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與翻譯》封面。
西書架之五十一
馬海甸 翻譯家, 香港
小說家納博科夫是詩人, 戲劇作家, 文學批評家, 知道這一點的人很多,
《洛麗塔》是作家直接用英語寫成, 有傳聞說俄譯出自作家之手, 由於不曾買到此書, 缺乏證據, 我一直半信半疑, 及至書寄到手上, 打開郵包, 讀過簡單的出版說明, 這話才被最後坐實。 出版說明說:“《洛麗塔》的翻譯由作者親自完成。 ”作為雙語作家, 納博科夫譯《洛麗塔》,
作為翻譯家, 納氏迻譯過俄羅斯中世紀史詩《伊戈爾遠征記》, 萊蒙托夫的長篇小說《當代英雄》以及普希金的敘事詩《葉甫蓋尼·奧涅金》, 三部書都譯自俄國文學史上的經典著作, 《伊戈爾遠征記》文本中的古俄語與現代俄語相去甚遠, 心高氣傲如納博科夫, 他的英譯當從古俄語直接譯出。 2008年, 納博科夫專家布賴恩·博伊德與斯坦尼斯拉夫·施瓦布林編纂了一部《詩與翻譯——— 三個世紀的俄羅斯詩歌》(V erses andV ersions)。 後者主要用雙語對照的方式收集了作家用英語譯自俄文的經典詩作;連同他附錄於俄文詩選的英法德諸國抒情詩的譯文,
納博科夫在《翻譯的藝術》一文對流亡詩人巴爾蒙特和梅列日科夫斯基的詩作和翻譯大加掊擊, 其不稍假借的程度正不下於威爾遜之貶斥納氏自己。 他說, 巴爾蒙特的詩作全無優美詩句, 暴露出這位詩人“反常的無能”;而他迻譯的美國詩人愛倫坡, 與後者更是貌合神離, 走的是巴爾蒙特化的路子;愛倫坡煞費苦心吟就的詩句, 換來的竟是俄國詩匠的率爾操觚。
如果說巴爾蒙特的譯文像納博科夫說的既缺乏學者的準確,也沒有專業翻譯家的經驗,那麼後者當然以學者的準確和專業翻譯家的經驗來要求自己。於是,過分追求這兩個標準的結果,必然墮入威爾遜所謂偽學究的覆轍。如所周知,普希金是現代俄語的奠基者之一,他生動活潑、鮮明形象的詩歌語言,直到今天仍富有生命力。不能說巴爾蒙特是學究,這位連敘事詩都不寫的純抒情詩人,更不是偽學究。相反,曾在大學講堂討生活的納博科夫不寫小說時才是學究。在《詩歌與翻譯》中,無論是用奧涅金韻式譯成的兩節長詩,抑或在迻譯普希金之前活躍於詩壇的俄國詩人的短詩,都摒去艱澀之病;何以偏偏《奧涅金》的散文譯本就不一樣呢?我以為,納博科夫不想把自己的翻譯風格納博科夫化或巴爾蒙特化,令諸多譯文“講的都是同一種語言”,故而在迻譯《奧涅金》時,他使用了本該用於《伊戈爾遠征記》的語言,古色斑斕略帶貶義的同義詞也就是佶屈聱牙。
俄羅斯作家愛倫堡曾在專著《俄羅斯詩人肖像》中這樣談及他的翻譯:“巴爾蒙特通曉約三十種語言。他輕而易舉就學會了幾十種方言。然而,當您甚至用俄語與他交談時,面向你的只是一雙視而不見的眼睛,而心靈,不是心神不屬,簡直是開小差去了。巴爾蒙特只懂得一種語言———巴爾蒙特語。在他的老調子裡,雪萊和勇士讚歌的敘述者,波利尼西亞島的少女和惠特曼,講的都是同一種語言。”如果說巴爾蒙特的譯文像納博科夫說的既缺乏學者的準確,也沒有專業翻譯家的經驗,那麼後者當然以學者的準確和專業翻譯家的經驗來要求自己。於是,過分追求這兩個標準的結果,必然墮入威爾遜所謂偽學究的覆轍。如所周知,普希金是現代俄語的奠基者之一,他生動活潑、鮮明形象的詩歌語言,直到今天仍富有生命力。不能說巴爾蒙特是學究,這位連敘事詩都不寫的純抒情詩人,更不是偽學究。相反,曾在大學講堂討生活的納博科夫不寫小說時才是學究。在《詩歌與翻譯》中,無論是用奧涅金韻式譯成的兩節長詩,抑或在迻譯普希金之前活躍於詩壇的俄國詩人的短詩,都摒去艱澀之病;何以偏偏《奧涅金》的散文譯本就不一樣呢?我以為,納博科夫不想把自己的翻譯風格納博科夫化或巴爾蒙特化,令諸多譯文“講的都是同一種語言”,故而在迻譯《奧涅金》時,他使用了本該用於《伊戈爾遠征記》的語言,古色斑斕略帶貶義的同義詞也就是佶屈聱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