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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準故鄉的鏡頭裡,有一道方言的彩虹

——本文系紅網第三屆全國大學生“評論之星”選拔賽參賽作品

從小到大, 最讓我自卑的是蹩腳的普通話。

我出生在一個多民族聚居的瑤族鄉里,

鄉里除了有漢族之外, 還有壯族、瑤族、苗族等民族。 各個民族的語言不同, 交流的方式也不一樣, 作為一名壯族人, 從我有記憶的時候起, 我就學會了壯話。 年少的腦海中, 壯話彈唱出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第一次上課, 老師用壯話教我們中文拼音, 我們一口一個音跟著老師念“A、O、E、Y、W、YU、B、P、M、F、T、D、N、L”, 受制于老師的權威以及思想上的局限性, 我們並不知道所念的是不標準的口音。 下課期間, 我們也不用其他語言交流, 只用壯話溝通, 以彰顯我們之間親密的關係。

在課外, 一旦有小夥伴用了普通話交流, 感覺有了裝的嫌疑, 立馬就對懟:“你唆的不懂話我定不懂(你說的普通話我聽不懂)”。 於是, 默默閉上了嘴巴, 低下頭來顯示自己的不當之處。

在最初的記憶之中, 故鄉就是一切。 只要你的行為不符合故鄉的規則, 就會被孤立, 所以年少的我們, 竭盡全力地融於集體之中, 沒人敢踏出界限之外, 以免自己受到排擠。 有一年, 小學轉學到新學校裡, 環境發生了改變, 溝通的工具也隨之變化, 合群的規則因此產生了變化, 壯話不再是權威。

為了表現自己平易近人, 我鼓起勇氣, 用普通話搭訕女生一起去洗澡:“你沖娘(涼)了沒有。 ”宿舍裡的人聽到這話的時候, 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只有我一人杵在原地, 羞澀地低下頭, 一心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經過自己的努力, 我以全鄉第二名的成績考入了市裡面最好的高中, 待在最好的班級。 班裡面的同學以漢族居多, 即便有壯族,

也主要以桂柳話為交流的工具, 基本不用壯話溝通。 源於活潑的性格, 我都會主動與別人聊天, 當時只能硬著頭皮以蹩腳的普通話和我的同學們說話, 可以想像到, 我和他們講的都是“吃”說成“資”“聽”說成“叮”類似的話, 隨之而來的, 又是同學們的一番嘲笑。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 他們會指出我普通話中不標準的地方, 說多了之後我會生氣、鬧脾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 漸漸地就習慣了。 為了把普通話練好, 與小夥伴交流時儘量不手寫, 只用中文拼音打字;嘲笑特別多的那段時間裡, 無與倫比地抗拒講壯話, 以至於和父母聊天的時候, 都會造作地用普通話交流而不用壯話溝通。

上了大學之後, 改變不了母語原始的發音, 仍舊以蹩腳的普通話和別人聊天。

不同於以前的集體生活, 在大學裡, 我有自己獨立規劃的時間, 縮小了交際的圈子。 以前, 嚮往的是一群人的狂歡, 認為在集體裡才能找到自身的價值;現在, 更喜歡一個人獨處, 因為有更多的時間, 靜下心思考自己的生活。 而一旦與人交流, 別人就知道我普通話發音不標準, 因此可以不說話的時候我就儘量不說話。

2016年, “藍瘦香菇”在網路上火了。 這句夾壯的話引發世上的喧囂, 人們以笑話來解構詞的含義, 在QQ聊天工具上, 發送“藍瘦香菇”都能看到表情包掉落下來。 作為一名壯族人, 我以焦慮緊張而有僥倖的心理看待這個現象, 幸運的是邊緣的壯話能一度進入人們的生活範圍內;焦慮緊張的是有些人並不認真看待這一語言,

只是把它當做笑話, 為生活添加佐料, 以這樣不適當的方式傳播壯話會讓壯族人更加反感它, 間而影響壯話的繼承和發展。

詩人黃禮孩曾說:“每個瞄準故鄉的鏡頭裡, 都有一道方言的彩虹”。 壯話對我而言, 是愛, 是恨, 是鄉里的泥巴, 是門前的一顆老樹。 出家在外上學多年, 那些曾經熟悉的音和調, 由於環境的變化, 不經意間發生了改變, 但只要一聽到, 心裡就湧現出一股暖流, 忍不住掉下眼淚。

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語言, 社會發展要有效率, 就要有語言標準, 標準的語言可以讓人進步, 能為社會發展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 我始終都明白, 標準的普通話會讓我走得更遠, 但如果真的有一天, 連我和其他的壯族人,都不說壯話了,還會有誰說呢,我們的根又會在哪?

文/羅月穎(廣西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連我和其他的壯族人,都不說壯話了,還會有誰說呢,我們的根又會在哪?

文/羅月穎(廣西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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