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黃老家往事——柴火垛

那時候， 內黃老家幾乎每個村都有一塊叫做“場”的空地。 雖沒有經過犁鏵的耕耘， 但卻時常生長出故事。

麥罷或秋罷的空地上， 仍垛滿豐收的記憶。 一個挨一個的麥秸垛， 像一座座小山包， 回蕩著我和小夥伴們的歡聲笑語。 吃過晚飯， 我們相約場上的柴垛旁， 憑手心手背， 分成兩班兒， 便開始捉特務或者藏藏貓。 捉特務的遊戲大多來源於電影， 甚至遊戲中一些語言、神態都模仿電影裡的人物， 儘管那麼幼稚， 但童年的我們卻始終樂此不疲。 只可惜， 村裡的小姑娘從不參與我們的遊戲， 不然能抓一次女特務，

該是多麼有趣的事情。 小時候， 不管何種遊戲都不會持續太久。 捉特務也是一樣， 玩一段時間就煩了， 乾脆換藏藏貓。 儘管事先規定了範圍， 不能超出柴火垛， 但一藏起來， 總是不那麼好找。 於是， 時間一長， 找人的夥伴就悄悄回家了， 被找的則往往忘記了一切， 就在草垛裡睡著了。

柴草垛不僅僅是孩子們的樂園， 就是村裡的老人也會時常光顧。 尤其是冬天， 場上的玉米稈、豆秧等也同樣堆成一個個小山包， 老人們就會選擇一個朝陽的地方坐在一起曬太陽。 他們一個個仰著臉， 眯著眼， 看著充滿溫暖的日子一天天老去， 在張家長李家短的瑣事裡， 度過漫長的冬天。 當然， 天一黑下來， 柴火垛裡又會綻放出孩子們的聲音， 可能還有一些零亂的狗叫聲。

狗叫的聲音是從大隊部那個院子傳出來的。 一聽到這狗叫聲， 就知道村裡的柴火垛那邊又出事了。

那時， 村裡有十來個城裡來的插隊知青。 農忙時， 他們和群眾一起勞動掙工分， 整天吵鬧著很累， 但誰也不敢喊出來， 因為“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怎麼能叫苦喊累呢？到了農閒， 尤其是冬閒時， 這幫年輕人除了傳著手抄本小說外， 恐怕再也沒有什麼事可做了。 於是， 他們也盯上了村裡的柴火垛這個有靈性的地方。

按照手抄本裡的故事情節， 知青們就開始嘗試著如何把讀到的文字儘快聯繫到實際生活， 來打發這無聊而難耐的時光。 那時候， 每天晚上， 當孩子們嬉戲喧鬧過後， 寧靜的柴火垛就會溫情起來。 至少有三四對男女在柴火垛旁談情說愛， 當然， 絕大部分是談理想、人生， 談如何又紅又專。 日子久了，

村裡人就知道了柴火垛的事， 就開始吵鬧著這幫城裡人搞破鞋， 傷風敗俗。 孩子們不再敢玩耍， 老人們也不再去曬太陽， 柴火垛仿佛成了一片墳地的墳包， 陰森的讓人心悸。

老支書沒有採納群眾的意見， 沒有把柴火垛一個個燒掉， 而是養了這條狗， 開始在柴火垛旁巡邏，一旦發現知青們還有談戀愛的，就會讓狗叫個不停，而自己從不聲張半句，意思是讓狗叫聲提醒年輕人趕緊回去。這多少讓躲在柴火垛裡的男男女女們心存感激。

但是，沒過多久，村裡的柴火垛還是被人給點著燒了，一個個小山包，變成一堆堆黑糊糊的東西。

那年冬天，真的很冷。

孩子們都貓在家裡的土炕上，望著燭光，目光呆滯。老年人也都縮在被窩裡，瞅著屋頂，目光呆滯。目光呆滯的還有那幫城裡的年輕人看手抄本的眼神。

老支書養的狗不再亂叫。

整整一個冬天，村子死一樣寂靜。

開始在柴火垛旁巡邏，一旦發現知青們還有談戀愛的，就會讓狗叫個不停，而自己從不聲張半句，意思是讓狗叫聲提醒年輕人趕緊回去。這多少讓躲在柴火垛裡的男男女女們心存感激。

但是，沒過多久，村裡的柴火垛還是被人給點著燒了，一個個小山包，變成一堆堆黑糊糊的東西。

那年冬天，真的很冷。

孩子們都貓在家裡的土炕上，望著燭光，目光呆滯。老年人也都縮在被窩裡，瞅著屋頂，目光呆滯。目光呆滯的還有那幫城裡的年輕人看手抄本的眼神。

老支書養的狗不再亂叫。

整整一個冬天，村子死一樣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