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毛留根今天進城了!時間是晚上八點多, 他是在縣城下的火車, 然後打了的, 來到了一家名叫“香格里拉”的大酒店, 這是本地唯一一家四星級賓館, 毛留根要去那裡住宿。 其實, 他根本無須在縣城住宿的, 他的家就在本縣鄉下, 如果坐小公共, 花幾塊錢, 幾十公里路就能到家了;再說啦, 即使要住宿, 三十、四十元一宿的旅店多的是, 那種旅店才配他毛留根住, 可他為什麼要去住四星級賓館呢?
毛留根走進了“香格里拉”的大堂, 門童殷勤地向他鞠躬, 同時疑惑地斜視著他那衣衫邋遢的背影。
賓館大堂服務台的小姐, 那都是精挑細選的人尖子, 慣會看人下菜碟。 小姐微笑著打量了毛留根幾眼, 已作出了自己的判斷:這位要麼是買彩票中大獎了, 要麼是農村剛發財的土包子, 來開洋葷了。 毛留根說要一個單間, 一個小姐立即報出了價格:888元。
毛留根沒有討價還價,
服務生帶著毛留根上電梯, 到了1113房間後就離開了。
過去, 毛留根只在影視裡見識過這種高級客房, 如今自己居然親自光顧了, 他好奇地這摸摸、那弄弄……毛留根還沒新鮮夠呢, 寫字臺上的電話響了, 他拿起電話, 是個聲音怪好聽的閨女打來的, 她說:“老闆, 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嗎?”
屋內乾乾淨淨, 纖塵不染, 毛留根實在看不出哪裡還需要拾掇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 反正老子付過房錢了, 她要服務就讓她服務吧, 於是他就在電話裡說了自己的房間號。
不一會, 外面有人敲門, 門沒鎖, 那人敲了幾下就推門進來了。
潘葉荷愣了片刻, 馬上轉過神來, 訕笑著說:“大伯, 您怎麼在這住啊?這是1213房間嗎?我舅媽出差來看我, 住在1213房間, 叫我晚上來找她。 ”
毛留根樂了:“閨女, 你走錯了, 這是1113房間, 翠薇……她好嗎?”
“大伯, 您放心, 翠薇姐好著呢!哎呀, 不行, 我得趕緊走了, 我舅媽該等急了!”
毛留根的鼻子不由一酸, 他叫住潘葉荷, 把兜裡還剩下的一百多塊錢全掏出來, 遞給她, 說:“這點錢, 你替我交給翠薇。 ”
潘葉荷接過錢來,
潘葉荷急急忙忙下了樓, 走到咖啡廳, 對正坐在車廂座喝咖啡的毛翠薇耳語了幾句, 毛翠薇一聽, 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走!天啊, 要讓我爹知道我幹這個, 還不把他氣死!”於是兩人溜出咖啡廳, 飛快地穿過大堂, 出門打了輛的, 溜了。
計程車開出幾百米後, 毛翠薇忽然叫停車, 她愈琢磨愈覺得不對勁:前陣子父親來信, 說在外面打工, 辛辛苦苦, 風吹雨淋, 蓋了一年大賓館, 最後包工頭跑了, 工錢沒著落, 他決定等要到錢後再回家。 他現在既然回來了, 為什麼不回家, 要住這麼昂貴的賓館?
毛翠薇謊稱有點急事,
毛翠薇哭著埋怨道:“爹呀, 錢沒要著, 您也不能尋這短見啊!”
毛留根抹了一把淚,說:“爹快六十的人了,拼死拼活幹了一年,指望給你上大學的弟弟攢上明年的學費,一天要在日頭下幹十四五個小時啊!可是,一年哪,包工頭只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千多塊錢,就跑了。我就想:唉,活著真沒意思!我給人家蓋了一年的大賓館,我就想也能在大賓館住上一夜,然後跳樓死了算了。死之前,咱這輩子也算在大賓館住過一夜,不虧了!剛才,你那同學走錯了門,我怕她告訴你我在這,你再找了來,我就想這會兒跳樓算了……”
“爹,弟弟的學費,我替他出了。我現在因為手藝好,在好多家髮廊當藝術指導,每月能掙五六千塊錢呢!”毛翠薇每月的確能掙這麼多,但不是當什麼髮廊的藝術指導。
“真的?”毛留根見女兒如此出息了,非常高興,“咳,早知道這樣,我幹嗎住這熊地方呢,花了我888塊錢呢!”毛留根又開始心疼他的錢了,毛翠薇勸了勸爹,接著就下了樓,對坐在假山茶座旁一個戴墨鏡的中年男子說:“今晚我陪1113房間那個客人,他出500。”說著,她掏出200塊錢“仲介費”遞給那男子。
男子不滿地說:“這麼點錢你也陪?”
“我樂意!”毛翠薇一甩頭,走了。她到了1113房間,在門上掛出“請勿打擾”的牌子,安頓父親睡下,然後自己蓋了條毯子,在沙發上和衣而臥。如水的月光,從玻璃窗灑進來,照著女兒清秀的面容和父親蒼老的容顏。
四星級賓館的夜晚果然不同凡響,睡夢中,已經有好幾年只作惡夢的毛留根突然“吃吃吃”笑了起來,他夢見那個萬惡的包工頭被員警抓回來了,開公審大會槍斃了,民工們都領到了應得的報酬,他數著一厚疊“嘩嘩”作響的鈔票,心中樂開了花……
毛留根抹了一把淚,說:“爹快六十的人了,拼死拼活幹了一年,指望給你上大學的弟弟攢上明年的學費,一天要在日頭下幹十四五個小時啊!可是,一年哪,包工頭只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千多塊錢,就跑了。我就想:唉,活著真沒意思!我給人家蓋了一年的大賓館,我就想也能在大賓館住上一夜,然後跳樓死了算了。死之前,咱這輩子也算在大賓館住過一夜,不虧了!剛才,你那同學走錯了門,我怕她告訴你我在這,你再找了來,我就想這會兒跳樓算了……”
“爹,弟弟的學費,我替他出了。我現在因為手藝好,在好多家髮廊當藝術指導,每月能掙五六千塊錢呢!”毛翠薇每月的確能掙這麼多,但不是當什麼髮廊的藝術指導。
“真的?”毛留根見女兒如此出息了,非常高興,“咳,早知道這樣,我幹嗎住這熊地方呢,花了我888塊錢呢!”毛留根又開始心疼他的錢了,毛翠薇勸了勸爹,接著就下了樓,對坐在假山茶座旁一個戴墨鏡的中年男子說:“今晚我陪1113房間那個客人,他出500。”說著,她掏出200塊錢“仲介費”遞給那男子。
男子不滿地說:“這麼點錢你也陪?”
“我樂意!”毛翠薇一甩頭,走了。她到了1113房間,在門上掛出“請勿打擾”的牌子,安頓父親睡下,然後自己蓋了條毯子,在沙發上和衣而臥。如水的月光,從玻璃窗灑進來,照著女兒清秀的面容和父親蒼老的容顏。
四星級賓館的夜晚果然不同凡響,睡夢中,已經有好幾年只作惡夢的毛留根突然“吃吃吃”笑了起來,他夢見那個萬惡的包工頭被員警抓回來了,開公審大會槍斃了,民工們都領到了應得的報酬,他數著一厚疊“嘩嘩”作響的鈔票,心中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