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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行,行行如泥濘

摘要:我逃離家暴的環境, 輾轉在外討生活, 換了無數份工作, 然而工作只是消耗我的精力和健康, 並在我最脆弱的時候試圖把我一腳踢開。

本文圖片均來自網路

最近我只感覺到時間越發走得快了, 我甚至沒有勇氣抬腳去追。 這是一場終將到來的失敗, 輸給時間。

工廠裡的工作真不是人幹的, 白天上一天班, 晚上接著熬一整夜, 晚上還只有一頓飯, 整個人不知道天是怎麼黑的, 又怎麼亮了起來, 如果不是依靠著心中的夢想支撐, 我恐怕早就被現實磨成粉了。

在嘉善的工廠裡打工, 一個月掙了4600。 我那條線的組長只有十七歲, 而我已經25歲, 我因為忍受不了車間裡的工作, 跟組長吵架, 摔門離去, 她本來說不做滿一個月不給我發工資, 那時候我就差幾天就滿一個月了, 工廠也不想要我, 因為車間裡要選擇一些任勞任怨的人留下來, 把手腳不麻利的人趕走。

好在最後她還是把工資給我了。

拿了這筆錢, 我開始做小生意——賣鞋, 結果基本上全賠。 後來我又跟著別人去裝寬頻, 去推銷, 做了第一天, 就和合夥人吵架, 分道揚鑣。

因為賣鞋的生意, 我在街頭認識了一位元大哥。 他看我擺攤不容易, 想幫我賣。 而他就拖家帶口地在路邊賣竹筒鴨, 一隻20元, 他說生意特別好。

賣竹筒鴨的男人喜歡我在路上撿的一條小狗, 他想要。 我自己也養不起那狗, 而且我煩的時候還會打它, 因為它不按照我的要求做。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極了暴虐的父親, 可我的父親是我最痛恨的人, 我不想變成他那樣, 想要控制我自己。 生活的壓力讓人喪失理智。

養狗是因為害怕孤獨。 我在路邊撿到這只小狗,

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得起, 只是想:既然遇到了, 就收養吧。 和小狗作伴, 我也能感覺好一些。 後來我也沒有把小狗給那個男人。

回憶起這些事, 我就感覺到害怕。 那個賣竹筒鴨的男人晚上帶我去公園散步, 他一邊說我像一個小兄弟一樣, 一邊又不停地摸我、摟我,

後來還帶了一隻烤鴨來我住的地方, 大晚上的, 感覺他就是想來操我的。 我跟他解釋, 我是跨性別者, 是男人, 以後會做手術改變生理性別……他說他也遇到過我這樣的女孩子, 他說:“我不會讓你感覺到不好的, 你只要享受過男人帶給你的那種感覺, 就會想要做女人了。 ”

這話, 我在杭州西湖邊的時候也聽見有個男人跟我說過。 那時候我在路邊拿個低音音響賣唱, 一天運氣好的話能賺一兩百, 當時我想要是每天都這樣也不錯。 晚上我在天橋底下唱歌, 那個男人從我面前路過, 我們聊了聊, 他說他也有和我一樣的歌手夢想, 但是沒有堅持。

我當時感覺他挺正經的, 就加了微信, 留了號碼, 沒想到他每天給我打電話。 大概是第三次見面,

他給我買牛肉麵, 請我吃飯, 喝酒的時候, 摸著我的手, 讓我多吃點, 還讓我去他那裡睡。

我當場問他:“你是不是想睡我, 才請我吃飯?”他馬上否認, 又說, 自己的確喜歡我這樣的女人。 我跟他強調了一百次我是男人。 那時候我睡在公共廁所的殘疾人套間——西湖那邊都是五星級的公廁, 每天都有人打掃得特別乾淨, 他說他陪我睡, 我趕緊嚴肅地讓他滾蛋。

之後我再也不敢去那個地方唱歌了, 害怕遇到暴力或強姦。 我也拉黑了那個男人的號碼。

我搬到了其他公共廁所, 又被管廁所的保潔員給趕出來。

反正我是一無所有, 居然也活到了現在。

後來我記得杭州要召開G20峰會,街上、路上到處都是穿制服的,偶爾還能看見警車大巴載著滿滿一車的員警。我在居民樓底下唱歌,被投訴,在隧道裡唱歌,剛放下音響,就被隧道裡的管理員告知,不能在這裡唱,無奈繼續換地方。跑到西湖邊,我看沒人管,就開始唱,唱了一天沒人發現,第二天就被兩個城管罵跑了。最後跑到錢塘江邊唱,那裡風景開闊,我唱得特別投入,見鬼,員警又來了,讓我馬上收攤,否則去局裡坐坐。

我想這樣在杭州活不下去,不如去上海,黃浦江邊,也許那裡沒人管。我買了張車票,去了上海。黃浦江邊,外灘上,到處都是員警。我不敢唱了。光是東奔西跑,就讓我千金散盡。

在遇到這麼多挫敗以後我明白了:在外面賣唱是行不通的,地方不熟悉,什麼都是新的,我沒辦法生活。我要回到我熟悉的地方,那樣還容易些。

但是我手上已經快沒錢了,想問母親要,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就想去工廠裡做臨時工賺點錢,於是就有了嘉善之行。然後又失業,去四川投靠跨性別“兄弟”群裡認識的網友,在四川幹了沒幾天,還是不適應,就帶著小狗回家了。

一回家就和父親吵架,家庭關係劍拔弩張。軟弱的、暴力的父親,我至今仍活在他的陰影下。

我把架子鼓賣了,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換了一筆錢,從家裡跑出來,在家附近找工作。還是在工廠裡幹,只有工廠那種死板的工作我才能做好,因為不用大腦,我可以整天想著別的事。

在五金廠還沒幹滿一個月,我發現自己臉上、脖子上、手臂上全都是紅疹,皮膚搔癢無比,但是沒人告訴我原因。我後來見到一個男同事,他鼻子全都爛了,醫生說是五金廠裡的油進入到皮膚裡面了,要開刀手術。

做滿一個月,我拿了3900元工資就跑了,我害怕像他那樣,我害怕疾病。

我又去酒店做保潔員,雖然人前仿佛低人一等,一個月工資只有2700元,但是起碼工作比五金廠安全。其他同事都是阿姨,年紀大了就想偷懶,混日子,而我總是幹得最多的那個。主管讓我留下來做領班,我說工資低,就走了,酒店裡的利益鬥爭讓我感到鬱悶。

這些顛簸過去後,我終於找到了一家我夢寐以求的小工廠,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發生了工傷。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感覺要死了一樣。我欠下了不少錢,卻沒有任何經濟來源,想打官司,也不知道本錢從哪裡來,絕望是我現在唯一的處境。

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辦法來賺錢,難道又要讓自己重新成為母親的負擔嗎?

那邊如果不能給我賠償,不給我發工資的話,我不會妥協,直到最後一刻,我也不會妥協,我很快就要沒錢了,我需要那份工作。

而眼下,我正要沒錢了,我的處境一天比一天糟糕,但我還要處理工傷維權的事情。工廠傷害了我,還想趕我走,如果他們不能給我賠償,不給我發工資的話,我也不會妥協,直到最後一刻。憎恨是我生活下去的動力。

注:本文作者為女跨男的跨性別者,即擁有女性生殖系統,但認同自己為男性。

後來我記得杭州要召開G20峰會,街上、路上到處都是穿制服的,偶爾還能看見警車大巴載著滿滿一車的員警。我在居民樓底下唱歌,被投訴,在隧道裡唱歌,剛放下音響,就被隧道裡的管理員告知,不能在這裡唱,無奈繼續換地方。跑到西湖邊,我看沒人管,就開始唱,唱了一天沒人發現,第二天就被兩個城管罵跑了。最後跑到錢塘江邊唱,那裡風景開闊,我唱得特別投入,見鬼,員警又來了,讓我馬上收攤,否則去局裡坐坐。

我想這樣在杭州活不下去,不如去上海,黃浦江邊,也許那裡沒人管。我買了張車票,去了上海。黃浦江邊,外灘上,到處都是員警。我不敢唱了。光是東奔西跑,就讓我千金散盡。

在遇到這麼多挫敗以後我明白了:在外面賣唱是行不通的,地方不熟悉,什麼都是新的,我沒辦法生活。我要回到我熟悉的地方,那樣還容易些。

但是我手上已經快沒錢了,想問母親要,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就想去工廠裡做臨時工賺點錢,於是就有了嘉善之行。然後又失業,去四川投靠跨性別“兄弟”群裡認識的網友,在四川幹了沒幾天,還是不適應,就帶著小狗回家了。

一回家就和父親吵架,家庭關係劍拔弩張。軟弱的、暴力的父親,我至今仍活在他的陰影下。

我把架子鼓賣了,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換了一筆錢,從家裡跑出來,在家附近找工作。還是在工廠裡幹,只有工廠那種死板的工作我才能做好,因為不用大腦,我可以整天想著別的事。

在五金廠還沒幹滿一個月,我發現自己臉上、脖子上、手臂上全都是紅疹,皮膚搔癢無比,但是沒人告訴我原因。我後來見到一個男同事,他鼻子全都爛了,醫生說是五金廠裡的油進入到皮膚裡面了,要開刀手術。

做滿一個月,我拿了3900元工資就跑了,我害怕像他那樣,我害怕疾病。

我又去酒店做保潔員,雖然人前仿佛低人一等,一個月工資只有2700元,但是起碼工作比五金廠安全。其他同事都是阿姨,年紀大了就想偷懶,混日子,而我總是幹得最多的那個。主管讓我留下來做領班,我說工資低,就走了,酒店裡的利益鬥爭讓我感到鬱悶。

這些顛簸過去後,我終於找到了一家我夢寐以求的小工廠,沒想到居然在這裡發生了工傷。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感覺要死了一樣。我欠下了不少錢,卻沒有任何經濟來源,想打官司,也不知道本錢從哪裡來,絕望是我現在唯一的處境。

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辦法來賺錢,難道又要讓自己重新成為母親的負擔嗎?

那邊如果不能給我賠償,不給我發工資的話,我不會妥協,直到最後一刻,我也不會妥協,我很快就要沒錢了,我需要那份工作。

而眼下,我正要沒錢了,我的處境一天比一天糟糕,但我還要處理工傷維權的事情。工廠傷害了我,還想趕我走,如果他們不能給我賠償,不給我發工資的話,我也不會妥協,直到最後一刻。憎恨是我生活下去的動力。

注:本文作者為女跨男的跨性別者,即擁有女性生殖系統,但認同自己為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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