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端的力量一旦擴大, 就會製造極端的年代, 給世界帶來災難, 尤其對文化藝術造成嚴重的傷害。 但搞文化藝術的頂尖分子, 也是聰明過人, 他們不會向笨蛋反撲, 他們會尋找空間, 持續成長, 創造奇跡。
二戰後, 美蘇陷入冷戰, 美國國內掀起了“恐共”的狂潮。 這個浪頭的最高峰, 就是“麥卡錫主義”。 麥卡錫是共和黨極右派的參議員, 他以強烈反共的姿態, 成為美國國內恐共、防共的領導者。 他們把“反共”和“反美”掛上鉤, 你不反共就是反美, 你愛美國就要反共。 眾議院成立了一個“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 矛頭直指文藝界。
這個委員會的最高任務是要把混在文藝界, 尤其是好萊塢電影圈的共產黨及同路人揪出來。 他們實施清查行動, 要求電影圈的人交代自己是不是共產黨, 有沒有參加過相關活動。 除了要坦白自己, 還要舉發別人, 如果拒絕, 視為藐視國會。
在那個烏雲遮蔽陽光、瘋狂取代理性的年代, 有十個好萊塢的編劇、導演在1947年11月24日這一天, 引用憲法的保障條款, 拒絕作證。 第二天, 第一份“好萊塢黑名單”出現了。 他們十個人開始受到無理的壓迫、整肅。 而且名單不斷擴大, 範圍從電影到廣播、音樂圈, 有上千名文藝人士受害。
第一份十人黑名單中, 抵抗最頑強的是達爾頓·特朗勃。 他在高中時代就開始給地方的報紙寫東西。 1939年他的反戰小說《無語問蒼天》贏得“國家圖書獎”, 他同時進入好萊塢做編劇, 佳作不斷, 成為當時收入最高的年輕編劇。
他因為反戰、反法西斯的思想, 在1943年加入過美國共產黨, 為什麼要寫“加入過”?因為他並沒有參與任何政治活動, 純粹是精神上的認同。 但這個記錄在麥卡錫主義者眼中可是滔天大罪。
特朗勃出獄後, 遭到全面封殺。 他的劇本沒人敢要, 人也被米高梅電影公司解雇。 美國不留爺, 自有留爺處, 處處不留爺, 他搬去墨西哥住。 利用筆名羅伯特·裡奇和好朋友伊恩·亨特的名義, 繼續寫電影劇本, 以逃避審查。 亨特收到錢, 再偷偷轉到他手上。 他在這段時間前後寫了三十個劇本, 三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劇本提名, 兩次得獎。 但人們不知道是他的傑作, 一直到麥卡錫倒臺才知道《出埃及記》、《斯巴達克斯》是他寫的。
但他很多作品依舊保持神秘, 沒有揭開。 1956年獲得奧斯卡獎的《勇敢的人》就是署名羅伯特·裡奇。 直到1975年, 他死前一年, 奧斯卡官方才正式改為特朗勃的署名。 而他最偉大、最受歡迎的電影, 是奧黛麗·赫本與格利高裡·派克主演的《羅馬假日》。 1993年, 在他死後十七年, 奧斯卡重新頒給他最佳劇本獎, 這時人們才知道這部電影真正的編劇不是亨特。
特朗勃在受迫害時, 曾在給朋友的信中這樣寫道:
世界存在著正和反的兩面性, 善良和奸詐, 誠實和欺騙, 勇敢和懦弱, 無私奉獻和投機主義, 明智和愚蠢。 絕大多數人, 不管他曾站在哪一邊, 在他的身上和言行中, 都會存在著這些矛盾的性格。
這份黑名單會完蛋,因為它是不正直、不道德、不合法的。總有一天我會公開在電影工業裡幹活。
這份黑名單會完蛋,因為它是不正直、不道德、不合法的。總有一天我會公開在電影工業裡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