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體戶張小貴以前在大隊當過赤腳醫生， 如今村上不興赤腳醫生了。 他就在鎮上當街開了個私人小醫院（說是醫鋪更確切些）。 時來運轉， 發揮他的中草藥偏方特技， 結合針灸、推拿， 居然小小石子兒打破缸， 治好了許多大病， 一炮走了紅， 來求醫問藥的人絡繹不絕， 好個張小貴， 每月竟可以純收入三四百元。 區屬醫院見赤腳醫生張小貴竟然搶了他們的生意， 哪裡肯服， 想方設法要把生意搶過來， 他們把醫院各項工作都承包到個人， 於是乎醫院收入也來了徒漲， 職工們工資、獎金等都成倍增加。 可終究還是趕不上張小貴。
張小貴搞鬼！
有人發現了秘密——張小貴多收百姓的冤枉錢， 譬如， 他給人推拿一次才花七八分鐘時間， 切收費一元。 怪不得他能發洋財， 原來是收取的民脂民膏。 反映到院長那裡， 院長一調查， 屬實！於是以單位名義向縣衛生局捅了一狀。
縣衛生局長是位工作相當認真負責的領導， 他生怕自己所管轄的行業摻進一滴渾水。 那個張小貴拱進來擠壓人民的血汗錢， 那還了得！於是他走馬下轎， 親自下來調查瞭解。 如果情況屬實， 他要給張小貴以重重的處罰。
區醫院院長領著局長往張小貴的小醫院走去。 剛上得大街就聽見有人在談張小貴：“他果真有兩下子，
局長聽到這話， 停下腳步， 朝說話人走過去。
“老鄉， 你孩子患的什麼病？”
“醫生說是肺炎。 ”
“在張小貴那裡治療的嗎？”
“是。 ”
“他是怎樣收你錢的？”
“推拿一次收一元錢。 ”
“果真他媽見鬼！”局長拂然作色， 轉過去， 憤憤地， 跟著院長一直朝張小貴醫院走去。
大局長光臨寒舍， 張小貴不知如何應酬才合度。 他撇下一群急等著就診求藥的病人， 專來接待這位上面下來的大官兒。 口裡還在寒暄， 手里拉來了坐椅， 有是捧香煙又是倒濃茶， 一時間忙慌了手腳。
“聽說你張小貴同志治病收費不尋常？”局長蹺起二郎腿單刀直入地問話。
“啊……？”
“譬如你推拿一次收費一元， 算算看， 推一次就派十分鐘， 那麼一小時可以推拿六次，
“……？”
“在張醫師這裡治病比到區醫院治病便宜多了！”
“便宜許多！”
……
等著就診的病人們七嘴八舌地在為張小貴說話。
“請看看這個吧！”隨著聲音， 門外走進一人， 原來就是剛才在街上和局長講話的那個人。 他一手抱著孩子， 一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紙遞給局長。 局長接過來一看， 是一張處方箋， 就是這位區醫院院長開的， 上面寫的藥物有：青黴素C鉀40萬單位50支， 鏈黴素1克30瓶， 地塞米松針劑5毫克50支， 四環素片劑0.5克100片， 安乃近針劑0.5克50支……。 收費數目是：
掛號費0.5元， 藥材費78.6元， 注射費10元， 合計收費89.1元。
“這孩子才發病一天多， 卻要這麼多錢治病， 我要賣年豬才拿得出。 到張醫師這裡推拿一次， 再用點點簡單的藥， 孩子不痛不癢兵就除了。 局長， 哪個貪收百姓的血汗錢？”
“啊， 舅舅， 你在這裡啊， 叫我到處找！”門外又進來一個年輕人， 手指著院長， “舅舅， 我感冒了， 幾天來一直不舒服， 到你們醫院去搞點藥， 原以為只要兩三元錢， 哪曉得門診醫生一開處方卻要二十八元多， 我身上僅有十元錢， 您給借二十元， 幾天後給您帶來。 ”
“哦， 哦， 哦……”院長此時似乎不認識外甥， 一個勁地往屋角裡倒退。
局長凝望著院長， 臉上是異樣的神色。
張小貴無話可說。
只有等著就診的人們還繼續談論著， 談些什麼， 不知道。 只覺得一片“嗡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