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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以洋妞為目標的殺人狂(1)

大家好, 很久沒有寫殺人案了, 你們一定等急了。

這個系列, 就像題目裡寫到的一樣, 是一批以「殘害外國年輕女性」為目標的日本殺人犯:佐川一政, 織原城二, 市橋達也。

我在自己的「殺人事件記憶庫」中, 對這三起事件都有過詳細的瞭解。 基於這種瞭解, 當我將這三起事件放在一起回憶的時候, 在其中發現了某種巧合:三人的出身家庭都屬於上層社會, 受到過很好的高等教育, 並且三人都對「金髮碧眼」的外國女性, 有著強烈的性衝動。

根據這些共同點, 我希望這一系列的寫作, 能夠給各位讀者同樣帶來一些思考。

歐美的白人女性, 在東亞各國都無疑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她們高挑的身材, 白皙的皮膚, 柔軟的金黃或亞麻色的頭髮, 與東亞的女性相比, 有著一種截然不同的魅力。

當然, 這樣的美貌, 除了帶給她們引人注目的機會之外, 也為她們招致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2000年7月1日這一天, 露西・布萊克曼。

本以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布萊克曼一家, 得到的結果卻更加令人失望 —— 各家報館媒體瞬間收到了難以想像的「線報」, 從「人體器官販賣」到「催眠後夾帶毒品出國」的消息, 越來越向著獵奇的方向推進。

然而, 這些消息大部分都缺乏足夠的細節, 無法證實。 露西的家人陷入了越來越大的痛苦之中。

在這一批紛雜混亂的消息轟炸中, 有一則來自《週刊新潮》的報導, 在多年後才引起了人們足夠的重視。 這篇報導的內容是, 一名在泡沫經濟時期通過炒地發家的中年商人, 對金髮女郎有著強烈的性欲, 於是他將幾名在夜店中打工的白人女性視作獵物, 把她們哄騙回家迷奸, 並且拍下了視頻。

這個頗為類似于成人電影的情節, 在當時只是被人們當做一種獵奇的推測而已。 《週刊新潮》這篇文章的資訊, 來自於一名不願透露身份和姓名的男性。 由於這篇文章淹沒在紛雜的各種道聼塗説之中, 並未引起足夠的重視, 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後,

再想找到最初的資訊提供者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麼, 此時的日本警方為何保持沉默呢?

原來在7月底G8峰會結束之後, 東京的員警總監便遭到了首相森喜朗的質問。 被問得一頭霧水的他, 立即命令警視廳總部的搜查一課著手調查此事。 搜查一課接手這起案子後, 發現麻布署幾乎對此案沒有進行任何的推進。 考慮到事件已經發生了一個月之久, 搜查一課認為如果此案確系露西被他人誘拐失蹤, 那麼在這段時間裡犯人很可能已經充分毀滅了案發時的證據。 於是他們只得在不驚擾可能就在暗中觀察著的犯罪嫌疑人的情況下, 開展秘密的調查。 調查的方向有兩個:其一是露西本人意願下的「出逃」,

其二為以露西為對象的「誘拐」。

針對露西的出逃可能, 很快就被搜查一課否定了:露西名下的存款、信用卡等等, 在7月1日之後就沒有出現過任何的交易。 據室友露易絲回憶, 露西本人的日常開銷幾乎都是通過刷卡進行的, 身上雖然也會攜帶部分現金, 但不足以用來進行長期旅行。 如此看來, 似乎露西在7月1日之後就喪失了人身自由, 甚至香消玉殞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另外, 考慮到外出時突然遭遇事故等等不測的情況也有可能出現, 警方收集了7月1日中午之後首都圈各處出現的死亡、重傷事故的資訊, 以及這段時間在周邊地域發現的無名屍體特徵, 通過資訊比對, 並未出現與露西失蹤相關的情報。

通過排除法, 警方在否定了其他各種導致露西失聯的情況之後,露西遭到誘拐的可能性越來越高。

進入8月中旬,警方通過對露西曾工作過的夜店中,每一名陪酒女郎的一對一私下詢問,徹底梳理了露西在日本的社會關係。所幸的是,由於剛剛來到日本不足兩個月,露西所接觸的人,除了室友和工作上的同事之外,只有光臨店裡的客人們。這其中有幾名常常點名露西來陪酒的客人,成為了警方的重點排查對象。

警方通過店主的名片庫,掌握露西的這些常客的姓名、職業和工作地點。在隨後的幾周裡,搜查一課的員警們便衣跟蹤了這些常客,摸清了他們的出行習慣和各處住所的位置,以及這些人是否有過綁架、故意傷害、性騷擾等等前科。這其中有一名中年男子,因為他之前的累累前科,成為了警方懷疑名單上的第一名。

2000年9月20日,警視廳搜查一課和港區麻布署聯合成立的「露西・布萊克曼事件專案組」,召開了第一次媒體見面會,在會上對媒體進行此案的第一次警方資訊披露。

在這次媒體會上,警方為了挽回顏面,掩蓋之前麻布署的懈怠對應,一舉公開了如下的重要資訊:

1。 警方已經基本鎖定了此案的頭號重要嫌疑人。此人名叫織原城二,是一名房地產物業公司的社長。

2。 在露西工作的店中,又出現了兩名外國女性下落不明的情況。

3。 警方目前已經在著手準備對重要嫌疑人的逮捕。

資訊一出,大大出乎在場所有媒體的意料:以往常的警方做法來看,警方在沒有充足的證據的情況下,幾乎不會對外宣稱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況且在這第一次媒體會上,披露嫌疑人姓名和職業的做法,更是聞所未聞。警方在這次媒體會上的表現,被諸多媒體認為「成竹在胸」,第二天就鋪天蓋地見諸報端。

那麼,「織原城二」又是何許人也?

織原城二,1952年出生於大阪,雙親都是在戰後從韓國來到日本淘金的韓國移民,出生時的名字是金聖鐘。他的童年時期,家中可謂是一貧如洗。織原的父親從一名計程車司機幹起,同時兼任著為韓國黑社會團體在大阪收保護費的工作。幾年之後,借著朝鮮戰爭為日本帶來了重振經濟的機會,織原的父親開起了小鋼珠賭場(柏青哥),用賺來的資金雇傭打手,開始強佔在二戰中遭到空襲後,成為無主之地(原地主因戰事空襲等死亡,後繼無人)的大片土地,就此大發橫財,腰纏萬貫。

家中經歷了幾乎一夜暴富之後,織原的父親將他送進了私立小學,並讓他學習鋼琴、繪畫等等。之後幾年,織原順利從私立中學畢業,進入了慶應大學附屬高中,成為了未來社會中的精英群體中的一員。

然而,家中突然的變故,改變了織原城二迄今為止一帆風順的人生。

1969年,織原的父親被捲入了黑幫的一場陰謀中,之後他被捆住雙手雙腳的屍體在香港維多利亞港外被發現。父親突然的死,除了帶給織原城二巨大的精神打擊之外,也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穫:他在17歲這一年繼承了父親留下高達1億美元的巨額遺產。

獲得了巨額遺產之後的織原城二,首先在整形外科醫院對自己的相貌進行了整容,並在之後與韓國的親屬們徹底斷絕了聯繫。21歲時,他順利從慶應大學的政治學系畢業,加入了日本國籍,並將自己的名字,從金聖鐘正式改為 織原城二。

也就是說,儘管織原城二表面上仍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實際上,他的資產早已破綻百出。

1999年,事業失敗的織原城二,開始屢屢出現在警方的記錄上。短短1年時間裡,他因為酒後駕車發生事故,被警方兩次記錄在案;因為在公廁中偷拍女性,被警方拘留一次;因為在公共場合對女性實施猥褻行為,被警方拘留兩次。而這次露西失蹤一案,由於他近來的種種不法行為,也早早地為警方鎖定嫌疑人提供了方向。

2000年9月底,在警方公開披露了「露西・布萊克曼失蹤案」的重要嫌疑人就是織原城二之後,他躲在自己位於神奈川縣逗子市的豪宅內閉門不出。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2000年10月3日,麻布員警署收到了一封署名為「露西・布萊克曼」的來信。

信件是用打字機打出來的,內容是「請幫我把這些錢還給我的債主們,等你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日本了。」

信中還有一捆一萬美元的現鈔,以及一個「欠款名單」,裡面寫著人名和金額。

警方並沒有被這樣的障眼法蒙混住,他們判斷這是嫌疑人織原城二為了迷惑警方,拖延調查進度而冒充露西,施展的一個小伎倆。

2000年10月9日,警視廳搜查一課以「強制猥褻、非法拘禁」的罪名,對躲在家中的織原城二進行了逮捕。織原城二最初在家中以「私闖民宅」對警方的侵入表示抗議,並企圖攻擊員警。在警方出示了逮捕證和搜查證後,織原城二終於就範,被帶上了警車。

進入了織原城二的這所豪宅後,在場的警員們大開眼界:並不是因為他家中的豪華令人驚訝,而是他藏在地下室中的「收藏品」:警方在他家中搜查出了多達4000-5000部的成人錄影,之後經過警方的鑒別,有約400多部是由織原城二自己製作的。而在這400多部織原城二自己製作的錄影中,大部分是他對處於昏睡之中的女性實施性侵的內容。根據分析,警方判斷他是在使用了麻醉劑後,在自家中對這些女性進行強姦,並且拍下了這些畫面。

織原城二的變態性欲,卻為他的犯罪事實提供了最好的證據。

在這400多部影片中,由於拍攝的環境光線問題,警方只能辨認出其中大約150名左右的強姦受害者。而在這150名受侵害女性中,警方發現了一名金髮外國女性。根據辨認,這名女性不是失蹤的露西・布萊克曼,而是另一名於1992年2月25日在東京失蹤的白人女孩,名叫卡瑞塔・瑞吉維( Carita Ridgway )。卡瑞塔在2月25日宣告失蹤後,於2月29日被人發現赤身裸體出現在神奈川縣三浦市的一家醫院門口,當時她已經沒有了呼吸。在確認死亡之後,法醫對她進行了屍檢,發現死因是氯仿吸入過量死亡。

然而卡瑞塔從失蹤,到如何接觸到致死劑量的氯仿,在織原城二被捕之前的8年時間裡,對警方來說都是一個謎。而從織原城二家中起獲的大量氯仿、大麻、嗎啡等等致幻麻醉藥物中,警方似乎發現了答案。

氯仿,化學成分是三氯甲烷,曾被當做一種較為安全的麻醉劑,在手術中大量使用。然而,高濃度的氯仿蒸汽會導致急性肝臟壞死,以及心律不齊等等,導致死亡。在上世紀的犯罪行動中,由於獲取方便,氯仿也多次被犯罪分子在搶劫、綁架中使用。

經過反復確認,警方在起獲的大量織原城二私制影片中,確認他習慣在實施性侵之前,對攝像機進行一番「演說」。演說的內容大致上是這樣的:他認為這些女性都是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肉體,用性魅力去控制男性,而他要做的事情是對各種膚色、各種人種的女性們進行「征服」,對她們進行報復,「讓她們知道男人才是世界的主人」。

警方對織原城二的審訊,進行得並不順利。儘管從他家中起獲了大量與犯罪相關的藥物、錄影等等證物,並且有大量線索指向露西等白人女孩的失蹤與他有關,但織原城二對綁架、迷奸等等罪名矢口否認,甚至聲稱他拍攝的這些錄影,都是事先經過女方的同意後才拍攝的,並且在影片中女性並非遭到了麻醉,而是在裝睡。

面對如此狡猾的嫌犯,警方只得加緊對證據的進一步挖掘。

10月12日,警方得到一名公寓管理員的線報:在7月5日,這名公寓管理員依據慣例,要進入住戶屋中檢查煤氣洩露報警器,然而在敲開一戶住戶的門後,他遭到了住戶蠻橫的拒絕。而這名住戶,就是織原城二。這棟公寓位於神奈川縣的三浦市海邊,其中一間屬於織原城二的名下。在遭到拒絕入戶後的當晚,這名公寓管理員看到織原城二手提鐵鍬,沿著海岸線匆忙地走著。

得到了這一線索,警方迅速趕往三浦市的這間公寓。在浴室中,警方查到了血液的螢光反應,血型與失蹤的露西相符,但由於清潔劑的影響,血液的殘留物無法用於DNA鑒定。同時,警方按照公寓管理員的證詞,派出了警犬搜查隊,沿海岸進行搜索,然而卻一無所獲。

2000年10月24日,警方再次接到報案,一名加拿大女性聲稱與織原城二在店裡喝酒後,自己失去了意識。等到自己醒來時,發現坐在織原城二的車上,車子正沿著海岸行駛。她拼命反抗後迫使織原城二將車子停下,自己隨後從車中逃走。

10月27日,在這名女性的指證之下,警方以「猥褻未遂」對織原城二進行了再次逮捕。織原城二在證人面前,只得承認了自己曾在女性的酒中投放了麻醉劑,並嘗試將她帶回自己的公寓中。然而,他仍然對露西的失蹤矢口否認。

2000年11月17日,東京地方檢察院以「對多名女性實施准強姦行為」,對織原城二實施了再次逮捕。這次逮捕之後,警方提出對織原城二家中發現的女性毛髮進行DNA鑒定,並向露西的家人索取了露西在英國家中留下的毛髮作為樣本。

2000年12月1日,東京地方檢察院以「多次實施准強姦行為」對織原城二提出公訴。12月14日,「六本木連續准強姦事件」進行初次公審,織原城二在法庭上否認了所有指控。

12月31日,在「准強姦事件」中,出庭作證的年輕女性達到了5人,其中外國女性3人,日本女性2人。所有的證人均指認織原城二曾對她們進行過麻醉的嘗試,並試圖將失去意識的她們帶往酒店或被告自己居住的公寓。

而在審判緊鑼密鼓地進行的同時,警方的能力在此時卻顯得捉襟見肘:對織原城二的逮捕已經過去了2個月的時間,然而最令人揪心的問題 —— 露西的下落,目前仍然沒有任何的眉目。

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警方將卡瑞塔死亡一案也搬上了法庭,以「強姦傷害致死」對織原城二提出了新的指控,並將織原城二對卡瑞塔實施性侵時的錄影,作為重要物證提交給法庭。然而,面對這樣的指控,織原城二表現得異常冷靜。他只承認對卡瑞塔實施了性行為,但不承認對她進行了麻醉,更不承認性行為是在卡瑞塔被麻醉的狀態下進行的 —— 這樣一來,不僅強姦的指控無法成立,而且受害者卡瑞塔已經死亡,死無對證,他更可以將「是否對受害人進行了麻醉」的事情推得一乾二淨。儘管警方提出,導致卡瑞塔死亡的藥物成分,與從織原城二家中起獲的藥物成分完全一致,但織原城二依然堅持說,自己沒有強制或哄騙卡瑞塔服用了這些藥物,即使她體內檢出了這些成分,但也無法證明自己投毒。

庭審的爭論,似乎也進入了死胡同。

2月9日,警方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要求警方繼續搜查三浦市的海岸地區,尤其是海邊的洞穴。

警方迅速出動,經過幾個小時的搜尋,在海岸邊果然發現了一個容人彎腰進入的洞穴。在洞穴入口三米處的地面上,有著泥土曾被人翻動過的痕跡。警方對這一地點進行了挖掘,結果從地面下挖出了一個浴缸。在浴缸中,有一具已經遭到分屍的外國女性遺體...

2月10日,通過身體特徵比對,這具遺體被鑒定為確系失蹤達7個多月之久的露西・布萊克曼。屍體被用電鋸進行了粗糙的分屍,切成大小不一的八塊。

消息傳到了英國,在家鄉等待女兒下落的蒂姆・布萊克曼掩面而泣。英國外相在當天對媒體發表感想:「希望能夠儘早將兇手繩之以法。」

警方將這些嶄新的證據提交法庭,並且提出:

1、 織原城二在7月1日夜間將露西殺害後,為防止屍體腐爛產生氣味,於是購入了乾冰進行冷藏;

2、由於屍體搬運困難,織原城二使用了電鋸進行了分屍;

3、織原城二準備將分屍後的屍體放入鐵桶中,灌入水泥後進行掩埋,然而由於公寓管理員的突然登門,使他改變了主意,在7月4日夜間對屍體進行了草草的掩埋;

4、之後為了避人耳目,他再也沒有出現在三浦市海邊的這處公寓附近。

然而織原城二此時,仍然在竭力狡辯著。他提出7月初的時候,因為自己的狗突然死了,為了保存遺體,他才購入了乾冰;至於水泥,是他的一個生意夥伴提出暫時存放在他的倉庫中;之所以長期沒有出現在三浦的公寓,是因為自己的業務繁忙,所以住在了交通更方便的逗子市。

英國的泰晤士報、美國的華盛頓郵報都對此事件進行了密集的報導。在這些國外的報導中,日本員警的辦案效率低下、日本政府對外國人的人權忽視,都成為了議論的焦點。

2001年3月3日,在家屬的要求之下,露西的遺體回到了英國下葬。

而對織原城二的審判,仍然沒有結束。

由於此案缺乏直接的證據鏈,因此法庭對被告織原城二的審判基礎,只得以「狀況證據」為依據進行辯論:

1、在織原城二的公寓中,警方發現了DNA與露西相符的毛髮;

2、在露西被懷疑遇害的2000年7月1日之後2、3天內,織原城二連續購入了電鋸、乾冰、水泥等物品;

3、在織原城二公寓中的電腦流覽器中,警方發現了他曾使用搜尋引擎,對屍體處理的方法進行過搜索;

4、由於屍體遭到了嚴重的破壞,並且掩埋時間較長,從屍體上已經無法確定是否服用過麻醉藥物,也無法找到織原城二的精液遺留;

5、與織原城二相關的其他9起迷奸指控中,所使用的方法均相當類似;

6、然而在織原城二的自製錄影中,並未發現露西的身影;

7、織原城二所使用的手機系通過非法管道獲得,無法追蹤打出和打入的電話;

8、織原城二家中起獲的麻醉藥物中,有2種成分無法從市面上購得,而在卡瑞塔一案中,這兩種成分都有檢出。

2003年7月,身處麻煩之中的織原城二,卻提出了一起「名譽損害」指控,矛頭直指在2000年7月時,將自己列為露西被害一案的罪犯的《週刊新潮》。

我在上面曾經說過,早在案件尚未進行偵破的時候,《週刊新潮》這家雜誌,便通過匿名線報將這一案件的經過、結果和犯人「異常精准地」報導出來。回過頭來看的話,《週刊新潮》報導的內容簡直與案情絲毫不差。然而,織原城二卻以「自己尚未經過審判定罪」為由,將《週刊新潮》告上了法庭。

審判結果也是意料之中的:《週刊新潮》敗訴。這不得不說是「程式正義的勝利」,然而卻讓看到這一節外生枝的我,覺得非常的滑稽。

2006年8月,作為證人,露西的父親蒂姆在東京地方法院出庭作證。而織原城二為了逃避出庭,在看守所裡脫光衣服,躲在衣櫃和牆壁之間拒絕上庭。

2006年9月,織原城二以個人名義,向蒂姆・布萊克曼支付了150萬美元,作為「悔過金」。在英國的媒體上,蒂姆的這一做法遭到了非議,認為他「拿了沾了血的錢」。

2007年7月24日,經過長達6年多的馬拉松式庭審,東京地方法院終於對織原城二案進行了一審判決。法庭認定,被告織原城二對9名女性實施的迷奸行為已構成「准強姦罪」和「強制猥褻罪」,同時對卡瑞塔的強姦致死罪名成立,構成「傷害致死罪」。以此判處被告織原城二無期徒刑。

同時,對檢方提出的被告織原城二誘拐、強姦並殺害露西・布萊克曼這一指控,由於從被害者屍體上無法判斷是否服用了被告所持藥物,並且無法發現被告的體液等相關證據,法庭宣判無罪。

兩案並罰,對被告織原城二判處無期徒刑。

檢方當庭提出上訴。而露西的家人也表示,絕對無法接受日本法庭的這一裁決。

2008年3月25日,東京高級法院對二審開庭。織原城二一方提出完全無罪,否認所有指控;而檢方也堅持了一審中的全部指控。

2008年7月29日,在庭審中檢方提出新的證據,織原城二曾以「卡瑞塔的朋友,西田先生」的名義,在1994年對之前神秘死亡的卡瑞塔家人支付過100萬美金。在法庭問及為何要支付這筆款項時,織原城二否認了這是封口費,而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而支付的道歉金」,自己與卡瑞塔的死亡沒有直接關係。

2008年9月15日,檢方終於迎來了事件的突破口。

在一周前的9月8日,逗子市的消防本部在檢查以往的報警電話錄音,準備銷毀5年以上的舊資料時,突然發現了新的證據:在2000年7月1日當晚10時23分的報警錄音中,有一個聲音慌張的男人打來電話說:

「出大事兒了,有個人吃藥過量要死了,這會兒還有能接急診的醫院嗎?」

日本的「消防局」與中國不同,除了應對火災之外,也承擔著派遣救護車、救災車的任務。因此在接到報警之後,消防本部的接線員提供了急診醫院的資訊,並且詢問是否需要派出救護車,然而電話在此時就掛斷了。

根據當時的電話記錄,警方查詢了打入電話的註冊位址,正是織原城二在三浦市的這間公寓。而在之前的庭審記錄中,織原城二承認過自己在2000年7月1日事發當晚,一直待在三浦市的公寓裡。這樣一來,他的這出報警電話的內容,就與露西失蹤被害一案具有著說不清的關係了。

2008年12月17日,二審進行最終宣判。法庭認為,從檢方提供的證據進行判斷,無法證明被告織原城二直接殺害了受害人露西,但無疑在露西死後,被告對露西的屍體進行了分屍和遺棄。因此,東京高級法院認定一審判決無效,被告織原城二除犯有對9名女性的強姦未遂之外,對露西・布萊克曼也犯有強姦未遂罪、屍體損壞罪和屍體遺棄罪。數罪並罰,對被告織原城二處以無期徒刑。

儘管刑罰沒有絲毫的加重,但檢方的努力仍然沒有白費:被告織原城二與被害者露西的死,終於在法律上得到了認定。

織原城二在審判後提出上訴。

2010年12月,日本最高法院對「六本木連續准強姦案及露西・布萊克曼被害案」進行了最終的判決。最高法院維持了二審的判決結果,認定被告織原城二犯有准強姦罪、准強姦未遂罪、強姦致死罪、屍體損壞罪、屍體遺棄罪,維持無期徒刑的量刑。

儘管警方無法收集到足夠多的證據,但從織原城二的個人錄影中表明,他曾在1990-2000年之間,迷奸、強姦了多達上百名女性。目前織原城二仍在東京的小菅監獄中服刑。

露西的父親蒂姆在事件之後,將他從被告織原城二手中獲取的150萬美金,用在了投資在開發「個人報警器」的事業上。由於他在事件中的種種令人難以接受的表現,使得他在媒體面前仍是個充滿爭議的人物。

日本警方在事件初期所表現出的懈怠,以及審訊中過於依賴於疑犯自白的行動,都讓海外媒體對日本的司法效率表示出極大的不滿。而在事件進入庭審階段之後,檢方和警視廳搜查一課所進行的持續挖掘的努力,最終使被告的定罪結果無限接近於「直覺所判斷的真相」。這背後的一系列故事,在這本《刑警們的挽歌》中,都有所體現。

最初一個人一秒的愚蠢,需要無數人付出無數的努力去挽回。

這就是「露西・布萊克曼被害案」的始終。下一期我們來講《食人魔佐川一政》。

下面是打賞作者的二維碼,歡迎各位讀者投喂:

警方在否定了其他各種導致露西失聯的情況之後,露西遭到誘拐的可能性越來越高。

進入8月中旬,警方通過對露西曾工作過的夜店中,每一名陪酒女郎的一對一私下詢問,徹底梳理了露西在日本的社會關係。所幸的是,由於剛剛來到日本不足兩個月,露西所接觸的人,除了室友和工作上的同事之外,只有光臨店裡的客人們。這其中有幾名常常點名露西來陪酒的客人,成為了警方的重點排查對象。

警方通過店主的名片庫,掌握露西的這些常客的姓名、職業和工作地點。在隨後的幾周裡,搜查一課的員警們便衣跟蹤了這些常客,摸清了他們的出行習慣和各處住所的位置,以及這些人是否有過綁架、故意傷害、性騷擾等等前科。這其中有一名中年男子,因為他之前的累累前科,成為了警方懷疑名單上的第一名。

2000年9月20日,警視廳搜查一課和港區麻布署聯合成立的「露西・布萊克曼事件專案組」,召開了第一次媒體見面會,在會上對媒體進行此案的第一次警方資訊披露。

在這次媒體會上,警方為了挽回顏面,掩蓋之前麻布署的懈怠對應,一舉公開了如下的重要資訊:

1。 警方已經基本鎖定了此案的頭號重要嫌疑人。此人名叫織原城二,是一名房地產物業公司的社長。

2。 在露西工作的店中,又出現了兩名外國女性下落不明的情況。

3。 警方目前已經在著手準備對重要嫌疑人的逮捕。

資訊一出,大大出乎在場所有媒體的意料:以往常的警方做法來看,警方在沒有充足的證據的情況下,幾乎不會對外宣稱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況且在這第一次媒體會上,披露嫌疑人姓名和職業的做法,更是聞所未聞。警方在這次媒體會上的表現,被諸多媒體認為「成竹在胸」,第二天就鋪天蓋地見諸報端。

那麼,「織原城二」又是何許人也?

織原城二,1952年出生於大阪,雙親都是在戰後從韓國來到日本淘金的韓國移民,出生時的名字是金聖鐘。他的童年時期,家中可謂是一貧如洗。織原的父親從一名計程車司機幹起,同時兼任著為韓國黑社會團體在大阪收保護費的工作。幾年之後,借著朝鮮戰爭為日本帶來了重振經濟的機會,織原的父親開起了小鋼珠賭場(柏青哥),用賺來的資金雇傭打手,開始強佔在二戰中遭到空襲後,成為無主之地(原地主因戰事空襲等死亡,後繼無人)的大片土地,就此大發橫財,腰纏萬貫。

家中經歷了幾乎一夜暴富之後,織原的父親將他送進了私立小學,並讓他學習鋼琴、繪畫等等。之後幾年,織原順利從私立中學畢業,進入了慶應大學附屬高中,成為了未來社會中的精英群體中的一員。

然而,家中突然的變故,改變了織原城二迄今為止一帆風順的人生。

1969年,織原的父親被捲入了黑幫的一場陰謀中,之後他被捆住雙手雙腳的屍體在香港維多利亞港外被發現。父親突然的死,除了帶給織原城二巨大的精神打擊之外,也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穫:他在17歲這一年繼承了父親留下高達1億美元的巨額遺產。

獲得了巨額遺產之後的織原城二,首先在整形外科醫院對自己的相貌進行了整容,並在之後與韓國的親屬們徹底斷絕了聯繫。21歲時,他順利從慶應大學的政治學系畢業,加入了日本國籍,並將自己的名字,從金聖鐘正式改為 織原城二。

也就是說,儘管織原城二表面上仍然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實際上,他的資產早已破綻百出。

1999年,事業失敗的織原城二,開始屢屢出現在警方的記錄上。短短1年時間裡,他因為酒後駕車發生事故,被警方兩次記錄在案;因為在公廁中偷拍女性,被警方拘留一次;因為在公共場合對女性實施猥褻行為,被警方拘留兩次。而這次露西失蹤一案,由於他近來的種種不法行為,也早早地為警方鎖定嫌疑人提供了方向。

2000年9月底,在警方公開披露了「露西・布萊克曼失蹤案」的重要嫌疑人就是織原城二之後,他躲在自己位於神奈川縣逗子市的豪宅內閉門不出。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2000年10月3日,麻布員警署收到了一封署名為「露西・布萊克曼」的來信。

信件是用打字機打出來的,內容是「請幫我把這些錢還給我的債主們,等你們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日本了。」

信中還有一捆一萬美元的現鈔,以及一個「欠款名單」,裡面寫著人名和金額。

警方並沒有被這樣的障眼法蒙混住,他們判斷這是嫌疑人織原城二為了迷惑警方,拖延調查進度而冒充露西,施展的一個小伎倆。

2000年10月9日,警視廳搜查一課以「強制猥褻、非法拘禁」的罪名,對躲在家中的織原城二進行了逮捕。織原城二最初在家中以「私闖民宅」對警方的侵入表示抗議,並企圖攻擊員警。在警方出示了逮捕證和搜查證後,織原城二終於就範,被帶上了警車。

進入了織原城二的這所豪宅後,在場的警員們大開眼界:並不是因為他家中的豪華令人驚訝,而是他藏在地下室中的「收藏品」:警方在他家中搜查出了多達4000-5000部的成人錄影,之後經過警方的鑒別,有約400多部是由織原城二自己製作的。而在這400多部織原城二自己製作的錄影中,大部分是他對處於昏睡之中的女性實施性侵的內容。根據分析,警方判斷他是在使用了麻醉劑後,在自家中對這些女性進行強姦,並且拍下了這些畫面。

織原城二的變態性欲,卻為他的犯罪事實提供了最好的證據。

在這400多部影片中,由於拍攝的環境光線問題,警方只能辨認出其中大約150名左右的強姦受害者。而在這150名受侵害女性中,警方發現了一名金髮外國女性。根據辨認,這名女性不是失蹤的露西・布萊克曼,而是另一名於1992年2月25日在東京失蹤的白人女孩,名叫卡瑞塔・瑞吉維( Carita Ridgway )。卡瑞塔在2月25日宣告失蹤後,於2月29日被人發現赤身裸體出現在神奈川縣三浦市的一家醫院門口,當時她已經沒有了呼吸。在確認死亡之後,法醫對她進行了屍檢,發現死因是氯仿吸入過量死亡。

然而卡瑞塔從失蹤,到如何接觸到致死劑量的氯仿,在織原城二被捕之前的8年時間裡,對警方來說都是一個謎。而從織原城二家中起獲的大量氯仿、大麻、嗎啡等等致幻麻醉藥物中,警方似乎發現了答案。

氯仿,化學成分是三氯甲烷,曾被當做一種較為安全的麻醉劑,在手術中大量使用。然而,高濃度的氯仿蒸汽會導致急性肝臟壞死,以及心律不齊等等,導致死亡。在上世紀的犯罪行動中,由於獲取方便,氯仿也多次被犯罪分子在搶劫、綁架中使用。

經過反復確認,警方在起獲的大量織原城二私制影片中,確認他習慣在實施性侵之前,對攝像機進行一番「演說」。演說的內容大致上是這樣的:他認為這些女性都是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肉體,用性魅力去控制男性,而他要做的事情是對各種膚色、各種人種的女性們進行「征服」,對她們進行報復,「讓她們知道男人才是世界的主人」。

警方對織原城二的審訊,進行得並不順利。儘管從他家中起獲了大量與犯罪相關的藥物、錄影等等證物,並且有大量線索指向露西等白人女孩的失蹤與他有關,但織原城二對綁架、迷奸等等罪名矢口否認,甚至聲稱他拍攝的這些錄影,都是事先經過女方的同意後才拍攝的,並且在影片中女性並非遭到了麻醉,而是在裝睡。

面對如此狡猾的嫌犯,警方只得加緊對證據的進一步挖掘。

10月12日,警方得到一名公寓管理員的線報:在7月5日,這名公寓管理員依據慣例,要進入住戶屋中檢查煤氣洩露報警器,然而在敲開一戶住戶的門後,他遭到了住戶蠻橫的拒絕。而這名住戶,就是織原城二。這棟公寓位於神奈川縣的三浦市海邊,其中一間屬於織原城二的名下。在遭到拒絕入戶後的當晚,這名公寓管理員看到織原城二手提鐵鍬,沿著海岸線匆忙地走著。

得到了這一線索,警方迅速趕往三浦市的這間公寓。在浴室中,警方查到了血液的螢光反應,血型與失蹤的露西相符,但由於清潔劑的影響,血液的殘留物無法用於DNA鑒定。同時,警方按照公寓管理員的證詞,派出了警犬搜查隊,沿海岸進行搜索,然而卻一無所獲。

2000年10月24日,警方再次接到報案,一名加拿大女性聲稱與織原城二在店裡喝酒後,自己失去了意識。等到自己醒來時,發現坐在織原城二的車上,車子正沿著海岸行駛。她拼命反抗後迫使織原城二將車子停下,自己隨後從車中逃走。

10月27日,在這名女性的指證之下,警方以「猥褻未遂」對織原城二進行了再次逮捕。織原城二在證人面前,只得承認了自己曾在女性的酒中投放了麻醉劑,並嘗試將她帶回自己的公寓中。然而,他仍然對露西的失蹤矢口否認。

2000年11月17日,東京地方檢察院以「對多名女性實施准強姦行為」,對織原城二實施了再次逮捕。這次逮捕之後,警方提出對織原城二家中發現的女性毛髮進行DNA鑒定,並向露西的家人索取了露西在英國家中留下的毛髮作為樣本。

2000年12月1日,東京地方檢察院以「多次實施准強姦行為」對織原城二提出公訴。12月14日,「六本木連續准強姦事件」進行初次公審,織原城二在法庭上否認了所有指控。

12月31日,在「准強姦事件」中,出庭作證的年輕女性達到了5人,其中外國女性3人,日本女性2人。所有的證人均指認織原城二曾對她們進行過麻醉的嘗試,並試圖將失去意識的她們帶往酒店或被告自己居住的公寓。

而在審判緊鑼密鼓地進行的同時,警方的能力在此時卻顯得捉襟見肘:對織原城二的逮捕已經過去了2個月的時間,然而最令人揪心的問題 —— 露西的下落,目前仍然沒有任何的眉目。

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警方將卡瑞塔死亡一案也搬上了法庭,以「強姦傷害致死」對織原城二提出了新的指控,並將織原城二對卡瑞塔實施性侵時的錄影,作為重要物證提交給法庭。然而,面對這樣的指控,織原城二表現得異常冷靜。他只承認對卡瑞塔實施了性行為,但不承認對她進行了麻醉,更不承認性行為是在卡瑞塔被麻醉的狀態下進行的 —— 這樣一來,不僅強姦的指控無法成立,而且受害者卡瑞塔已經死亡,死無對證,他更可以將「是否對受害人進行了麻醉」的事情推得一乾二淨。儘管警方提出,導致卡瑞塔死亡的藥物成分,與從織原城二家中起獲的藥物成分完全一致,但織原城二依然堅持說,自己沒有強制或哄騙卡瑞塔服用了這些藥物,即使她體內檢出了這些成分,但也無法證明自己投毒。

庭審的爭論,似乎也進入了死胡同。

2月9日,警方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要求警方繼續搜查三浦市的海岸地區,尤其是海邊的洞穴。

警方迅速出動,經過幾個小時的搜尋,在海岸邊果然發現了一個容人彎腰進入的洞穴。在洞穴入口三米處的地面上,有著泥土曾被人翻動過的痕跡。警方對這一地點進行了挖掘,結果從地面下挖出了一個浴缸。在浴缸中,有一具已經遭到分屍的外國女性遺體...

2月10日,通過身體特徵比對,這具遺體被鑒定為確系失蹤達7個多月之久的露西・布萊克曼。屍體被用電鋸進行了粗糙的分屍,切成大小不一的八塊。

消息傳到了英國,在家鄉等待女兒下落的蒂姆・布萊克曼掩面而泣。英國外相在當天對媒體發表感想:「希望能夠儘早將兇手繩之以法。」

警方將這些嶄新的證據提交法庭,並且提出:

1、 織原城二在7月1日夜間將露西殺害後,為防止屍體腐爛產生氣味,於是購入了乾冰進行冷藏;

2、由於屍體搬運困難,織原城二使用了電鋸進行了分屍;

3、織原城二準備將分屍後的屍體放入鐵桶中,灌入水泥後進行掩埋,然而由於公寓管理員的突然登門,使他改變了主意,在7月4日夜間對屍體進行了草草的掩埋;

4、之後為了避人耳目,他再也沒有出現在三浦市海邊的這處公寓附近。

然而織原城二此時,仍然在竭力狡辯著。他提出7月初的時候,因為自己的狗突然死了,為了保存遺體,他才購入了乾冰;至於水泥,是他的一個生意夥伴提出暫時存放在他的倉庫中;之所以長期沒有出現在三浦的公寓,是因為自己的業務繁忙,所以住在了交通更方便的逗子市。

英國的泰晤士報、美國的華盛頓郵報都對此事件進行了密集的報導。在這些國外的報導中,日本員警的辦案效率低下、日本政府對外國人的人權忽視,都成為了議論的焦點。

2001年3月3日,在家屬的要求之下,露西的遺體回到了英國下葬。

而對織原城二的審判,仍然沒有結束。

由於此案缺乏直接的證據鏈,因此法庭對被告織原城二的審判基礎,只得以「狀況證據」為依據進行辯論:

1、在織原城二的公寓中,警方發現了DNA與露西相符的毛髮;

2、在露西被懷疑遇害的2000年7月1日之後2、3天內,織原城二連續購入了電鋸、乾冰、水泥等物品;

3、在織原城二公寓中的電腦流覽器中,警方發現了他曾使用搜尋引擎,對屍體處理的方法進行過搜索;

4、由於屍體遭到了嚴重的破壞,並且掩埋時間較長,從屍體上已經無法確定是否服用過麻醉藥物,也無法找到織原城二的精液遺留;

5、與織原城二相關的其他9起迷奸指控中,所使用的方法均相當類似;

6、然而在織原城二的自製錄影中,並未發現露西的身影;

7、織原城二所使用的手機系通過非法管道獲得,無法追蹤打出和打入的電話;

8、織原城二家中起獲的麻醉藥物中,有2種成分無法從市面上購得,而在卡瑞塔一案中,這兩種成分都有檢出。

2003年7月,身處麻煩之中的織原城二,卻提出了一起「名譽損害」指控,矛頭直指在2000年7月時,將自己列為露西被害一案的罪犯的《週刊新潮》。

我在上面曾經說過,早在案件尚未進行偵破的時候,《週刊新潮》這家雜誌,便通過匿名線報將這一案件的經過、結果和犯人「異常精准地」報導出來。回過頭來看的話,《週刊新潮》報導的內容簡直與案情絲毫不差。然而,織原城二卻以「自己尚未經過審判定罪」為由,將《週刊新潮》告上了法庭。

審判結果也是意料之中的:《週刊新潮》敗訴。這不得不說是「程式正義的勝利」,然而卻讓看到這一節外生枝的我,覺得非常的滑稽。

2006年8月,作為證人,露西的父親蒂姆在東京地方法院出庭作證。而織原城二為了逃避出庭,在看守所裡脫光衣服,躲在衣櫃和牆壁之間拒絕上庭。

2006年9月,織原城二以個人名義,向蒂姆・布萊克曼支付了150萬美元,作為「悔過金」。在英國的媒體上,蒂姆的這一做法遭到了非議,認為他「拿了沾了血的錢」。

2007年7月24日,經過長達6年多的馬拉松式庭審,東京地方法院終於對織原城二案進行了一審判決。法庭認定,被告織原城二對9名女性實施的迷奸行為已構成「准強姦罪」和「強制猥褻罪」,同時對卡瑞塔的強姦致死罪名成立,構成「傷害致死罪」。以此判處被告織原城二無期徒刑。

同時,對檢方提出的被告織原城二誘拐、強姦並殺害露西・布萊克曼這一指控,由於從被害者屍體上無法判斷是否服用了被告所持藥物,並且無法發現被告的體液等相關證據,法庭宣判無罪。

兩案並罰,對被告織原城二判處無期徒刑。

檢方當庭提出上訴。而露西的家人也表示,絕對無法接受日本法庭的這一裁決。

2008年3月25日,東京高級法院對二審開庭。織原城二一方提出完全無罪,否認所有指控;而檢方也堅持了一審中的全部指控。

2008年7月29日,在庭審中檢方提出新的證據,織原城二曾以「卡瑞塔的朋友,西田先生」的名義,在1994年對之前神秘死亡的卡瑞塔家人支付過100萬美金。在法庭問及為何要支付這筆款項時,織原城二否認了這是封口費,而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而支付的道歉金」,自己與卡瑞塔的死亡沒有直接關係。

2008年9月15日,檢方終於迎來了事件的突破口。

在一周前的9月8日,逗子市的消防本部在檢查以往的報警電話錄音,準備銷毀5年以上的舊資料時,突然發現了新的證據:在2000年7月1日當晚10時23分的報警錄音中,有一個聲音慌張的男人打來電話說:

「出大事兒了,有個人吃藥過量要死了,這會兒還有能接急診的醫院嗎?」

日本的「消防局」與中國不同,除了應對火災之外,也承擔著派遣救護車、救災車的任務。因此在接到報警之後,消防本部的接線員提供了急診醫院的資訊,並且詢問是否需要派出救護車,然而電話在此時就掛斷了。

根據當時的電話記錄,警方查詢了打入電話的註冊位址,正是織原城二在三浦市的這間公寓。而在之前的庭審記錄中,織原城二承認過自己在2000年7月1日事發當晚,一直待在三浦市的公寓裡。這樣一來,他的這出報警電話的內容,就與露西失蹤被害一案具有著說不清的關係了。

2008年12月17日,二審進行最終宣判。法庭認為,從檢方提供的證據進行判斷,無法證明被告織原城二直接殺害了受害人露西,但無疑在露西死後,被告對露西的屍體進行了分屍和遺棄。因此,東京高級法院認定一審判決無效,被告織原城二除犯有對9名女性的強姦未遂之外,對露西・布萊克曼也犯有強姦未遂罪、屍體損壞罪和屍體遺棄罪。數罪並罰,對被告織原城二處以無期徒刑。

儘管刑罰沒有絲毫的加重,但檢方的努力仍然沒有白費:被告織原城二與被害者露西的死,終於在法律上得到了認定。

織原城二在審判後提出上訴。

2010年12月,日本最高法院對「六本木連續准強姦案及露西・布萊克曼被害案」進行了最終的判決。最高法院維持了二審的判決結果,認定被告織原城二犯有准強姦罪、准強姦未遂罪、強姦致死罪、屍體損壞罪、屍體遺棄罪,維持無期徒刑的量刑。

儘管警方無法收集到足夠多的證據,但從織原城二的個人錄影中表明,他曾在1990-2000年之間,迷奸、強姦了多達上百名女性。目前織原城二仍在東京的小菅監獄中服刑。

露西的父親蒂姆在事件之後,將他從被告織原城二手中獲取的150萬美金,用在了投資在開發「個人報警器」的事業上。由於他在事件中的種種令人難以接受的表現,使得他在媒體面前仍是個充滿爭議的人物。

日本警方在事件初期所表現出的懈怠,以及審訊中過於依賴於疑犯自白的行動,都讓海外媒體對日本的司法效率表示出極大的不滿。而在事件進入庭審階段之後,檢方和警視廳搜查一課所進行的持續挖掘的努力,最終使被告的定罪結果無限接近於「直覺所判斷的真相」。這背後的一系列故事,在這本《刑警們的挽歌》中,都有所體現。

最初一個人一秒的愚蠢,需要無數人付出無數的努力去挽回。

這就是「露西・布萊克曼被害案」的始終。下一期我們來講《食人魔佐川一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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