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大海的最初印象是讀高爾基的《海燕》。
我第一次到大海是在三亞的半山半島。
在此之前去上海,
感覺應該能看見海了結果只看到一條寬寬的黃浦江,
去水茫茫的沙湖青海湖賽裡木湖喀納斯湖,
恍惚中以為它們是海了但那確切是湖而不是海。
我對海的認知經歷了從文字到親眼看的過程,
但是感官無論遭受怎樣的刺激,
終究抵擋不過優美文字的震撼。
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
海燕翩翔,
船桅遊弋,
漁歌互答,
潮汐變幻,
忙碌與悠閒的人共處,
這美妙、壯闊、雄奇,
在我看來,
都不是關於大海關於生活的美景。
那麼這個美輪美奐的景致是什麼呢?這個千年萬年人類想像了描繪了的幸福圖景是什麼呢?答案似乎在上個世紀末的中國朦朧詩時代,
由一個文弱、憂鬱、潦倒卻內心奔放、思想強大的年輕詩人,
美好地呈現在人們面前。
那些挖空心思把漢字搬來搬去的文人,
那些窮盡山水跑來跑去的攝影家,
那些上下求索的科學家,
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漁民農民,
幾乎眾口一詞地膜拜了這一個人,
這一首詩。
海子與他的傑作《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
振奮了整個世界,
詩人對質樸、單純而自由的人生境界的嚮往,
對永恆、未知世界的探尋精神,
找到幸福後無法抑制的喜悅之情和對人類的祝福,
這一切正是澎湃的正能量的,
是這個星球上的絕大多數人的殷殷期盼。
一直以來我極度疑惑,
詩人嚮往和崇拜的大海究竟在哪裡呢?而最終,
他本人卻在北方那片汪洋大海——北戴河附近的山海關臥軌自殺。
他把對幸福自由的嚮往留在人世間,
把自己的疼痛與血肉楔進海邊的那塊黑土地。
我去北戴河純屬偶然。
飛馳的火車到達北戴河站,
我就下來,
真的不想往前走了,
我知道海子的靈魂在此,
我匆匆的腳步壓過,
他會喊疼的。
六月初午後的北戴河一派明媚,
街道邊公路邊不甚高崛不甚粗壯的樹,
密密實實。
樹邊便是花,
那些花有的栽在路邊,
有的長在樹叢,
有的搖曳在公園,
有的掛在道路中央及道路兩邊的路燈杆子上,
紅黃藍白紫,
品種極多,
又似雨洗過一般,
新鮮無比,
抬頭看卻不見雲,
一抹藍高過頭頂,
漫過城市四邊。
大巴拐一個彎,
再一個彎,
是茫茫的花樹導引著車,
黑油油的柏油路馱著車,
向低處,
再向低處,
不久海就出現了。
我算是住在海邊了。
北戴河其時漸入一年當中的佳季,
氣溫不冷也不熱,
濕漉漉的風吹在身上,
就像溫柔的手輕輕撫摸,
舒服極。
我是第一次見這片海,
水從悠遠處來,
水天接連,
東西南三面皆看不到邊沿,
遠近的海水皆湛藍,
潔淨得令人憐愛。
睜大眼睛,
窮盡自己的視力,
看到的仍然是遠方。
遠方在哪裡?遠方在遙遠處。
遙遠處是什麼,
當然是另外一個大海了。
正如無邊無際的天,
這個海給我們以恢宏的想像。
天也無邊無際,
卻只可看見,
意象裡無窮遙遠不可捉摸,
虛無縹緲,
而這裡的海真真切切平躺在跟前,
像一面曠達的鏡子鋪攤來,
又如大地般豐富豐滿。
於是在北戴河看海就成為暇餘的美事。
每一次油然盛裝著《面朝大海,
春暖花開》裡的每一個文字,
在敬重、激情和甜蜜裡走向大海。
多麼美好的早晨。
殘雲散盡,
幾顆晨星,
在晴朗的天空中閃爍光輝。
一會兒東天邊泛起了霞光,
大海被染成粉紅的顏色。
廣闊的天空和無垠的大海,
完全被粉紅色融合,
分不清彼此界限,
也看不見它們的輪廓。
瞬間早霞變濃變深,
漸漸變為橘紅,
之後又變成鮮紅。
而大海和天空之間,
突地燃起一個火球,
通紅一片。
就在這時,
在水天融為一體的蒼茫遠方,
在那爍著一片火焰似的波光裡,
一輪紅得耀眼的太陽,
冉冉地升騰,
刹那間金光四射,
在太陽底下以至海岸,
似乎有一條寬廣的金橋鋪展開來了。
海的中午像打瞌睡的人一般恬靜。
不見漁船,
不見海鷗,
不見石頭邊淘海的人,
海一抹平一抹靜,
當屬靜的大海了。
北戴河是著名的避暑勝地,
遊人如織。
可每一個遊人,
乃至海邊的所有人,
即使怎樣地熙熙攘攘,
在浩浩蕩蕩的大海面前,
又能算作什麼呢。
一點一滴而已,
渺小無比。
在這遼闊的區域,
人幾乎給大海增添不了什麼。
傍晚的海無比深沉。
海水把漁船溫柔地送回,
把辛苦的漁民送歸,
把勞累了一天的太陽接走,
把紅豔豔的霞光一口氣撒向東方,
像漁民輕易撒出去的漁網。
這時這刻海之上,
花之上,
樹之上,
樓宇之上,
山之上,以及天之上,皆是殷殷的紅,一切像早晨又被重鍍了紅顏色。騰起白沫的海浪適時湧來,沖向岸邊,一會高遠,一會低慢,海浪以呼嘯的方式呼喇喇來去,猶如虎的咆哮。這時水溫正好,踏一次浪再踏一次浪,浪奔浪湧裡人像飛升起來了,飄飄欲仙,天地為之浪漫。
山之上,以及天之上,皆是殷殷的紅,一切像早晨又被重鍍了紅顏色。騰起白沫的海浪適時湧來,沖向岸邊,一會高遠,一會低慢,海浪以呼嘯的方式呼喇喇來去,猶如虎的咆哮。這時水溫正好,踏一次浪再踏一次浪,浪奔浪湧裡人像飛升起來了,飄飄欲仙,天地為之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