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警官， 你相信靈魂出竅嗎？“在獄偵科的訊問室裡， 始終低頭沉默的沉楊冷不丁揚起他那張憔悴蒼白的臉， 緊盯著我問。 許是他的口氣太過陰鷙，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忙亂地躲開了他的注視。 沉楊笑了， 是苦笑， ”我看得出， 你相信。 “
”請別轉移話題， 你應該明白我來的目的。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再次重複了一遍問話。 沉楊好像沒有聽到， 又垂下腦袋喃喃自語：“他哭了， 在求我。 他很可憐， 真的很可憐，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逼仄的訊問室內， 除了因犯強姦（未遂）罪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至今已在監獄服刑過半的沉楊外，
”你說的他是誰？誰哭了？“我問。 沉楊轉移視線看向牆角， 定定地瞅了足有半分鐘才開了口：”是我爹。 他就站在那兒， 站在你身後。 他老了， 比以前瘦多了， 我看著都心疼..."我和同事幾乎同時扭轉頭， 牆角空蕩蕩的， 什麼都沒有。
去年， 我接手調查服刑人員的申訴案。 沉楊， 現在38歲， 家住古楊鎮， 上有老父親和一個哥哥沉武， 妻子叫吳梅， 女兒沉怡， 正讀高中。 在提審時， 我詳細翻閱了他的案卷， 沒看出有何疑點， 四年前的一個傍晚， 雨下得正緊， 在古楊鎮外的小青山上， 沉楊遇到了年僅18歲的被害人陳帆， 在法院移交的檔案副本裡存有陳帆的照片，
據沉楊供稱， 事後發， 他也跟到了穀底。 見陳帆的頭部磕上岩石， 人也沒了氣， 他當場就蒙了， 至於是怎麼逃回家的， 他半點都記不起來。 但他滿身泥水的狼狽現狀， 被四五個村民瞧在了眼裡。 由於沉楊供認不諱， 又有證人證言， 這樁強姦案很快審結。 可就在不久前， 妻子吳梅探監哭著走後， 沉楊吵鬧著要翻案， 說他是清白的， 陳帆不是他害的。
眼下， 既然他又認罪， 申訴案也該結了。 我和同事起身要走， 卻聽沉楊吞吞吐吐地說：“張警官， 你能去古楊鎮看看我妻子和女兒嗎？她們過得很苦。 ”
我斜瞥著他， 心說：被害人陳帆和你女兒差不多大，
兩天后， 我走進了古楊鎮。 敲開院門的那刻， 我愣了神。 沉楊的妻子吳梅雖說已人至中年， 可身段依舊苗條， 膚色白皙， 在山鄉絕對算得上是百裡挑一的美人坯子。 家有如此漂亮的老婆還去強暴別人， 沉楊若非色鬼上身， 就是渾蛋透頂。 說明來意， 吳梅淒然一笑， 說小怡去看他爺爺了， 話剛出口， 忽聽院外傳來一陣嗚嗚大哭聲：”媽， 他們又打我罵我了。 東哥也不管。 我要離開古楊鎮 ， 你快帶我走吧..."
淚流滿面沖進院子的， 是個發育得像花兒一樣美的女孩， 她一頭紮進吳梅的懷裡， 真哭得肩頭亂顫。
從古楊鎮回來， 我再次提審了沉楊。 沉楊滿眼都是血絲， 情緒也異常煩躁， “我爹死了， 對吧？”我不由得心頭一緊，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昨夜， 他來過...." ”沉楊， 請不要故弄玄虛！“同事冷臉發出了警告。 沉楊咬得嘴唇都滲出了血， 繼續自說自話：”他說對不住我， 會把傳家寶留給我。 “我問：”什麼傳家寶？“
”一隻陶罐， 宋朝的。 “沉楊苦悶萬分地搖搖頭， 求助似的看著我， ”我不要什麼古董。 張警官，求你告訴我，恩情能交換，能還完嗎？“
在古楊鎮，我聽說沉楊並非沉武的新弟弟，他是從青山上撿來的。撿到他時還沒滿月，瘦得僅有巴掌大。如果不是養父母憐惜他、疼他，別說長大成人、娶妻生死，沒準兒早做了山野孤魂，說到這兒，街坊們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沒想到，老兩口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卻是只披著人皮的狼！
”在老家有這樣一句話，老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唉，我終究是撿的，不是老兒子，不是命根子。“叨叨咕咕地說著，沉楊重重捶打了下腦門，”爹，你放心走吧，8年換34年，咱爺倆扯平了！“
8年是沉楊的刑期，34年是他在沉家生活的年頭，莫非這裡面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情？老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這樁強姦案不會和沉楊的侄子。沉怡說的東哥沉東有瓜葛吧？明天，我還得去一趟古楊鎮。但讓我萬難料到，一樁更為詭異的事件正在守靈夜悄然上演。
沉楊和和大哥沉武各自蓋了新屋，老爹單獨住在老宅裡。去世的當夜，沉東哭得涕零如雨，執意要為爺爺守靈。午夜時分，等眾人散去，沉東爬起身反鎖上門，沖著棺材開了腔：”爺爺，咱家的寶貝呢？我可是老沉家的獨苗，你不留給我留給誰？“
屋內，燈光黯淡，靜寂無聲。沉東東瞅瞅，西望望，抬腿從棺材上跨過去直奔爺爺的火炕，三下兩下扒掉炕磚，剛摸到陶罐，手機突然”嗡嗡“叫起來，沉東頓時駭得頭皮發麻，而摸出手機只瞅了一眼，便”媽呀“大叫著癱倒在地：來電顯示是爺爺的號碼！
”爺爺，你別嚇唬我，等找到寶貝，我，我給你燒一大堆金山銀山，豪宅寶馬！“天，棺材裡有響動！沉東聽得毛骨悚然，那窸窸窣窣的動靜如同爺爺在翻身，要爬出棺材！
守靈夜發生的這一幕是我在抵達古楊鎮、跟當地警方察看現場後想像出來的。之 所以驚動警方，是因為沉東被嚇得大小便失禁，瘋了！天亮時分，沉武和操持白事的先生一推開老宅的房門，就看到沉東目光呆滯，又哭又笑，那只陶罐也碎了一地。在訊問室裡，當我把沉東瘋癲的消息告訴沉楊時，沉楊並無半絲驚訝，倒是他的詢問讓我暗吃了一驚 ：”張警官，我老婆是不是想和我離婚？“
昨天，我離開靈堂，我又去了沉楊的家裡。沉怡蜷縮在床上，哆哆嗦嗦抖個不停。吳梅緊握菜刀守在門口，恨恨地說有兩無賴灌多了貓尿，想占女兒的便宜。若非她豁出命要剁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臨滾蛋前，那兩個無賴聲稱沉東欠了他們的錢，並許諾讓他們玩玩水靈靈的妹子沉怡，以此抵債。聽著吳梅的哭訴，我頓時恨得牙癢：”你怎麼不報警？“
”報警有什麼用？我是強姦犯的女人，她是強姦犯的女兒！“吳梅哭了一陣子，終於狠下了心，”求你回去跟沉楊說，別怪我不等他，我和小怡受夠了，我要離婚！“
聽著聽著，沉楊霍地站起，扯著脖子喊：”我不是強姦犯，我不離！爹，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張警官，傷害陳帆的是沉東那個雜種！“
沒多久，古楊鎮強姦案的真相便水落石出：自從得知自己是棄嬰那天起，沉楊就常去小青山轉悠，在他被遺棄的地方坐一會兒。那天，他撞見了侄子沉東的醜事。儘管如此，他還是將沉東跑丟的鞋子埋進了山旮旯。隨後，他找到躲進老宅的沉東，大罵他畜生不如。老爹就這一個孫子，萬一進去，再出點啥事，老沉家可就斷子絕孫了。捶胸頓足氣暈又醒來後，老爹”撲通“跪在了沉楊的腳下....
34年養育之恩大過天，命都是養父母給的，蹲幾年套牢又如何？
經重審，沉楊由主犯變成了從犯，刑期也大幅縮減。釋放那天，他一再向我道謝。我問：”你相信靈魂出竅嗎？“
”我信。老爹昏迷那幾天，他幾次來看我，說他老糊塗了，對不住我。“說著，沉楊壓低了聲音，”可能他對大孫子太失望，才嚇瘋了他。“
我笑笑，說：”我相信報應。嚇瘋他的不是你父親，是你大哥和你父親養的貓。“我沒撒謊。沉老爺子去世後，大兒子沉武留下了他的手機。守靈夜，他擔心沉東睡覺，就用老爹的手機給沉東打去了電話。堪稱不可思議的是，誰也沒留意，沉老爺子養的那只貓竟在封棺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進去，一直乖乖地趴在沉老爺子的壽衣裡。而對於沉楊幾次看見老爹站在面前老淚縱橫的說法，我不置可否。
張警官，求你告訴我，恩情能交換，能還完嗎？“在古楊鎮，我聽說沉楊並非沉武的新弟弟，他是從青山上撿來的。撿到他時還沒滿月，瘦得僅有巴掌大。如果不是養父母憐惜他、疼他，別說長大成人、娶妻生死，沒準兒早做了山野孤魂，說到這兒，街坊們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沒想到，老兩口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卻是只披著人皮的狼！
”在老家有這樣一句話，老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唉，我終究是撿的，不是老兒子，不是命根子。“叨叨咕咕地說著，沉楊重重捶打了下腦門，”爹，你放心走吧，8年換34年，咱爺倆扯平了！“
8年是沉楊的刑期，34年是他在沉家生活的年頭，莫非這裡面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情？老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這樁強姦案不會和沉楊的侄子。沉怡說的東哥沉東有瓜葛吧？明天，我還得去一趟古楊鎮。但讓我萬難料到，一樁更為詭異的事件正在守靈夜悄然上演。
沉楊和和大哥沉武各自蓋了新屋，老爹單獨住在老宅裡。去世的當夜，沉東哭得涕零如雨，執意要為爺爺守靈。午夜時分，等眾人散去，沉東爬起身反鎖上門，沖著棺材開了腔：”爺爺，咱家的寶貝呢？我可是老沉家的獨苗，你不留給我留給誰？“
屋內，燈光黯淡，靜寂無聲。沉東東瞅瞅，西望望，抬腿從棺材上跨過去直奔爺爺的火炕，三下兩下扒掉炕磚，剛摸到陶罐，手機突然”嗡嗡“叫起來，沉東頓時駭得頭皮發麻，而摸出手機只瞅了一眼，便”媽呀“大叫著癱倒在地：來電顯示是爺爺的號碼！
”爺爺，你別嚇唬我，等找到寶貝，我，我給你燒一大堆金山銀山，豪宅寶馬！“天，棺材裡有響動！沉東聽得毛骨悚然，那窸窸窣窣的動靜如同爺爺在翻身，要爬出棺材！
守靈夜發生的這一幕是我在抵達古楊鎮、跟當地警方察看現場後想像出來的。之 所以驚動警方，是因為沉東被嚇得大小便失禁，瘋了！天亮時分，沉武和操持白事的先生一推開老宅的房門，就看到沉東目光呆滯，又哭又笑，那只陶罐也碎了一地。在訊問室裡，當我把沉東瘋癲的消息告訴沉楊時，沉楊並無半絲驚訝，倒是他的詢問讓我暗吃了一驚 ：”張警官，我老婆是不是想和我離婚？“
昨天，我離開靈堂，我又去了沉楊的家裡。沉怡蜷縮在床上，哆哆嗦嗦抖個不停。吳梅緊握菜刀守在門口，恨恨地說有兩無賴灌多了貓尿，想占女兒的便宜。若非她豁出命要剁了他們，後果不堪設想。臨滾蛋前，那兩個無賴聲稱沉東欠了他們的錢，並許諾讓他們玩玩水靈靈的妹子沉怡，以此抵債。聽著吳梅的哭訴，我頓時恨得牙癢：”你怎麼不報警？“
”報警有什麼用？我是強姦犯的女人，她是強姦犯的女兒！“吳梅哭了一陣子，終於狠下了心，”求你回去跟沉楊說，別怪我不等他，我和小怡受夠了，我要離婚！“
聽著聽著，沉楊霍地站起，扯著脖子喊：”我不是強姦犯，我不離！爹，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張警官，傷害陳帆的是沉東那個雜種！“
沒多久，古楊鎮強姦案的真相便水落石出：自從得知自己是棄嬰那天起，沉楊就常去小青山轉悠，在他被遺棄的地方坐一會兒。那天，他撞見了侄子沉東的醜事。儘管如此，他還是將沉東跑丟的鞋子埋進了山旮旯。隨後，他找到躲進老宅的沉東，大罵他畜生不如。老爹就這一個孫子，萬一進去，再出點啥事，老沉家可就斷子絕孫了。捶胸頓足氣暈又醒來後，老爹”撲通“跪在了沉楊的腳下....
34年養育之恩大過天，命都是養父母給的，蹲幾年套牢又如何？
經重審，沉楊由主犯變成了從犯，刑期也大幅縮減。釋放那天，他一再向我道謝。我問：”你相信靈魂出竅嗎？“
”我信。老爹昏迷那幾天，他幾次來看我，說他老糊塗了，對不住我。“說著，沉楊壓低了聲音，”可能他對大孫子太失望，才嚇瘋了他。“
我笑笑，說：”我相信報應。嚇瘋他的不是你父親，是你大哥和你父親養的貓。“我沒撒謊。沉老爺子去世後，大兒子沉武留下了他的手機。守靈夜，他擔心沉東睡覺，就用老爹的手機給沉東打去了電話。堪稱不可思議的是，誰也沒留意，沉老爺子養的那只貓竟在封棺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進去，一直乖乖地趴在沉老爺子的壽衣裡。而對於沉楊幾次看見老爹站在面前老淚縱橫的說法，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