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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又見家鄉土豆花——山藥蛋與磨擦圪滓子

作者:老綏遠韓氏

前言

梵古名畫“吃馬鈴薯的人”, 曾給老夫以巨大的震撼。 昏暗的油燈下, 手抓山藥蛋吞咽的農民, 表情木然, 活脫脫地畫出了貧窮、醜陋、愚昧和麻木。 而這木然, 同時也是誠實勤勞與忠厚淳樸。 畫上的人很像雁北的農民, 原來世界上的窮人都具有一樣的神色。

老夫長了個山藥蛋腦袋, 也是個“吃山藥蛋的人”, 這輩子肚子裡裝進的山藥蛋車載斗量。

—1—

用山藥燴菜需要肉、炒山藥絲需要油, 那麼多山藥沒肉沒油怎麼辦?只好煮在稀粥裡吃。 60年代, 我家的晚飯常常是小米稀粥煮山藥蛋, 熬得黏糊糊的, 一人一大碗。 就著爛醃菜, 吸溜吸溜熱乎乎地進了肚。 吃山藥蛋離不開爛醃菜, 爛醃菜是山藥蛋的伴侶。

山藥的產量奇高, 饑荒年代它不知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那些年的秋後, 人們都要費盡心機地大量儲存山藥, 藏入很深的窖裡, 以防不測。 儲存的山藥一直要吃到來年秋天。

雖說是藏在窖裡, 入夏, 山藥芽也會長得很長, 有好幾寸。 剜去了芽, 還得吃!

那些年, 買山藥是要扣糧票的, 五斤山藥扣一斤糧票;而每到秋後, 爛山藥則只要花錢就能買到。 所謂爛山藥, 有些是即將黴變的;有些是起山藥時鏟爛的;有些則是個頭過小, 形狀怪異的。 爛山藥不好保存, 最好的保存辦法是磨成山藥粉子, 因為山藥粉子質地細密, 可以儲存多年而不變質。

三十多年前, 山藥粉子全部由手工磨制而成。 找一張五寸寬, 一尺長的鐵皮。 用鐵釘和錘子在上面釘出一行行綠豆大的小孔, 反過來釘在一塊面積相等的木板上。 利用小孔鋒利的鐵刺磨山藥, 人們稱之為磨礤子。

永遠難忘母親磨山藥粉子的過程。

那時, 母親天天下班後坐在小板凳上一隻手按住磨礤子, 一手只抓著一顆山藥, 揮汗如雨、節奏繁密地在磨礤子上磨擦, 磨擦下來的山藥糊糊流進了洗衣盆裡, 越積越多。

磨山藥粉子既是力氣活兒, 又是技術活兒。 你想那成百上千斤山藥蛋, 都要用手攥著一顆一顆地磨碎。 動作嫺熟地在磨床上來回拉動, 令人眼花繚亂。 直到磨得剩下薄薄的一張皮才罷手, 是多麼的不易。 如果稍不留心, 山藥打了滾, 手掌或手指就會擦出鮮紅的血花。 這時, 母親用紙擦擦, 貼上膠布還要繼續磨。

加工山藥粉子要經過洗、磨、濾、澄、晾、羅六道工序。 磨粉時先要把山藥蛋先洗得乾乾淨淨;磨下幾大盆後, 用羅子就著清水在大缸裡過濾出山藥渣;然後在缸裡加入清水,

用一根木棍不停地攪動, 直到把缸裡的澱粉攪起來再沉澱。

澄山藥粉子得有耐心。 反復攪動沉澱五六次, 才能打澄出雪白晶瑩的澱粉。 期間不知要付出多少臂力和汗水。 等待缸裡的水分徹底蒸發;鏟去表層的黑粉子, 挖在熱炕頭晾乾;晾乾後用羅子羅畢就成了澱粉。 這幾道工序中就數磨和澄最辛苦。

磨粉濾出的渣滓晾乾保存, 豐年用來喂豬, 災年都被人果腹了。

—2—

從我記事起, 每到磨粉子時節, 母親坐在陰冷的地上, 彎腰磨山藥蛋。 那噌噌嚓嚓的聲音成了我的催眠曲。 等我睡醒一覺後, 那樂曲還在響著, 母親疲憊的臉上滿是汗水。 常常夜色深沉時, 母親還在嘩啦嘩啦地攪動澱粉。 不知她夜裡能睡多長時間,

真是粉條好吃粉難磨啊!

磨粉子的時節, 母親往往顧不上做飯。 我們饑餓時, 母親就把磨下來的山藥糊糊, 她稱之為“磨擦圪滓子”, 摻點白麵揉成麵團, 然後捏扁拉長揪在鍋裡煮熟當飯吃。 沒有菜, 就切點蔥花, 用油鹽拌拌即可下飯。 如果有炸醬, 那就是美食了。 這種食物因為裡面有澱粉, 很筋道, 初吃時很順口。 但因為土豆沒有去皮, 吃完嘴裡感到有些辣麻, 吃多了胃裡也不太舒服, 不知有誰還見過這種吃法?

打澄出的山藥粉子要攤在炕頭上晾。 那時節, 父親只好到處找地方睡覺。 十幾天後, 幾百斤山藥變成了一堆雪白晶瑩的澱粉。 母親雙手無數次浸泡在山藥水裡, 鑲上了黑色的紋理, 很久也不會褪掉。

去哪再吃一次磨擦圪滓子呢?我雖然經常想, 卻無法做到,因為母親已故去多年了。想起磨擦圪滓子就會想起母親,想起母親就會想起磨擦圪滓子,進而想起那些饑寒交迫的日子。

出於對山藥蛋的感念,不才有詩雲

又見家鄉土豆花,

知恩百感淚天涯。

遙知塊莖逢時壯,

依舊飄香紫塞家。

卻無法做到,因為母親已故去多年了。想起磨擦圪滓子就會想起母親,想起母親就會想起磨擦圪滓子,進而想起那些饑寒交迫的日子。

出於對山藥蛋的感念,不才有詩雲

又見家鄉土豆花,

知恩百感淚天涯。

遙知塊莖逢時壯,

依舊飄香紫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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