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到一個小視頻：
視頻裡的小女孩， 一邊抽泣， 一邊聲嘶力竭地吼：
“我已經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你們為什麼還要來弄我？我實在是想不通啊！”
“我已經在改了， 要怎麼樣？！”
“我已經接受教訓了， 你要怎麼樣？！”
“我已經按你們說的做了， 為什麼你們還要這麼兇惡地對我？！”
畫面外的媽媽和爸爸則在喋喋不休：
“你態度不端正！”
“你現在都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你要接受教訓！”
“你要給我寫個檢討， 寫在紙上， 給媽媽看！”
這一幕， 太熟悉了。
小時候， 每次闖了禍、考了低分、做錯事， 回家都是類似的場景。
“知不知道自己錯了？！”，
老老實實回答：“知道。 ”
大力金剛指戳在腦門上， 另一句怒吼隨之而來：“知道錯還做？！”
沒法答， 只好低頭保持沉默， 然後， 重頭戲就來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認錯？！”
“你聽沒聽到我說話……我看你就是不想好……”（此處一般有巴掌聲）
這大概是我童年和少年時代最困惑的不解之謎。
我一直沒想明白， 在我犯錯的時候：
我到底應該怎麼說、怎麼做， 才能讓父母滿意？
又或者， 我無論說什麼、做什麼， 都不會改變最後的結果？
2
前幾天看《芳華》， 裡面有一段情節：
“活雷鋒”一時衝動抱了女團員， 被組織調查。 調查者認定他思想骯髒、行為下流， 幹部甚至主動為他構想香豔的細節， 他的辯解皆不被接受， 他的羞憤反抗， 則是更大的罪名。
看的時候我在想， 他有沒有辦法讓這些人相信他說出的事實， 為自己洗刷冤屈？
想來想去， 竟沒有。
你平靜講述， 是心機深沉；
你衝動憤怒， 是做賊心虛；
你痛哭流涕， 也不過是虛假做戲。
因為， 在他們詢問你之前， 早已給你定好了罪。
3
有一次， 我有幸旁觀一位老闆罵下屬：
“這麼簡單的事情你也能做錯？你沒帶腦子上班？”
“你有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說！
“你是不是不想幹了？你說！”
老闆一聲比一聲高， 下屬全程面癱沉默。
終於， 喊累了， 歇氣了， 讓下屬滾出去， 轉過頭， 痛心疾首地跟我念叨：
“你看看！這特麼什麼態度！”
我忍不住腹誹， 你讓他回答什麼呢？
“
是的， 很簡單， 我偏偏錯了， 腦子忘家裡了。
剛才跟你彙報得很詳細， 要我再說一遍？
不想幹早走了， 還能乖乖站這裡讓你噴唾沫？
”
這樣， 難道你就滿意了？
4
關於承認錯誤這事兒， 父母也好， 領導也好， 作天作地的小公舉們也好， 常常使用一個神秘的玄學詞彙：態度。
他們會用各種刁鑽的提問角度讓你理屈詞窮， 然後成功地栽贓給你：態度不端正。
我困惑多年才解開這個大中華斯芬克斯之謎。
他們所要的“態度”不外是：
1、我說你錯了， 你就得俯首認錯， 沒有理由， 沒有藉口， 沒有辯解；
2、你錯了， 我就有權向你發洩我的情緒， 批評你， 指責你， 羞辱你；
3、你不得反抗， 只能接納和順從， 一直到我的情緒過去了為止。
歸根結底， 就是赤裸裸的兩個字——臣服。
你做沒做錯事不重要， 以後會不會繼續犯錯不重要， 得到經驗教訓和成長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
你是否臣服於我和我的怒火。
於是， 很多孩子沒有學會改正錯誤， 而是學會了“聽話”。 當他們面對困難時， 他們只會找父母拿主意。 因為一旦自己做了決定， 就可能會面對父母的責難。
有意思的是， 當他們長大以後， 父母卻又要怪他們“窩囊、沒主見”。
於是， 很多下屬沒有學會改正錯誤， 而是學會了“事無巨細等指揮”， 不擔事、不擔責， 唯領導馬首是瞻， 明哲保身。
有意思的是， 領導卻又要向外人吐槽， 我好命苦啊， 手下沒有一個能用的兵。
這話你說得虧心不虧心？
我們辛苦培育的， 到底是“人才”還是“奴才”？
培育前者比後者要艱難得多。
若想要人才，就得容得下他們的成長，容得下他們跟你有差異，容得下他們有自己的觀點和脾氣，容得下他們是獨立、自主的人，而不是你的附庸，你的傳聲筒，你的克隆怪物。
這真的沒那麼容易，它需要：
籠絡人的智慧
寬容人的胸懷
否定自己的勇氣
但仍然值得一試，不是嗎
培育前者比後者要艱難得多。
若想要人才，就得容得下他們的成長，容得下他們跟你有差異，容得下他們有自己的觀點和脾氣，容得下他們是獨立、自主的人，而不是你的附庸，你的傳聲筒，你的克隆怪物。
這真的沒那麼容易，它需要：
籠絡人的智慧
寬容人的胸懷
否定自己的勇氣
但仍然值得一試，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