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塔下的老張伯兒

洛陽老城文峰塔，離天只有丈七八，呵呵，到底有多高？沒有人去計算過，僅僅知道是宋代的文物，清朝重建的。塔下有個奇人，老張伯，我家的鄰居，一個極其普通的瘦老頭，因為有胃病，瘦的非常”可憐”。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是百貨公司的炊事員，反差太大了，人們想像的大師傅，都是大腹翩翩，可他的那瘦弱的身板，滿臉的皺褶，使人們想起舊社會”要飯”的。

老張伯的飯菜做的非常有味，特別是洛陽水席，那真是色、香味俱佳。鄰居誰家有什麼紅、白大事，他肯定是主力大廚，要露一手的。他是公家的炊事員，

做飯卻不在食堂就餐，收拾完了，立刻回家，難道張娘做的飯好吃嗎？其實不然，老兩口的飯我都吃過，哪壓根就不在一個檔次上，他就這麼一個人，不想給那些嚼舌之人留下--話把兒，當然，他的胃病還不是因為--當炊事員造成的，那是解放初期他幹的另一項工作留下的--疾患。

老先生和我父親是牌友，小時候，也就是文革期間，我看他們打牌，很好玩，因為出錯一張牌，老哥倆能當場翻臉，過後卻依然如故，和好如初如親兄弟。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一付54張的紙牌，他們能玩一宿，無非就是翻桌子、穿桌子什麼的，竟然能上癮。更讓我感到神奇的是：老張伯和我父親他們老哥幾個的記憶力超級的驚人，都能猜到對方手裡還有什麼牌，

遇到記憶力差的牌友，他不發火才怪哪。

老張伯在巷子裡沒有住房，靠租賃房子過生活，他老家是哪裡人，沒有人打聽，也沒有人知道。記得有一年的秋末，週六的晚上，老哥兒幾個牌癮犯了，要來我家過過癮，沒有想到，停電了，整個老城區就想一個“死城”，悄無聲息。沒有辦法了，哥幾個就在大門前海侃，洛陽人說是“瞎噴”唄。正吹得有勁的時候，老張伯忽然站起，攔住一對男女，不讓人家走，隨後，就大吵起來。老牌友都不解：人家走的好好的，你老張攔人家幹嘛呀？只見老張伯忽然掀開那個男人的軍大衣，大衣下面露出一個自行車的車座，大家還是不明白，怎麼啦？當大家還在迷惑不解時，他上前抓住了一條鐵鍊，猛然使勁一拽，

該男子和自行車一起立刻倒地。聽見外面吵鬧的街坊拿來了手電燈，這時候，人們才看清，男子的腰帶掛一鐵鍊，上有一勾，正好把自行車托起，怕別人看見，就用大衣做掩護……天啊，原來是一對偷車賊啊。這時候，大家上勁了，吆吆喝喝的拿來繩子，捆綁一對賊人，送到了鼓樓西的派出所。回家後，我不解：老張伯怎麼知道人家是賊呢？來自四川的這兩口子偷的是一輛二八大鏈盒的永久牌自行車，可能是塔下“蠻子院”誰家的新車。

回來後，張伯告訴百思不解的我們：人們正常推行時，自行車鏈條與齒輪發出的聲音是“噠噠噠噠的”很均勻的響聲，而這倆蟊賊推車，因為後車輪離地兒，發出的是“達達---達達”鏈條打鏈盒的聲響，兩者發音不同，

“達達---達達”聲響，那是賊臀部走動帶出來的震動節奏，不是正常行走發出的旋轉音。太奇妙啦呀，太偉大了，老張伯。

幾天後，我追問父親：老張伯一個炊事員，怎麼那麼厲害、神奇….

爹告訴我：他是公安局的老便衣，過去就是抓賊的，然後，就警告我說：要看住自己的嘴，嚴格保密，誰也不要告訴，他已經不再幹公安，隱居多年了，人們都知道了，對他的安全不利。隨後幾年，我多次聽說老張伯抓賊，更有怪事：受驚逃跑的賊，他判斷人家還會回來，設下埋伏，甕中捉鼈。小巷裡屢建奇功的張伯竟然沒有讓人懷疑，人們依然僅知道他是個忙忙碌碌的炊事員，也許有個別人猜測他聰明唄，思維總是與常人不同。 .....

在老城文峰塔下居住多年，

我最崇拜的倆人，一個是我的二伯父、第二就是張伯，文革時代，是他二老關照我們兄妹四個，不然，我們可能要“餓死”了。（文革期間，父親無辜被造反派抓。）多年的鄰里情及老張伯“便衣神探”的能力一直讓我難以忘懷。

前幾日，拜謁“洛陽員警博物館”，我反反復複的在館內查看，希望能讓我看到張伯那熟悉的瘦弱的身影，結果令人非常遺憾。過去，隱隱約約聽父親說過：張伯是破過大案的警探，這裡怎麼會沒有他的圖片，沒有他的“匪夷所思”的事蹟哪？回來後我想明白了：洛陽那麼多員警，他們做的工作多了，怎麼可能都進--博物館哪？何況他又是一個從未穿過警服的便衣。工作的特殊性，一直讓他隱姓埋名，直到去世，鄰居們也不知道他曾是員警。

老張伯，一個隱藏了多年的好人，一個被大眾忽略、淡忘的人民警察，一個做飯特別好吃的炊事員，不管其他鄰居是否還能想起瘦弱的張伯，我卻一直難以忘懷，他的秉性、他的為人、他不可思議的思維，永遠將銘記在我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