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地平線“深夜診室”系列原創第⑲篇
文丨趙婭君
出品｜地平線工作室
我曾經是一名護士， 在我進入醫院工作後， 發現身邊突然出現很多意外懷孕的朋友，
2000年春節剛過， 齊小剛帶著未婚妻周洋來急診室找我， 兩人正在籌備婚禮。 大概是因為忙碌， 周洋從春節開始就低燒不退。 齊小剛憂心忡忡， 私下囑咐我帶著周洋去做一個全面身體檢查。 務必要確保他的未婚妻身體健康， 不影響日後生活和生養。 重點是生養， 齊小剛父母保守固執， 已經念叨要抱孫子好幾年， 齊小剛恨不得馬上就完成使命， 然後再去進行其他人生選項。
周洋是個高挑漂亮的姑娘， 安靜。 寫病歷的時候我才知道她今年28歲， 無業， 祖籍山西， 現居瀋陽。 因為肺部有炎症， 所以一直低燒。 按照呼吸科主任的話說， 吃點消炎藥，
終於她開口說， 還是算了吧， 還有事。 我點點頭， 隨便。
半年後， 周洋突然來找我， 她看起來很憔悴， 嘴角帶著燎泡。 我想了一會兒才想起她是誰。 她帶來兩個消息， 她懷孕了， 婚禮取消了。 她目光有些怯懦， 嘴角還掛著一點刻意討好的笑容。 本著同為女人的同情心， 我抓起手機， 要憤怒譴責齊小剛始亂終棄兼謀殺親子。 周洋阻止了我，
我把工作交代給同事， 陪著周洋去做檢查。 人流手術安排在下午， 手術室門口已經排了好幾個等著流產的年輕姑娘， 聊天、嚼口香糖、罵沒良心的男朋友， 個個都不把流產當回事。 我和周洋一臉嚴肅， 看起來有些小題大做了。
手術很順利， 不到半個小時， 本來有可能成人的小胚胎從子宮中被取出， 送去做切片。 護士安排周洋在休息室躺著， 醫生把我拉到一邊說， 告訴你朋友， 下次小心點， 子宮壁已經很薄了， 以後很可能習慣性流產。 就連這次也一樣， 如果不做掉， 估計也不會撐過三個月。 我一臉黑線問， 她不是第一次？病例上說是第一次啊。 醫生笑了， 怎麼可能？照這種情況看， 起碼四五次了。 我恍然大悟， 幸好沒去憤怒指責，
我拒絕了周洋一起吃飯的邀請， 把她送到醫院門口， 看她上了計程車， 叮囑她多喝熱水。 我想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半個月後， 快下班的時間， 周洋又來， 堵著處置室的門說， 我一定要請你吃飯， 你必須答應。
周洋把我拉到廣州酒家， 坐下就點鮑魚海參， 然後客氣地問我還有什麼想吃？我搖搖頭， 這樣已經足夠了。 周洋給我倒酒， 自己也滿上一杯， 一飲而盡說， 多謝。 她的動作豪爽瀟灑， 甚至有點咄咄逼人。 我看著她， 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 每次她都像變了一副面孔。 我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問，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她給我的答案正是我心中所想。 她說， 你知道有個職業叫媽媽桑嗎？
根據周洋口述， 我知道了此前不曾看到的一面：
周洋， 女， 33歲， 祖籍黑龍江， 現居瀋陽。 某KTV媽咪， 手下帶著幾十個公主。
周洋出生在道外一個普通家庭， 父親是車間主任， 母親是廠辦醫生。 80年代初， 周洋小學還沒畢業， 母親就辭職開了一家牙科診所。 等到周洋初中時候， 家裡已經率先買了商品房。 周洋母親本意是想讓她考白求恩醫科大學， 可周洋不喜歡讀書， 看到字頭疼。 初中好不容易混到畢業， 就跟著別人在街頭胡鬧。 父親火了， 把她趕出家門， 她一下子跑到廣州， 好幾年沒音信。
那時南方正在蓬勃發展中， 製造業發達， 娛樂業也發達。 周洋不想做女工， 她知道自己漂亮， 也心疼這份漂亮， 於是進了夜總會的大門。 周洋年輕， 喜歡說笑， 賺了不少錢。 中間談過幾次小打小鬧的戀愛， 不走心。她還是想家，想念中央大街和冰燈。
1996年周洋回老家買了房子又盤下一個門面開服裝店。周洋想過，開飯店太辛苦，幹別的又一竅不通，好歹她也是愛美的，穿衣打扮總熟悉些，賣服裝是首選。周洋回家，父母沒問過她這些年在南方的生活，她也隻字不提。眼看快三十，父母開始張羅她的婚事。周洋表明態度，要找一個老實人，過一輩子。父親的朋友給她介紹了一個公務員，兩人第一次見面周洋就表示滿意。公務員雖然長相一般，但為人老實本分，工作穩定，是非常合適的結婚對象。
兩人相處半年開始談婚論嫁。公務員提出條件，要用周洋的房子做新房，他負責出裝修費用，婚後再貸款買車，貸款一起還，周洋完全贊同。那段時間，周洋放棄了之前一切惡習，不抽煙不喝酒不和姐妹出去泡酒吧看男生，一心盤算婚後的幸福生活，精細到根據國家工資漲幅和公務員職業規劃來籌備未來孩子的教育基金。她什麼都想到了，只忽略一點，她不愛他。她想婚姻這件事，本來就和愛情無關。可惜，公務員不這麼認為。
在裝修進行到大多半時，公務員把她約出去，在零下三十度的哈爾濱街頭說分手。原來他一直有一個沒放下的前女友，一年前女孩出國，兩人迫不得已分別。現在女孩在國外站穩腳跟，來信邀請。他權衡了一下，總覺得和周洋之間沒什麼感情，又想不能放棄命運之神賜予的第二次機會，毅然辭職，現在簽證都拿下了，分分鐘訂機票飛走。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礙于介紹人和父母的面子，才來給個交代，希望周洋能夠原諒他。周洋表情凝固，半晌沒開口。他最後小心翼翼地問，能否把裝修費用還給他？
周洋本來手裡還有一筆錢，但交給了朋友做股票投資，一時拿不回來。她不想欠人錢，就把服裝店盤出去。從此兩人再無交集。
好不容易促成的好姻緣斷了，周洋給不出交代。父母覺得丟人，成天唉聲歎氣，拒絕和她說話。周洋受不了這種冷暴力的折磨，收拾行李來了瀋陽，好歹離家近一些，也方便多賺錢。在愛情沒有著落的時候，錢能給女人最大的安全感。
到了瀋陽周洋才發現自己懷孕了。這是她第一次懷孕，之前她很小心，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公務員是談婚論嫁的對象，她才放鬆警惕，還想說早懷上早定下來更好，沒想到給了自己一次意外驚喜。她舉目無親，一個人按照廣告找了家小醫院做掉，仗著年輕身體好，沒當回事，該幹嘛幹嘛，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適。
周洋很快就入駐瀋陽最大的KTV，從公關經理助理做起，一年後，經理退休，她花兩萬塊買下經理手中寫滿客人聯絡方式的電話簿，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因為人美會說話，周洋很受客人歡迎，小費總是最多的。她講義氣，不時介紹客人給業績不好的朋友，所以也沒人嫉妒眼紅。這樣，周洋很快賺足了錢，在瀋陽全款買下一套房。
本來有客人要送她房子，但她沒接受，她想一碼歸一碼，拿小費是工作酬勞，住了人家房子，將來說不清歸屬，反倒麻煩。她偶爾會想起公務員，想像他們的美好生活，她意識到自己也應該找一個真心愛的，然後幸福過一生。正好此時，有人給她介紹了一個高大英俊的建築師，名校畢業的鳳凰男。周洋對他一見鍾情。
接下來的故事就有些俗套了，周洋充分展現了女人在愛情裡的奮不顧身
——心疼男友每月薪水要寄回老家，就將男友的衣食住行全包，每天還要往他錢包裡塞點零花錢。男友剛開始有些汗顏，後來就養成習慣，有時候還挑剔內褲不夠大牌，手包不是新款。生日許願，他說希望要一輛豐田車……周洋小心翼翼地提醒，這些都是身外物，我的LV也是五愛市場買的A貨，還是把錢攢起來，以後細水長流過日子。誰想男友勃然大怒，指責周洋做不正當行業，還有臉說什麼將來以後。
周洋一下蒙了，她從來沒有隱瞞過職業出身，她覺得既然是要真愛，就一定不能有秘密。她坦白的時候，男友抱著她說，我知道你不容易，職業並沒有貴賤之分，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周洋看著瞬間變臉的男人，明白他嘴裡說出的愛，都是為了名牌包和車所付出的交易。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什麼叫交易，就毫不猶豫地把他趕出門。
可能是老天為了讓周洋記住這次教訓，所以在分手後送給她一份大禮——三個月身孕。三個月，孩子已經有了雛形，能看出小胳膊小腿。打出來的時候，周洋眼淚流個不停。
周洋學乖了，再戀愛的時候開始有所保留。這次她戀愛對象就是我那個有原則有底線的朋友齊小剛。周洋告訴他，她在一家貿易公司做業務，有時候晚上會需要陪客戶喝酒，所以難免帶著煙味酒味半夜回家。齊小剛表示理解，他做醫藥代表，一樣要在酒桌上談事，每年還有大半時間要在外地飛來飛去，所以沒時間天天陪著沒有事業的小女友，反倒是周洋這種職業女性更合適。兩人達成共識，感情火速升溫。
周洋覺得這次算是遇見真愛——男友體貼溫柔，寬容豁達，需要時會立馬出現，不需要了就各自安好。有次兩人逛街，周洋被一個女人踩了腳，本來一句道歉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但女人偏瞪了周洋一眼，大聲責怪她擋路。男友站出來，擋在周洋身前，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站著看著，女人氣勢弱下去，灰溜溜地走了。周洋看著他的背影，覺得終身有靠。
接下來就又是周洋熟悉的一套婚前流程，買房子，裝修，定傢俱。齊小剛沒讓周洋出一分錢，只是委婉表示結婚後希望周洋能把重心從事業轉到家庭。周洋說，她會馬上辭職。
問題就發生在散夥飯上，周洋好人緣，同事們找了很多客人來捧場，想讓她最後一夜還能帶走一筆可觀的小費。心絕對是好的，可她們忘了，瀋陽並不算大，出來玩的客人也沒有太多，朋友帶著朋友，周洋就在包房裡遇見了男友。
他場面上沒吵沒鬧，冷冷地看著周洋。分手時候也冷靜，他說他未來妻子起碼應該是乾淨的。於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周洋又在分手後發現懷孕，於是信命。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她認。
那頓飯我們吃到很晚，大廳最後只剩我們兩個客人。周洋醉眼惺忪地說，我真的很羡慕你。她說她不怪別人，只怪自己。我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她喝了一杯酒——她確實能喝，紅酒當成啤酒喝，一頓飯一個人喝光了三瓶——還能怎麼樣，繼續等，繼續找，她確定會有那麼一個人，確定能找到。我希望她能夠實現願望，可是怕也不那麼容易，她以後生孩子的可能不大了，而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沒有孩子，是女人最大的錯。
2002年，周洋給我打電話，她結婚了，嫁給一個開大眾浴池的本地人。他沒本事不帥沒文化，瞭解她所有過去，還是娶了她。我問她，你愛他嗎？周洋說，愛，因為感激。因為他的不在乎，她會感激一輩子，愛他一輩子。
2003年，周洋懷孕，按照醫囑從孕期三個月開始臥床保胎，八個月剖腹生下一個男孩。
2005年，大眾浴池改造，他們開了一家烤肉店，現在還柴米油鹽地生活在一起。這樣，很幸福了。
（齊小剛、周洋為化名）
趙婭君
曾做過很多職業，走過一段陡峭的路，到現在，文字和愛是支撐。 累過哭過，沒放棄過。畢竟活一場，總要有好故事講給人聽。
本文為地平線工作室出品，轉載需獲授權。
不走心。她還是想家，想念中央大街和冰燈。1996年周洋回老家買了房子又盤下一個門面開服裝店。周洋想過，開飯店太辛苦，幹別的又一竅不通，好歹她也是愛美的，穿衣打扮總熟悉些，賣服裝是首選。周洋回家，父母沒問過她這些年在南方的生活，她也隻字不提。眼看快三十，父母開始張羅她的婚事。周洋表明態度，要找一個老實人，過一輩子。父親的朋友給她介紹了一個公務員，兩人第一次見面周洋就表示滿意。公務員雖然長相一般，但為人老實本分，工作穩定，是非常合適的結婚對象。
兩人相處半年開始談婚論嫁。公務員提出條件，要用周洋的房子做新房，他負責出裝修費用，婚後再貸款買車，貸款一起還，周洋完全贊同。那段時間，周洋放棄了之前一切惡習，不抽煙不喝酒不和姐妹出去泡酒吧看男生，一心盤算婚後的幸福生活，精細到根據國家工資漲幅和公務員職業規劃來籌備未來孩子的教育基金。她什麼都想到了，只忽略一點，她不愛他。她想婚姻這件事，本來就和愛情無關。可惜，公務員不這麼認為。
在裝修進行到大多半時，公務員把她約出去，在零下三十度的哈爾濱街頭說分手。原來他一直有一個沒放下的前女友，一年前女孩出國，兩人迫不得已分別。現在女孩在國外站穩腳跟，來信邀請。他權衡了一下，總覺得和周洋之間沒什麼感情，又想不能放棄命運之神賜予的第二次機會，毅然辭職，現在簽證都拿下了，分分鐘訂機票飛走。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礙于介紹人和父母的面子，才來給個交代，希望周洋能夠原諒他。周洋表情凝固，半晌沒開口。他最後小心翼翼地問，能否把裝修費用還給他？
周洋本來手裡還有一筆錢，但交給了朋友做股票投資，一時拿不回來。她不想欠人錢，就把服裝店盤出去。從此兩人再無交集。
好不容易促成的好姻緣斷了，周洋給不出交代。父母覺得丟人，成天唉聲歎氣，拒絕和她說話。周洋受不了這種冷暴力的折磨，收拾行李來了瀋陽，好歹離家近一些，也方便多賺錢。在愛情沒有著落的時候，錢能給女人最大的安全感。
到了瀋陽周洋才發現自己懷孕了。這是她第一次懷孕，之前她很小心，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公務員是談婚論嫁的對象，她才放鬆警惕，還想說早懷上早定下來更好，沒想到給了自己一次意外驚喜。她舉目無親，一個人按照廣告找了家小醫院做掉，仗著年輕身體好，沒當回事，該幹嘛幹嘛，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適。
周洋很快就入駐瀋陽最大的KTV，從公關經理助理做起，一年後，經理退休，她花兩萬塊買下經理手中寫滿客人聯絡方式的電話簿，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因為人美會說話，周洋很受客人歡迎，小費總是最多的。她講義氣，不時介紹客人給業績不好的朋友，所以也沒人嫉妒眼紅。這樣，周洋很快賺足了錢，在瀋陽全款買下一套房。
本來有客人要送她房子，但她沒接受，她想一碼歸一碼，拿小費是工作酬勞，住了人家房子，將來說不清歸屬，反倒麻煩。她偶爾會想起公務員，想像他們的美好生活，她意識到自己也應該找一個真心愛的，然後幸福過一生。正好此時，有人給她介紹了一個高大英俊的建築師，名校畢業的鳳凰男。周洋對他一見鍾情。
接下來的故事就有些俗套了，周洋充分展現了女人在愛情裡的奮不顧身
——心疼男友每月薪水要寄回老家，就將男友的衣食住行全包，每天還要往他錢包裡塞點零花錢。男友剛開始有些汗顏，後來就養成習慣，有時候還挑剔內褲不夠大牌，手包不是新款。生日許願，他說希望要一輛豐田車……周洋小心翼翼地提醒，這些都是身外物，我的LV也是五愛市場買的A貨，還是把錢攢起來，以後細水長流過日子。誰想男友勃然大怒，指責周洋做不正當行業，還有臉說什麼將來以後。
周洋一下蒙了，她從來沒有隱瞞過職業出身，她覺得既然是要真愛，就一定不能有秘密。她坦白的時候，男友抱著她說，我知道你不容易，職業並沒有貴賤之分，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周洋看著瞬間變臉的男人，明白他嘴裡說出的愛，都是為了名牌包和車所付出的交易。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什麼叫交易，就毫不猶豫地把他趕出門。
可能是老天為了讓周洋記住這次教訓，所以在分手後送給她一份大禮——三個月身孕。三個月，孩子已經有了雛形，能看出小胳膊小腿。打出來的時候，周洋眼淚流個不停。
周洋學乖了，再戀愛的時候開始有所保留。這次她戀愛對象就是我那個有原則有底線的朋友齊小剛。周洋告訴他，她在一家貿易公司做業務，有時候晚上會需要陪客戶喝酒，所以難免帶著煙味酒味半夜回家。齊小剛表示理解，他做醫藥代表，一樣要在酒桌上談事，每年還有大半時間要在外地飛來飛去，所以沒時間天天陪著沒有事業的小女友，反倒是周洋這種職業女性更合適。兩人達成共識，感情火速升溫。
周洋覺得這次算是遇見真愛——男友體貼溫柔，寬容豁達，需要時會立馬出現，不需要了就各自安好。有次兩人逛街，周洋被一個女人踩了腳，本來一句道歉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但女人偏瞪了周洋一眼，大聲責怪她擋路。男友站出來，擋在周洋身前，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站著看著，女人氣勢弱下去，灰溜溜地走了。周洋看著他的背影，覺得終身有靠。
接下來就又是周洋熟悉的一套婚前流程，買房子，裝修，定傢俱。齊小剛沒讓周洋出一分錢，只是委婉表示結婚後希望周洋能把重心從事業轉到家庭。周洋說，她會馬上辭職。
問題就發生在散夥飯上，周洋好人緣，同事們找了很多客人來捧場，想讓她最後一夜還能帶走一筆可觀的小費。心絕對是好的，可她們忘了，瀋陽並不算大，出來玩的客人也沒有太多，朋友帶著朋友，周洋就在包房裡遇見了男友。
他場面上沒吵沒鬧，冷冷地看著周洋。分手時候也冷靜，他說他未來妻子起碼應該是乾淨的。於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周洋又在分手後發現懷孕，於是信命。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她認。
那頓飯我們吃到很晚，大廳最後只剩我們兩個客人。周洋醉眼惺忪地說，我真的很羡慕你。她說她不怪別人，只怪自己。我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她喝了一杯酒——她確實能喝，紅酒當成啤酒喝，一頓飯一個人喝光了三瓶——還能怎麼樣，繼續等，繼續找，她確定會有那麼一個人，確定能找到。我希望她能夠實現願望，可是怕也不那麼容易，她以後生孩子的可能不大了，而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沒有孩子，是女人最大的錯。
2002年，周洋給我打電話，她結婚了，嫁給一個開大眾浴池的本地人。他沒本事不帥沒文化，瞭解她所有過去，還是娶了她。我問她，你愛他嗎？周洋說，愛，因為感激。因為他的不在乎，她會感激一輩子，愛他一輩子。
2003年，周洋懷孕，按照醫囑從孕期三個月開始臥床保胎，八個月剖腹生下一個男孩。
2005年，大眾浴池改造，他們開了一家烤肉店，現在還柴米油鹽地生活在一起。這樣，很幸福了。
（齊小剛、周洋為化名）
趙婭君
曾做過很多職業，走過一段陡峭的路，到現在，文字和愛是支撐。 累過哭過，沒放棄過。畢竟活一場，總要有好故事講給人聽。
本文為地平線工作室出品，轉載需獲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