，倒插在金鳳電視的螢幕上。一直到十二點，地方電視臺開始播放了零點新聞，兒子還沒有回來，他難道想在外面過一夜？
本地的零點新聞沒什麼新鮮事，無非是家庭糾紛和交通事故，李曼麗看得有些煩了，剛想關掉電視，就看到了一則特別的新聞，說最近幾天，有兩個初中年級的孩子夜裡離開家，在這座騎自行車一天都能繞全的市區裡消失，第二天屍體被在郊區發現，外衣被扒掉，死因是鐵鍬擊碎了頭骨。
警方稱兇手可能是個強壯的男人，動機可能是搶劫孩子財物，警告市民不要夜裡外出。
李曼麗頓時慌了，心裡頭咣當一下，趕緊關了電視，穿衣服出去找孩子。
找了一整晚，李曼麗也沒發現自己的孩子。
第二天，李曼麗接到了員警的通知，在郊區發現了一個學生的屍體，外面的校服、書包什麼的都被拿走了，只穿著襯衣襯褲，臥在地上，頭被鐵鍬敲裂了。
李曼麗去到現場，發現屍體果然是奇奇，奇奇身上所有的財物都不見了，包括李曼麗給奇奇求的，希望他中考順利的玉蝙蝠。
李曼麗崩潰了。
3
李曼麗醒了。
原來不過是場夢。
李曼麗哭了，李曼麗夢到了兒子，夢到兒子回到家，跟她和好，陪她吃飯。
這種夢對於李曼麗而言，不能說是噩夢，但絕不是好夢。
李曼麗擦了擦眼睛，抬起了頭，發覺已經是晚上了。
屋子裡掛滿了關於孩子被鐵鍬破頭案件的線索，在床頭上貼的最醒目的，就是李曼麗兒子奇奇的遇害新聞。
最開始李曼麗也寄希望于員警，可是一個月過去了，李曼麗的白頭發都竄了出來，員警破案仿佛也沒有什麼更新的進展。李曼麗去警察局問消息的次數比她的假期都多，對於一個國企領導級別的人來說，她如果再耽誤下去，可能就要失去她的工作了。
“李曼麗，你要是再這樣，我們要提拔別人了。你要是現在離開這兒，你的保險就要你自己交了，你想清楚，看病養老，都是大問題。而且你這麼高的工資，基本又是鐵飯碗，你要是走了，可有一堆人盯著你的位置。最近效益本來就不好，我們廠子也要改革，一批人說不定都要走。你走了，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李曼麗還是走了。
沒有了孩子，看病養老對於李曼麗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找不到兇手，李曼麗連活著都懶得活著。
就這麼過著白天睡覺晚上出門的日子，李曼麗每到夜裡，就開著前夫留給她的夏利，失魂落魄地在這個東北小城裡遊蕩，尋找著可能是她兒子案子兇手的人。
她不是員警，也不是神探，她就是一個女人，她不會破案。
但是她覺得，她如果不做什麼，她會瘋掉。
這已經是她出門尋覓兇手的不知道第幾天，可能大概有一個月了。天空越來越灰了，夜越來越早，她穿著綠色棉襖，金色的扣子在夜晚的風中發亮。她兜了一圈又一圈，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半，終於有一個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悄悄把車停到轉角，發現前面一個流浪漢的面前站著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
流浪漢手裡可能拿著刀之類的兇器，他站在男孩面前，逼著男孩，就這麼讓男孩把書包給了他。
男孩又把校服外衣脫了下來，剛要脫褲子的時候，男孩猛地轉身就跑。
這時候她看清了流浪漢手中拿著的不是刀，是一個鐵鍬頭。流浪漢揮舞著鐵鍬頭，追著男孩，差一點就追上了男孩，男孩還是跑走了，一邊跑一邊叫救命。
流浪漢聽男孩喊了一聲救命，趕緊就立住不追了。
這夜晚的小城，街上幾乎沒有人，這麼一個社區周邊的車庫，還挨著一個垃圾站，更沒有人在意，豈不是犯罪最好的地方？
她觀察了一下，發現流浪漢還有一個三輪車，如果他殺了人，趁著夜色騎著三輪車去城外拋屍，只要蓋上黑布，誰也覺察不到。
果然三輪車下面就有一個雨衣布。
流浪漢這時候仿佛注意到了盯著他的夏利車，慢慢地往牆角走近，李曼麗嚇得有些不敢動，她望著流浪漢手中的鐵鍬頭，有些害怕。也多虧她被嚇住了沒敢動，她才在流浪漢走近她的車的時候，使勁打開了車燈。
車燈不僅贏得了她逃走的時間，而且讓她看到了流浪漢的胸前。流浪漢的胸前，居然掛著一個玉蝙蝠，那個蝙蝠的款式，像極了李曼麗為奇奇求的那只蝙蝠。
李曼麗心驚肉跳地開著車，她一邊是恐懼地哭，一邊又覺得自己仿佛發現了真相。她害怕流浪漢會騎著三輪車追上她，加快了車速，準備先回家。
可是李曼麗太沉浸於自己的想像，沒照顧到前面的路況，一個穿著黑衣服剛買完夜宵的計程車司機才準備回車裡吃，還沒等打開車門，就被心不在焉的李曼麗，碾在了車底下。
這被碾過的一秒太過短暫，以至於計程車司機都沒來得及喊一句啊。
李曼麗愣了幾秒，又是一身冷汗，她想肯定她是肇事了，她應該自首，至少看看人死沒死，可是她好不容易發現了線索，如果真的撞死了人，她覺得說不定會進監獄，就調查不了那個流浪漢了。無論如何，她要確定那個玉蝙蝠是不是屬於奇奇，她不能自首。
她從座位上起身，低頭看了一眼，發覺這司機可能是死了，她看到地上流了好多血，還有好似白色的東西，可能李曼麗開得太過火，壓出了這個計程車司機的腦漿。
李曼麗差點吐了出來，她盡力抑制住自己，只看清了車牌號是12178。
李曼麗含著眼淚，為了不讓更多血跡留在軲轆上，她立刻選擇了逃離現場。她調轉車頭，肆無忌憚地開走了車，車頭的方向是家的方向。
4
那蝙蝠底下刻著“奇奇”兩個字，錯不了。
女人眼圈紅了，對著昏掉的老流浪漢，打了兩個耳光。
李曼麗在屋子四周看了看，發現有一個櫃子裡有許多不同學校不同顏色的校服，其中也果然有兒子學校的。
李曼麗發現自己果然跟對了。
在李曼麗發現流浪漢搶劫中學生以後，每天都偷偷把車停在附近，用望遠鏡觀察流浪漢的一舉一動，雖然後來觀察的一個禮拜，流浪漢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現，但是每次想到他脖子上的玉蝙蝠，李曼麗總會心裡感覺不安和氣憤，她覺得那個蝙蝠是奇奇的，絕對不會錯。
除了搶錢以外，流浪漢的營生就是翻垃圾桶和賣廢品.
他吃的十分簡陋，有時候買幾個饅頭，一天連榨菜都不用。他翻到的東西不少，有好的就自己留著，配飾啦衣服啦能穿的都留著。有的倒賣掉，半導體之類的，倒賣的東西不少，也夠維持生活，但是他過的特別節儉艱苦。後來李曼麗發現，原來他會攢下錢，去公園找五六十歲賣身的女子。
李曼麗雖然還沒有那麼老，但是那時候李曼麗心裡就有了計畫，想要接近這個流浪漢，只有這個方法最牢靠。
沒有幾個男人會防備女人。
李曼麗在心裡幾乎已經確定了這個流浪漢就是殺死她兒子的兇手，說不定櫃子裡的校服，就是這老流浪漢從死去的孩子們的身上扒下來的。李曼麗越想越氣，握緊了手中的玉蝙蝠，把玉蝙蝠塞在兜裡，從地上找到那個斷了的鐵鍬頭，一下子紮到了老流浪漢的脖子裡。
等李曼麗冷靜下來，老流浪漢已經死透了，她的身上遍佈了血跡，顫抖地蜷縮在那一堆校服裡，她的牙齒不知道是因寒冷還是恐懼還在打顫，她撥通了報警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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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東北某城。
秋。
奇奇剛剛離家出走。
在他剛走出家門的時候，他聽到媽媽對他喊道：“你回來！”
在那一秒，他聽到媽媽的哭聲，他也想轉頭回去，但是他又覺得如果現在就轉頭回去，媽媽還是像以前一樣，罵他一頓，然後第二天恢復原樣，去到廠子裡去“為他掙錢”，實際上一分一秒陪他的時間都沒有，只有當他闖禍的時候，媽媽才會恢復對他的管教，對他大吼大叫。
越是這樣，奇奇越想闖禍，只有闖禍，才能讓媽媽關注自己。
奇奇必須要走。
他離開了樓道，走到院子裡，聽到媽媽在樓上對他大喊：“臭小子你走啊，你走！我看你能去哪！”
這句話刺痛了奇奇的心，奇奇也不知道，他自己還能去哪。
奇奇覺得自己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多餘的人。
奇奇大踏步地離開了院子，在他離開院子的前一秒，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家裡的陽臺。
媽媽不在陽臺上了。
奇奇離開了社區的大門，坐在社區外的門口，哭了起來。
他多麼想讓媽媽這時候追出來，如果媽媽追出來的話，他現在就在門口。
秋天的東北也很冷，他害怕秋風，當他孤獨地坐在地上的時候，他只希望媽媽快點出來找他。
可是媽媽沒有，等了半個小時，奇奇還是沒有等到媽媽。
過往的一個計程車停在了奇奇面前，問他：“小子，在這坐著幹嘛？”
奇奇說：“我媽不要我了。”
“回去好好說說，別鬧。”
“我不去。”奇奇說，“我覺得我是一個多餘的人，我看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司機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看著奇奇說：“要不上來吧，車上暖和。”（原題：《玉蝙蝠》，作者：子非我。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