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帶著苦難的鐮刀
一間快要塌的房子
一間烙印著父親苦難的房子
門上的鎖我找不到鑰匙
我不能讓父親的鐮刀埋在五八年的牆土裡
一把生了鏽的鎖也想囚禁父親的靈魂
滿是蟲屎的窗格
一隻蜘蛛還在拼命地結網
天空突然一聲驚雷
透過窗格我仿佛看見父親在觸摸他的鐮刀
鐮刀上好像流著父親的血液
血液也是焦急的
一隻老鼠為了活命從窗縫中逃亡
當一滴雨以巨錘的力砸碎一頁瓦礫的時候
我將窗上的蜘蛛網撕的粉碎
如一個老練的賊翻過窗戶
屋子的裡面一個土炕陷出個大窟窿
窟窿裡躺滿貧窮和愚昧
灰燼裡有一些是皮膚燃燒的顏色
苦難裹在一張破羊毛氈上
父親卻陪它睡了一輩子
掛鐮刀的牆上不只掛著鐮刀
好像還掛著一個饑餓的靈魂
一個在五八年沒有餓死的靈魂
跟著鐮刀一起逃離
院子裡劃過一道閃電
魔鬼一樣
橫在屋頂上
屋簷下再也見不到一隻麻雀
院子裡多了出空曠
空曠裡到處滲著淒涼
我要用最有力的右手握起這把鐮刀
再磨出砍頭刀的鋒利
刀刀對準那些妖孽
不只砍妖孽還要砍那些人模狗樣的畜牲
偶爾也砍一些人生路上的荊棘
最主要的
我還要砍麥子給我的母親
這是父親給我的唯一使命
因為有了麥子
我的母親就能活著
母親活著就好像父親也活著
我就是一個有家的幸福的孩子
在沒有了牽掛的時候
也許我還會砍自己
那時
我的爺爺的爺爺在天堂看我的眼神是迷茫的也是悲傷的
如同我對世界的絕望
如果哪一天
有人發現這個世界我不在了
就再也不會看見那把帶著苦難的鐮刀
如果幾百年之後還有人看見那把鐮刀
但他們看不到鐮刀上也有苦難
還有舊社會的殘暴和壓榨
看得見的
只是鐮刃閃爍的新時代的光輝和祥瑞
看不見苦難
這是死去的父親所希望的
也是所有的人所希望的
也包括我
作者簡介：
謝小文， 高三畢業， 曾在《天水報》發表詩歌《想爺爺的時候》， 和幾篇社會見聞的文章， 畢業後， 由於家庭條件緊困， 跟隨姐姐南下廣州打工。 現在毛衣廠寫嚇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