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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這個小古鎮,到處都是慵懶迷人的氣息

我的手裡攢著一小包瓜子, 瓜子的包裝上印著中文字:臘戍、日本美女、金葵花籽。 這是彬烏倫老站長臨別送我的禮物。 從彬烏倫到昔蔔, 我就像乘著一匹偽裝成火車的野馬, 它撅著倔屁股, 有點兒興奮, 瘋瘋癲癲地穿過緬中大地。 我與夕陽一起抵達昔蔔火車站, 被一輛接客的雙條車順手撿了去。 將來幾天, 住在一座嶄新的庭院, 打開窗子, 可以望見老屋舊巷, 合上窗子, 乾淨磚地, 乾淨床褥。 真想給老站長拍一封電報:爺爺, 我到啦, 火車按著你畫的路線, 一點沒跑偏!

收拾妥當, 趿著拖鞋, 借著傍晚的風, 出門溜達。 剛下過雨, 路面坑窪積水的地方, 花背蟾蜍懶洋洋地蹦躂。 不多的幾間雜貨鋪快要打烊, 這裡的夜幕就像捲簾門, 人們迫不及待要將它拉下來, 好心安理得地歇工休息。 我漫不經心地走著, 對面過來一位大叔, 鬍子拉碴, 皮膚黝黑, 像個皮匠, 張口卻是一副巧言善辯的模樣。

他說他從西藏來, 在尼泊爾待過, 現在在緬甸。 他問我:有宗教信仰不?我答:還沒有。 他說:You're a real man! 說著, 便樂呵呵地從我身邊走過去。

經過一條泥濘的土路小巷, 轉角有一座紅磚建築, 院門敞開著, 一位老人坐在黑洞洞的大屋子裡, 屋中牆面掛著許多照片,

一幅中國字十分惹眼。 老先生穿著白色汗衫、土黃格子籠基, 也正在向我張望。 我便迎上那目光, 往前探, 說了兩句中文。 老先生喜出望外, 從一旁拾起拐杖, 打開燈。 燈光照亮他的眼睛, 大概是迎風落淚的眼, 總是噙著淚水。 那些用相框裝裱起來的照片有些發黃, 與滿屋子的老傢俱相得益彰。 先生請我在書桌前落座, 書桌的玻璃台板下面鋪著舊報紙, 昔日新聞還在房間裡回蕩。

在茵萊湖、彬烏倫, 我常與華僑們聊天, 他們來自湖北天門, 雲南騰沖、峨山, 福建廈門, 或者廣東。 五零一代多在緬甸出生, 父輩有打仗時逃難來的, 有加入國民黨軍隊的。 他們從事玉石生意, 開金行、旅館、餐館, 行醫, 或者做小買賣養家糊口。 這些人的子女多在仰光、曼德勒等大城市工作生活, 或者遠在新加坡、臺灣等地。 我眼前這位楊老先生的父親, 滿清時期一路南下, 最後在緬甸安家落戶。 楊老先生87歲, 五個子女全部仰光大學畢業。 早先, 家裡做茶生意, 臨走時給我拿了一大包上緬甸茶葉。

懷揣茶葉往回走, 只覺得天黑得太快, 怕一覺醒來, 這半個時辰建立的情誼, 要被轉日的各種新鮮事物淹沒。 前方院門前一樹小葉龍船花正開得茂盛, 被雨水洗過的紅, 在夜色裡不示弱。 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還沒有收攤, 腦袋上戴了白色茉莉花環, 雙頰與腦門上抹著黃香楝粉製成的特納卡,她遠遠地看著我,靦腆地笑。我走到她的貨攤前,挑了一盒特納卡,打開盒蓋,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清晨醒來時,一縷陽光正好照在我的舊背包上。窗外巷弄裡有了腳步聲,鳥也叫得歡快。我推開窗子,見遠處一行僧尼正在路邊接受佈施,笠帽,粉色僧衣,居中一位較年長的僧尼手持一束粉色小花。我迅速穿戴好,尋著她們的身影跟過去。大概是我滿臉特納卡的樣子有些搞怪,小僧尼見了我,忍不住笑。我默默跟隨她們經過不同的佈施人群,直至回了僧院。

這是一座僧尼佛教學校,正值假期。小僧尼們回到住處,放下布袋,便四散開。有些聚集到水井旁,將僧衣如浴袍般包住身子,排隊盥洗,有些蹲在小小的塑膠盆邊洗衣服。在廚房生火做飯的僧尼,也不過十來歲的樣子。有些進入佛堂,開始打坐誦經,因為我在一邊悄悄觀察,有幾個小尼也偷偷睜開眼觀察我。到底是小孩,有些剛剛換門牙,玩耍的孩子當中,有一個還提著芭比娃娃。在宿舍前廳讀書寫字的小僧尼,從布袋裡掏出一隻小芒果給我,這是早晨化緣得來的。髮髻上箍了一圈茉莉花的中年女人是老師,她組織小僧尼們列隊,為我表演了四首英文歌。樹蔭底下,孩子們邊唱邊跳。面對如此盛情,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佛教學校的對面是基督教會學校,教友都是華僑。傳導歐老師邀請我觀摩他們的禮拜活動,財政員在公佈當月收支前專門向大家介紹了我,我感到榮幸,並窘迫。大家依序排練了不久將要匯演的節目,我跟在隊伍裡,唱團結友愛與讚美主的歌。穆斯林家庭學校與佛教學校、基督教會學校緊挨著。清真寺的孩子們正在上暑期補習課,我生怕自己探頭探腦的樣子擾亂了課堂秩序,便匆匆退了出來。

午後,下起大雨。楊老先生托侄子來客棧找我,要跟我聊聊昔卜華僑的歷史。我冒雨前往,他已經畫好一張草圖,上面標注了昔蔔親朋的住址。屋外雷電交加,屋內突然斷電,光線昏暗,有些字寫疊在了一起,那是他十歲時在育文學校做七七事變愛國演講時知道的僑胞的名字。少年時代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呢。書桌上,老算盤被修補過,楊老先生和他父親都為華人組織義務做財政。他的女兒,楊阿姨,拿出家庭相冊,幾十年的家庭歷史在上面凝固。有一張,三十幾歲的楊先生坐在汽車裡,戴著墨鏡,風華正茂,那時他還沒有出車禍;有兩張周恩來訪問緬甸時的照片,是楊老先生的朋友拍的;泛黃的那張,上面的朋友都已相繼過世。

雨越下越大,屋裡越來越黑。老爺子給我唱了一曲《松花江上》,因為中氣不足,歌詞“流浪流浪”“爹娘爹娘”被用力推送出來,加上雷電與滂沱雨聲,分外催濕了我的眼睛。我一路收割人們的故事,卻不能將這些故事妥當安放,時常將一段段的人生遺落在地裡,最後,它們與地融為一體,我更加撿拾不回來。

昔蔔偏偏又是這樣一個地方,它容納一切,甚至將我也吸收進來,仿佛我不在異鄉,只是時間流轉,回到從前。從前,菜市場的米店旁邊,有一家理髮店,店裡張貼了許多油頭青年的藝術照,剪髮的大哥黑粗的胳膊上有大幅的紋身;從前,小鎮上沒有電影院,只有一個錄影廳,錄影廳裡裝了空調、沙發椅、時髦的液晶電視,看一場電影需要1600基亞,比租碟貴八倍;從前,巷口有個簡陋的亭子間,只賣檳榔和煙葉,被一棵高大的緬茄樹覆蓋著,一夥老男人成天在那裡聚會;從前,村口路邊有一家雜貨鋪,戴著鍍金耳環的小女孩兒才四五歲,每次拿可樂給我時都有些捨不得;從前,小夥子們愛騎摩托車去鐵道邊猜火車,或者用啤酒瓶蓋、貝殼、木板雕成的十字棋盤,玩一種神秘的遊戲;從前,放學路上,最愛吃一種裹著薄薄麵粉的油炸蔬菜,吃完就順道將牛趕回家;從前,家附近有個舊書攤,那裡常年掛著昂山將軍和昂山素季的畫像,賣書的姐姐喜歡圍酒紅色的頭巾,頭巾的邊緣鑲著鮮紅的亮片。

我常常想起昔蔔,就像想起昔日時光。

雙頰與腦門上抹著黃香楝粉製成的特納卡,她遠遠地看著我,靦腆地笑。我走到她的貨攤前,挑了一盒特納卡,打開盒蓋,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清晨醒來時,一縷陽光正好照在我的舊背包上。窗外巷弄裡有了腳步聲,鳥也叫得歡快。我推開窗子,見遠處一行僧尼正在路邊接受佈施,笠帽,粉色僧衣,居中一位較年長的僧尼手持一束粉色小花。我迅速穿戴好,尋著她們的身影跟過去。大概是我滿臉特納卡的樣子有些搞怪,小僧尼見了我,忍不住笑。我默默跟隨她們經過不同的佈施人群,直至回了僧院。

這是一座僧尼佛教學校,正值假期。小僧尼們回到住處,放下布袋,便四散開。有些聚集到水井旁,將僧衣如浴袍般包住身子,排隊盥洗,有些蹲在小小的塑膠盆邊洗衣服。在廚房生火做飯的僧尼,也不過十來歲的樣子。有些進入佛堂,開始打坐誦經,因為我在一邊悄悄觀察,有幾個小尼也偷偷睜開眼觀察我。到底是小孩,有些剛剛換門牙,玩耍的孩子當中,有一個還提著芭比娃娃。在宿舍前廳讀書寫字的小僧尼,從布袋裡掏出一隻小芒果給我,這是早晨化緣得來的。髮髻上箍了一圈茉莉花的中年女人是老師,她組織小僧尼們列隊,為我表演了四首英文歌。樹蔭底下,孩子們邊唱邊跳。面對如此盛情,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佛教學校的對面是基督教會學校,教友都是華僑。傳導歐老師邀請我觀摩他們的禮拜活動,財政員在公佈當月收支前專門向大家介紹了我,我感到榮幸,並窘迫。大家依序排練了不久將要匯演的節目,我跟在隊伍裡,唱團結友愛與讚美主的歌。穆斯林家庭學校與佛教學校、基督教會學校緊挨著。清真寺的孩子們正在上暑期補習課,我生怕自己探頭探腦的樣子擾亂了課堂秩序,便匆匆退了出來。

午後,下起大雨。楊老先生托侄子來客棧找我,要跟我聊聊昔卜華僑的歷史。我冒雨前往,他已經畫好一張草圖,上面標注了昔蔔親朋的住址。屋外雷電交加,屋內突然斷電,光線昏暗,有些字寫疊在了一起,那是他十歲時在育文學校做七七事變愛國演講時知道的僑胞的名字。少年時代的事情,他記得很清楚呢。書桌上,老算盤被修補過,楊老先生和他父親都為華人組織義務做財政。他的女兒,楊阿姨,拿出家庭相冊,幾十年的家庭歷史在上面凝固。有一張,三十幾歲的楊先生坐在汽車裡,戴著墨鏡,風華正茂,那時他還沒有出車禍;有兩張周恩來訪問緬甸時的照片,是楊老先生的朋友拍的;泛黃的那張,上面的朋友都已相繼過世。

雨越下越大,屋裡越來越黑。老爺子給我唱了一曲《松花江上》,因為中氣不足,歌詞“流浪流浪”“爹娘爹娘”被用力推送出來,加上雷電與滂沱雨聲,分外催濕了我的眼睛。我一路收割人們的故事,卻不能將這些故事妥當安放,時常將一段段的人生遺落在地裡,最後,它們與地融為一體,我更加撿拾不回來。

昔蔔偏偏又是這樣一個地方,它容納一切,甚至將我也吸收進來,仿佛我不在異鄉,只是時間流轉,回到從前。從前,菜市場的米店旁邊,有一家理髮店,店裡張貼了許多油頭青年的藝術照,剪髮的大哥黑粗的胳膊上有大幅的紋身;從前,小鎮上沒有電影院,只有一個錄影廳,錄影廳裡裝了空調、沙發椅、時髦的液晶電視,看一場電影需要1600基亞,比租碟貴八倍;從前,巷口有個簡陋的亭子間,只賣檳榔和煙葉,被一棵高大的緬茄樹覆蓋著,一夥老男人成天在那裡聚會;從前,村口路邊有一家雜貨鋪,戴著鍍金耳環的小女孩兒才四五歲,每次拿可樂給我時都有些捨不得;從前,小夥子們愛騎摩托車去鐵道邊猜火車,或者用啤酒瓶蓋、貝殼、木板雕成的十字棋盤,玩一種神秘的遊戲;從前,放學路上,最愛吃一種裹著薄薄麵粉的油炸蔬菜,吃完就順道將牛趕回家;從前,家附近有個舊書攤,那裡常年掛著昂山將軍和昂山素季的畫像,賣書的姐姐喜歡圍酒紅色的頭巾,頭巾的邊緣鑲著鮮紅的亮片。

我常常想起昔蔔,就像想起昔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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