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螢幕社交”需從現實生活切入

近日， “螢幕社交時代家長如何與孩子交流”研討會在京舉行。 會上提出了“螢幕社交”的概念。 新一代親近網路， 熱衷也擅長於“螢幕社交”， 讓家長乃至社會都有一種不安感。 其實， 螢幕再有魅力， 也只是一種技術手段， 如果不是家庭和社會生活中存在兩股“推拉”力量， 孩子未必會如此著迷於網路上的一切。

從家庭來說， 現在父母大多為職場人士， 難以頻繁同子女溝通交往， 就是在有限的交往中， 也更在意孩子的學業， 包括學習成績和所謂“素質培養”， 而很少推心置腹。 簡言之， 由於有的家長把孩子童年生活轉化為未來人生的籌碼，

功利心過盛而導致親子交往“有意義， 沒意思”。 許多孩子哪怕未被網路吸引， 也與父母甚少共同語言， 社會競爭的壓力不可避免地轉移到新一代身上， 父母自身感受到難以排解的焦慮， 肯定對親子關係產生負面影響， 導致孩子“不親父母， 親螢幕”。 如果不能改善親情關係， 無論有沒有網路， 孩子都會要尋找別的心理替代物。

反過來， 孩子手上那塊小小的螢幕背後， 不只是日益高深的技術， 更有無孔不入的資本。 為了盡可能多地霸佔孩子們的注意力， 爭得流量和利潤， 各種技術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基本上是孩子喜歡什麼， 企業就提供什麼， 各種“有意思， 沒意義”的內容不但充斥螢幕， 而且體貼入微，

為了躲避家長監管， 甚至在號稱“服務教學”的軟體中， 插入一些庸俗段子。 相比父母過於一本正經， 網路偏偏提供“不正經”， 形形色色的“奶嘴樂”不但毫無營養， 還有明顯的副作用， 但卻能成功誘惑涉世未深的孩子們， 讓家長束手無策。 只要過於商業化的產品和服務可以肆無忌憚， 家長和學校試圖讓孩子疏遠螢幕的努力， 註定失敗， 商業機構的“以人為本”， 遠不是家長抵禦得了的。

讓事情進一步發展的是， 從80後開始， 以獨生子女為主的一代代人因為沒有兄弟姐妹， 自然形成了與同齡夥伴交往的心理定式和行為習慣。 螢幕提供了他們超越物理空間， 擺脫面對面交往的拘謹， 而進入“無話不談”、完全不受家長監管的狀態， “螢幕社交”因此蔚然成風。

雖然大家都知道， 讓孩子們隔絕網路絕不是一個好辦法， 實際上也行不通。 在輿論尤其是為某些公司所主導的網路輿論中， 關於網路對孩子學習重要性的說法， 許多無非文過飾非。 通過網路孩子們確實見識廣了， 但所見識的絕大多數只是一堆知識碎片， 既不系統， 也未必值得傳承。 但一些家庭和學校缺乏為孩子提供整合知識碎片的意識和能力， 借助網路收集資料、開展課外研究等高大上目標， 在忙於刷題應付考試的孩子那裡， 許多時候只是一個幌子。

“螢幕社交”及其帶來的問題， 根本上是技術發展和商業模式開發大大超過社會發展和文化進化所帶來的必然結果。 面對商業化教育服務一路攻城掠地，

專家最後寄希望於家庭教育， 直白地說， 也就是寄希望家長通過個人努力來改變孩子的微觀生態環境， 以抵禦資訊化時代的負面效應。 面對新技術， 家長保持定力， 可能就是重新構建互聯網時代親子關係的關鍵。

對整個社會來說， 技術進步確實不可抗拒， 但對於個人或家庭來說， 未必需要追逐每一項技術進步。 隨著人工智慧的發展， 單純在技術層面上， 人類要同智慧型機器人對壘的話， 將會越來越處於下風， 掌握技術重要， 但掌握發明技術的頭腦、掌握運用技術造福人類的情感和智慧更重要。 要孩子完全脫離螢幕或許做不到， 但給孩子一個螢幕外“既有意義， 又有意思”的生活， 是完全能夠做到的。 家長在決定要孩子的時候，

就要規劃好讓孩子有一個不會輸給智慧型機器人的未來。

（作者系上海大學教授）

《中國教育報》2017年12月20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