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以後, 又進入了殺豬時節。
殺豬是農村的符號, 當褪豬灶膛上空煙霧升起時, 沉睡的山溝就醒了。 殺豬, 記載著農村人一年的幸福,
殺豬是拉開過年一系列活動序幕的盛大儀式。 天剛濛濛亮, 幫忙的人就陸續到來。 燒水的, 切菜的, 劈柴的, 剝蔥搗蒜的, 真熱鬧。 幾個壯漢早就把豬蹄綁了個結實, 豬慘烈的嚎叫劃破寂靜的村莊。 孩子們圍過來, 見屠夫拿著尖刀, 捆住豬嘴巴, 人們呼啦呼啦散去十幾步。 有的虛掩著耳朵, 半捂著眼睛, 遠遠的盯著, 大氣不敢出。 灶膛裡架著大塊炭, 火焰舔著鍋底, 把殺豬的氣氛烘托得喜氣洋洋,
濃霧散去後, 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天空湛藍, 一群鴿子在村子的上空盤旋, 煙霧如柱, 燃燒柴草的馨香幽幽暗暗。 大姐夫頭一天把大院及房前打掃得乾乾淨淨, 親戚朋友的小汽車停滿了院前。 兩頭大肥豬躺在案板上, 熱氣升騰著祥和。 幫忙的人你來我往, 老實巴交的大黑狗搖著尾巴, 老花貓蹲在窗臺上靜看風景, 等候著美好的時光。 喜鵲嘰嘰喳喳在樹枝頭跳舞, 歌唱豐收。 庭前院後, 就連清冷的空氣中, 也洋溢著一股濃濃的喜慶氣息。
製作殺豬菜的過程, 基本上是全民總動員的過程。 每每這時, 左鄰右舍的鍋碗瓢盆就全部要派上用場。 廚房裡婦女們是主力, 幫忙的嬸子嫂子們全都忙得滿頭大汗,
屠夫們彎腰綰袖, 動作麻利老練, 開膛破肚, 倒洗腸肚, 骨肉分割, 肝肺分家, 歸放在涼房的地下。 有人扛著大秤, 報出了全村頂尖的數量。 大姐嘴裡還埋怨豬早殺了幾天, 卻一臉燦爛的笑顏。
大姐是個乾淨人, 炕上的油布擦得溜光瓦亮。 里間炕上一桌, 外間茶几上一桌, 大姐夫把珍藏了多年的好酒擺在了桌上。
拾掇好的豬肉分批送回來了, 把剛割下的豬肉切成大塊, 放進鍋裡爆炒, 加入水, 放上佐料, 然後邊煮邊往裡面放上土豆和酸菜。 酸爽脆嫩, 肉香四溢。 肉不是很瘦, 也不是很肥的, 五花三層, 口感適中。
自己生的黃豆芽菜, 精心醃制的洋蔓菁,
孩子們在乎的不是殺豬菜本身, 而是能夠結伴自由自在、暢快淋漓的玩耍。 吃殺豬菜, 對他們來說是一個自由的日子, 沒有作業, 沒有零活, 沒人對他們指手畫腳。 大人們餘興未盡的時候, 孩子們也累了, 找個旮旯和衣而臥。
如今, 大姐夫已經不在了, 大姐家也不養豬了, 過年人也聚不齊了。 每到殺豬時節, 我都很想再吃一次大姐家的殺豬菜, 因為骨子裡滲透著對大姐夫無法割捨的那份情懷, 可是我知道, 再也吃不到了。 文/孫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