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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老戲——濟南章丘梆子

在四面環山的老家種地是份艱辛的營生, 山頭冬天的積雪還未化完, 莊稼人顧不上山風肆虐, 就已經在山腰梯田裡扛著䦆頭開始刨地,

接下來是耕地、捥苗、施肥... ...這一忙碌半年就過去了。 那時像七八歲的孩子也會投入到這樣的勞作中, 尤其記得杏子黃時, 從 “石匣子嶺”的山頂往下挑麥子, 沿著幾乎辨認不出的羊腸小路往下走, 每次都摔得我齜牙咧嘴, 汗水成股的淌, 一天下來兩個肩頭腫得像小饅頭, 癱在草堆裡的孩子望著山尖上棉花垛一樣的白雲, 心裡狠狠地想:好日子啥時候來啊.. ... 直到麥收結束, 盼的好日子才算來了。

這是老家一成不變的習俗:農曆六月二十祭龍王。 麥子收了, 棒子還沒抽纓, 在老家這是一段難得的農閒時光, 鄉親們一改平時的節儉, 大家會殺幾隻羊來祭祀龍王神以祈求下半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這時候在喧天的鑼鼓聲中,

故鄉的老戲就該粉墨登場了, 當然這才是祭祀龍王神最重要的儀式。 遠嫁外鄉的閨女此時都是要回娘家的, 鄰村的親戚也會被請了來看老戲。 這戲之所以叫“老戲”, 是因為連村裡輩分最大的文地爺爺也不知道它始於何年何代, 有人說距今有四百多年了, 也有人說是三百多年。 這些無從考證, 所知道的是村裡無論男女老少在田間地頭誰都能哼上一段戲文, 那高亢激昂的唱腔在黃土地裡隨著肆虐的山風蔓延, 抑揚的腔調時時在山谷中回蕩.....

所謂的戲樓其實就是在村小學操場對面的一座平房, 前面有一米半高的平臺, 戲樓的牆上有青石雕刻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文字配著精美的紋飾, 據說這戲樓重建於清光緒十二年, 也算是古建築吧。 唱戲的演員都是本村的鄉親, 昨天還摸著鋤頭、挑著羊糞的二大爺、四嬸、老六爺爺... ...今天只要上了台, 隨著漫天的鑼鼓、盈耳的絲弦, 一個個忠孝節義、哀怨纏綿的故事就登場上演了。

演員在臺上唱的有板有眼、淋漓盡致,

台下的老鄉聽得如癡如醉、樂在其中。 小孩是不聽戲文的, 最好奇的是後臺, 他們在後臺是怎樣搖身一變從二大爺變成楊六郎的呢?還有他們頭上戴的那一搖一晃的各種顏色的絨球跟軍峰家的絨布娃娃一樣軟嗎?那一杆杆小旗子是咋插在背上的呢?戲樓的後臺實在是個神秘的地方啊。

終於, 孩子們悄悄溜進了後臺, 裡面好多人, 有抽煙的、喝茶的, 也有坐在那對著鏡子化妝的, 還有穿好戲服候場的, 空氣中油彩味像家裡院子裡夏天盛開的刺玫花香又夾雜著淡淡的煙味、茶香, 形容不出那種味道只是覺得讓孩子有些眩暈, 此時抬頭看到西牆那圓圓的銅錢樣的石窗裡斜斜的射下幾束陽光, 淡淡的金光照在一字排開的大木箱上, 箱子上搭著一套套華麗的戲服, 忍不住想伸手摸摸戲服上面繡的銀光閃閃的龍頭, 不知被誰突然呵斥了一聲, 哧溜一下就逃出了後臺, 此時前臺鑼鼓正緊, “咚咚”的鼓點敲得讓人心慌, 那穆桂英的大刀正砍向白天祖的項上人頭……

印象深刻的還有《西遊記》中的白骨精在臺上把大刀耍的眼花繚亂,以至於都忘了白骨精是個想吃唐僧的大壞蛋。於是我們就不再聽那些羅裡吧嗦的戲文,一群小孩就吆喝著去曬穀場,模仿著戲文裡的情景去各自耍起來。這樣熱鬧的日子沒有幾天,老戲就在大家津津樂道的回味聲中結束了。

再一次的唱大戲就是大年過後了,這次比六月的大戲還要隆重, 唱的天數還要長。

過了大年初二,遠遠望去,戲樓對面操場裡滿是烏泱泱的人頭,有穿紅著綠的小媳婦,也有抽著旱煙袋、穿著青布衫的老人,大家都穿上了最體面的新衣,臉上掛著過大年的喜悅,連打起招呼來,也似乎比平時更多了幾分熱情和精神。一通鑼鼓聲過後,大戲開場了。《兩狼山》、《斬黃袍》、《楊三孝打鞭》、《魯明征西》... ...這一出出戲,隨著演員或雄厚豪放、高亢激昂,或典雅婉轉、細膩深沉的吼唱,讓大家時而笑顏逐開,時而義憤填膺,時而潸然淚下,時而手舞足蹈... ...所有的臺詞大家耳熟能詳,如果臺上演員偶有一絲差錯,底下就會發出一群歎息聲,接著又都會心一笑,繼續投入的看下去... ...多年後,回憶在那個資訊閉塞,娛樂節目匱乏的年代當時大家陶醉的可能不是看老戲本身,而是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以及知足常樂的滿足吧。

後來老家的人越來越少,老戲也就漸漸無人問津,離家多年的孩子偶爾在夢裡才會記起那絲弦悠揚、富有濃郁鄉土氣息的老戲。直到前段時間亮子興沖沖的來單位找我,才知道故鄉的老戲已經被評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他是作為傳承人來省藝術學院進修的。

記得上中學時,我們要走十幾裡山路才能到鄰村的學校,期間大家一路說說笑笑,只有亮子扯著嗓子唱老戲,我們都嘲笑他唱的難聽,他不以為然,一直堅持著,沒成想這一堅持就是幾十年並堅持出了成果。聽他細說才知道老戲在明末清初就流傳到了我們老家,在清末時期,“章丘梆子”也曾紅遍濟南、濰坊、濱州等地,我們村裡老一輩的藝人中,唱青衣的於仁青更在當時家喻戶曉:“寧肯三天不上工,也要看看於仁青”、“於仁青一溜風,惹得姑娘著了瘋”... ... 從亮子口裡又得知如今我們的小學同學春瑩因嗓音甜美,唱腔感人,扮相俊雅,唱生、旦俱佳儼然成了如今劇團的臺柱子... ...

右側就是如今劇團的臺柱子春瑩

打開話匣子的亮子滔滔不絕的向我講述章丘梆子的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 ...又是悠板子、擰繩、金鉤掛、娃娃腔... ...等等板式。我聽不懂也無暇聽,思緒早飄遠了:羞愧自己作為一個石匣人,競對生於斯長於斯這塊土地缺少那麼多的瞭解,也對這片古老而貧瘠的土地心生敬畏,千百年來一輩輩的石匣人在這裡繁衍生息,不管生活多麼艱難,他們就是這麼樂呵呵的活著。因為這份樂觀,“梆子腔”才有了如此鮮活的生命力,才會在田間地頭、荒山野嶺被時時唱響,才會紮根在每個老家人的心裡……

作者:於永

印象深刻的還有《西遊記》中的白骨精在臺上把大刀耍的眼花繚亂,以至於都忘了白骨精是個想吃唐僧的大壞蛋。於是我們就不再聽那些羅裡吧嗦的戲文,一群小孩就吆喝著去曬穀場,模仿著戲文裡的情景去各自耍起來。這樣熱鬧的日子沒有幾天,老戲就在大家津津樂道的回味聲中結束了。

再一次的唱大戲就是大年過後了,這次比六月的大戲還要隆重, 唱的天數還要長。

過了大年初二,遠遠望去,戲樓對面操場裡滿是烏泱泱的人頭,有穿紅著綠的小媳婦,也有抽著旱煙袋、穿著青布衫的老人,大家都穿上了最體面的新衣,臉上掛著過大年的喜悅,連打起招呼來,也似乎比平時更多了幾分熱情和精神。一通鑼鼓聲過後,大戲開場了。《兩狼山》、《斬黃袍》、《楊三孝打鞭》、《魯明征西》... ...這一出出戲,隨著演員或雄厚豪放、高亢激昂,或典雅婉轉、細膩深沉的吼唱,讓大家時而笑顏逐開,時而義憤填膺,時而潸然淚下,時而手舞足蹈... ...所有的臺詞大家耳熟能詳,如果臺上演員偶有一絲差錯,底下就會發出一群歎息聲,接著又都會心一笑,繼續投入的看下去... ...多年後,回憶在那個資訊閉塞,娛樂節目匱乏的年代當時大家陶醉的可能不是看老戲本身,而是對美好生活的嚮往以及知足常樂的滿足吧。

後來老家的人越來越少,老戲也就漸漸無人問津,離家多年的孩子偶爾在夢裡才會記起那絲弦悠揚、富有濃郁鄉土氣息的老戲。直到前段時間亮子興沖沖的來單位找我,才知道故鄉的老戲已經被評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他是作為傳承人來省藝術學院進修的。

記得上中學時,我們要走十幾裡山路才能到鄰村的學校,期間大家一路說說笑笑,只有亮子扯著嗓子唱老戲,我們都嘲笑他唱的難聽,他不以為然,一直堅持著,沒成想這一堅持就是幾十年並堅持出了成果。聽他細說才知道老戲在明末清初就流傳到了我們老家,在清末時期,“章丘梆子”也曾紅遍濟南、濰坊、濱州等地,我們村裡老一輩的藝人中,唱青衣的於仁青更在當時家喻戶曉:“寧肯三天不上工,也要看看於仁青”、“於仁青一溜風,惹得姑娘著了瘋”... ... 從亮子口裡又得知如今我們的小學同學春瑩因嗓音甜美,唱腔感人,扮相俊雅,唱生、旦俱佳儼然成了如今劇團的臺柱子... ...

右側就是如今劇團的臺柱子春瑩

打開話匣子的亮子滔滔不絕的向我講述章丘梆子的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 ...又是悠板子、擰繩、金鉤掛、娃娃腔... ...等等板式。我聽不懂也無暇聽,思緒早飄遠了:羞愧自己作為一個石匣人,競對生於斯長於斯這塊土地缺少那麼多的瞭解,也對這片古老而貧瘠的土地心生敬畏,千百年來一輩輩的石匣人在這裡繁衍生息,不管生活多麼艱難,他們就是這麼樂呵呵的活著。因為這份樂觀,“梆子腔”才有了如此鮮活的生命力,才會在田間地頭、荒山野嶺被時時唱響,才會紮根在每個老家人的心裡……

作者:於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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