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唐僧睡了女兒國國王
1
女兒國。
巨大的房間裡， 孫悟空師兄弟三人站在一個閉著眼的光頭身前， 如臨大敵。
“我說女王陛下， 這禿驢把取經看成他的命， 你省點力氣， 他不會跟你睡的。 ”孫悟空歎了口氣說道。
“人還昏著呢， 他又不知道我想睡他， 萬一他也想呢？”一個穿著華美服飾的女子坐在三個大妖對面， 氣勢不輸分毫。
“這禿驢自從那天之後一直昏迷， 等他醒了讓他自己跟你說。 ”孫悟空歎了口氣， 心說女人就是麻煩， 然後他又看了看和尚慘白的臉， 又覺得這個光頭更是麻煩。
“師兄， 萬一師父這要留在這……”沙僧悄聲問道。
“那多好， 散夥走人。 ”八戒乾脆道。
“省省那個心吧， 我勸了多久讓他別一門心思向西天走， 他呢， 倔驢脾氣。 ”孫悟空憤憤道。
“他要是萬一醒了同意了女兒國那個小娘們， 兄弟們立馬走， 別給他反悔的時間。 ”孫悟空又說， 他看著遠方懷念道：“老子想回花果山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
忽然， 一隻手搭在了孫悟空的肩膀上。
“師父， 你醒了？”孫悟空連忙轉身說道， 正準備把唐三藏從床上扶起來， 卻發現有人捷足先登， 揪住了他的衣領。
“唐三藏， 我問你， 你跟不跟老娘成親！”女子大喝。
光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把女子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擦了擦嘴邊的口水說道：
“好啊。 ”
屋裡突然安靜下來。
光頭見對方沉默， 怕對方反悔， 連忙說道：“你可是跟我說了啊，
女子面露難色的看了看這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還很……帥氣的臉， 點了點頭。
2
崔排骨做了個春夢。
他夢見自己來到了女兒國， 還把女兒國國王給睡了。
似乎是因為做春夢的原因， 醒來之後的他無比疲憊， 他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然後忽然愣住。
巨大而潔白的房間， 銀制的餐具， 雖然很硬但是寬大無比的床， 讓他絲毫不能跟昨晚的那個街邊小按摩店聯繫起來。
“老闆不是把我綁架了吧……”他緊張地想著， 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下， 自己這種不入流的小混混綁架了有個什麼用。
他下意識想站起來看下周邊的環境， 然而發現自己身邊有個東西動了一下。
被窩裡鑽出來一個睡眼朦朧的少女， 肩膀雪白一片。
“喲， 醒了？”少女大大咧咧道。
崔排骨心裡咯噔一跳， 緊張問道：“你……誰啊？”
沒想到這句話仿佛點燃了火藥桶， 少女瞬間變了臉色：“怎麼？想提上褲子不認人？我告訴你， 你那三個徒弟一聽說不用取經了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如今可沒人罩著你。 ”
“不是不是， 我就問問你叫什麼名字。 ”崔排骨趕緊緩和氣氛。
“老娘叫什麼都忘了？還真是個負心漢。 ”少女冷笑一聲， 指著崔排骨的鼻子說道：“記好了， 我叫趙依依， 是女兒國國王， 而你現在就在我的地盤上， 給我老實點。 ”
崔排骨愣了下， 然後急忙翻下床， 連褲子都沒顧得上穿就來到了鏡子前。
鏡子裡， 一個光頭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3
“姑娘我真的不是你們這裡的人， 對於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 但是我以為是做夢，
牢房裡， 崔排骨對著趙依依苦苦解釋道。
“解釋什麼？你以為本王真的看得上你？”趙依依坐在監牢外面的椅子上， 一臉嫌棄， 她一邊修剪著指甲一邊說道：“要不是你長得好看加上本王得跟唐國打好關係， 我才懶得跟你產生這些關係。 ”
崔排骨很想死， 心裡把孫悟空豬八戒沙悟淨三個人詛咒了八百遍。
他清了清喉嚨， 說道：“我真不會做出來提上褲子不認人這種事， 但是你起碼先把我那三個徒弟叫回來， 我身上出了點問題， 總得解決下。 ”
“有什麼問題， 我叫太醫排隊給您治。 ”她抬起眼皮微笑著盯著崔排骨那張漲成茄子色的臉， 說道， “你是不是準備等你三個徒弟來了讓他們隨便施個小法術然後把你劫走， 繼續你的取經大業？”
趙依依收起了笑容， 嫌惡道：“人渣！”
“我真不是渣男……”崔排骨還想解釋， 卻再次被趙依依打斷， 之間趙依依饒有興趣地說道：“渣男？不愧是大唐來的， 就是有文化， 這個詞形容你可是貼切的很。 ”
“來人啊， 把我那兩百個侍女叫進來， ”趙依依盯著崔排骨說道， “叫他渣男叫到晚上。 ”
“趙依依！你不要欺人太甚！”崔排骨也有了火氣。
“是誰欺人太甚？要了別人清白還想著拋妻棄子追求你那點名聲！你就是個人渣！”趙依依罵道。
“你才是渣男！老子才不是渣男！”這句話仿佛刺痛到了崔排骨的神經， 他沖著趙依依大喊， 但是忽然他似乎發現了什麼， 結結巴巴道：“你說什麼？拋妻棄子？”
“對啊， 我們還有個兒子你忘了？”趙依依忽然笑起來。
“你少在這血口噴人！就一晚， 哪來的兒子！”崔排骨緊張道。
“我說我生的了嗎？”趙依依戲謔道，伸出蔥白似的手指指了指崔排骨的肚子。
“你生的。”
4
崔排骨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嬰兒的手。
“怎麼，現在相信了？”趙依依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相信了就滾回大牢去。”
“可是我怎麼會生兒子啊……”他看著小床裡嬰兒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喃喃道。
“怎麼不可能？你忘了你們把子母河的水喝了？就你一個人不願意去喝那落胎泉水，如今想來你是不是為了偷懶不去取經還不一定。”趙依依把身子往崔排骨外側挪了挪，似乎不願意靠近這個男人分毫。
“真是生孩子生傻了。”她補充道。
“可是……我……怎麼……”他手忙腳亂地對著肚子比量著，卻惹得趙依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嗯，你是拉……嗯。”趙依依憋著笑。
崔排骨看見嬰兒突然笑了下，純黑色的眸子盯著他的臉，說不出的親近。他猶豫了下，伸出來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手前。
然後被輕輕握住。
“他叫什麼名字？”崔排骨問道。
“趙鐵柱。”趙依依漫不經心道。
崔排骨突然感覺自己想打人。
“你起名字就這麼隨便？再說，我生的孩子憑啥跟你姓！”崔排骨抗議。
“本王願意怎麼起就怎麼起，還有憑啥，這是我的地盤，誰叫什麼都得聽我的。”趙依依表示崔排骨抗議無效。
崔排骨蔫了下去，他鼓起最後一股氣說道：“我不進大牢行不行？”
“怎麼？反悔了？晚了！渣男，待在大牢裡吧。”趙依依笑眯眯道。
崔排骨說道：“我覺得我不是渣男，你得給我個機會證明一下。”
“怎麼證明？放你出去勾搭宮女？”趙依依冷笑。
崔排骨想了想，忽然看了眼繈褓裡的嬰兒說道：
“比如，看孩子？”
5
皇家育嬰師崔排骨的職業生涯就這麼開始了。
作為一名具有豐富現代生活經驗的小混混，崔排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所有的奶媽。
“怕人跟你搶位子？”趙依依來到他身邊不屑道。
“孩子還是自己養的好。”趙排骨看著孩子笑道。
似乎被趙排骨的表情所感染，趙依依收起了自己不屑的表情認真說道：“唐三藏，你當真要養這個孩子？”
“不然怎麼樣？我生的我還不養，那我就真成渣男了。”趙排骨聳了聳肩膀，然後將頭轉向趙依依說道：“還有，能不能別叫我唐三藏。”
“那叫你什麼？”趙依依不解道。
“嗯……你可以叫我崔排骨，唐我的國家，三藏是我的法號，但是我真名叫崔排骨。”崔排骨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套說辭。
趙依依愣了下，突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崔排骨窘然道。
“你是大唐來的，豈不是要叫糖醋排骨？哈哈哈哈哈。”趙依依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以為我想叫這個名字，我們家人隨便給我取得，就因為我生下來太瘦。”崔排骨撇了撇嘴。
趙依依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咳嗽了兩聲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繼續懷疑崔排骨的能力：“你把奶媽全趕走了，孩子吃什麼？”
崔排骨看了眼趙依依，趙依依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某個部位。
“不可能！你見過那個女王自己給孩子餵奶的！”趙依依堅決反對。
“喂，大姐，好歹是你自己的孩子好嗎？”崔排骨無奈道。
“不行，這件事沒商量。”趙依依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起來，“我會讓重新找一名奶媽來，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說罷她匆忙走了出去，一點也不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皇，反倒像個怯戰的逃兵。
崔排骨歎了口氣，第一次有點想抽煙。
6
“兒子你看，那是你媽媽哦。”
“兒子餓不餓，爹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兒子你為什麼又要尿到我頭上呢？”
大殿外，趙鐵柱坐在崔排骨肩膀上，一臉無辜地盯著自己親爹那張無可奈何的臉。
轉眼間兩年過去，趙鐵柱從一個還沒斷奶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每天吃飯吃的他親爹都害怕的兩歲小朋友，崔排骨的頭髮也不再剪，每天隨意的披在肩膀上，帶著兒子遊蕩在皇宮內部，四處吟詩作對，吸引了無數女生目光。
“這叫藝術，你懂個屁。”當趙依依警告他的時候，崔排骨如是說。
“兒子啊，你都兩歲了，你爹兩歲的時候，撒尿都是朝別人呲的。”崔排骨歎了口氣，暗道一代不如一代。
趙鐵柱卻仿佛沒聽見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殿，大殿裡，趙依依在罵人。
“吏部、禮部、刑部，三部尚書是吃屎長大的嗎？這麼大的案子居然靠臆斷靠自身情感判定？那要我女兒國律法有何用！杖擊二十，罰俸祿半年！”
“兵部尚書，我每年撥給你們的銀子少說也有數百萬兩，怎麼連只妖怪都擋不住？居然讓它從城裡逃了出去！半月之後我要見到那只妖怪的腦袋，如果沒有，那就用你的腦袋來替！”
“還有門外面那個看熱鬧的！有這個時間去把王子送到私塾去聽會兒先生講課也比站在這裡強！”
崔排骨愣了下，顯然沒想到趙依依的炮筒會朝向自己。文武百官轉過頭來看著他，數不清的目光讓他有些尷尬。
他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了一句“家庭和諧勝過天”，然後後退了一兩步，朝私塾走去。
“娘，娘！”趙鐵柱如今已經會說點話，指著趙依依咿咿呀呀地說道。
“是，那是你娘。”崔排骨在心底暗暗說道，可你見過誰的娘明明兒子就在眼前卻還是不願意跟他見面的呢？
哦，好像也有。他自嘲地笑了下，把兒子高高舉起來。
“飛高高咯！飛高高！”
下朝之後，崔排骨來到了趙依依的宮殿。
老實說這裡他並不常來，因為兩人雖然名義上是夫妻，但是兩年來除了崔排骨來的那天，兩人從來沒有睡過一個房間。趙依依給趙鐵柱安排了個房間，崔排骨就睡在裡面。
“那個……我說，今晚有沒有時間？”崔排骨來到趙依依身前，結結巴巴道。
“幹什麼？還想睡覺？”趙依依張口便充滿了火藥味。
“不是，”崔排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今晚兒子過生日，要不要給他做桌宴席？”
“找禦廚去啊，找我做什麼？”趙依依不解道。
“鐵柱今天會叫娘了。”崔排骨平靜說道。
趙依依批改奏章的手頓了一下。
“那又如何？”她冷著臉說道。
“所以我覺得，我們一家人得坐在一起吃頓飯。”崔排骨一字一頓地說。
“今晚還有奏章。”趙依依說道。
“可以吃完飯做。”崔排骨盯著趙依依的眼睛。
“但我還要睡覺。”趙依依眉頭皺了起來。
“這不是藉口，我需要你今晚去吃頓飯。”崔排骨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趙依依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心虛。
“看時間吧，沒事的話我會去的。”趙依依低下了頭，手中的筆繼續動了起來，批改著今天的奏章。
崔排骨低著頭退了出去，大殿裡只剩下女子孤獨的一個人。
她不疾不徐地用筆在奏章上勾畫，手十分穩定，然後忽然，筆停了下來。
桌上的竹簡乾乾淨淨，一滴墨都沒有落上。
趙依依歎了口氣，穿上衣服走出了大殿。
崔排骨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
由於小時候的經歷，他對做飯十分在行，不多久兩盤熱氣騰騰的飯菜就擺在了灶臺上，他搓了搓手，然後端起菜肴朝趙鐵柱的房間走去。
“兒子，看看爸爸給你做了什麼……”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崔排骨愣在門口。
正在床頭逗弄孩子的女王抬起頭，冷笑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菜端上來？”
崔排骨如夢初醒地應了聲，連忙把菜端到桌子上。
“就這幾個菜？”趙依依很是嫌棄。
“還有個糖醋排骨。”崔排骨臉上掛著抑制不住的喜悅。
“那還不快去。”趙依依翻了個白眼，眉眼間有萬種風情。
7
“你兒子這麼能吃？”趙依依咽了口唾沫，將頭靠近崔排骨不可置信道。
“這才吃到一半，還有不是你兒子，是咱兒子。”崔排骨對這幅場景早就習以為常。
趙鐵柱如今已經又幹掉了一碗飯，拿著筷子輕輕敲了下飯碗，崔排骨眼疾手快地重新滿上。
“吃啊，你怎麼不吃。”崔排骨瞥了眼趙依依說道。
“你為什麼不吃？難不成有毒？”趙依依冷笑。
“大姐，咱們沒什麼大仇吧，再說在兒子面前你就不知道擺出一副和諧家庭的樣子？”崔排骨無奈道。
“和諧家庭？什麼叫和諧家庭？”趙依依不解道。
“就是……有愛。”崔排骨想了半天，憋出了兩個字。
“皇室不需要愛。”趙依依仰起頭高傲道。
“那你當你的皇室，我吃我的排骨。”崔排骨懶得跟她吵，低頭開始吃排骨。
趙依依看著父子兩人埋頭狼吞虎嚥的樣子，咽了口口水，拿起了筷子嘀咕道：“憑什麼我不能吃？這是本王的地盤。”
忽然，趙鐵柱停下了手裡的筷子，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
崔排骨最先看明白了他什麼意思，漲紅了臉。
趙依依看他的樣子，有些疑惑，然後終於明白過來，臉色也變得十分精彩。
趙鐵柱的意思是：讓趙依依喂崔排骨吃排骨。
“兒子，吃飯。”崔排骨覺得必須擺出當爹的架勢了，不然很可能自己會在趙依依面前擺出當兒子的架勢。
“兒子，吃飯。”趙依依尷尬地笑著，隱隱有殺氣朝向崔排骨，明顯覺得這個事情受他指使。
趙鐵柱噘起了嘴，眼角似乎要有淚水流出。
崔排骨一臉苦笑著看向趙依依，後者用目光狠狠剮了他一刀。
“我喂你媽媽好不好？”崔排骨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趙鐵柱搖了搖頭，然後用筷子從盤子裡夾起一塊排骨……遞到了趙依依唇邊。
“娘，啊。”趙鐵柱咿咿呀呀地說。
趙依依愣了下，然後有些僵硬地張開了嘴，似乎很不習慣。
香甜的排骨被她咬入口中，她緩緩地咀嚼著，似乎因為太燙被燙出了眼淚。
“好吃。”她含糊不清地對趙鐵柱笑著說。
趙鐵柱臉上露出大大的微笑，然後又夾起一塊遞到崔排骨嘴邊。崔排骨顯然已經習慣這種場面，很是不要臉的一口咬下，邊嚼邊豎起大拇指道：“真的好吃，也不知道誰做的。”
等兩人吃完，趙鐵柱站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著兩個人。
“兒子，我喂你娘行不行……”崔排骨還沒說完，忽然覺得嘴邊多了個很燙的東西。
“看什麼看，還不快吃！”趙依依舉著排骨，滿臉不耐煩。
8
“抓緊睡覺，明天爹帶你去吃好吃的。”崔排骨捏了捏趙鐵柱的臉，轉身離開了房間，輕輕合上了門。
他順著樓梯來到天臺，趙依依坐在邊沿看著月亮，身邊放著一壇酒。
“坐吧。”趙依依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地，往旁邊挪了挪。
崔排骨坐在她身邊，笑道：“怎麼樣，兒子很好吧。”
趙依依笑著點了點頭，眼睛彎的仿佛天上的月牙，她身邊的酒碗已經見底，眉眼間帶著醉意。
“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你。”她突然說道。
“但是有什麼辦法，你是大唐聖僧，要是能把你睡了我就能讓我們這個小國更加安寧，就算你那三個徒弟來了都擋不住我睡你。”趙依依大笑。
“你們都說當皇帝好，好個屁啊，什麼都不能隨心所欲，每天坐在那個大殿上整天想著的就是怎麼當好皇帝，你得嚴肅，得勤政，得節儉。”她自嘲地笑了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段時間你那盤糖醋排骨是我第一次吃肉，他們說女王得以身作則，帶頭簡樸。”
“我要強硬，這樣才沒人能質疑我，這樣我們這個國度才會更穩固。所以我一定不能露出一點小女孩家的作態。”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再次重複道：“一定不能。”
崔排骨坐在她身邊安靜地聽著。
“喂，我發現你真的很奇怪，”趙依依笑道，“當初我第一次見你覺得你這種人活的比我還累，沒想到跟我睡了一覺忽然變成這副樣子，雖然很吊兒郎當，但是卻能活的開心些。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把你身上的那些負面情緒全傳染給我了。”
崔排骨笑了笑，說道：“你猜。”
“嘁。”趙依依不滿地甩了甩腦袋，頭上的髮髻被甩下去，月光下青絲如瀑，“說實在話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們男人，你們男人都這麼在乎家嗎？”她睜著眼睛看著崔排骨，眼睛裡亮晶晶的。
“不是，起碼有的不是。”崔排骨說道。
“那你不是渣男，是個好男人。”趙依依嘻嘻笑道，用手指戳著崔排骨的鼻子胡言亂語道：“崔排骨喲崔排骨，大唐來的崔排骨，糖醋排骨真好吃。”
崔排骨看著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昨晚你沒對我做什麼吧。”趙依依臉色鐵青。
崔排骨連忙擺手，示意自己的清白。
趙依依冷哼一聲，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轉身準備去上朝。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背對著崔排骨說道：
“前幾天有消息說唐朝使臣要來，你這幾天帶著孩子來我房間睡吧，免得到時候你們大唐又要說我們欺負你們家聖僧。”
“不許上床！”
9
崔排骨沒想到唐朝使臣來的時候距離趙依依說出那句話已經過去了八年。
“陛下等候多時，特派我重新走一遭西游路，想看看聖僧是不是被困在某處不得脫身，一路走來，終於到了此處。”使臣姓王，衣服上滿是黃土，卻掩蓋不住眼睛中的光芒。
“哎呀兄弟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先在這裡玩幾天再說。”崔排骨熱情地拍著王使臣的肩膀，卻被他側身躲開。
“聖僧，當年您發下宏願前往西天取經，救我大唐子民於水火，渡世間苦厄，我等臣子是發自內心的佩服，可是如今呢？您沉迷女色，在這女兒國中娶妻生子，還配被稱為聖僧嗎！”王使臣痛心疾首道。
“屁！那是他自己選的，你們管天管地還管得著他跟誰睡覺了？”趙依依怒道，完全沒有一個身為女王的姿態。
王使臣冷哼一聲，拂袖而坐，不再看那兩人。
崔排骨連忙拉著趙依依的衣角來到角落裡，苦苦懇求道：“大姐，你能別和人家硬剛嗎？”
“誰讓他這麼義正言辭的，本王看了噁心。”趙依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過說來也怪，你那三個徒弟臨走前我叮囑過他們，一定要把你入贅女兒國的消息傳到大唐，可是如今看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趙依依疑惑道。
“還是先想著如何去應對眼前這爛攤子吧。”趙排骨歎了口氣，孫悟空啊，那可是傳說裡的人物，自己可沒這膽子去責罰他們。
好不容易安撫下王使臣，趙排骨獨自一人來到了天臺上，這裡自從八年前那晚之後就變成了趙排骨的一個獨處的最佳地點，每當跟趙依依吵了架就會來到這裡看著天空平復著內心的壓抑。
今天他沒有和趙依依吵架，他是來想一個問題的。
當年自己進入了唐僧的身體，那麼唐三藏的靈魂去了哪裡？
之前他找了一個法師詢問了下有關靈魂出竅的問題，法師很堅定地告訴他，若是孫悟空這種級別的大妖在，沒有人能在他的火眼金睛下無聲無息地完成靈魂出竅。
那麼唐三藏在哪？他究竟是怎麼出去的？
然而現實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因為天忽然亮了。
明黃色的光線從天而降，把夜色中的女兒國照成白晝，刺眼的光線中一張人臉逐漸浮現出來。
有佛自西方來。
10
“唐三藏，你可知罪。”
佛音浩蕩，震得崔排骨耳朵生疼。
“大哥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唐三藏，我有頭髮。”崔排骨用力擠出一絲笑容。
佛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好吧，我是唐三藏。”崔排骨有苦說不出，只能問道：“這位大佛，我有什麼罪？”
“你貪戀人間美色，延誤取經大業，還不知罪？”大佛冷漠道。
“取經這事，不是自願的？”趙依依不知何時從崔排骨身後走上來，對大佛質問道。
大佛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想回答還是不屑回答。
“你怎麼十年才來，偏生在我住的最舒服的時候。”崔排骨苦笑道。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一天前我們發現你那三個徒弟不知為何都各自回了各自的地盤，這才意識到你出了問題。”大佛回答道。
“所以你看，沒人願意取經的。”崔排骨說道。
“你若不去，女兒國會被我佛教所滅。”大佛語氣平淡如常。
趙依依瞪大了眼睛。
“崔排骨！你別信他！”趙依依大喊。
“容我想想。”崔排骨沉默地低下頭，走下了天臺。
11
“王子殿下呢？”崔排骨對服侍王子的侍女問道。
“王子殿下說他去了城外的山坡上，還說要是有事您可以去找他。”侍女恭敬地回答道。
崔排骨搖了搖頭，轉身向城外走去。
離城越遠，佛光就愈加黯淡。
崔排骨站在山坡上，看著身前正看著遠處佛光的兒子，努力擠出一個和往常一樣的笑容。
“兒子，回去吃飯了，爹做了糖醋排骨。”他笑道。
趙鐵柱沒說話，他負手站立著朝向那束光，怎麼也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
“崔排骨，你不想知道唐三藏在哪裡嗎？”他突然說道。
崔排骨腦海中嗡的一下，一個自己早已猜到但是不敢相信地事實終於呈現在他眼前。
趙鐵柱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我就是唐三藏。”
夜幕下，崔排骨露出一絲苦笑。
“我早就應該猜到是你。”
“那個法師說沒人能在齊天大聖前靈魂出竅，所以你根本沒有靈魂出竅，你在你的身體裡就完成了交換靈魂的過程。”
“之後我進入了你的身體，你就只需要作為一個孩子生活下去，再也不用擔心什麼。”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崔排骨面露苦色。
趙鐵柱，不，應該是唐三藏沉默了下，終於張開了口。
“首先你說錯了一點，你說我不用擔心什麼，並不是，我從來都在擔心著，擔心著今天的到來。”
“我那三個徒弟都是性情中人，若是知道我想要留在此地定然會隱瞞此事，但是取經終究要和人間有交流，若要是有一天我失去了聯繫，佛教定然會察覺，然後就會一路尋找，最終來到這裡。”
“可我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唐三藏說道，他的眼中隱隱露出悲傷。
“因為我不想當一個僧人，哪怕只有十年也好。”
“我從出生就註定是僧人，所以我無法嘗試很多東西，比如肉，比如酒，比如女色。而這種日子已經過了多長時間？十世，整整一千年。”他自嘲地笑了笑，臉上滿是悲哀。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似乎還在回味今天吃的肉乾零食，“當我到達西天之時，我將與這一切永遠的告別，可是既然來這世間走了一遭，若是不能把這世間的美好都體驗一遭，豈不是白來？”
他看向崔排骨，眼中露出感激：“謝謝你，這十年，我很快樂。”
“我 有了一個家，有了爹娘，還有肉吃。所以我很滿足，滿足到哪怕現在去死都可以。”他認真說道，“女兒國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把我交出去就可以，我身上有一顆舍利，這樣足夠讓他們放過女兒國一馬。”
崔排骨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忽然問道：
“你沒看過你媽洗澡吧。”
趙鐵柱愣了下，搖了搖頭。
崔排骨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然後牽著趙鐵柱向佛光走去。
12
“大佛！”崔排骨站在房頂向空中的大佛喊道，“我決定了。”
唐三藏深吸一口氣，他已經體驗的足夠多，所以準備好了接受自己的命運。
哪怕取出舍利子的代價是神魂俱滅。
然而他並沒有聽到預想中的話，因為一個溫熱的手掌按在他的頭上。
“我去西天取經。”崔排骨嘻嘻笑道。
唐三藏瞪大了眼睛，正準備說些什麼，趙依依卻從一旁牽起來他的手，看向崔排骨的眼神依舊充滿震驚。
“你們這些人都有各自的故事，什麼人生啊責任啊體驗啊，我就一個混混，這些都不懂。”他看著大佛說道。
“但是我知道一點，我旁邊站的兩個人，一個是我老婆，一個是我兒子。這就夠了。”
“老子從小家庭離異，我爹我媽都是王八蛋，每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我每天都被扔在家裡偷摸哭，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決定了，老子不能成那種不負責任的混蛋！”
“誰敢動我家人，我就要他好看，哪怕佛祖也不行！”他狠狠說道。
“不過眼下打不過你，我也只能委曲求全去趟西天，你得按你說的，別對我老婆兒子出手。”他盯著大佛的眼睛。
大佛沉默了下，表示同意。
崔排骨看了眼趙依依和唐三藏，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剪刀，十年來留長的頭髮飄落在地。
“你瘋了！西天還有多少路！還有多少妖怪！你知道怎麼走嗎就去找死！”唐三藏怒道。
“首先，跟你爹說話放尊重點，不管你是什麼金蟬子，在我這你就是我兒子，所以我得護著你，誰也改不了。”崔排骨糾正道。
“第二，西天還不簡單。”他看向遠方。
“一直朝西走不就完了。”
13
女兒國外。
崔排骨揉了揉趙鐵柱的腦袋，然後看向帶著軍隊哭的梨花帶雨的趙依依，趙依依身邊，王使臣沉默著看著他。
“哭啥，就是取個經。”他笑道。
“可你要是一去不回……”趙依依哭得更厲害了。
崔排骨差點說出來那句經典的“便一去不回”，然而還是強行咽下湧到喉嚨的話。
“那我就不去了。”他看著趙依依的眼睛，認真說道。
“所以我一定會回來的。”他嘻嘻笑道。
趙依依似乎下了很大決定一般，大聲道：“你要是回來，我就再跟你睡一覺！”
崔排骨揉了揉鼻子，“一次哪夠，得一輩子。”
“那你可得快點回來。”趙依依破涕為笑。
“那是，回來還得給你做糖醋排骨。”崔排骨像是想起了什麼，神秘兮兮地說道：“媳婦，給你唱首歌啊。”
趙依依點了點頭。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崔排骨一邊唱一邊轉身向西走去。
“悄悄問女兒，聖僧美不美，聖僧美不美……”
大佛在空中看著這一幕，默然無語。
趙依依忽然高舉戰刀，大吼道：“若聖僧一去不回，我女兒國定與你這佛國不死不休！”
“為聖僧送行！”
“為聖僧送行！”十萬巾幗齊喝，聲震天地！
14
得有多久了呢？
一年？三年？十年？
趙鐵柱都長大了吧，趙依依都老了吧。
不過還好到了。
崔排骨抬起頭，一座雄偉的宮殿終於來到了他面前。
那就進去吧。他邁進了門。
“唐三藏，你終於來了。”大殿中央，諸佛圍坐在四周，佛祖坐在最中央。
“你們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了我們那個世界的大學課堂。”崔排骨對佛祖說道，“但是我們那裡上課，沒多少人聽的。”
“你是什麼意思？”佛祖沉默了下，開口說道。
“我問你，你把我叫過來是為了什麼？”崔排骨找了塊空地盤腿坐下。
“為了傳經，把人間變成佛國。”佛祖說道。
“那我告訴你，不會的，因為我來自未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會。”他盯著佛祖的眼睛。
“也許很多年後有人會再次聽說這個故事，但是那個故事的主角從來不是你們，也不是那該死的佛經，而是這師徒四人一路走來遇到的世間百態，這才是值得記錄的，重要的東西。”
“人必須有信仰，才能活下去。”佛祖再次開口，並沒有質疑他來自未來的身份。
“是，但是不是佛。在未來，每個人信仰的，是他們自己。我們信仰每個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並為之奮鬥一生。他們不會滿意於那些不順從本心的安排，會反抗會鬥爭，並且勝利。”崔排骨嘻嘻笑道，“這些信仰會有各種各樣的表現形式，對我而言，就是幸福社會和諧家庭。”他聳了聳肩。
“可是這已有先例。”佛祖張口道。
“你是說更遠的西方或者南邊的更南？”崔排骨眼中冒出自信的光，“但大唐不是這樣，我們腳下這片土地不是這樣。”
“那我就用佛光讓他們變成這樣。”佛祖的聲音再度變得冷酷，他高高舉起手掌，“首先從你開始，來自未來的客人。”
崔排骨譏笑道：“說你們傻還是真的傻，你真以為我這一路走來真的能安全繞過所有危險？”
一根金黃色的巨棒從天而降，佛祖不得不將手掌收回，巨大的衝擊激起滿地煙塵。
“我說禿驢，這一路可沒少讓我們是兄弟三人給你當打手，你不給點報酬意思意思？”煙霧裡，三個巨大的身影環繞在崔排骨身前。
“好說，來女兒國啊，看上哪個姑娘我幫你介紹！”崔排骨很是豪爽。
“那我們可得快點了，不然姑娘就要變成老姑娘咯。”孫悟空揮棒驅散灰塵，豬八戒和沙悟淨分別站在左右。
“你們真以為你們能逃出去？”佛祖冷笑道。
“四個不夠，再加十萬呢？”崔排骨站起身子大笑，厲聲喝道：“我大唐十萬精兵十年前已從長安出發，如今已到大雷音寺下，和你為敵的，是這十萬八千里路再加上一整個大唐！”
佛祖沉默不語，半晌，他終於開口說道：“原來你是在拖時間。”
“是啊，我拖了整整十年。”崔排骨感歎道。
“可你還是滅不了佛。”佛祖說道。
“我從未想過滅佛，”崔排骨認真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信仰的權利，但是這個信仰必須是他自願的，而不能被強迫。”
“這就是你的條件？”佛祖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崔排骨再次坐下，“我等著你的回答。”
15
趙依依變成了一個老姑娘，但是這並不代表她衰老。
這些年在唐國法師的指導下，她修行了法術，能使自己保持住當年的容顏。這天她上完朝，看了看天邊昏黃的雲朵，洗了洗手，準備去廚房做菜。
“娘，今天讓我來吧。”趙鐵柱已然長大，娶了一個很賢慧的女子，但依然住在皇宮裡，因為那個人說過，一家人就要在一起才最好。
“得了吧，你做的那糖醋排骨一點都不好吃。”趙依依嫌棄道，“再說，怎麼不讓你那個媳婦來？你這麼慣著早晚慣壞了。”
趙鐵柱無奈道：“娘，你怎麼老嫌棄她。”
“能不嫌棄嗎？我和你爹養你這麼大，讓一個小姑娘給勾走了。”趙依依氣鼓鼓地說道。
“娘，你是不是想我爹了。”趙鐵柱笑道。
“誰想了，我有病啊，我就是煩他一去去這麼久，我都多久沒吃過他做的糖醋排骨了。”趙依依翻了個白眼。
“我這不是做著了嘛，你看你著什麼急啊。”屋裡忽然傳出來一個聲音，趙依依愣在原地。
廚房的門被突然打開，一個冒著青色發茬的腦袋出現在院子裡。
趙依依猛地撲了上去，男人嘿嘿的笑。
趙鐵柱，也就是唐三藏看著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男人擺了擺手，用唇語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走著，吃排骨去。”崔排骨一手摟著趙依依，一手端著排骨，趙鐵柱跟在他們身後，走向那張少人少了很多年的飯桌。
哪來的兒子！”崔排骨緊張道。“我說我生的了嗎？”趙依依戲謔道，伸出蔥白似的手指指了指崔排骨的肚子。
“你生的。”
4
崔排骨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嬰兒的手。
“怎麼，現在相信了？”趙依依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相信了就滾回大牢去。”
“可是我怎麼會生兒子啊……”他看著小床裡嬰兒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喃喃道。
“怎麼不可能？你忘了你們把子母河的水喝了？就你一個人不願意去喝那落胎泉水，如今想來你是不是為了偷懶不去取經還不一定。”趙依依把身子往崔排骨外側挪了挪，似乎不願意靠近這個男人分毫。
“真是生孩子生傻了。”她補充道。
“可是……我……怎麼……”他手忙腳亂地對著肚子比量著，卻惹得趙依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嗯，你是拉……嗯。”趙依依憋著笑。
崔排骨看見嬰兒突然笑了下，純黑色的眸子盯著他的臉，說不出的親近。他猶豫了下，伸出來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手前。
然後被輕輕握住。
“他叫什麼名字？”崔排骨問道。
“趙鐵柱。”趙依依漫不經心道。
崔排骨突然感覺自己想打人。
“你起名字就這麼隨便？再說，我生的孩子憑啥跟你姓！”崔排骨抗議。
“本王願意怎麼起就怎麼起，還有憑啥，這是我的地盤，誰叫什麼都得聽我的。”趙依依表示崔排骨抗議無效。
崔排骨蔫了下去，他鼓起最後一股氣說道：“我不進大牢行不行？”
“怎麼？反悔了？晚了！渣男，待在大牢裡吧。”趙依依笑眯眯道。
崔排骨說道：“我覺得我不是渣男，你得給我個機會證明一下。”
“怎麼證明？放你出去勾搭宮女？”趙依依冷笑。
崔排骨想了想，忽然看了眼繈褓裡的嬰兒說道：
“比如，看孩子？”
5
皇家育嬰師崔排骨的職業生涯就這麼開始了。
作為一名具有豐富現代生活經驗的小混混，崔排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所有的奶媽。
“怕人跟你搶位子？”趙依依來到他身邊不屑道。
“孩子還是自己養的好。”趙排骨看著孩子笑道。
似乎被趙排骨的表情所感染，趙依依收起了自己不屑的表情認真說道：“唐三藏，你當真要養這個孩子？”
“不然怎麼樣？我生的我還不養，那我就真成渣男了。”趙排骨聳了聳肩膀，然後將頭轉向趙依依說道：“還有，能不能別叫我唐三藏。”
“那叫你什麼？”趙依依不解道。
“嗯……你可以叫我崔排骨，唐我的國家，三藏是我的法號，但是我真名叫崔排骨。”崔排骨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套說辭。
趙依依愣了下，突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崔排骨窘然道。
“你是大唐來的，豈不是要叫糖醋排骨？哈哈哈哈哈。”趙依依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以為我想叫這個名字，我們家人隨便給我取得，就因為我生下來太瘦。”崔排骨撇了撇嘴。
趙依依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咳嗽了兩聲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繼續懷疑崔排骨的能力：“你把奶媽全趕走了，孩子吃什麼？”
崔排骨看了眼趙依依，趙依依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某個部位。
“不可能！你見過那個女王自己給孩子餵奶的！”趙依依堅決反對。
“喂，大姐，好歹是你自己的孩子好嗎？”崔排骨無奈道。
“不行，這件事沒商量。”趙依依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起來，“我會讓重新找一名奶媽來，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說罷她匆忙走了出去，一點也不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皇，反倒像個怯戰的逃兵。
崔排骨歎了口氣，第一次有點想抽煙。
6
“兒子你看，那是你媽媽哦。”
“兒子餓不餓，爹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兒子你為什麼又要尿到我頭上呢？”
大殿外，趙鐵柱坐在崔排骨肩膀上，一臉無辜地盯著自己親爹那張無可奈何的臉。
轉眼間兩年過去，趙鐵柱從一個還沒斷奶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每天吃飯吃的他親爹都害怕的兩歲小朋友，崔排骨的頭髮也不再剪，每天隨意的披在肩膀上，帶著兒子遊蕩在皇宮內部，四處吟詩作對，吸引了無數女生目光。
“這叫藝術，你懂個屁。”當趙依依警告他的時候，崔排骨如是說。
“兒子啊，你都兩歲了，你爹兩歲的時候，撒尿都是朝別人呲的。”崔排骨歎了口氣，暗道一代不如一代。
趙鐵柱卻仿佛沒聽見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大殿，大殿裡，趙依依在罵人。
“吏部、禮部、刑部，三部尚書是吃屎長大的嗎？這麼大的案子居然靠臆斷靠自身情感判定？那要我女兒國律法有何用！杖擊二十，罰俸祿半年！”
“兵部尚書，我每年撥給你們的銀子少說也有數百萬兩，怎麼連只妖怪都擋不住？居然讓它從城裡逃了出去！半月之後我要見到那只妖怪的腦袋，如果沒有，那就用你的腦袋來替！”
“還有門外面那個看熱鬧的！有這個時間去把王子送到私塾去聽會兒先生講課也比站在這裡強！”
崔排骨愣了下，顯然沒想到趙依依的炮筒會朝向自己。文武百官轉過頭來看著他，數不清的目光讓他有些尷尬。
他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了一句“家庭和諧勝過天”，然後後退了一兩步，朝私塾走去。
“娘，娘！”趙鐵柱如今已經會說點話，指著趙依依咿咿呀呀地說道。
“是，那是你娘。”崔排骨在心底暗暗說道，可你見過誰的娘明明兒子就在眼前卻還是不願意跟他見面的呢？
哦，好像也有。他自嘲地笑了下，把兒子高高舉起來。
“飛高高咯！飛高高！”
下朝之後，崔排骨來到了趙依依的宮殿。
老實說這裡他並不常來，因為兩人雖然名義上是夫妻，但是兩年來除了崔排骨來的那天，兩人從來沒有睡過一個房間。趙依依給趙鐵柱安排了個房間，崔排骨就睡在裡面。
“那個……我說，今晚有沒有時間？”崔排骨來到趙依依身前，結結巴巴道。
“幹什麼？還想睡覺？”趙依依張口便充滿了火藥味。
“不是，”崔排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今晚兒子過生日，要不要給他做桌宴席？”
“找禦廚去啊，找我做什麼？”趙依依不解道。
“鐵柱今天會叫娘了。”崔排骨平靜說道。
趙依依批改奏章的手頓了一下。
“那又如何？”她冷著臉說道。
“所以我覺得，我們一家人得坐在一起吃頓飯。”崔排骨一字一頓地說。
“今晚還有奏章。”趙依依說道。
“可以吃完飯做。”崔排骨盯著趙依依的眼睛。
“但我還要睡覺。”趙依依眉頭皺了起來。
“這不是藉口，我需要你今晚去吃頓飯。”崔排骨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趙依依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心虛。
“看時間吧，沒事的話我會去的。”趙依依低下了頭，手中的筆繼續動了起來，批改著今天的奏章。
崔排骨低著頭退了出去，大殿裡只剩下女子孤獨的一個人。
她不疾不徐地用筆在奏章上勾畫，手十分穩定，然後忽然，筆停了下來。
桌上的竹簡乾乾淨淨，一滴墨都沒有落上。
趙依依歎了口氣，穿上衣服走出了大殿。
崔排骨在廚房忙的熱火朝天。
由於小時候的經歷，他對做飯十分在行，不多久兩盤熱氣騰騰的飯菜就擺在了灶臺上，他搓了搓手，然後端起菜肴朝趙鐵柱的房間走去。
“兒子，看看爸爸給你做了什麼……”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崔排骨愣在門口。
正在床頭逗弄孩子的女王抬起頭，冷笑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菜端上來？”
崔排骨如夢初醒地應了聲，連忙把菜端到桌子上。
“就這幾個菜？”趙依依很是嫌棄。
“還有個糖醋排骨。”崔排骨臉上掛著抑制不住的喜悅。
“那還不快去。”趙依依翻了個白眼，眉眼間有萬種風情。
7
“你兒子這麼能吃？”趙依依咽了口唾沫，將頭靠近崔排骨不可置信道。
“這才吃到一半，還有不是你兒子，是咱兒子。”崔排骨對這幅場景早就習以為常。
趙鐵柱如今已經又幹掉了一碗飯，拿著筷子輕輕敲了下飯碗，崔排骨眼疾手快地重新滿上。
“吃啊，你怎麼不吃。”崔排骨瞥了眼趙依依說道。
“你為什麼不吃？難不成有毒？”趙依依冷笑。
“大姐，咱們沒什麼大仇吧，再說在兒子面前你就不知道擺出一副和諧家庭的樣子？”崔排骨無奈道。
“和諧家庭？什麼叫和諧家庭？”趙依依不解道。
“就是……有愛。”崔排骨想了半天，憋出了兩個字。
“皇室不需要愛。”趙依依仰起頭高傲道。
“那你當你的皇室，我吃我的排骨。”崔排骨懶得跟她吵，低頭開始吃排骨。
趙依依看著父子兩人埋頭狼吞虎嚥的樣子，咽了口口水，拿起了筷子嘀咕道：“憑什麼我不能吃？這是本王的地盤。”
忽然，趙鐵柱停下了手裡的筷子，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
崔排骨最先看明白了他什麼意思，漲紅了臉。
趙依依看他的樣子，有些疑惑，然後終於明白過來，臉色也變得十分精彩。
趙鐵柱的意思是：讓趙依依喂崔排骨吃排骨。
“兒子，吃飯。”崔排骨覺得必須擺出當爹的架勢了，不然很可能自己會在趙依依面前擺出當兒子的架勢。
“兒子，吃飯。”趙依依尷尬地笑著，隱隱有殺氣朝向崔排骨，明顯覺得這個事情受他指使。
趙鐵柱噘起了嘴，眼角似乎要有淚水流出。
崔排骨一臉苦笑著看向趙依依，後者用目光狠狠剮了他一刀。
“我喂你媽媽好不好？”崔排骨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趙鐵柱搖了搖頭，然後用筷子從盤子裡夾起一塊排骨……遞到了趙依依唇邊。
“娘，啊。”趙鐵柱咿咿呀呀地說。
趙依依愣了下，然後有些僵硬地張開了嘴，似乎很不習慣。
香甜的排骨被她咬入口中，她緩緩地咀嚼著，似乎因為太燙被燙出了眼淚。
“好吃。”她含糊不清地對趙鐵柱笑著說。
趙鐵柱臉上露出大大的微笑，然後又夾起一塊遞到崔排骨嘴邊。崔排骨顯然已經習慣這種場面，很是不要臉的一口咬下，邊嚼邊豎起大拇指道：“真的好吃，也不知道誰做的。”
等兩人吃完，趙鐵柱站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著兩個人。
“兒子，我喂你娘行不行……”崔排骨還沒說完，忽然覺得嘴邊多了個很燙的東西。
“看什麼看，還不快吃！”趙依依舉著排骨，滿臉不耐煩。
8
“抓緊睡覺，明天爹帶你去吃好吃的。”崔排骨捏了捏趙鐵柱的臉，轉身離開了房間，輕輕合上了門。
他順著樓梯來到天臺，趙依依坐在邊沿看著月亮，身邊放著一壇酒。
“坐吧。”趙依依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地，往旁邊挪了挪。
崔排骨坐在她身邊，笑道：“怎麼樣，兒子很好吧。”
趙依依笑著點了點頭，眼睛彎的仿佛天上的月牙，她身邊的酒碗已經見底，眉眼間帶著醉意。
“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你。”她突然說道。
“但是有什麼辦法，你是大唐聖僧，要是能把你睡了我就能讓我們這個小國更加安寧，就算你那三個徒弟來了都擋不住我睡你。”趙依依大笑。
“你們都說當皇帝好，好個屁啊，什麼都不能隨心所欲，每天坐在那個大殿上整天想著的就是怎麼當好皇帝，你得嚴肅，得勤政，得節儉。”她自嘲地笑了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段時間你那盤糖醋排骨是我第一次吃肉，他們說女王得以身作則，帶頭簡樸。”
“我要強硬，這樣才沒人能質疑我，這樣我們這個國度才會更穩固。所以我一定不能露出一點小女孩家的作態。”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再次重複道：“一定不能。”
崔排骨坐在她身邊安靜地聽著。
“喂，我發現你真的很奇怪，”趙依依笑道，“當初我第一次見你覺得你這種人活的比我還累，沒想到跟我睡了一覺忽然變成這副樣子，雖然很吊兒郎當，但是卻能活的開心些。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把你身上的那些負面情緒全傳染給我了。”
崔排骨笑了笑，說道：“你猜。”
“嘁。”趙依依不滿地甩了甩腦袋，頭上的髮髻被甩下去，月光下青絲如瀑，“說實在話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們男人，你們男人都這麼在乎家嗎？”她睜著眼睛看著崔排骨，眼睛裡亮晶晶的。
“不是，起碼有的不是。”崔排骨說道。
“那你不是渣男，是個好男人。”趙依依嘻嘻笑道，用手指戳著崔排骨的鼻子胡言亂語道：“崔排骨喲崔排骨，大唐來的崔排骨，糖醋排骨真好吃。”
崔排骨看著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昨晚你沒對我做什麼吧。”趙依依臉色鐵青。
崔排骨連忙擺手，示意自己的清白。
趙依依冷哼一聲，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轉身準備去上朝。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背對著崔排骨說道：
“前幾天有消息說唐朝使臣要來，你這幾天帶著孩子來我房間睡吧，免得到時候你們大唐又要說我們欺負你們家聖僧。”
“不許上床！”
9
崔排骨沒想到唐朝使臣來的時候距離趙依依說出那句話已經過去了八年。
“陛下等候多時，特派我重新走一遭西游路，想看看聖僧是不是被困在某處不得脫身，一路走來，終於到了此處。”使臣姓王，衣服上滿是黃土，卻掩蓋不住眼睛中的光芒。
“哎呀兄弟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先在這裡玩幾天再說。”崔排骨熱情地拍著王使臣的肩膀，卻被他側身躲開。
“聖僧，當年您發下宏願前往西天取經，救我大唐子民於水火，渡世間苦厄，我等臣子是發自內心的佩服，可是如今呢？您沉迷女色，在這女兒國中娶妻生子，還配被稱為聖僧嗎！”王使臣痛心疾首道。
“屁！那是他自己選的，你們管天管地還管得著他跟誰睡覺了？”趙依依怒道，完全沒有一個身為女王的姿態。
王使臣冷哼一聲，拂袖而坐，不再看那兩人。
崔排骨連忙拉著趙依依的衣角來到角落裡，苦苦懇求道：“大姐，你能別和人家硬剛嗎？”
“誰讓他這麼義正言辭的，本王看了噁心。”趙依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過說來也怪，你那三個徒弟臨走前我叮囑過他們，一定要把你入贅女兒國的消息傳到大唐，可是如今看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趙依依疑惑道。
“還是先想著如何去應對眼前這爛攤子吧。”趙排骨歎了口氣，孫悟空啊，那可是傳說裡的人物，自己可沒這膽子去責罰他們。
好不容易安撫下王使臣，趙排骨獨自一人來到了天臺上，這裡自從八年前那晚之後就變成了趙排骨的一個獨處的最佳地點，每當跟趙依依吵了架就會來到這裡看著天空平復著內心的壓抑。
今天他沒有和趙依依吵架，他是來想一個問題的。
當年自己進入了唐僧的身體，那麼唐三藏的靈魂去了哪裡？
之前他找了一個法師詢問了下有關靈魂出竅的問題，法師很堅定地告訴他，若是孫悟空這種級別的大妖在，沒有人能在他的火眼金睛下無聲無息地完成靈魂出竅。
那麼唐三藏在哪？他究竟是怎麼出去的？
然而現實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因為天忽然亮了。
明黃色的光線從天而降，把夜色中的女兒國照成白晝，刺眼的光線中一張人臉逐漸浮現出來。
有佛自西方來。
10
“唐三藏，你可知罪。”
佛音浩蕩，震得崔排骨耳朵生疼。
“大哥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唐三藏，我有頭髮。”崔排骨用力擠出一絲笑容。
佛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好吧，我是唐三藏。”崔排骨有苦說不出，只能問道：“這位大佛，我有什麼罪？”
“你貪戀人間美色，延誤取經大業，還不知罪？”大佛冷漠道。
“取經這事，不是自願的？”趙依依不知何時從崔排骨身後走上來，對大佛質問道。
大佛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想回答還是不屑回答。
“你怎麼十年才來，偏生在我住的最舒服的時候。”崔排骨苦笑道。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一天前我們發現你那三個徒弟不知為何都各自回了各自的地盤，這才意識到你出了問題。”大佛回答道。
“所以你看，沒人願意取經的。”崔排骨說道。
“你若不去，女兒國會被我佛教所滅。”大佛語氣平淡如常。
趙依依瞪大了眼睛。
“崔排骨！你別信他！”趙依依大喊。
“容我想想。”崔排骨沉默地低下頭，走下了天臺。
11
“王子殿下呢？”崔排骨對服侍王子的侍女問道。
“王子殿下說他去了城外的山坡上，還說要是有事您可以去找他。”侍女恭敬地回答道。
崔排骨搖了搖頭，轉身向城外走去。
離城越遠，佛光就愈加黯淡。
崔排骨站在山坡上，看著身前正看著遠處佛光的兒子，努力擠出一個和往常一樣的笑容。
“兒子，回去吃飯了，爹做了糖醋排骨。”他笑道。
趙鐵柱沒說話，他負手站立著朝向那束光，怎麼也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
“崔排骨，你不想知道唐三藏在哪裡嗎？”他突然說道。
崔排骨腦海中嗡的一下，一個自己早已猜到但是不敢相信地事實終於呈現在他眼前。
趙鐵柱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我就是唐三藏。”
夜幕下，崔排骨露出一絲苦笑。
“我早就應該猜到是你。”
“那個法師說沒人能在齊天大聖前靈魂出竅，所以你根本沒有靈魂出竅，你在你的身體裡就完成了交換靈魂的過程。”
“之後我進入了你的身體，你就只需要作為一個孩子生活下去，再也不用擔心什麼。”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崔排骨面露苦色。
趙鐵柱，不，應該是唐三藏沉默了下，終於張開了口。
“首先你說錯了一點，你說我不用擔心什麼，並不是，我從來都在擔心著，擔心著今天的到來。”
“我那三個徒弟都是性情中人，若是知道我想要留在此地定然會隱瞞此事，但是取經終究要和人間有交流，若要是有一天我失去了聯繫，佛教定然會察覺，然後就會一路尋找，最終來到這裡。”
“可我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唐三藏說道，他的眼中隱隱露出悲傷。
“因為我不想當一個僧人，哪怕只有十年也好。”
“我從出生就註定是僧人，所以我無法嘗試很多東西，比如肉，比如酒，比如女色。而這種日子已經過了多長時間？十世，整整一千年。”他自嘲地笑了笑，臉上滿是悲哀。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似乎還在回味今天吃的肉乾零食，“當我到達西天之時，我將與這一切永遠的告別，可是既然來這世間走了一遭，若是不能把這世間的美好都體驗一遭，豈不是白來？”
他看向崔排骨，眼中露出感激：“謝謝你，這十年，我很快樂。”
“我 有了一個家，有了爹娘，還有肉吃。所以我很滿足，滿足到哪怕現在去死都可以。”他認真說道，“女兒國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把我交出去就可以，我身上有一顆舍利，這樣足夠讓他們放過女兒國一馬。”
崔排骨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忽然問道：
“你沒看過你媽洗澡吧。”
趙鐵柱愣了下，搖了搖頭。
崔排骨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然後牽著趙鐵柱向佛光走去。
12
“大佛！”崔排骨站在房頂向空中的大佛喊道，“我決定了。”
唐三藏深吸一口氣，他已經體驗的足夠多，所以準備好了接受自己的命運。
哪怕取出舍利子的代價是神魂俱滅。
然而他並沒有聽到預想中的話，因為一個溫熱的手掌按在他的頭上。
“我去西天取經。”崔排骨嘻嘻笑道。
唐三藏瞪大了眼睛，正準備說些什麼，趙依依卻從一旁牽起來他的手，看向崔排骨的眼神依舊充滿震驚。
“你們這些人都有各自的故事，什麼人生啊責任啊體驗啊，我就一個混混，這些都不懂。”他看著大佛說道。
“但是我知道一點，我旁邊站的兩個人，一個是我老婆，一個是我兒子。這就夠了。”
“老子從小家庭離異，我爹我媽都是王八蛋，每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我每天都被扔在家裡偷摸哭，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決定了，老子不能成那種不負責任的混蛋！”
“誰敢動我家人，我就要他好看，哪怕佛祖也不行！”他狠狠說道。
“不過眼下打不過你，我也只能委曲求全去趟西天，你得按你說的，別對我老婆兒子出手。”他盯著大佛的眼睛。
大佛沉默了下，表示同意。
崔排骨看了眼趙依依和唐三藏，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剪刀，十年來留長的頭髮飄落在地。
“你瘋了！西天還有多少路！還有多少妖怪！你知道怎麼走嗎就去找死！”唐三藏怒道。
“首先，跟你爹說話放尊重點，不管你是什麼金蟬子，在我這你就是我兒子，所以我得護著你，誰也改不了。”崔排骨糾正道。
“第二，西天還不簡單。”他看向遠方。
“一直朝西走不就完了。”
13
女兒國外。
崔排骨揉了揉趙鐵柱的腦袋，然後看向帶著軍隊哭的梨花帶雨的趙依依，趙依依身邊，王使臣沉默著看著他。
“哭啥，就是取個經。”他笑道。
“可你要是一去不回……”趙依依哭得更厲害了。
崔排骨差點說出來那句經典的“便一去不回”，然而還是強行咽下湧到喉嚨的話。
“那我就不去了。”他看著趙依依的眼睛，認真說道。
“所以我一定會回來的。”他嘻嘻笑道。
趙依依似乎下了很大決定一般，大聲道：“你要是回來，我就再跟你睡一覺！”
崔排骨揉了揉鼻子，“一次哪夠，得一輩子。”
“那你可得快點回來。”趙依依破涕為笑。
“那是，回來還得給你做糖醋排骨。”崔排骨像是想起了什麼，神秘兮兮地說道：“媳婦，給你唱首歌啊。”
趙依依點了點頭。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崔排骨一邊唱一邊轉身向西走去。
“悄悄問女兒，聖僧美不美，聖僧美不美……”
大佛在空中看著這一幕，默然無語。
趙依依忽然高舉戰刀，大吼道：“若聖僧一去不回，我女兒國定與你這佛國不死不休！”
“為聖僧送行！”
“為聖僧送行！”十萬巾幗齊喝，聲震天地！
14
得有多久了呢？
一年？三年？十年？
趙鐵柱都長大了吧，趙依依都老了吧。
不過還好到了。
崔排骨抬起頭，一座雄偉的宮殿終於來到了他面前。
那就進去吧。他邁進了門。
“唐三藏，你終於來了。”大殿中央，諸佛圍坐在四周，佛祖坐在最中央。
“你們這個地方，讓我想起了我們那個世界的大學課堂。”崔排骨對佛祖說道，“但是我們那裡上課，沒多少人聽的。”
“你是什麼意思？”佛祖沉默了下，開口說道。
“我問你，你把我叫過來是為了什麼？”崔排骨找了塊空地盤腿坐下。
“為了傳經，把人間變成佛國。”佛祖說道。
“那我告訴你，不會的，因為我來自未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會。”他盯著佛祖的眼睛。
“也許很多年後有人會再次聽說這個故事，但是那個故事的主角從來不是你們，也不是那該死的佛經，而是這師徒四人一路走來遇到的世間百態，這才是值得記錄的，重要的東西。”
“人必須有信仰，才能活下去。”佛祖再次開口，並沒有質疑他來自未來的身份。
“是，但是不是佛。在未來，每個人信仰的，是他們自己。我們信仰每個人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並為之奮鬥一生。他們不會滿意於那些不順從本心的安排，會反抗會鬥爭，並且勝利。”崔排骨嘻嘻笑道，“這些信仰會有各種各樣的表現形式，對我而言，就是幸福社會和諧家庭。”他聳了聳肩。
“可是這已有先例。”佛祖張口道。
“你是說更遠的西方或者南邊的更南？”崔排骨眼中冒出自信的光，“但大唐不是這樣，我們腳下這片土地不是這樣。”
“那我就用佛光讓他們變成這樣。”佛祖的聲音再度變得冷酷，他高高舉起手掌，“首先從你開始，來自未來的客人。”
崔排骨譏笑道：“說你們傻還是真的傻，你真以為我這一路走來真的能安全繞過所有危險？”
一根金黃色的巨棒從天而降，佛祖不得不將手掌收回，巨大的衝擊激起滿地煙塵。
“我說禿驢，這一路可沒少讓我們是兄弟三人給你當打手，你不給點報酬意思意思？”煙霧裡，三個巨大的身影環繞在崔排骨身前。
“好說，來女兒國啊，看上哪個姑娘我幫你介紹！”崔排骨很是豪爽。
“那我們可得快點了，不然姑娘就要變成老姑娘咯。”孫悟空揮棒驅散灰塵，豬八戒和沙悟淨分別站在左右。
“你們真以為你們能逃出去？”佛祖冷笑道。
“四個不夠，再加十萬呢？”崔排骨站起身子大笑，厲聲喝道：“我大唐十萬精兵十年前已從長安出發，如今已到大雷音寺下，和你為敵的，是這十萬八千里路再加上一整個大唐！”
佛祖沉默不語，半晌，他終於開口說道：“原來你是在拖時間。”
“是啊，我拖了整整十年。”崔排骨感歎道。
“可你還是滅不了佛。”佛祖說道。
“我從未想過滅佛，”崔排骨認真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信仰的權利，但是這個信仰必須是他自願的，而不能被強迫。”
“這就是你的條件？”佛祖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崔排骨再次坐下，“我等著你的回答。”
15
趙依依變成了一個老姑娘，但是這並不代表她衰老。
這些年在唐國法師的指導下，她修行了法術，能使自己保持住當年的容顏。這天她上完朝，看了看天邊昏黃的雲朵，洗了洗手，準備去廚房做菜。
“娘，今天讓我來吧。”趙鐵柱已然長大，娶了一個很賢慧的女子，但依然住在皇宮裡，因為那個人說過，一家人就要在一起才最好。
“得了吧，你做的那糖醋排骨一點都不好吃。”趙依依嫌棄道，“再說，怎麼不讓你那個媳婦來？你這麼慣著早晚慣壞了。”
趙鐵柱無奈道：“娘，你怎麼老嫌棄她。”
“能不嫌棄嗎？我和你爹養你這麼大，讓一個小姑娘給勾走了。”趙依依氣鼓鼓地說道。
“娘，你是不是想我爹了。”趙鐵柱笑道。
“誰想了，我有病啊，我就是煩他一去去這麼久，我都多久沒吃過他做的糖醋排骨了。”趙依依翻了個白眼。
“我這不是做著了嘛，你看你著什麼急啊。”屋裡忽然傳出來一個聲音，趙依依愣在原地。
廚房的門被突然打開，一個冒著青色發茬的腦袋出現在院子裡。
趙依依猛地撲了上去，男人嘿嘿的笑。
趙鐵柱，也就是唐三藏看著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男人擺了擺手，用唇語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走著，吃排骨去。”崔排骨一手摟著趙依依，一手端著排骨，趙鐵柱跟在他們身後，走向那張少人少了很多年的飯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